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chapter 75
第二起命案的死者是一位住在平民区的少女,死因同玛丽一模一样,没有伤口、没有凶手,鲜血从嘴里喷薄而出,直至将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流光。
这诡异的死法很快将恐惧传播到平民区的每一个角落,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连贵族们也心惊不已。有些人认为这是一种新型的传染病,甚至提出了要把帝都平民区封闭的建议,不过据说当时在议会大厅,提议人被女王陛下狠狠地训斥了回去。
泰伦斯在家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合上了手里的笔记本,他向亚当询问道:“教会那边想必正忙个不停吧?”
“事实上,他们拿出了一种受到光明魔法祝福过的泉水,宣扬说可以祛除污秽疾病,免费发放给民众,吸引了不少平民前去,里面甚至还夹杂着一些贵族。”
泰伦斯冷笑了一声:“反应真快啊。”
他重新拿起笔记本,随手写了些什么,然后又问道:“安格斯最近是不是还在往教堂跑?”
“不,他这几天安静地呆在屋子里,不怎么出来,听仆人说他正在专研法术。”亚当摇了摇头,“我叫人去屋子里检查,看上去确实如此。”
“他对局势可真是一如既往地敏锐……”泰伦斯扶着额头低声道,“算了,这几天他老实一些总归没坏处。叫人看着吧,不用限制他的行动,但是他每天都去哪里,必须要一清二楚。”
泰伦斯吩咐完,拿起一旁的披风。
“我不建议您在这种时候还要出去,少爷。”亚当皱眉说道,“也许这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疾病,您得为自己的安全考虑。”
“我还得为别的什么考虑考虑,亚当。”泰伦斯一边扣上了扣子一边说道。
他走出客厅,看到兰瑟正站在门口。金发骑士看到他出来,往前走了几步。
“如果你也要说我不该出去,那还是闭嘴吧。”泰伦斯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气,随口说道。
“我是想说,如果您要出去,请带上我。”
泰伦斯把视线转回到兰瑟的身上,露出笑容:“乐意至极。”
他拉紧了披风,带上帽子:“今天的天气可不太好,我们赶紧去,也能早点回来。”
今天的天气确实不太好,下午正是阳光灿烂的时候,如今却显得暗淡无比,一排排高耸的屋顶看过去就像是死鱼的鳞片,透出一股枯竭的死气沉沉。
一些花车还在绕着街道游行,围观的人却比昨天少了一半不止,乐手竭力吹打着欢快的乐声,反倒衬着人心浮躁。
泰伦斯和兰瑟走过长街,看到这幅景象忍不住叹了口气:“连这鬼天气也来凑热闹,今年的万花祭叫人愉快不起来。”
兰瑟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泰伦斯回头看了他一眼:“治安总署。”
*
“真抱歉,公爵阁下,我们现在实在很忙,很难抽出时间来招待您。”
亚伦·肖皱紧了眉头,挺直了脊背看着突然来访的泰伦斯,他手里拿着资料,用眼神表明自己很想马上投入到身后忙碌的同僚中去。
泰伦斯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明显的不待见,不过对于对方这种不知变通的性格却很难感到不虞。
“我当然知道你很忙,肖治安长,所以我才亲自前来——”泰伦斯四下看了看,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向你讨要第一个死者的报告书,你不会忘记了这件事吧?”
亚伦·肖眉间的皱纹更深,他把手上的东西交给擦身而过的下属,不怎么乐意地走到泰伦斯对面。他的双手撑在桌子上,沉声说道:“公爵阁下,您要知道,现在帝都又出了第二件命案。在这种时候,任何资料都不会随便公布。您在学校里确实很有能力,但现在——在学校外面,并不是您可以随意玩闹的地方。”
“看来我被教训了?”
“这是一个建议,阁下。如果您从里面听到了别的意思,那则是我身负职责所必须表明的态度。”
“谢谢你的建议,肖治安长。”泰伦斯矜持地点了点头,“但我不认为,作为一个有爵位在身的贵族,来关心了一下震惊帝都的死亡事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总要为自己的性命忧心吧?”
“当然,有所顾虑的不会只有您一个,但是我可不会因此就把调查结果交出来——事实上,女王陛下有令,关于此次事件要秘密调查,希望您不会叫我难做。”
泰伦斯和亚伦·肖对视了几秒,他眨了眨眼,妥协般地把视线移到窗口:“乌云开始聚集起来了,看来我今天只能放弃说服你。”
他站起来扣上帽子:“这样的话,我就只能把信心拴在你的能力之上了。这样的多事之秋,希望不会再出大乱子。”
泰伦斯告别了亚伦·肖,走出治安总署的大门,他靠在一人多高的天平雕像旁等了一会儿,一抹暗金色突然从一旁的小巷子里闪了出来——兰瑟快步走到他身旁。
“真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干这种事情。”金发骑士别过凌乱的头发,把一个纸袋交给泰伦斯。
“没办法,谁叫我们可敬的治安长太正义了呢?我就猜他不会轻易松口。”泰伦斯从纸袋里抽出一叠文件。
“他一会儿就会发现,到时候怎么办?”
