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一、二……”东方漪拿着蜡烛的右手慢慢靠近凤羽身下的柴堆。她并不打算烧死凤羽,只是准备慢慢折磨她,所以像一只待烤全羊般被绑在棍子上的凤羽,面朝柴堆,离柴堆还有半尺左右的高度。
东方漪的手,此时刚刚伸到凤羽的身下。
咔嚓一声,绑着凤羽的木棍忽然从中间断开,凤羽身体往下一扑,狠狠压在了东方漪的手臂上,只听见骨头断裂的瘆人声音响起,东方漪的右臂竟然被凤羽硬生生压断。
凤羽随即把东方漪扑倒在柴堆上,手臂反手一挣,手指间的金针一划,割断了身上的绳索,右手抓起东方漪的头发,左手啪啪就给了她两耳光。
东方漪被凤羽死死压住,她武功虽高,但是毕竟没有多少和人动手的经验,更何况是这种以命相搏的近身格斗,一个瞬间,就被凤羽制住。她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右臂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着,手里的蜡烛已经掉在了柴堆上。
“轰”火焰腾空而起,瞬间点燃了东方漪和凤羽的衣衫。凤羽右手抓住东方漪的头发,左臂圈住她的脖子,抱着她翻滚出去,扑灭了身上的火。
东方漪进临天殿的时候,因为事关机密,所以把大部分手下包括东方瑜都留在殿外守候,只带了四个心腹灰衣人进到殿中。可是不料已经被当做废人的凤羽,居然会瞬间暴起,制住了她。
那四个心腹手下本来站在殿门处,防止外面有人进来,此时事起突然,四个灰衣人飞快掠向东方漪,不料身形刚动,就见凤羽地上一个打滚,半跪起来,左臂圈住东方漪的脖子,右手握着锋锐的金针,刺在她的太阳穴上。
“不许动,否则我立刻杀了她!”凤羽厉声喝道。
东方漪被凤羽制住,她目光变得疑惑起来,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中了碧蝮蛇的毒,怎么还能动用真气?”
凤羽淡淡一笑:“那要感谢你输入我体内的真气!”
“你胡说,那点真气顶多能帮你保持清醒罢了!”东方漪不顾太阳穴上的金针,使劲扭过头,想要亲眼看看凤羽,只是凤羽牢牢卡住她的脖子,她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
确实,东方漪那一点点真气,对凤羽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可是,凤羽的耳朵上有魂花,魂花一直在克制碧蝮蛇的毒,东方漪的真气,就像是一个引子,激发凤羽经络中的真气流转,九重天第四层功法的潜力尽皆激起。
凤羽强行把碧蝮蛇的毒素都压制在丹田那滴红色水珠周围,在东方漪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果然一击而中。
“给我杀了这个贱人!”东方漪声音更加凄厉,刚才在翻滚中,本已骨折的右臂发出瘆人的摩擦声,断裂的骨头刺破了皮肤,鲜血汩汩流出,沾满了她华贵的衣衫。可是手臂上的疼痛,却哪里及的上心里的羞辱。
这个贱人,竟敢挟持她!
灰衣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凤羽冷冷一笑,手中的金针猛一用力,针尖戳进了薄薄的皮肤,一道鲜血顺着东方漪的脸颊缓缓流下来:“你们都给我出去,否则我立刻杀了她!”
