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十四章
就像是很多人说的那样,“红色皇后”的选拔对于仙境来说这可真是一件大事儿,在塔罗兵的房子里休息的几天里,罗修见到了很多“故人”——黑暗公爵的大房子就连着皇宫,于是这些天他的房子完全对外开放了,这就让罗修在某一天气不错的时候在后花园的水池旁边遇见了探头探脑的渡渡鸟一家。
看见罗修的时候它们正忙着像以前一样废话很多自言自语地碎碎念,见到罗修的渡渡鸟倒是挺高兴的:“来得正好,艾丽斯,我正想要问你,这个池子里有没有鱼呢!”
“如果有的话呢?”罗修走过去看了看,在他的记忆中,人鱼双胞胎姐妹应该还剩下一条的,不过现在水面一片平静,还是开满了莲花,只不过都是红色的。
“如果有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我的妻子怀孕了,而我们还没午餐呢。”渡渡鸟说。
“……这里面曾经养过的鱼拳头比你的脑袋还大。”
罗修淡定地回答,他话语刚落,就看见渡渡鸟看上去十分失望地将自己的脑袋缩了回来。
告别了渡渡鸟,罗修离开了后花园,他琢磨着要去跟谁打听人鱼双胞胎姐妹中利维妮的下落——在他上一次离开之前,他只看见了利维娅的尸体而不是利维妮的,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应该还活着。
在等待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总是显得十分悠闲,罗修总觉得自从上一次跟塔罗兵滚过床单之后,他整个人都懒洋洋地提不起劲,有时候他可以在长满了葡萄藤的架子底下晒冬天的太阳一晒就是一下午一句话也不讲——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精神力影响了肉团子“吊车尾”同志,它也总是保持着虫卵的模样很少再钻出来到处蹦跶。
于是这会儿,沿着鹅卵石小路,哈欠连天的黑发年轻人在告别的渡渡鸟后又在黑暗公爵的大房子门口遇见了骑在一匹白色的独角兽背上的松鼠先生一大家子——哦,现在它们可再也不会呆在那个时间停止的院子里不停地用自己“熬汤”了,所以这会儿它们强力的繁衍能力让它们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一大家子”,见到罗修的时候,令人惊讶的是它们似乎都认得他,还欢快地跟他打招呼跟它们介绍它们的新朋友独角兽小姐。
独角兽小姐看上去精神正常并且充满了正能量。
罗修跟松鼠先生打听利维妮的消息——却意外地听见了奇怪的回答。
“利维妮小姐?哦,我还以为你知道,她的下场和毛毛虫先生一样。”
“毛毛虫怎么啦?”
“毛毛虫变成蝴蝶飞走啦!”
“……”
脑补了那个爱抽水烟的肥虫子变成的蝴蝶的模样,罗修顿时失去了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欲.望,他甚至没来得及深究松鼠先生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他错就错在以为松鼠先生是个正常人而完全忘记了这可是以前扒完同伴的皮再扒自己的皮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一群小疯子。
独角兽小姐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它在加入了话题之后礼貌地告诉黑发年轻人人人都知道他的事情,大家也觉得他大概是一个很好的红心皇后的候选人,松鼠先生在她说话的过程中连连发出不必要的欢快笑声,就好像这个新朋友的体面与擅长社交能带给他多大面子似的。
“——但愿她的口味正常,食量也不大。”黑发年轻人笑眯眯地用唇角小声说。
“当然啦,”这会儿蹲在他肩膀上的松鼠先生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帽子从脑袋上摘下来遮掩住嘴巴,小声地说,“她是个完美的素食主义者。”
罗修:“……”
说到吃……
罗修摸了摸肚子发现他有点儿饿,生理钟告诉他现在真的到了饭点时间,而通常情况下,无论他愿意不愿意,他都会在饭点时间回到黑暗公爵的宫殿里,然后跟他在一张桌子上享用每一餐——罗修认为,这大概就是导致他尽管饥饿却意外没有什么好胃口的主要原因。
特别是这一天,当他遇见了渡渡鸟,又和松鼠先生聊了一会儿天后,他回到平日里用餐的那个偏厅,在羊头怪管家的引导下他走进了偏厅,而后远远地,就看见那张平日里总是空荡荡的长长的华丽餐桌边上坐着满满当当的很多人——
重点星号:都是他不想看见的人。
比如正对着门口也是距离门口最远的主人位置上此时正低头看着一份什么文件的黑暗公爵,听见了黑发年轻人的脚步声,他只是象征性地稍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将他当做透明似的重新低下了头;在黑暗公爵的左手边坐着宫廷乐手,他正和坐在黑暗公爵右手边的红毛疯帽匠进行着一场让双方看上去都并不是那么愉快的对话,在罗修走进餐厅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脑袋转了过来看着他,宫廷乐手脸上的笑容看上去依旧温和也依旧还是那么让人觉得并不舒服,而帽匠的脑袋上带着一顶高高的礼帽,礼帽上覆盖着满满的那种名叫“艾丽斯”的白色野花……
当罗修走近他们面无表情地拉开一个距离他们很远的椅子坐下的时候,他猛地闻到了那股让人熟悉的花香,这个香味让他下意识地想起了黏糊糊又冰凉的培养液,以及那迅速在他怀中枯萎的“人形花”,这不美好的联想让他整个胃部开始毫无征兆地翻滚了起来——加上莫名其妙的饥饿——现在,他的整个胸腔就像是被灌入了一壶滚水,翻江倒海地灼热并令人产生一阵头晕目眩的呕吐冲动。
冷汗迅速将他身上的衬衫沾湿了一大半,将面前的柠檬水拿过来皱着眉喝了一口,清新的柠檬香和微酸的口感让黑发年轻人稍稍好过一些,这会儿低着头拼命克服不适感的黑发年轻人当然没有注意到,坐在长桌末端的黑暗公爵早已让手下的人收好了文件,这会儿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一双异色瞳眸淡然地停留在了他举着高脚杯的手因为用力而指尖微微泛白。
良久,黑暗公爵这才淡淡地吩咐:“用餐吧。”
各式各样的餐前开胃菜如流水般被端了上来。
大多数餐前菜都是可口的开胃菜,罗修没有动那一盘凉拌猪耳朵一样的东西,只是捡了一颗盐渍梅子扔进嘴巴里,新鲜的梅子咬起来咔兹咔兹响,就像是鼠类动物正在啃坚果或者胡萝卜发出的声音,大颗的梅子将黑发年轻人的腮帮子都挤得鼓出一团小小的凸起,在他认真地吃东西的时候,餐桌上的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而作为视线的聚集处,黑发年轻人却仿佛什么都没感觉似的低着头,在上主菜之前,将那一碟盐渍梅子一扫而光。
——这要是换了平常,被这么看着,黑发年轻人早就像是被盯得恼火成怒的犬科动物似的跳了起来——要么就是语气恶劣地让他们不许看,要么就是直接扑上来挖掉他们所有人的眼珠子,要么……就是干脆自己甩脸子走人。
……今天这是闹鬼啦?
