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正义和爱情
哥儿俩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来到指挥部。刚进门,便听见项羽和凤文、朱辕金等十几名军官纷纷发出的嘈杂议论声,全都在讨论“金凤戏猫战”的战略、战术。大伙极其专注,竟没人发现他哥儿俩已然到来。
忽听凤文“咦?”的一声,说道:“老朱,你觉不觉得这种转舵四十五度,假作斜向穿插之势,实则为诱敌作铺垫的诱骗手法非常眼熟?”朱辕金道:“老子早就发现啦。还不止这一处眼熟,你看这里,诱骗敌机收缩成密集战阵,然后聚集重火力一举重创敌战机集群;还有这里,这个双舰编队航行的路线、选取攻击的角度、以及其火力配搭;喏,再看这里,欲擒故纵,围三放一,尾随而至,逐一歼灭;还有这里。。。。。。这些个招数怎么越瞧越眼熟啊?”
凤、朱二人越分析越觉得这些招数似曾相识,但一时半会又忆不起曾在哪里见过这些招数,越想越纳闷,各自低头沉思。过了好一会,两人突然同时抬起头来,惊呼道:“是他!”龙五走上前去,接口道:“是谁啊?”与龙五同时问话的还有项羽,他也被凤、朱二人的惊呼引起了兴趣。
凤文看了一眼缩在龙五身后的张月月,问道:“张老七,你昨天说。。。。。。”话才说至一半,就被龙五打断。龙五笑道:“你们都别难为他啦,军事机密,不能说的。以后要是有机会,我定会亲自告诉你们。”项羽笑道:“算啦,放过这小子,以后老子听你说。”又问凤文道:“你们刚才说的是谁?”凤文道:“项大哥还记得一年多以前,我们三个参加第十五届全宇战役推演大赛的事吗?”项羽道:“当然记得。那次比赛你们‘羽林三秀’出尽了风头,分获三、五、七名,是近百年来我国参赛选手获取的最好成绩。就是那次比赛之后,各大王牌野战军都想挖你们,却都吃了顿排头,就连老子也被元帅狠狠批了一顿。”
龙五嘻嘻笑道:“真的?我爷爷怎么批你的?”项羽老脸微红,佯怒道:“你小子现在是老子的兵,不准问这个问题,这是命令。”龙五哈哈一笑,道:“不问,不问。大哥继续说。”项羽道:“老子已经说完啦。”又问凤文道:“和那次比赛有关吗?”凤文点点头,说道:“项大哥还记得那次比赛中那个神秘的第一名吗?”项羽嘴一撇,不屑道:“那第一名又怎么啦?不过是一个藏头缩尾的怂蛋罢了,没什么了不得的。”凤文瞧了一眼龙五,笑道:“项大哥这样说‘她’,怕是会有人不高兴哦。”项羽一怔,不耐烦地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别拖拖拉拉的,故作神秘。”
凤文笑道:“项大哥别急,我这就说。”顿了一顿,又道:“那次比赛刚开始时对手并不强劲,我们三人一直都是很顺利地晋级,直至进入八强轮赛,这才遇见劲敌。八强轮赛之前为淘汰赛,输一场就要被淘汰。而八强轮赛则为积分赛,每名选手都要与其余七人分赛两场,赢一场一分,输了则没分,八强轮赛全部结束之后,积分最高的四人进入前四强。能进入八强的人都非常厉害,除那神秘之人之外,其余七人水平都差不多,谁胜谁负全看临场发挥如何,竞争非常激烈,大家都互有输赢。我运气稍好一些,拿到八分在八强轮赛结束时排名第二,得以进入前四,还有另外两人各获七分进入前四,剩余四人也是各取了五分才被淘汰。”他说至这里,卖了个关子,问道:“项大哥,你猜那个第一名获取了多少分?”项羽笑道:“你小子还考较起我的算学来啦。”微一沉吟,说道:“既然你们合起来拿了四十二分,则那人定是拿了十四分。”他话刚出口,蓦然醒悟,“啊!”的一声惊呼,不可置信地道:“他拿了十四分?他竟然十四场全胜?”凤文点点头,苦笑道:“不错。想不到吧?虽然我拿到第二名,但也输了六场,他这个第一名竟然十四场全胜,的确名副其实,我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大伙怎么也不愿相信八强选手之间竟会有如此大的差距,纷自沉思,过了好一会才议论纷纷。项羽赞道:“那人实在太过厉害,真叫人不敢相信。”朱辕金笑道:“时至如今,连我都还觉得不敢相信,但又确为事实。