“碧蝮蛇的毒,无药可解,凤羽,你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哈哈,你要么就立刻杀了我,要么就等着毒发身亡吧!我东方漪永不受人要挟!”说到这里,东方漪头一歪,竟然撞向抵住太阳穴的金针。
“想死?没那么容易!”凤羽手里的金针只是往下一斜,东方漪的脸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东方漪大口大口喘着气,不再挣扎,目光看向西北角的盘龙大柱,刚才她在数到二的时候,就注意到那盘龙大柱表面一块木头,正在缓缓移开,只是刚才全部心神都放在凤羽身上,所以并没有理会盘龙大柱那面的情形。
此时脸上一痛,她的头脑倒是瞬间冷静下来,想起那里定是临天殿地下密室的出入口,果然,她目光看过去,只见萧默风负着双手,静静站在柱子前,随意穿了件浅黄便装,领子衣襟上还溅着点点鲜血。他脸色异常苍白,但是修眉凤目,雅致风流,天然带着俯视众生的威仪。
凤羽顺着东方漪的目光望去,自然也看见了萧默风。她心里一动,难道萧默风刚才真的受东方漪的威胁,现身出来,而不是因为局面已定,才从密室走出来?在她的印象中,能坐上那个位置的,都是铁血无情之人,她只是月蝶的女儿,跟萧默风压根没半点关系,他为要受东方漪的威胁?
这些念头只是在脑中一转即逝,她虽然制住了东方漪,但是胸口中也是气血翻腾,只觉得头脑阵阵发晕,已无暇思考太多。
东方漪死死盯着萧默风,忽然神经质的笑起来:“好,好、好一个痴情的皇帝啊,你为了她的女儿,居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为什么?为什么?”
萧默风不言不语,双手负在背后,缓缓朝凤羽走来。他面色苍白,衣衫染血,头发有一些凌乱,能明显感觉到他很虚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四个灰衣人不仅不敢上前阻拦他,甚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让开了道路。
这四个灰衣人修为强横,杀人不眨眼,是东方家族培养的死士,可是他们面对着中毒受伤的萧默风,竟然怎么都不敢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萧默风穿过他们,走到凤羽和东方漪面前。
也许,这就是所谓上位者的威仪。
萧默风看了东方漪一眼,伸出手指在她右肩点了几下,伤口的血渐渐止住。
凤羽没有阻止萧默风的动作,反正就算想阻止,她也阻止不了。但是她手上的金针却始终抵在东方漪的太阳穴上。
“萧默风,你何必这么假惺惺的!今天我们东方家和你已是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东方漪眼中恨意如火。
萧默风淡淡一笑:“我只是暂时需要你活着罢了。况且说到势不两立,当年我视你如妹,弃皇子之尊准备离开齐都,行游江湖,临行之前,专程向你辞行,不料你却给我酒中下药,将我送到母后那里,阻我离开。从那时起,你我就已经势不两立了。”
“你视我如妹?呵呵,我何曾想过要做你的妹妹?我不顾女子自尊,求得先皇后赐婚,又竭尽家族之力,助你坐上皇帝之位,可是你,你,你却天天想着那个贱人!”东方漪发出疯狂的笑声。
“皇帝之位,也许全天下人都想要,可是我却是最不稀罕的。我要的是和心爱之人,遨游四海,傲啸江湖的生活,本来,我可以的,都是你,都是你!”萧默风的目光渐渐凌厉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为了萧家的血脉,尽着自己的义务,可是此生最快乐的日子,却始终是在江南,在那个叫月蝶的女子身边。
“你不稀罕?你不稀罕?哈哈,我用尽心机,东方世家付出无数代价,为你换来的这个位置,你居然说不稀罕?那个贱人能给你什么?能帮你什么!”
听着东方漪凄厉的质问声,凤羽忍不住开口:“你给他的,都是他不喜欢的,他又没求着你要,你硬塞给人家,还要人家感谢你,怎么可能?要是换做我,早就一刀杀了你。”
“你懂什么!他如此念念不忘那个贱人,只是因为他没有得到她而已!如果当初他选择了她,放弃了我和皇位,现在,只怕他早已经后悔了!”
东方漪这么一说,凤羽倒是沉默下来了,她心里不得不承认,东方漪这话说的也算有点道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本就是人的本性之一。
萧默风淡淡一笑:“东方漪,你也太小瞧我萧默风了。如果我真是因为得不到才念念不忘,那么从成亲以来,我又何必一直不碰你呢?”
