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自我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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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思远点点头，表示认同她这个说法，“你这么一说，倒还有点像样。”
他认可，颜家的其他人却着急了。
“爷爷，你不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就相信她是三妹。我知道您还很痛心三妹和大伯的去世，可是你不能这样随便叫人蒙蔽啊！”说话的是颜清然三叔的儿子，颜家这一辈的老大，颜诺。
“就是啊外公，随便来个张三李四，胡编乱造几句话就说是三姐，您这个要是认下了，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个‘三姐’等着进咱们颜家的门呢。”颜清然小姑的女儿颜菲接口，声音尖锐。
颜思远深沉的眸子在几个儿女和孙子、孙女身上打个转，最后落在萧若茵身上，“你怎么看？”
萧若茵嗫儒一下，在颜清然鼓励的眼神下缓缓开口，“其实小晴前天已经来找我了，我之所以等到今天才告诉爸爸您和各位小叔、小姑，也是想试探清楚。小晴这两天和我说了很多事情，而且母女天性，我感觉得出来她说的都是实话。所以我相信她，她就是我的女儿。”
“你们觉得呢？”颜思远的目光落向坐在他身侧的一干儿孙身上，洞彻的目光让人心惊。
颜清然的二叔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睛，全然不复方才的尖锐，十分儒雅的开口，“这件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我虽然也希望小晴可以活过来，但是我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就像菲菲说的那样，如果随便说几句话就是小晴，那满大街都是我颜家的接班人了！”颜清然的小姑颜正萱恶狠狠道！
颜清然将目光落在三叔颜正文身上，后者抬眸与她对视，睿智深邃的目光宛若实质，颜清然凛然回望，半点也不怯懦。
颜正武微微一笑，“这丫头有一双和小晴一样透亮清澈的眸子，身上的气势和感觉也和小晴十分相似。一个人不管再怎么变化，一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却是不会变的。好比行为习惯、兴趣爱好之类。她既然说自己是小晴，那她肯定知道一些关于我们这些家人的事情。不妨让她说一说，再来判断。”
说完戏谑的眸子落在颜清然的身上，后者回给他一个感激的笑容。不过分做作，却每一寸笑意都饱含真心。
这个三叔，从小时候起就爱帮她，总是明里暗里的护着她！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家遇到的第二个支持者，也会是他。
“说说看吧！”颜思远点头认可，目光转向颜清然。
“外公，她既然敢上门来骗人，自然是做过调查来的。咱们颜家也是豪门大家，要查到我们的资料和喜好实在太简单了。”颜菲十分不满的开口，厌恶的目光落在颜清然身上？
她从小就十分讨厌颜晴，明明都是颜家的女儿，凭什么她因为是长子所生，就能得到万千宠爱什么都用最好的！从小到大她都被拿来和颜晴相比，颜晴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个噩梦。
这个噩梦直到颜晴死，才算从她世界里彻底消失了！她怎么能允许，这个噩梦死而复生呢？！
颜清然唇角似笑非笑的微微扬起，看向颜菲的目光充满鄙夷。
这个堂妹自小和她不对盘，事事都能吵上一架，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没脑子的莽撞。
果然颜思远的目光一寒，落在颜菲的身上，叫她忍不住颤了颤。
颜诺见状，赶紧落井下石，“四妹，你当爷爷是那些老眼昏花的无用人么，连她说的话有没有根据都不知道？”
颜菲被他堵了一句，面红耳赤的站着，一双眼睛怨毒无比。
颜清然微微眯了眯眼，对于自家人这样的明争暗斗很是无奈。转头看向颜思远，神情十分谦恭，“爷爷既然想听，我倒是可以说些咱们家自己人心知肚明的秘密来听听，只是如此一来，希望以后各位叔伯不要怪我才好。”
颜思远目光深幽，漆黑的瞳孔倒映着颜清然浅笑盈盈的脸，漠然道，“说来听听！”
颜清然抬眸看了看颜思远，继而淡然一笑，既然老爷子开了口，那她说起来毫无顾忌了。
她即将要说的话，就算这一大家子人都心知肚明，却也从未放在桌面上来讲过。
