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大捷(下)
陈洛能够如此轻松写意的意识到虎墩兔汗必然出问题,其实原因简单得禁不起任何推敲。
他偏执觉得这厮已然日暮西山,而且亲眼目睹那些百战淘沙后剩余的……并没有成为精锐,反倒仅剩的老弱病残蒙古骑兵的“厉害”,对比己方的精锐,陈洛觉得皇太极只要稍微设置圈套,就能有成百上千种方法玩死他。
蒙古国的没落,已经绝非简简单单推敲数个理由就能描述,而是整整一代人的堕落,虎墩兔汗这批国家脊梁的少壮派都已经被皇太极打垮,甭管他们嘴里如何执拗,但陈洛在他们眼球里看到对皇太极的敬畏,简直就是——萨满教中神魔!
狼图腾的桀骜,他们能够在草原上自由而野性的驰骋,根本原因是他们无所敬畏,而现在这帮家伙已经丧失那股骄傲,他们怕了一个神灵,那个人先叫努尔哈赤,现在叫皇太极,而且通过口耳相传,蒙古的子嗣们也将维持对他的惊恐。不知不觉间,他们就再无战意。
正牌历史上的第三次皇太极西征虎墩兔汗,可谓完全一路捡拾蒙古人落荒而逃遗留的族人和财富,虎墩兔汗甚至没有一战的勇敢,他最终在荒漠中饥寒交迫,再加上骨头里难以言喻的巨大耻辱和巨大恐惧,郁郁病死。
他的八大福晋们被满清贵族们纷纷瓜分,女儿同样沦为他们的床上禁脔。蒙古的传奇从此烟消云散,在历史上再没有任何残留。成吉思汗的子嗣们湮灭尘埃,荣耀全部尘封为历史的斑驳,让人惊叹唏嘘。
陈洛深知虎墩兔汗必然有着无数问题,所以预先便派遣吕庭囍监军,当然作为外援吕庭囍显然没有任何话语权,他更多背负的责任是在虎墩兔汗可能有危险时,率领陈洛派出的两百国术超绝的阴影内卫将他救出。
现在是抗衡女真人的关键时刻,虎墩兔汗可以死,但两大联盟的气运之战绝不能输,所以他必须晚点死才最符合饱食城利益。
陈洛用望远镜注视着河对岸的疯狂绞杀,嘴角噙着淡漠笑意。
只要能保住虎墩兔汗就成,吕庭囍想必能轻易完成这项任务,因为蒙古骑兵们毕竟是有着七万众的数量啊,他们的可汗没理由被轻易擒贼擒王。
至于蒙古骑兵的损失,陈洛倒是喜闻乐见的。毕竟,虎墩兔汗的所有政策都未曾流露出倾向显著的一边倒,而是始终在陈洛催促,皇太极大军压境时,才会做出妥协。对饱食城来说,这位独裁者的落幕,必须要伴随着全蒙古的衰退。
唯有虎墩兔汗将蒙古国的精气神全部打光,让他们在穷途末路中茫然失措,在这种情形下扮演救世主的陈洛骤然降临,才能将民心攫取。
这就像缘何?缘何陈洛放任崇祯折腾明朝的仅剩元气。毕竟,朱家两百年统治,在皇陵的雄伟山脉中无数埋骨的帝王都证明着他们对这个国家根深蒂固的霸权。无数愚夫愚妇都深信国家就是朱家的,其余人全都是乱臣贼子。
已经成年的人,其理念是极难撼动的,除非能像陈洛对饱食城那样用报纸不计酬劳的狂轰滥炸耳濡目染,而这对全国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他只能等待着这样的人被流贼杀得干净,在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大势下,才能完成统一。
古往今来,所有新王朝的缔造莫不经历过全**阀的嗜血激战,野心家们在逐鹿争鼎的霸者道路上纷纷覆没,百姓们渐渐对战争感到失望,迫切需要新的王者重铸秩序,才会有一个繁荣稳定的新王朝。
晋朝前的三国演义,李唐前的隋唐英雄传奇,赵宋前的五代十国激战,元朝前的西夏南宋大金倾轧,朱明前的枭雄并起,满清前从王嘉胤神一元到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等的流贼蜂起。都是这样一种根深蒂固规律的演变。
人,是没法与滚滚大势的车轮抗衡的,所以在国士大学中很多稚嫩的学院派要求北征京都,勤王崇祯,直接将国家权力攫取在手。这种想法实在是幼稚,纵然靠这种手段获得皇权,那些老牌的旧势力呢?残存的无数流贼呢?关外虎视眈眈的女真呢?