此话一说,东方漪顿时语塞。
萧默风忽然叹了口气:“阿漪,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你才十岁,是个很大胆的小姑娘。”
“阿漪”两个字一入耳,东方漪先是一怔,随即神情变得茫然起来,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吧,久远到她都快忘记了这个称呼。
儿时的回忆突然在脑海里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萧默风,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她还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穿着翠绿的长裙,跟母亲第一次进宫。皇后在御花园里和母亲闲话,她趁大人们不注意,偷偷溜到桃园里,把裙子撩起来,绑在要腰间,手脚并用,爬上了最高的一株桃树。
不料桃树的树杈根本扛不住她的重量,咔嚓一声,树枝断开,小姑娘重重往下摔去,她抿着嘴唇,压住尖叫的冲动,不料身体却落进了一个少年的怀抱。
她定定看着少年秀美俊逸的面容,不知道是吓呆了还是看呆了,少年笑了笑:“真是个调皮的小姑娘,下次不要一个人爬那么高的树了,很危险的。”
少年穿着一身月白缎衫,下摆用金线绣着几株兰花,清雅却又贵气逼人,在满树的桃花中向她微笑,他的笑容,让桃花也黯然失色。
那是东方漪第一次见到萧默风。
东方世家最尊贵的嫡小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下任何事物,只要她开口,父亲和大哥都会为她取来。从那天开始,她就告诉自己,他是她的。
“是啊,第一次见面,你接住了从树上掉下来的我。你站在满园子的桃花里向我笑,我回去以后,天天都会梦到,站在桃花树下的你。”东方漪恍恍惚惚地说,似乎已经忘了此时此地的情形,忘了她的族人正在攻打皇宫,忘了她的太阳穴被一根锋锐的金针死死抵住。
仿佛时光从来不曾流逝,她还是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
人生若只如初见……
“母后以前给我生过一个妹妹,可惜在八岁的时候就夭折了,我记得,她一直都很淘气,很喜欢爬树,也从树上摔下来过。那时候,我看到站在树枝上张望的你,真的很像我的妹妹,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我的妹子。”萧默风慢慢说道。
“是啊,每次进宫,你都对我很好,带我去御花园玩,我要爬树,你就站在树下看着我,每次我摔下来的时候,你都会接住我。其实,有时候我是假装摔下来。”东方漪喃喃说道,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是啊,后来我不想当皇子了,我要离开齐都,除了母后,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去向你道别,还说等你嫁人的时候,我一定会带着妻子回来送你上花轿。”
“当时我听到你要走,要去找一个女人的时候,我心里好恨、好恨,恨那个叫月蝶的女人,你说起她的时候,神采飞扬,你眼里的光芒,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这样的你。我也恨你,恨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连我心里唯一的念想都打碎了!”东方漪的声音慢慢变得凄厉起来。
“最后,你用尽手段,把我留了下来,又派人去追杀月蝶……”
“不错,就算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得到你的人!我绝对不允许那个贱人抢走你!”东方漪咬牙切齿地说。
“一切都如你所愿,”萧默风淡淡的说,“东方漪,当年若不是母后以命相逼,我又怎么会娶你为妻,就算你们东方家因为你嫁给我,支持我登上皇位,可是我对你,对东方家,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激,因为,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是啊,你不想当皇帝,你不想要这大齐的天下,你心里只有那个贱人!”东方漪忽然笑起来,“可是那个贱人,心里面可有过你?你把凤印给了她,她却同别人生下了孩子!真是可笑啊,如今,你连自己也不顾惜,还想着救这贱人和别人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我是月蝶和别人的女儿?”凤羽听到此处,不由得疑惑起来,“难道你没怀疑过,我是月蝶和皇上的女儿吗?”
“如果你真是他的女儿,他岂会让你和他的儿子勾搭在一起!”东方漪冷笑道,“他留你在宫中,多半是不死心,想着你在这里,那贱人也许会寻来,他还想着能见到那贱人呢!”
