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揭开
许七脸色十分难看,浓浓的挫败感袭上心头,让他无与伦比的失望。
曾经一直有一个鲜明的目标的,那就是能够和杜霜醉在一起。为了这个目标,他一直在努力。
可现在,杜霜醉已经另嫁他人,他还在奋斗的路上茫然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终点。
现在,有没有终点已经没有了意义。
如果在他命运的前方没有杜霜醉在等,他到底为了什么而奋斗?他营营以求的一切还有没有价值?
答案是否定的,他甚至连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都微弱起来。他不知道命运为什么要把他丢到墙角不理不睬,却还要再给他重活一次的机会。
许七怨恨许侯爷是真的,可他没有杜霜醉那么浓烈的仇恨。他的生命是许侯爷给的,他爱也好,不爱也好,他抛弃也好,他收回也好,在某种意义上,许七认为是天经地义的。
他给的,自然也有权利收回。
自己不过是一条烂命,昏昏噩噩,稀里糊涂,原本就没什么意义,拿来拿走又有什么分别?
许七对自己的未来并无什么期许,就像一团死水一样,若无外力,将会一直无波无澜的继续下去。如果没有清醒的一天,也不过是世人眼中的一团臭水。可他清醒了,却也不过是被命运推到一个又一个难关面前,身不由己,凭着本能在跨越而已。
如果不是想着可怜的杜霜醉,他根本不庆幸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没有了值得他奋斗和期待的杜霜醉……呵呵,他甚至很期待自己死在战场上,或者,死在自己亲生父亲的无耻军令之下。
杜霜醉……呵。
他不怨恨她,她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无论她是否背弃了他们之间的承诺,他都不怨不怪不恨。她曾经可以拥有美好的一切,可生生被人剥夺了,不仅如此。还被害得家破人亡,她处心积虑的要报仇血恨情有可原,这恰恰证明了她还活着,不似自己。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早就腐烂透了。
他没有动力,他连报复的心思都没有,因为他绝望,不知道争取的最终结果会是什么。没有一切,他也不过是昏昏噩噩的活着,就算他夺回了一切,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的活着。
可因为杜霜醉,他愿意用自己的努力。替她赚取她想要的。
却原来他是如此的……无用。她等不及了,她不需要了。他还在路上,她却早就踏上了另一条路。
曾经他不能阻拦杜霜醉报仇,现在,他也不能阻拦杜霜醉抛却前仇。获得新生。曾经他不能帮杜霜醉报仇,现在他也不能给杜霜醉想要的一切。
许七握紧拳头,虽然痛楚,却终是做了最后的决定。他抬眼看向林暮阳道:“我可以不见她。”
林暮阳一直在盯着许七。
他那精致的五官有些略微的扭曲,林暮阳知道许七在进行着天人争斗,可这么长时间,他没有暴躁。没有发怒,平静的不似这尘世间的人,林暮阳不是不意外的,甚至没有一点痛快。
现在,他这么轻松容易的放弃,更让林暮阳愤怒。
多奇怪。连他自己都不能理解自己,他竟然如此愤怒。是对这世间的男人薄情寡义的愤怒吧,也是对这世间没有最真最纯最永恒的感情的愤怒,还有,微妙的。站在杜霜醉的角度,对许七的愤怒,更有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着这一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却徒劳挣扎的男女的愤怒。
林暮阳没好气的道:“那就滚吧。”
许七面色苍白,神情空洞的道:“她已经是你的人,和我再没关系,你愿意怎么待她,都是你自己的事。只是,把东西还来。”
林暮阳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刺痛了许七,原本该高兴的,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忍不住嘲弄道:“你明白就好,还什么东西?”