我和老林各胜五场,输七场,拿到五分被淘汰。”项羽摇摇头,沉默不语。凤文道:“四强赛又为淘汰赛,分成两组对比,获胜的两人争夺冠亚军。很不幸的,我与那神秘的第一名分为一组,也被淘汰出局,后来赢了三四名争夺战才获取到总成绩第三名。”项羽问道:“你和小奥古斯丁之间战绩怎样?”凤文道:“我们水平差不多,我和他各胜一场,但他运气较好,没和那神秘人分为一组,不然他也拿不到第二名。”项羽又问:“那神秘人真有如此厉害?”朱辕金正色道:“千真万确。虽然我输了七场,但其中五场都有赢的机会,即便输也仅仅输之毫厘,但独独输给那神秘人的两场却输得难看之极,从刚开始就不慎陷入他的圈套,被牵着鼻子一步一步踏入绝境,竟还浑然不觉,等醒悟过来时已经晚了。”凤文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如此。我前后共输给他三次,每次比赛结束之后,我在复盘时都认为其实他那些陷阱非常简单,并不难防,是自己太大意之过。但逢下一次比赛之时,却又会不经意地踏入另一个陷阱,重蹈覆辙。”项羽笑道:“无须叹气,你俩的成绩已经很不错啦。再说了,比赛毕竟只是比赛,并不是真正的战争。决定实际战争的胜负因素,除战术推演之外,还有许多其它重要因素。虽然我老项的战术推演不及那些著名军事家,但如真打起来,还从未怵过谁。”
“哈哈!”一笑,龙五说道:“大哥说得对极,老子也从不理会对方是否名帅、名将什么的。有鸟还是没鸟,谁更坚挺,更强劲,总要脱掉裤子拿出来比较一下才能辨得清楚。”项羽笑骂道:“你这泼皮就喜油嘴滑舌。不过嘛,话粗理不糙,就是这个道理。”
见这禀性相投的一大一小豪气昂然,凤文亦暗自一笑,心想:“不错,庙算多者胜率稍多一些,却并非定胜,还有更多综合因素决定战争走向。”朱辕金道:“项大哥和五哥都说得不错,不过。。。。。。”他拖长声音,吊胃口似的笑吟吟地看着大伙。项羽是急性子,不耐烦地道:“不过怎样?少装神弄鬼的,快说。”朱辕金笑道:“不过那位神秘的第一名不但比赛厉害,实战也定然不差。”项羽又问:“怎见得?”朱辕金面带神秘,缓缓说道:“如不出所料,她已出过手,并已取得辉煌战果。”项羽大为诧异:“他已出手?哪一战?”朱辕金沉默不答,只是定定地看向屏幕上正播放的“金凤戏猫战”,一副心驰神往的神色,显是激动非常。
项羽顿时又惊又喜,指向屏幕,激动地道:“是此战吗?那人是我华夏人?”凤文点点头,说道:“我们仅仅是猜测,并不能确定。此战中所运用的许多战术手法像极了那神秘的第一名比赛时所采用的战术手法,因而如此推测。”项羽低头沉吟,过了一会,突然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龙五,缓慢而低沉地道:“兄弟,大哥不会难为你,军事机密当然不能泄漏,我也不会问你。”说罢,转过身去,背对龙五,抬头看天,自言自语道:“老天爷啊,老天爷,天下间竟有此等将才,也不知这人是否我华夏人。我华夏国正值多事之秋,国难当头,如这等将才身为我华夏军人,则为我国之大幸;如为敌国之兵,则为我国之大不幸。请你老人家明示,此人究竟是否我华夏人?”忽又猛一拍头,喃喃自语道:“我怎地如此糊涂?老天爷定在午休,怎能明示?”接着又恍然道:“啊,对啦!它老人家可以派遣一路神仙附于某人身上,是则点头,否则摇头,既无须说话,我也看不见,应不算泄漏军事机密。。。。。。”
大伙见他求神拜佛,装腔作势,都觉好笑,心想:“这掩耳盗铃之法倒真不错,反正项大哥已然背转身去,看不见,听不着,确也不算泄漏军事机密。)”大家全都瞪圆了眼睛紧盯着龙五,眨也不眨。项羽的耳朵更是伸得老长,细听身后动静。过了十余秒,忽闻身后传来一阵响彻云霄的欢呼声,这高亢而激烈的欢呼声是每一名战士发自肺腑的宣泄,其中包含着激动、自豪、骄傲、喜悦和兴奋。他们每一个人都非常清楚多灾多难的祖国在这生死关头能拥有这样一位名将意味着什么,而如此等名将隶属于敌国则又意味着什么。
项羽哈哈大笑,转过身来,笑嘻嘻地看着大伙,见大家群情激动,神采飞扬,不由又是一阵大笑,得意非凡,猛力拍了拍龙五肩膀,赞一声:“好小子!”