“你才是贱人呢!人家明明说了不喜欢你,你还缠着别人不放!还要不择手段的留下他,嫁给他!”凤羽忍不住反唇相讥。
“这天下只有我不要的,没有人能抢走我的!”东方漪厉声说道。
“拜托,感情这件事情是要你情我愿的,别人又不是你的玩具,你霸占着不放,就以为是你的了?得到了人又怎么样?你自己扪心自问,这些年你确实嫁给了你想要的人,还贵为皇后,可是你过的可曾幸福快乐?”凤羽不屑地说。
“是啊,东方漪,你恨了这么多年,不累吗?”萧默风微微叹了口气。
“累?”东方漪神经质的笑了起来,“不错,我是过的不快乐,我是恨的很累,但是我宁愿这样一辈子,都不愿看到你和那贱人在一起!”
凤羽摇摇头,简直是个疯子、偏执狂,她跟这种人无话可说。
萧默风不再理会东方漪,目光转向凤羽,淡淡一笑:“当年我认识你娘的时候,她也是你这般年纪,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我最后一次见到你娘的时候,她告诉我,她要回浮云雪域,会快快活活的生活在浮云山下,再也不出来了。没想到,她终究还是骗了我。”
凤羽听出来,萧默风的语气中,有说不出的哀伤,可却夹杂着一丝恨和怒。
“我竟然没有看出来,她当时是来向我告别的,她说我是她唯一的朋友。她笑着让我祝福她快活的过完余生,说她有一天待腻了,就来看我,她总是这么会骗人。一直过了十几年,天月血脉重现,我才知道,当年原来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凤羽默然不语,上一辈人的爱恨情仇,她真的无话可说。
萧默风的手,轻轻按在东方漪的头顶上:“阿漪,你今天的举动,已经超过了我的底线,你那么喜欢做皇后,安安静静待在宫里,做你的皇后,不好吗?”
又是一声轻轻长叹,萧默风的掌心淡金色真气一闪而逝。
那四个灰衣人想要冲上来,但是萧默风身上无形的威压瞬间席卷而出,灰衣人一口鲜血吐出,瘫在了地上,竟已没了气息。
东方皇后脸色越来越苍白,尖叫道:“萧默风,你杀了我吧,我宁愿死在你手里,也不愿意变成个废人!”
萧默风摇摇头:“我不会杀你的,大齐需要一个姓东方的皇后,一个没有了家族势力的皇后。否则,其余三大世家的女子若坐上皇后的位置,那些世家,又会生出不切实际的野心了。”
“杀了我!”东方皇后又是一声尖叫,她感觉到,身体里的真气就如雪遇艳阳,正在快速的融化消失,直到最后经络里变得空空荡荡,她已经无法支撑身体,就如大病初愈般虚弱,甚至只是举起手臂这样的动作,就让她出了一身汗。
“我恨你!”东方漪在晕过去之前,瞪着萧默风,说出了这句话。
诺大的正殿里,只剩下萧默风和凤羽站在地中央。
萧默风忽然一口鲜血喷出,里面有淡淡的金色。凤羽下意识扶住萧默风:“皇上,你的伤……”
“没关系。”萧默风挥挥手,在一边的宽椅上坐下,神情有些疲倦,“一个不慎,居然中了毒,”说到这里,萧默风忽然拉过凤羽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搭在她脉门上,细细查探起来。
“你中了碧蝮蛇的毒,哦,难怪你能用真气暂时压制住。”萧默风的目光扫过凤羽的耳垂,露出了然之意,“你体内还有血蛛蛊,这些毒要一一祛尽,不容易,幸好你本身的天月血脉能延缓毒发,又有魂花相助,暂时无碍。等到解决了东方世家,你好生在宫中调养,慢慢拔除就是。”
萧默风的声音异常温柔,看着凤羽的目光略有些恍惚,好像在看着另外一个女子。
与此同时,一股柔和的真气从萧默风的指尖输入到凤羽的脉门里,沿着经络运转全身,所过之处,凤羽只觉得血脉畅通,体内真气流转起来,进一步压制了丹田里的毒素。
凤羽看见萧默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心里觉得有些不妥当,她想收回手腕,可是萧默风的指尖就像粘在了她的脉门上,根本动弹不得。她只能开口说道:“皇上,你中了毒,还是不要浪费真气为我疗伤了,这样很危险的。再说,现在外面还有叛军……”
就在这时候,殿门外传来东方瑜焦急的声音:“皇上,内城西门告急!”