“丹棘。”许七漠然道:“你大概也不希望你的女人身上带着我的东西。”
林暮阳咬了咬牙,愤愤然的瞪了一眼许七,道:“你没这么小气吧,没听说过赠人东西还要讨还回去的道理。”
他不是不想还。杜霜醉现在名义上是他的侍妾,他当然不能容忍她的身上带着别的男人的烙印。他又没病,总不至于愿意看见他的女人时常对着旧物念着旧人。
更何况,他的手臂就是丹棘伤的。天知道他有多痛恨杜霜醉,痛恨这把匕首,痛恨送杜霜醉这把匕首的男人。
可问题的关键是……他还不了。这把匕首不在他身上,他想从杜霜醉手里抠出来,可是他抠不出来。那女人明明高烧昏迷,和个死人差不多,可偏偏指节僵硬,紧握着匕首,凭他使出什么手段,只不松开。
指节咯吱直响,林暮阳自认没那么变态,非要把杜霜醉的指节掰断,就为了把那柄匕首抢过来。
他故意要激怒许七,就想让他主动放弃。
可许七不为所动,只沉静的述说着一个事实:“还来,不然叫我去见她。”
林暮阳忽的笑了,道:“你自己愿意作死,我拦是拦不住的,何苦呢,你愿意见那就见吧,不过我警告你,许蕴珠,这是最后一次。”
许七扯了扯唇角,爽快的道:“君子一言,四马难追。”
林暮阳口口声声,叫的都是世子的名字,可不是他许七的,即使发下重誓,也不是他真正的心思,假若真有天谴,也罚不到他头上。
许七甚至有些恶意的想,真有天谴才好呢。
林暮阳领了许七去了杜霜醉的寝房。
丫头们早被他打发出去了,他站在门口,道:“喏,一盏茶的时间。”说完掉头出去。
想想这叫什么狗屁事啊,杜霜醉是自己的女人(名义上的),可现在却在他眼皮子底下私会情郎(就算人事不知,可会面是事实),他还要窝里窝囊的在门口守门把风……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没有?
林暮阳憋气的回头看了一眼杜霜醉的卧房,狠狠的道:你们欠我的,我必将十倍讨还。
屋里许七大步踱到杜霜醉床前,原本是想气势汹汹发作一通,讨回丹棘,转身就走,从此江湖永隔,再不复相见的。可真的看到了杜霜醉,心底的微妙的绝望就全变成了被水熄灭了的,只苟延残喘,冒着青烟的灰烬。
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杜霜醉额头上包着的白纱布。血渍干涸,可见当日有多惨烈。许七再无动于衷,此刻也不由的心头骇然。
林暮阳撒谎了。什么两情相悦,什么鱼水之欢,都是谎话。就算他真和杜霜醉有了什么,也一定是他仗势相逼,否则杜霜醉不会是这个模样。
这浑蛋,浑蛋!!
许七半跪下一条腿,抬手去抚摸杜霜醉额头的伤。
指腹下是滚烫的肌肤,灼的许七头口燃起了一簇簇的火苗。
哪里还有什么怨,哪里还有什么恨?他现在心里只剩下了痛。他很想嘶吼一声,把匕首捅进自己胸口。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么作弄人呢?
他可以放弃一切,什么都不要了,哪怕他顶着五哥的名头战死在杀场,只要换得杜霜醉平安喜乐的后半生。
可现在这一切是什么?
她还算活着吗?除了胸腔的那口微弱的气息,她还剩下什么?没有了恨,她也没得到爱,没有悲伤,她脸上也不曾有一星半点的笑模样,这还是杜霜醉么?
就算她醒过来了,她要面对的生活也和他要面对的境况不相上下,林家哪个人是好相与的?没人庇护,她在林家和在楼家有什么分别?
凭什么她要受到这样的错待?
许七大手颤抖的抚着杜霜醉的脸颊,轻轻呼唤:“霜醉——”
杜霜醉一动不动。
许七艰难的眨动着眼睛,湿润的水泽嘀嗒一声落到了杜霜醉光洁的脸上。他伸手替她揩净,不愿意她看见他的脆弱,可,紧接着,一滴,又是一滴,再一滴……
许七伏下身,将杜霜醉紧紧的抱在怀里。他的脸贴着杜霜醉乌黑的长发,和他怀里的味道一模一样,他彻夜不离身的中衣里,全是她密布的黑黝黝的长发,如同细密的网,将他缠到里面,无法挣脱,让他窒息。
眼泪无声的落进她的秀发里,在丝滑间渗透,像是贪婪的想要索取更多。
许七用的力气大了些,这才感觉到胸前有什么硬硬的顶着自己。他稍稍松开杜霜醉,摸索着,才发现是杜霜醉的手臂一直僵硬的蜷着。
许七放开她,掀开薄被,这才发现她的手里一直握着他送她的丹棘。他试图掰开她的手指,她却本能的绷紧肌肉,连呼吸似乎都浓重了些,就是不松手。
许七扯了扯唇角,真觉得林暮阳幼稚的可笑。他说的所有话都是污蔑,他就不该信了林暮阳的,更不该不信任杜霜醉。
他送她的不只是匕首,而是他对她的承诺,她对他的信任,是他们之间的安全的保证。杜霜醉一直没有忘记,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试想,她神智不清的情况下都不肯松开丹棘,这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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