龙五苦笑不已。
这一夜,龙五独自躺于病床,吕玲绮并未前来看护他。突然不见叽叽喳喳的傻妞,他一时竟还有些不习惯,翻来覆去都无睡意,寻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傻妞怎地突然发生那么大的变化?”仔细回味一整天的言行,也未发觉有任何得罪了她的地方,不由更加纳闷,久思无果,迷迷糊糊渐渐睡去。这一晚,他又梦见自己偷香窃玉,快活之极。早上醒转,却发现手上捏着一个软软的枕头,不禁哑然失笑,又有一些怅然若失。
接连五天,吕玲绮一直都未曾出现,别说前来看护,就连面都见不到。龙五心中愈发奇怪,这傻妞平时没事总是喜欢缠着自己,一天之内要见上好几次,怎地现在接连好几天都不见人影?难不成真出了什么事?不由心生焦急,询问凤文。听凤文说她每天奔波于各军营之间,采访、摄影,忙得不可开交,他这才放下心来,静心养伤,淡淡地也就忘却了此事。
时光如梭,这一日已是血战之后第二十五天,龙五的伤势已基本好转,再有几天则可痊愈。这段时间之内,一直都未能见到吕玲绮,但他天天和项羽、张月月等自家兄弟吹牛打屁、嬉哈打笑,倒也快活得紧。他和项羽禀性相投,又都为豪爽刚胆之人,短短二十来天相处,已结下深深友谊,相互视之为亲身兄弟一般,远胜过一些人十数年泛泛之交。“霸王军”接到新命令,已于三天前转战它地,龙、项二人甫始结识便要分别,均觉不舍,无奈国家大事当先,大醉一场,挥泪惜别,分道扬镳。
这时龙五正和凤文在师部商谈军务。凤文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前往补充兵员?”龙五道:“别急,这几天统帅部就应该会有命令下达,等我们撤离这里,我就带你去。”凤文埋怨道:“我们被晾在这里都快有一个月了,统帅部一直都没个命令来,也不知怎么想的?”龙五笑道:“稍安毋躁,统帅部定有思量。大战才启,以后有的是仗打。”凤文点点头,说道:“我明白,我并不着急,但我贪狼星这次吃了个大亏,总是有些于心不甘。”
两人正聊间,张月月奔跑进来,行色匆忙,一脸严肃,递过一份文件,说道:“五哥,统帅部下达命令了。”两人急忙展开来看,但见:
令:龙五、张月月、马旭超即刻返回统帅部,见令立即启程,不得有误。贪狼、破军二星暂由凤文、朱辕金率领,返回各自驻地整休待命。
最高统帅部——龙翰翔
两人面面相觑,根本没想到等待了一个月,竟等到这样一个奇怪的命令,都大为诧异。凤文道:“这是什么意思?”龙五苦笑道:“甭问我,我也不明白。”凤文又问:“那补充兵员的事?”龙五道:“等我回来再去吧,反正命令也是整休待命,暂无战事,不急这一会,统帅部定早已考虑好了的。”凤文沉吟半晌,说道:“统帅部如此着急召你们三人回去,定有什么急事,但军国大事又岂是由几个人就能完成的?大战之际竟让你们与部队分离,这也太过于不合情理。究竟会是什么事呢?”顿了一顿,目光灼灼地盯着龙五,又问:“你小子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龙五高呼冤枉,说道:“统帅部肯定有急事,但具体是什么事我还真不知道。能告诉你的,我全都告诉你了,绝没有半分隐瞒。”凤文点点头,说道:“事情一定很急,你们快出发吧,别耽误时间。部队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把部队带好。”龙五道:“嗯,我现在就走。烦你代为转告兄弟们,我就不向他们辞别了。”凤文点头应是。龙五带着张月月急匆匆朝外走去,行了几步,忽又定住,转身说道:“对啦,吕记者那里也烦请你代为转告。”说罢,转身又走。
