第五章 热泪相思难自弃(3)

第五章 热泪相思难自弃(3)

终于开学了。早上去学校路上若千适度控制车速,想在学校的路口正好能碰上许诺。但是没有。她穿着新买的白t恤。离教室越近,她竟觉得自己紧张得无法呼吸。直到看见许诺,却又沉寂地面无表情。就是这样的重逢。

早自习miss赵还没到,数学老师倒先到了,她今天值班。她以多变的裙装著称。今天则是一套浅枣红色的套装。上身是个小开衫,下身是飘飘然荡漾开来的长裙。若千不清楚那是绸还是丝,但看起来垂坠感相当好,肯定价格不菲。陆栎文惊道:“老师看您像个18岁的姑娘。”附近的同学都哄笑起来,老师笑得像朵灿烂的花。若千想女老师都是喜欢调皮的男生的。若千看见许诺也在微笑,她有些崇拜这样的笑容。

若千最头疼的事就是收作业。这次开学之仓促正好为某些不法之徒提供了最好的借口。三种作业:习字,作业本,日记,呈等差数列依次排开。若千不忍心再把这些伤了自己心的东西挪到老师那里进行再次伤害,她着急地边叹气边来回张望,希望可以有人再交。若千希望能引起许诺的注意,和她说句话,哪怕是像以前一样的“看这急的!”果然,他转过头来,稍稍扬起一点,却正好和若千对视,说:“你看我干吗!我都交了!”若千真没想到他会来这样一句,瞪了一眼没说话。苏瑗脸朝后嘻嘻地笑着。他瞧了若千一眼,带着嗔怒的表情把头扭回去。

一会儿作业没交上来几本,倒是一堆假条:“某某某忘带习字本”“某某未到”之类的,若千只得送作业过去。

课间久违的人们在讲述暑期见闻和电视剧。若千没什么好说的,也不知道在哪里插嘴。不料许诺开口说话:“我那天晚上见人家若千的爸爸在大街上,喝得醉醺醺的,一大群人送着回家呢。”

旁人都笑了。他仿佛故意调笑似得看若千,若千瞪他一眼。她想起正是爸去陆栎文家那天,醉了,被送回来的。一共就两人送吗,什么一大群!

下午在困顿之中到校,强光照得若千睁不开眼,周围事物异常宁静,连空气也仿佛凝固在半空,没有流动的气息。教室里电扇嗡嗡地吹着,与窗户里进来的热空气互相交融,室外室内一样燥热。若千主张把窗户关上,和外面热气不对流会凉些,可是挨窗的人宁愿受点热气,也不愿承受看到紧闭窗户心理上的的憋屈。

政治老师念在同学们从酷暑中赶来,又是第一天开课,只按放假前进度开了一小节新课。老师似乎也有些疲倦,“同学们先背吧,这节要求背诵的都很重要。一会儿我检查检查。”

老师在教室里巡视。往常同学们都会不约而同地出声,渐渐交织成一片,今天仿佛变成了默读,都在假装看书。若千的手始终在抚摩某一页,握着页角来回搓,舍不得翻过去。此刻她十分激动地盼着老师赶快出教室,心里默道:“老师,您快去喝点水吧,教室这么热,办公室里凉快。”

老师一走,教室里即刻热闹起来,变成了聊天室。苏瑗擎着政治书向后亮相,书上有幅插图已被她改造成漫画般离谱。许诺看到发言了:“苏瑗天天就知道拿别人的劳动成果当丑化对象!书上的画又没招你,改什么改!”

他总是以这样的口气招来大家的群起而攻。

“你懂什么啊,这叫再创造!你还不会画呢!”

“还记得上册书上讲税收那节时,有幅漫画,一个大人拿一手机教训他儿子。”若千说。

“小子!这是一种有效的致富手段!”许诺快速反应,削尖了声音说。

苏瑗哈哈大笑:“你也是这样当爹的啊!”

若千也笑,欣喜的是他也记着这个例子。他们一样,对漫画和小字部分的故事印象深刻。

“瞎说什么,俺还没当爹呢!”许诺毫不掩饰。

众人大笑。若千都替他脸红。

“再说当爹能当那样的爹?满口牙大得像玉米粒儿似的。那样道德败坏怎么教育祖国未来下一代呢?”

“你的计划这么长远啊!”若千笑道。

他没有答话,一会儿才说:“你们俩这么不正经,还是祖国花朵呢!”

“你以为你长得像花似的?!”若千驳道。

“比你像花。”

“别臭美了!”若千鄙视他,“那等你不是祖国花朵了,就完了?”

“不会,不会,我有一颗中国心。”他倒来得一本正经。

若千想起那些歌词“河山只在我梦萦,祖国已多年未亲近——”,想起阿诗玛说林雪曾经最喜欢这首歌,现在许诺又提起,这到底是不经意间的提起还是从来都没有忘怀。他是不是心里还有她。若千一系列的想法冒出来,觉得眼前的许诺离她那么远,他是不会属于她的,心里一阵黯然。

“还记得那幅美国大选的漫画吗,一头驴和象坐跷跷板——”,他又另提一幅画面,若千在胡思乱想中被牵到这幅画前,听许导游又开始下一轮的解说。

“那个就像两政党都在说‘祖国已多年未亲近’一样争权。”

“你说为什么选驴和象作为标志呢?”苏瑗问。

“不知道。”许诺说。

“若千你说呢?”

“不知道。”若千还在想林雪,情绪顿时不高涨了。

三个人刚沉默下来,老师正站在门口。苏瑗的头倏地回去了。若千埋着头不敢看。若千想完蛋了,肯定得被提问了。她镇了镇神,争取快速记忆。

老师只问:“背好了吗?”