红毛帽匠几次看上去欲言又止的样子几乎快要把自己憋死——但是每次在他开口说话之前,都会不断地用暗示用询问用疑惑用各种各样的目光看着坐在上位的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而后者每一次回应他的表情,都让他打消了将什么说出口的冲动,直到羊头怪仆人将一叠叠的主餐端上来再分发到每个人的盘子里,餐桌边上依旧鸦雀无声。
罗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宫廷乐手饶有兴趣地看着满脸便秘似的帽匠。
帽匠满脸便秘似的看着面无表情的黑暗公爵。
黑暗公爵在看着罗修。
气氛压抑得像是这会儿有一个画手正坐在他们的桌子边上给他们画油画似的——油画的名字大概可以命名为“最后的晚餐”。
直到所有的人面前都被摆好了一个巨大的银色餐盘,每个人身边站着的侍从似乎正准备上前将餐盘上的盖子掀开,而这个时候,人们却猛地看见坐在主人位置上的男人忽然抬起那边呆着白色手套的手,指尖方向向上,修长的手指自然微微弯曲——显而易见这是一个示意大家停下来的动作。
在所有的侍从都退回原来的位置上并且成功地将宫廷乐手以及帽匠的目光也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之后,男人做出了一个令人出乎意料的动作:他不动声色地捏起手边餐盘中的一枚梅子,指尖轻轻一弹,圆润饱满的梅子就像一枚子弹似的被射了出去,然后“啪”地一声正好打在餐桌另一边正低着头的黑发年轻人的脑门上。
后者被脑门上突然传来的一阵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的疼痛弄得下意识发出“嗷”地一声低呼。
圆润的梅子掉落在地弹跳了几下后滚进了餐桌底下,罗修抬起头,这才发现餐桌边上的人这会儿都正无声地瞪着自己——准确的来说是帽匠和宫廷乐手,黑发年轻人不客气地一一瞪了回去,最后才无声地对视上了那双在餐桌尽头的漂亮异色瞳眸。
将一声无声的叹息咽回肚子里,开口时,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冷漠又生疏:“吃饭,发什么呆?”
“……要你管。”
罗修一边嘟囔着,一边稍稍让开让站在他身后的羊头怪仆人上来替他整理餐具,面前的餐盘上的盖子被掀开,罗修伸脖子看了看,然后看见了一个巨大的、翻着白眼的鱼头正摆在一堆蔬菜里冲着自己呲牙咧嘴。
罗修:“…………”
鱼头大概是厨师用香料腌制然后煎过,当羊头怪仆人将一枚切开的新鲜柠檬汁挤出均匀地顺着鱼头顶端浇灌下时,除了一股浓郁的鱼香味之外,那种大概是恰到好处、被完美地保留了下来的鱼鲜腥味扑面而来,于是,坐在桌边行尸走肉似的黑发年轻人此时终于有了反应,他黑色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当他的视线固定在鱼鳃那几枚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巨大黑色斑点上时,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面色苍白地将那一盘鱼头远远推开。
将他这一系列反应一一看在眼里,宫廷乐手和帽匠难得动作一致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再一次破天荒不约而同地拧动自己的脖子,默默地盯着此时此刻坐在长桌的主位上,正低着头满脸淡定且优雅从容切割自己食物的男人。
直到餐盘里的那个鱼头被男人精湛的刀法切得一片片均等大小,后者这才抬起头,挑眉,面无表情地反问:“看什么看?”
帽匠:“……………………”
宫廷乐手:“……………………”
帽匠收回目光,隔着几个座位,又看向了此时跟在坐在长桌的同一边的黑发年轻人——目光从他脑袋顶上的发丝尖儿开始,一路x射线似的往下扫,最后,帽匠诡异的视线停留在了黑发年轻人的肚子上。
直到正用手中餐刀没精打采地戳着沙拉玩的黑发年轻人被这视线盯得不耐烦地抬起头,挑眉,面无表情地问:“看什么看?”
帽匠:“……………………”
宫廷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