“怎么拿出来的,怎么放回去啊。”泰伦斯一边快速浏览,一边说道。
兰瑟露出无奈的表情:“难道还要我再翻一回墙吗?”
“要不然你以为我叫你跟我出来做什么?”泰伦斯拿文件拍了拍兰瑟的肩膀,“亲爱的骑士先生,能者多劳,你就辛苦一点吧。”
二十分钟以后,一名青年打开档案室的大门,在门口发现了自己刚刚放进去的资料。他吃惊地在室内看了一圈,发现没有法阵被触动的痕迹,只能胆战心惊地悄悄把东西放回原位。
而同时,泰伦斯和兰瑟已经穿过三个街区,来到了距离平民区不远的教堂。
“没有伤口,没有毒药,体内没有魔力元素残留——看上去除了新型疾病,还能有什么好的解释呢?”泰伦斯看着教堂雕满了荆棘和鲜花的大门,低声说道。
“那么这场疾病来的也太不是时候。”兰瑟说。他也知道今年的万花祭有着其重要的政治作用,但是现在反倒弄巧成拙,使得民众更加恐慌。
“巧合本身就是一条疑点了。”泰伦斯轻声道,“我真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什么?”
泰伦斯抬起头看了兰瑟一眼,换了个莫名其妙的话题:“你知道光明教会的教花是什么吗?”
兰瑟看到泰伦斯指向那三米多高的大门。
“看上去真像缠骨草。”
“已经灭绝的古魔植吗?”泰伦斯扬了扬眉,“那只出现在鉴本上,我就看过图片。不过这花确实是缠骨草的近亲——开在荆棘上的纯洁之花——当然这是教堂的说法,荆棘代表着万事苦难,鲜花代表凌驾在苦难之上的纯净灵魂……老实说,我只从那植物上面看到了侵略性。这就是我最讨厌教会的地方,他们一向喜欢粉饰太平,哪怕那之下的伤口正在流脓。”
泰伦斯说到这里,没再对教会进行主观性的抨击,因为他带着兰瑟直接走了进去。
宽大的教堂里挤满了人,在恐惧面前,身份的差别反倒无关紧要了。就像是亚当所说的那样,这些向教会寻求慰藉的人当众还掺杂着几个贵族小姐和勋爵。
老实说,在这里见到贵妇人,泰伦斯并不感惊讶,但是连一些该有远瞩的贵族先生也站在这里,就叫泰伦斯的心情不那么美妙了——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为他的出现做了掩护。
在正前方的布道台上,一个牧师正喃喃念咒,他面前盛着清水的银盆渐渐发出白光,这叫一些人惊讶地捂住嘴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神色。
泰伦斯坐在最后一排座椅上看了片刻,一个人在他身边站住。
“您好,阁下。没想到您也会来这里。”
紧张的少年声音让泰伦斯转过头,他意识到右手边的男孩是认识的人,对方脸上的雀斑和暗褐色的头发都让他感到眼熟:“你是……安格斯的朋友?”
“杰克,阁下。我叫杰克。”
“你好,杰克。”
少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我没想到公爵阁下也来教堂,您终于想要亲近教会的信仰了吗?”
泰伦斯噎了一下,含糊地说道:“这两天我为帝都发生的事情心神不宁,因此过来看看。”
“希望光明神能带给您内心的平和。”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泰伦斯抬起头,发现一个身披白袍的牧师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他先是慈爱地看了杰克一眼,说道:“亲爱的小先生,您今天又来聆听神的教诲了吗?马修牧师会为您解惑,快去吧。”
杰克点了点头,对泰伦斯说了声抱歉,连忙往前面跑去。
“尊贵的公爵阁下来到这里,实在是有失远迎。”老牧师露出充满歉意的笑容,“如您所见,我们忙于为惶惑的人们消除不安,因此请原谅只有我来招待阁下。”
“哪里。自教堂建成以后,我也没有抽时间过来看一看。”泰伦斯的视线在牧师的胸前转了一圈,“你是这里的主教?”
“您可以叫我西德尼,阁下。”
“好吧,西德尼主教。那么请你也为我除去不安。这两起轰动帝都的死亡事件,不知道你是否有什么见解呢?”
“这您就问倒我了,阁下。我并非全知全能,只是尽自之力为大家祈祷安宁。”
……
泰伦斯最后从教堂出来,狠狠地吐出了一口闷气。对方说话滴水不漏,泰伦斯很难从他嘴里打听到一点东西,连乔伊·阿班特的事情也被他一语带过。
一个不漏破绽的老狐狸。但泰伦斯直觉认为他与这回的事情并非毫无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