颜清然的目光挪向她的二叔颜正文，轻轻点了点头，道，“六岁那年，我不小心跌进了泳池，二叔从旁边路过，却未伸手救我一下，反倒将我的头按在了水里。若不是颜家负责打扫的佣人碰巧出来惊动了二叔，恐怕我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颜正文的脸色白了白，不自然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刚要反驳，却听见颜思远不轻不重的咳了一声，顿时不敢做声了。
颜清然仿佛没有看到自家二叔尴尬的脸色，转而看着自己的小姑，“十一岁那年，我开始初步接手颜家的生意，小姑因为嫉妒我抢走了颜家所有的财产，所以设计了一场绑架事件。并且借着我被绑架的期间，试图让四妹进入公司赢得爷爷的关注。事后爸爸曾单独找过小姑，警告了你一下。”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颜清然的小姑颜正萱立时反驳，语气里却能听出一丝心虚。
颜清然朝颜思远瞟了一眼，后者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仍旧是那样莫测高深。
颜清然的目光落在自家大哥颜诺身上，微微一笑，后者一个激灵，心中微微发颤，正要开口阻止，就听颜清然已经淡淡开口。
“大哥进公司也有八年了吧，还记得你第一年进公司的时候，丢掉的莫远那个竞标案吗？我一直很想知道，大哥将我们的标书卖给新北，得到了多少钱。”
颜诺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颜清然的目光再转向颜菲，后者几乎是立刻便朝自己母亲的背后躲了躲。
颜清然挑眉，气势滂沱道，“四妹，要我说说关于你的秘密么？”
颜菲怔了怔，咬了咬牙不敢开口。颜正萱怒视了自己的女儿一眼，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反驳，现在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吗。
“菲菲别怕，看看她还能栽赃些什么到咱们母女身上。”颜正萱瞪了颜清然一眼，十分义正言辞的模样。
颜清然灿然一笑，转头看着颜思远深沉的目光。
在这个家里，她唯一怕的，就是这个随时都不动声色的爷爷。
他像个躲在幕后的高人一样，将所有事情都算无遗策，一双看似浑浊实则精明的眸子，随时都保持着一种洞若观火的透彻。
在他面前，每一个颜家人都很透明，因为在颜家的地盘上。所有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可能瞒过颜思远这双眼睛。
“爷爷，还要我继续说下去么？”颜清然优雅的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的时候，五指依次韵律的拍打过杯壁。说了这么多埋在心里很久的秘密，便是当年还是颜晴的时候，这些事情也没有跟别的人说过。没想到第一次说出来，竟然是在这样的状态下。
看到她的小动作，颜思远原本莫测高深的眸，忽然显出一丝激动。
只片刻，又恢复那副稳坐泰山的模样，眼睛一转，一一扫过方才被颜清然点名的几个人。被扫到的人都是脊背一寒，不自觉的就转开目光，不愿与他对视。
“就算是这些，也不足以向我证明你就是颜晴。”颜思远的目光几乎是刻薄的剐过颜清然身上每个角落，最后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不可否认，这个女孩给自己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正如老三所说，她浑身散发的气质确实和小晴十分相像。
但这件事情事关颜家的接班人，他不能不慎重对待。就连她刚才无意识的小动作，他虽然激动，却也不能尽信。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心机够深沉，一样可以找到这些足以利用的信息。他需要的是，直接而有力的证据。
颜思远的声音刚落，别墅门口蓦然响起一道清冷嗓音，“你们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带她去验DNA，这可比你们在这争论上一天一夜都管用。”
颜清然猝然回头，就看到那张线条冷硬却带着隐忍怒气的脸，心头忽然一紧，有拉扯过的疼。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颜家，难道他去找过安然了。她相信，莫安然绝对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去向，那么他既然会出现在这里，肯定用了什么手段去逼迫安然。
何必呢，只要装作不知道，他们其实就可以恢复到陌生人的境地不是吗。
所有人转头，看着那个大步进来的男人。修长飞扬的眉，冷峻如雕塑的脸，凌冽的气势恍若王者。只是站在那里，都能给人造成难以想象的压迫。