底下一片沉寂,谁也不敢说自己背好了。只好坐等老师从60个人里随便抽出一个宰割对象,但愿不是自己。

可怕的寂静。

“许诺,你背背。”

若千心里一震,下一个绝对可能就是她,然后是苏瑗。

“封建社会生产关系是什么?”

若千在紧张和慌乱中第一次见许诺这么从容地站起来,用极平静的语调复述了下来,“地主阶级占有大多数土地;地主阶级不完全占有农民,农民被束缚在土地上;地主阶级通过地租,高利贷等方式占有农民大部分劳动成果。”

“嗯,坐下吧。”若千极惊异于他的记忆力。

“若千。”

若千站起来,紧张得要死,她不可以背不过的,否则许诺一定笑话她,她不能表现出比他笨。还好除了中间停顿一下外,她也顺利过关。但她仍佩服许诺的一顺到底。若千觉得自己的确不如他聪明,尤其是在这种紧急关头考验一个人记忆力和应变力的时刻。

老师接下来却没有再叫。苏瑗幸免于难。这节课只留了若千和许诺的声音。若千想许诺是不是也在想若千同样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记住了全部内容呢?若千希望自己在许诺心中是个聪明的女孩。许诺没有给若千同为胜利者的笑容。若千也平静下来,两方都沉默着。

老师又讲阶级斗争,朝代更替,举朱元璋从一个贫苦农民奋斗到一代开国皇帝。若千在老师提到他的奋斗史时,顺口接道:“一个和尚,后来——”,老师的声音比她可大多了,硬说老朱是个农民,她瞪着充满疑问的眼睛,表示不同意。

许诺在一旁笑道:“不是和尚吗?看你懂得多的!”许诺又嘲笑她。她不理他。她记得在《上下五千年》里看的绝对是个和尚,怎么又变成农民了。不知是老师出错了,还是那不同版本的书在作怪。

物理课是若千最为担心的。她想和郝芸换换位置,她想和许诺坐在一起,只好借口中午没睡觉,以避免上课睡着被老师发现和讨厌物理为理由来劝说同桌。郝芸也不知安什么心,死活不同意。若千真有些生气,但又不能表现出深层心思,只好佯装同意和她出去逛逛来减少困意。这个计划宣告失败。可是天无绝人之路,归来路上,碰到邵尧玉的同桌。她和郝芸是回家的路伴,便邀请郝芸去她那里,若千看出同桌的确有搬迁之意,强忍激动。她向郝芸保证搞定邵尧玉,又拍拍若千说:“尧玉在你那儿行吗?”若千装作犹豫道:“行啊,你们三个商量吧,反正我又不用换位置!”若千认为这样她可以一身清白。

碰巧的事往往很偶然又必然。若千坐在自己座位上,心怦怦跳,还偷偷瞟邵尧玉那里有何动静。果然,尧玉拿着课本和试卷来了。她和若千相视一笑,不久前她们还是前后桌。若千让她进去,她一看进里面要和许诺挨着,急忙推辞,她受够了许诺这个同桌的折磨。

若千劝道:“没事,没事!”

若千原本以为尧玉会继续推辞那她便会如愿以偿地进去。不料她叹口气,不情愿地进去了。若千的心顿时坠落。

“哈哈,老同桌,你来啦!”许诺笑道。

尧玉不理他。

“怎么啦,几天不见,不认识啦?”

尧玉瞪他一眼。

“这么拽啊!”

“许诺!”尧玉用课本拍桌子。

“咱和人家说句话都不理!”许诺装作垂头丧气的样子。

“若千,咱换换座位吧,这个许诺——!”她不理他,转身向若千求救。

若千坐下来,心石顿时落地,如此不易。许诺就在她身边,她紧张得不敢正身坐,向右侧身和尧玉说着悄悄话,没有理许诺。他却不像对尧玉那样和她胡闹。直到上课铃响,若千才扭过身来,正襟危坐,表示出对上课的重视,而不是开始靠近许诺。她偷瞟了他一眼,他一脸平静。

升入初三什么都是新的,连物理老师也换了一个新的,而且这已是第三次换了。这个老师新在装束上,浅蓝t恤,肥大的短裤和光着的脚上一双拖鞋。若千一看他就乐了,许诺扭过头来瞪她一眼。

不料他倒先开口;“呵!看老师穿的t恤,红豆的,名牌啊!”

“你怎么知道?”若千刚想问为什么又怕他笑自己无知,只好闭口。他既知道牌子,定是见过或买过,这还用问吗。这是若千头一次这么饶有兴趣地听物理课,一是许诺在身边,二是这个老师的确够幽默。她忽然觉得大脑里那块封冰的理性思维似乎有些解冻了,想自己在初三能碰见这么一位老师,真是幸运至极。她仿佛看到自己的名次直线上涨。许诺上课玩笔,一会儿啪一声,弹簧蹦到她胳膊上,笔筒掉在地上。若千瞪了他一眼,他俯下身去拿笔筒,她的脚神经质地缩回去,因为她穿着新买的皮凉鞋。

当晚央视播出第17届全国电视金鹰奖颁奖晚会。流光溢彩的舞台设在绚烂的深圳。每逢中央台的大型晚会若千家是必看的,这个当然不例外。但若千的主要目的是看赵薇。她盼着其它颁奖早些完毕,翘首以待最佳女主角的颁奖仪式。她众望所归,激起全场呐喊,她从容淡雅地开放在舞台。若千的眼神随着她演唱《有一个姑娘》的走台而紧紧跟随。但她此时只想着一个人,许诺。她在想他是不是也在看,想和他一起分享,有很多很多话她只觉得和他一起谈论才会有意义。此刻她始终觉得由衷不能尽兴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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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昔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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