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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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厂在北平是享有很大名气的一个经营古玩字画的地方,这条街路北一个不大起眼也不太大的门面就是黄婷婷父亲经营的古玩店,《博古斋》的大字牌匾挂在门框之上,店门前有一棵百年树龄形同华盖的古槐。(请记住我们的网址.dkankan)(疯'狂'看小说.fkks手打)这个古玩店是前店后厂的形式,前面的铺面陈列商品,买卖古玩;店铺的后门连通一个院子作为库房和装裱字画的地方,黄婷婷一家人也居住在里面。
这个古玩店的历史和琉璃厂众多的古玩店相比并不是很长,是“七七”事变后的第二年由一个据说是从山东来的商人开办的,这个山东来的古玩店老板就是黄婷婷的父亲黄伯阳。黄伯阳表面上是经营古玩字画的老板,实际是**派到北平的地下交通员,他的妻子也是**员。古玩店是个地下联络站,在抗日战争期间为**传递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并始终没有暴露。北平光复后,组织上指示其继续潜伏,准备迎接同国民党的斗争。在父母亲的影响教育下,黄婷婷也早早的加入了**,一家三口人全是地下**员。一九四八年初国共内战朝着有利于**的方向发展,美国人倾力资助的国民党军队在战场上节节败退。**中央指示北平的党组织:积极行动起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壮大人民民主力量,消弱和瓦解北平国民党当局的统治基础,做好迎接北平解放的准备。黄婷婷在校园里组织读书会就是为了落实上级党组织的指示,她的首要工作就是要在进步学生中宣扬**思想,扩大党的外围组织,发展党的新生力量。王鸿举就是一个被她选定的发展对象,她要把王鸿举逐步引导到革命的道路上。黄婷婷在家里向爸爸汇报工作时说起了王鸿举的情况,在说到王鸿举的家庭时,说来也巧她的父亲黄伯阳与王鸿举的父亲王云清还有些交情。
黄伯阳青年时代从青岛到北平求学,他毕业于辅仁大学历史系,毕业后留校任职。因为喜爱研究历史的缘故,他对古玩玉器和传统字画很感兴趣并颇有研究。在北平时他参加了“一二九**”,“五四运动”;抗日战争爆发后和一帮青年学生跑到延安,参加了中国**,一九三八年底受**指派回到北平。回北平后黄伯阳在琉璃厂开了个古玩店用以掩护身份,秘密开展地下抗日活动,并用古玩交易为党的活动筹集经费。
在日占时期的北平,玩古董字画的人并不多,那时古玩圈里的人基本都认识,谁收藏了什么好宝贝,谁卖了什么玩意圈内人基本都知道。当时王鸿举的父亲王云清正闲赋在家谢绝与外界往来,只有琉璃厂是他经常光顾流连的地方。王云清学识渊博鉴赏有术,论财力论收藏在北平的收藏圈内名气不小,黄伯阳善篆刻印章,是印章鉴赏的专家,在琉璃厂也小有名气。在那时王云清曾拿着郑板桥的一副水墨竹石图请黄伯阳鉴别真伪,王云清认为这幅画从笔墨风格和宣纸的材质上看是郑板桥的作品,只是对印章的泥色有些置疑,他慕名上门向黄伯阳讨教。黄伯阳仔细研究了一番这副画儿的印章后告诉王云清这副画是真品,王云清非常高兴,在交谈中两人感觉甚好,以后便称兄道弟的交往起来。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王云清几年的时间没有再去琉璃厂。黄伯阳不知这个老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在心里一直记挂着王云清。
黄伯阳从女儿的嘴里知道了王云清的情况后,忽然产生了想会会王云清的念头,没想到过了几天店里就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与王云清有关的事情。
那天黄昏,天上飘下阴冷的雨丝,街上没多少行人。黄伯阳刚要关张休息时从外面走进一对青年男女,年龄都在二十岁上下。那小伙子从米黄色风衣里掏出一个画轴问老板收不收,黄伯阳说先看看画再说。当这个小伙子小心翼翼把画打开后,黄伯阳的眼前忽然一亮,凭直觉他感到这画不错。他抬头看了看来人,又赶忙俯身柜台拿放大镜仔细看起画来,仔细看过后,他的心中一阵狂喜。他百分之百的断定:此画是郑板桥的真迹!是在琉璃厂都难得一见的珍品,真正懂画儿的人是舍不得把它出手的,今天有人要把它卖给自己真是三生有幸。
黄伯阳是个老行家,他怕卖家看出自己真实的心情而不好压价,就摆出无所谓的样子,淡淡的说:“收是可以收的,不过就是一般的画儿,值不了多少钱。”
小伙子听他这样一说有点急:“谁说这画儿不值钱!这是郑板桥的作品,知道吗?清代大画家!扬州八怪之一。”
黄伯阳不紧不慢的说:“小伙子,你不要急,我问你,郑板桥的画儿就一定都是值钱吗?”