所有人心中浮现出了同样的疑惑，他怎么会在这里？
“周氏集团的周总裁，是什么风把你吹到了颜家的一亩三分地上？”颜思远拄着拐杖的手紧了紧，看着周寒墨的视线带着探究。
这是他比较欣赏的一个后辈年轻人，手段果敢凌厉，却又维持自己的原则底线。
周寒墨走到客厅中央，修长身形正面颜思远，微微弯腰恭敬行礼，“抱歉，冒昧到访有些打扰了！颜清然和我是朋友，听说她回来颜家，我过来看看。”
不过分谦卑，却也不张扬，将自己的锋芒收敛得恰到好处。
“就算你和她是朋友那又怎样，这是我们颜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颜思远还未开口，颜诺已经气冲冲的道。
周寒墨一挑眉，目光却从未自那个女人身上移开，只是嘲讽的反驳，“怎么，不愿意带她去。是怕她不是真正的颜晴，毁掉你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希望。还是怕她是真的颜晴，只要她一回来，就占了你们现在的财富？”
一句话说的众人脸色大变，都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冒了出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周总不给个合理的解释，别怪我们告你诽谤。”颜正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说出来的话自然十分不中听。
就算他是周氏集团的总裁那又怎样，颜家和周家在业务上往来甚少，她也不怕日后周寒墨动什么手脚。
颜正文和颜正武却是知道周家在T市的影响力，所以多少有些忌惮，坐在一旁一眼不发。
颜清然猝然抬头，森寒目光落在颜正萱身上，“何时，颜家当家做主的人，换成了小姑你了？”
颜正萱脸色一白，双目中爆射出怨毒神色，刚要开口，就听周寒墨冷声道，“颜女士大可以去试试，看能不能告的倒我。”
言语中狂傲和霸气尽显，却又不叫人生厌，衬着他冷峻刚硬的脸，反倒格外迷人。
颜清然闭了闭眼，不想被他身上散发的光芒所惑。决定了要离开，就算再难割舍，也必须将他从心上剜掉。不为别的，单只是道德这一关，就足以束缚住她的手脚。
周寒墨冷冽的目光扫过那个故意不看他的小女人，心绪忽然有些复杂。眸底波涛汹涌，却最终归于平静。
她私自出逃的帐，回头再和她算，眼下还是先替她解决困境再说。
“周总裁好大的气势！”颜思远似笑非笑，眼神犀利。
周寒墨微微垂头，走至颜思远跟前站定，他不叫他坐，他便只那样站着，气度从容不迫，丝毫不见困顿和不自在。
恭敬的从包里拿出名片递过去，“在颜老太爷面前，小子不敢张狂。”
烫金的黑底金字，华贵而张狂，亦如他的人一般。
颜思远随意接过，却也不看。周寒墨，周氏集团新任总裁，不过上任几年，就将周氏集团扩展了一倍有余，营业额更是直线上升了二十六个百分点，是近几年商界传奇人物。这些围绕在他身上的光环，他早有耳闻。
“不知道周总和她，是怎么认识的？”颜思远淡淡询问，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
颜清然想要开口，却被颜思远目光止住。心底的担忧一闪而过，片刻后又松懈神经。周寒墨，不是不分轻重的人。
“颜小姐这六年来一直在我身边，任职我的私人秘书。”周寒墨朗声答道，“这件事情业界许多同仁都知道，只是因为颜小姐不喜欢出席晚宴、聚会等，所以不怎么在大众面前露脸。但是她卓越非凡的工作能力，却是业界一致认可的强者。”
颜思远颇为满意的点头，他亲自培养出来的接班人，自然能力非凡。
颜清然刚刚出现时，颜思远便觉她甚为熟悉。再看她从容不迫一步一步的证明，心里已经相信了七八分。但是颜家的明争暗斗他也知道，如果贸然承认，只怕会让其他的人不服。所以才一直没有松口，只希望她能拿出更为直观的证据。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呢？”颜思远锐利的眸子锁定周寒墨，只要他一说谎，他就能瞬间察觉。
只不过这言下之意，已经隐隐有承认颜清然的意思了。
周寒墨淡然一笑，看着颜清然的目光平静而深沉，“我也是刚刚得知，她竟然是颜家去世已久的接班人颜晴。刚开始我也震惊不已，后来一想却又觉得十分契合。颜晴小姐与我也算有过数面之缘，对她的天人风姿我也曾仰慕许久。颜清然小姐身上，其实有颜晴小姐的影子，除开这一张毫不相似的脸孔之外，她们其实在很多方面都能完美的重合。”
“我个人觉得，要消除大家的疑虑，大可以去医院验DNA，看看颜清然是不是伯母的亲生女儿，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颜思远蓦然笑了笑，这个年轻人他很是喜欢。不为别的，只为他一出现就替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就很难让他不喜欢。