二十余天来,吕玲绮忙里忙外,拼命工作,每天都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不过她发现书上所介绍的这种“疲惫忘却法”并没有多大用处。虽说拼命工作时能暂时忘却烦心之事,但每当她回到房间,即便再疲惫,一时半会也睡不着,满脑海都是心上人的影子,怎么都甩不掉;全身心都在思念他,怎样都避不了。思念让她痛苦,她多想去找他,陪他聊天,陪他打笑,陪他发傻。。。。。。陪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事。
但残酷的事实让她更加痛苦,她曾专门去探望过那个敌军狙击手,给他送饭,并曾数次经过那间黑暗又残忍的小屋,已无人形的人,凄惨又悲凉的哀号,让她心惊肉跳之余,也充满了愤怒和哀伤。作为一名随军记者,她曾见过比这人还要不似人形的伤员,听过比这哀号还要凄惨悲凉的哀号,不过那些伤痛都由正面作战所造成。而那个敌军狙击手却是一名俘虏,一个已无丝毫威胁的俘虏,这么一个人被那三个恶魔当作畜生一般折磨得痛不欲生,却又偏偏死不了,只能在人间地狱中苦苦煎熬。她是个善良的、正义感十足的人,怎能不对这等残忍之事心生愤怒?她也是一个多情之人,亲眼所见心上人竟如此狠毒和残忍,又怎能不让她心生哀伤?
许多天来,思念、愤怒、哀伤反复折磨着她,她很迷茫,总是寻思:“怎么会这样?我华夏国泱泱大国,乃礼仪之邦;我华夏军人亦是正气凛然,不愧天地;他哥儿三人也全是豪迈之人,怎能做出如此残忍之事?我们不是向来都惯行优待俘虏吗?优待俘虏是我军的优良传统,难道不是吗?”
一边是狂风暴雨般的浓情爱意,一边是挺拔大山般的浩然正义,令她无所适从,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她想他,非常想,数次忍不住想抛开一切去找他,抛开正义和善良,不顾一切地去找他,以解思念之苦。她恨他,非常恨,恨他败坏了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形象,给心中英雄抹上了一笔深深的,永远也擦不掉的污点。通过旁敲侧击,她从项羽口中了解到项羽并不知道这事,很明显,这事就是他哥儿三人的个人行为,这让她松了口气,暗自庆幸本**队并未变质,却也更加深了对那三个恶魔的愤恨。
她去探望那个敌军狙击手时,悄悄携带了微型摄影仪,录制下那人间地狱的一切。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她有义务揭露一切不合理之事,这是她的职业准则和道德,也是她的人生标杆,因此她想将这份录影上传回国。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深陷爱情不能自拔的女人,她又不敢、不忍上传这份录影,她非常清楚,如一上传,那哥儿三人必将受到极其严厉的惩处。
要爱情抑或要正义?这些天来,这个问题一直在她脑海中反复激荡,爱情和正义在她心中不停争斗,却始终不分胜负。泪珠儿不知流了多少,恶梦也不知做过多少,对她来说,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了!
陡然间听凤文说那兵痞要走,正在工作的她突然怔住,僵了几秒,忽扔下平时视若珍宝的采访器,疯子一般朝临时航空港奔去。不过,当她奔跑至航空港时,却只能见到那艘载着心上人的小小【蜻蜓】腾空而起,迅速没入茫茫星海之中。
她呆呆立在原地,珍珠般的泪珠爬满了月貌花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