“反正我这个画儿是个珍品,您可别看走了眼!我出身世家,古董字画堆里长大的,见多识广,千万别拿我当乡巴佬蒙!”
黄伯阳心说这人口气不小,可能有点来头。于是叫伙计端上茶水伺候,客客气气地让二人落座。“这样吧,你们俩先坐会儿,再容我仔细看看这幅画儿。”
黄伯阳一边看画,一边用眼睛余光打量着眼前的人,这小伙子衣着得体细皮嫩肉的,中分头上抹着油,眼里透着几分傲慢,不像是靠卖家底求生活的落魄子弟;那个姑娘是个小家碧玉样子,长相漂亮挺讨人喜欢的,只是略带几分俗气。
黄伯阳不解的问那小伙子:“你说这画儿这么值钱的,那为什么要卖它呢?收藏在家里不更好吗?”
那小伙子解释说:“家里有急事等着用钱才让我来卖的。”
黄伯阳嘴上问心里却在盘算,这么珍贵的画怎么会在两个年轻人手里?他满怀疑惑的拿着放大镜对着画看来看去。黄伯阳越看越喜欢,心中不住的赞叹:好画儿啊,真是稀世之珍品!在鉴赏之时他忽然觉得这画似曾相识,好像还在几年前见过!他把画铺在案上不紧不慢看了又看,左思右想起来。为了拖延时间,黄伯阳故意和两个卖画的年轻人没话找话的搭讪起来。在两人的搭讪中那小伙子说他家是满人正黄旗,世代做大官,祖父官至两江总督,这画是祖上所传。现今家道破落又遇到急事需要用钱,没辙了才要卖画的。那个姑娘在一旁连声附和,还不时略显紧张的向店外张望。
黄伯阳仔细地看过此画后胸有成竹的收起画轴。他认出来这画就是当年王云清请他做鉴定的那一副,在市面上从没听说这画出过手,现今这画的主人还应该是王云清。他从这两个人的装扮和略显稚嫩的言谈举止判断:他们俩不会是市面上的盗贼,这富家子弟打扮的人一定是王云清的家里人,那姑娘肯定是他的相好,看来这副画是被这两个孩子从家里偷出来卖的。幸好他俩找的是我,不然卖到别人手里,那王老先生就肯定找不回这画了,这画我今天一定要收下。他心里暗自寻思着把这幅画慢慢的卷了起来。
“掌柜的,这画您收不收啊?要不然我再找个店问问去。”那小伙子等的有点不耐烦。
“谁说不收了?”黄伯阳笑眯眯的看着他说:“我仔细看了看,这画儿确是郑板桥的真迹,不过在他的画儿里只是一般的应酬之作,算不上精品。你开多少价呀?”
“这个价格吗,我看这样吧,”小伙子看了看女友后摆出一付很老练的样子地说:“您老先生是个行家,您先给个价我听听。”
“我爸说要干货。”那姑娘捅了下男方,在其耳边轻声提醒到。
“掌柜的,我要金条,您有吗?”小伙子问。
黄伯阳爽快的应道:“金条我有啊!做古董生意的有几个没金条的?只要这画儿它值,我就给。”他又笑眯眯的向两位来客竖起大拇指夸奖道:“常言道:‘天下平安买古董,战乱之时备黄金。’别看你们俩岁数小可还真是有头脑啊!佩服!佩服呀!”