陈洛必须厚黑的静待时过境迁,明朝的威望慢慢葬送,百姓们对朱明的敬畏慢慢蜕变为失望、绝望,乃至愤怒。
任何革命之花的绚烂绽放,都需要足够鲜血的浇灌,谁可曾见没有万具死骸的堆砌,能够成就一个名将的鼎鼎大名?牺牲品的出现,是任谁都没法改变的必然。
心中骤然掠过无数念头的陈洛,驻马黄河畔看着胯下神骏的汗血宝马慢腾腾咀嚼着春夏的嫩草,唯有一丝淡淡的恍然。
“我已经不再是陈家寨那困窘绝望的少年,而是这时代逐鹿的无数英雄中强硬有力的一员!无数人为我而战,而我为他们而战,现在的我,已经褪去无数曾经稚嫩的想法,变得厚黑冷硬。”他唏嘘喟叹。
“或许吧,要扮演政客,就必须隐藏表面的热血,因为唯有冷静沉着才能捕捉到无数线头中的破局契机,而我或许渐渐从博爱天下变得对异族残忍冷酷,但这亦是为华夏炎黄的天下最大诚意的体现。在我心中,血从未冷嗬。”他转身离开。
虎墩兔汗已经被牛皮糖般的八旗兵折磨得痛不欲生。
但陈洛已经是他的天字一号救星,这个在他的印象中白衣翩翩的儒雅少年,应该在书院中精读典籍,微笑抚琴,迷恋得女学生们痴狂献身,但他却偏生踏足修罗场,白衣染血,手提屠刀,成为蒙古可汗亦匍匐在他脚下,就连皇太极都在他的智谋里折戟沉沙的一代,绝世大枭!
这样一个若魑魅魍魉般难以揣测,若神鬼仙魔般至尊无上的强者,他让绝望的蒙古国脱胎换骨,现在又亲自出征协助,所谋者何?
虎墩兔汗从未像今天这般对自己充满质疑,饿狼未驱,猛虎已到,自己却只能沦为两个真正强者对弈的棋子,为他们作嫁衣裳,他明明正值壮年,但所有人都将他视为垂垂老矣的朽木,长生天缘何这般残酷!
恨意沸腾的虎墩兔汗本正怨毒的埋头突进,渴望着靠自己的力量在八旗军的铁桶阵当中凿出缺口,但那些疯魔般的八旗军却丝毫没有在与饱食城大军过招时的捉襟见肘,兵种太过纯粹的蒙古骑兵们也根本没有太多手段。
骑兵,如果能若滚滚铁流过界般疯狂突袭,那确然是冷兵器王者,但如果深陷泥沼,被步骑联军死死缠住,那充其量就是骑马的笨重钢铁疙瘩罢了。而粗陋的蒙古骑兵还称不上铁疙瘩,他们的防御装甲是那般薄弱。
每一步的冲突,都是无数女真八旗的头颅滚落,同时埋葬更多的蒙古骑兵。
虎墩兔汗抬头,看到自己的战将们那在惊恐中有着巨大失望的神情,脑海中咯噔浮起无限恐怖,这些家伙终究是对自己绝望了吗?现在,你们是想要投奔八旗头子?还是饱食城的统治者?
他没法不动摇,就像是在无数鏖战中落败的蒙古骑士们没法不动摇一样,一个只会带着自己打败仗的王者,他的神秘,他的皇权,他的威望,全都不值一提。
所有蒙古骑士都亲眼目睹陈洛率着神武军,若天神下凡般粉碎所有拦路伪军和直面八旗铁骑,并且最终将他们轰杀至渣屠戮殆尽的强硬,那般环环相扣的计谋,精气神俱是饱满的强军,和他白色战铠威武雄壮恍若天上谪仙人的英姿。
这些种种,都让半生在马背上颠簸,恪守背水一战战者为雄的英雄主义的蒙古骑兵们心折。再加上,陈洛对蒙古佣兵的优渥报酬,比虎墩兔汗要优越十倍。无数归来的骑士们都在诉说着陈洛的礼贤下士和他对蒙古族同胞的平等相待。
陈洛的理念在老滑头们看来着实虚幻可笑,但对血仍未冷,依然有着理想的少年一代,影响是极其深远的。对比下,那些在皇太极麾下变成高级包衣奴才的铁铮铮事实,就让他们作呕得多。
瞧瞧吧,厮混得极好的结果,就是高级包衣奴。就算是究极包衣奴,王牌包衣奴,那还不是伺候那帮金钱辫的满清贵爵的狗奴才!
这场战争后,必然有更多的蒙古骑士愿意去接洽饱食城势力,彼此竞争陈洛常设的佣兵资格,这将给举步维艰的虎墩兔汗带来愈加深远的打击,因为那些最骁勇善战的骑兵必然会被挑走,那他的骑兵中谁来担任底层军官?高层,中层,基层,普通兵,这一环扣一环,任何的崩坏,都将导致部队衰弱啊。
偏生!他已经没有任何资格抗拒陈洛挖成吉思汗坟冢的墙脚。
这场战争,或许有胜者和赢家,但陈洛胜,自己只能照旧苟延残喘,慢慢步入膏肓;皇太极胜,自己会被立刻枭首,漂亮福晋们被全部夺走。
虎墩兔汗,已经穷途末路。
古老蒙古,已是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