再加上周寒墨本身的人格魅力，和老爷子爱惜青年才俊的心思，很自然的便对他生出好感。
“好！”颜思远拍板定钉，“老三，立刻安排医院去做检查。”
“外公！”颜菲大惊失色，想也不想立刻阻止，“就算DNA相似又怎样，那也不能说明她就是颜晴啊。万一……万一是舅母在外面……”
“住口！”颜思远勃然大怒，白胡子一抖一抖，“你再这么口无遮拦，就给我滚出颜家！”
颜菲口中的万一是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萧若茵秀美的脸上浮出一抹羞愤，指着颜菲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好在颜老爷子厉声喝止，才没让她把话说完。
别的不说，萧若茵和颜正行之间的感情，颜老爷子还是十分肯定的。当初如果不是两人在他面前跪了三天三夜毫不松口，面对他的各种打压也绝不妥协，他是不会让颜正行娶萧若茵为妻的。毕竟她只是个普通出身，而且对经商一窍不通，对颜正行丝毫没有帮助。
颜菲瑟缩一下，恶毒的目光落在颜清然脸上。颜清然凌厉回视，眼中有深深寒意。
这笔账，她暂且记下，等回头再和她好好算算。
眼风扫过周寒墨和颜清然，颜思远沉声开口，“你们两个跟我来！”说罢转身上楼。
两人对视一眼，跟在颜老太爷身后，一路上了二楼的书房。
身后颜正武已经在打电话联络医院，颜正萱和颜正文二人交换眼神，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担忧。
到了书房门口，颜清然主人姿态的先让周寒墨进去，然后自己再进去，并关上书房的门。
颜老太爷坐在宽大的书桌背后的太师椅上，表情严肃的看着两人，淡淡道，“坐吧！”
两人乖乖走过去，在颜老太爷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颜清然泰然自若，坐姿优雅。周寒墨若无其事坐在旁边，神色平静。
“颜老太爷叫我们上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周寒墨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颜思远定定的看着颜清然，片刻后低沉道，“你刚才说六年前的车祸是一场阴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颜清然正了正身子，稍微远离周寒墨，“爷爷，前不久我曾遭人绑架……”
颜清然知道颜思远的脾气，从来听话只听重点。当下便将自己被绑架，如何偷听到瘦猴等人的谈话，之后又如何被瘦猴等人再次袭击的事情一一道来。期间省略了自己失踪六年来作为周寒墨情人的部分，以及自己被绑架后受到的苦楚和虐待。
颜思远粗糙的手指捻着自己白色的胡须，像个天生的智者一样，淡雅而又学究的道，“这么说来，当初的车祸确实值得怀疑。但是为何警察连续追查了一年有余，却毫无所获。我也曾经让人秘密调查过，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这伙人是专业犯罪，手法非常干净利落。前不久我弟弟出过一次车祸，我怀疑也和他们有关。”周寒墨接口解释，并将自己介入的缘由也一并说清楚。
周寒墨弟弟那场车祸，颜思远也是知道的。周氏集团二少爷车祸重伤，还曾有媒体针对这次事件爆料过周氏兄弟不睦，此次车祸疑似继承权争夺战的第一击。
颜思远点了点头，又侧头对颜清然道，“当年我们在出事的车子里找到一具女尸，虽然面目全非，但衣着、身形确实与你有八分相似，这又是怎么回事？”
当时因为同时失去了爱子和孙女，颜思远也受创不小。所以当时匆匆收敛，并没有让警察和法医确定两人身份。
暗暗叹气，颜清然知道颜思远迟早会问到这个问题，“当时，我虽然重伤濒死，却还有最后一丝力气。二哥救我的时候，是我要求他找人替换我。因为……因为我本不想再回颜家。”
如果不是为了找出杀害父亲的凶手，如果不是想要避开周寒墨，或许，她会做一辈子的颜清然。
颜思远清明的眼珠微微转动，眸底深处掠过一丝无奈。这个孙女自小心善，不愿意和自己至亲争夺财产名利。可是放眼颜家第三代，却只有她是最适合的接班人。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不顾她的意愿，强行给了她继承人的身份。
“既然选择回来，以后就给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起来。”颜思远说着，目光已有所指的落在周寒墨身上。
这话里的意思，俨然已经直接承认了颜清然的身份。
颜清然的身子僵了僵，垂头敛眸，“爷爷相信我是颜晴？”
颜思远点头不语，转头对周寒墨道，“周总今日来的也巧，原本我也是准备抽空要去找周总商量点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