“您看这个画儿值这么多吗?”那个女的不等小伙子答话,忙抢上前向黄伯阳伸出五个手指。
“姑娘,您这不是拿刀宰我吗?这价我收不了。”
听掌柜的这么一说,那姑娘刚才还放光的脸一下子没了颜色。
“掌柜的,我们这可没跟您要高价,您要是成心黑我们,我们就再找个地方卖去!反正这条街上古董店一个挨一个的呢!”那小伙子拉着女友往外就走。
黄伯阳见状忙走出柜台陪着笑脸说:“且慢,二位听我说,我估摸着你们也去过几家店里询价了,你们要的这个价我敢说就是走遍琉璃厂也没人能给,不信您们俩就试试看!这天下大乱的时候收黄金还来不及收呢,有谁还出黄金?而且这时下里古董字画是有价无市没人买了。”听黄伯阳这么一说,那小伙子和姑娘俩人停住脚互相看着对方。
黄伯阳见机说:“你俩要卖画儿,我要收画儿。买卖东西哪有不讨价还价的?只要您确实想卖我真心想收,这价钱咱们就能谈得拢。”黄伯阳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拍了下大腿说:“我这儿还就缺郑板桥的画儿,也罢,这画儿我收定了!你们开价高我也收!”
“那好吧,既然您这么有诚意我们就哪也不去了!”那小伙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其实那卖画的俩人也没真想走,听古玩店老板这么一说就转回身来。
黄伯阳用手向里屋一指说:“二位请先到里屋坐坐,我这有上好的西湖龙井请二位尝尝,等着,我叫伙计上茶。”
“掌柜的,我们可是要金条的啊!你有吗?”那小伙子不放心地问。
黄伯阳笑着撩开里屋门帘说:“这没问题,那破纸钱毛的厉害谁敢要呀?你们俩别敲我竹杠就行,咱们里面谈,二位请进吧!”几个人进了屋里面。
这是一个古香古色的中式小客厅,摆设都是红木的明式家具,白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屋里飘着淡淡的墨香,客厅不大却很是雅致。两位年轻人进屋后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宽大的花梨木罗汉床上,等店伙计把茶端上来后,就着小方桌蛮有滋味地饮起茶来。
买卖双方品着茶谈着价钱,双方磨着嘴皮子几番的讨价还价。
“来来,您再喝口茶。”黄伯阳非常客气的又给小伙子斟满一杯。
小伙子轻轻地抿了口茶说:“嗯,这茶不错!真正的西湖龙井。产自杭州西湖的梅山坞。除了梅山坞的几亩茶园的茶算是龙井外,其它的都不是正牌。水土不同长出的茶味道就不同,经常喝龙井的人,只要细细一品就知其真假。”
“没错!您说的极是!像您这样年轻人会品茶的不多,不愧出身官宦世家见多识广啊。”黄伯阳不住的恭维着。
一壶龙井茶喝完了生意也成交了。那小伙子以极不情愿的口吻说:“嗨!要不是家里急着用钱,也不会让您捡着个大便宜。”
黄伯阳点头哈腰的笑着说:“我是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再沏壶茶吧,二位多坐会儿。”
“不早了,快走吧!”那个女的把一个裹着金条的小布包掂了掂,然后仔细的揣进怀里,喜滋滋的拉起小伙子的手往屋外就要走,那小伙子转身恳求说:“掌柜的,今后如果有人问起这画儿的出处你可要保密呀!我们旗人好面子,免得让人笑我们家是坐吃山空,坏了名声!”
黄伯阳客气的把他们送到门外道声再见,二人说声谢谢后就急急忙忙地走了。黄伯阳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冷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到:“俩没褪黄嘴的雏,还和我玩心机。”
黄伯阳正要会会王云清这个老友,就在这时,他做梦也没想到老友的这幅画竟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跑到自己的手里。这也许是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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