“进来吧。”萧默风淡淡的说。
凤羽心念一转,想起以前的种种情形,恍然大悟,原来东方瑜是皇帝的人!她一直觉得东方瑜就算恨自己家族,但是也不至于那般轻率的和自己联手。
如果东方瑜是皇帝放在东方家的“钉子”,那么一切就能说通了。
殿门被推开,东方瑜悄无声息的走进来,无视昏倒在一边的东方漪,也无视被萧默风按住脉门的凤羽,直接跪在萧默风面前:“皇上,东方灼带了一万家族私兵,从皇宫外城地道秘密到了内城外的西城门,如今攻势异常猛烈,羽林军上三卫正在云统领的带领下拼死抵抗,还请皇上先从地道出宫!”
“区区一个东方灼,就想让朕逃走?朕的……”刚说到这里,萧默风忽然一口鲜血喷出,搭在凤羽手腕上的手指猛的弹到一边,竟似已经控制不住体内的真气。
“皇上!”凤羽和东方瑜同时失声大叫。
凤羽扶住皇帝的肩膀。
萧默风嘴角含着一丝笑意,从腰间掏出一块金牌:“拿、拿这牌子,去兴庆殿,那里还有朕的一千秘卫未动,让他们去守住西城、城门……”说到这里,萧默风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凤羽接过金牌,对东方瑜道:“你在这里保护皇上,看住东方漪,我去调秘卫守西城门!”
“你?”东方瑜神情有些惊诧,可是一时间,他也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保护皇帝的安危是他的使命。
“没时间啰嗦了,总之,城在我在!”凤羽厉声说完,转身就走。
凤知秋和曼教习赶到临天殿的时候,凤羽已经去了兴庆殿,换了一身侍卫打扮,用金牌调集了一千秘卫,赶到了内城西城门,却看见西城门缓缓打开,一个魁梧的将军带着五百全副武装的士兵,正要冲出城门。
只听那魁梧将军大声喊道:“跟本将军冲出去杀光叛军!我们是羽林军上三卫,永不做缩头乌龟!”
“杀光叛军,不做缩头乌龟!”
说完之后,只见魁梧将军当先冲了出去,通过半开的城门,凤羽能看见外面举着火把,密密麻麻的叛军。可能是忌惮城墙上的弩箭,叛军都在弩箭射击的距离之外,手持长矛、大刀,整齐列队。
凤羽待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她疾步冲上城墙,对着前来阻拦的士兵只是一扬手里的金牌,士兵立刻躬身施礼,让出道路。
凤羽厉声喝道:“云千里统领在哪里?”
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全身着明光甲,手持一把长枪,正站在墙头,听见凤羽的叫声,转过身眉毛一扬:“我就是云千里,你是何人?”
凤羽举起手里的金牌:“我奉皇上之命,带一千秘卫前来助战!”
云千里先是朝金牌恭敬行礼,随后就蹙着眉头瞥了眼侍卫装扮的凤羽,他自然一眼看出,这小侍卫是女子扮成。
凤羽并不和云千里多说,站在城墙,开始观察城墙下面的战况。此时夜色已深,但是城墙上下的火把照的天地一片通明,西城门外火把蜿蜒如火龙,叛军们都避在城墙弓箭射击的范围外,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外城的城门处,黑烟滚滚,火光四起,更远处的齐都街区,也时不时蹿起一道火头。
凤羽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很显然,整个齐都现在已经处在失控局面。而东方灼把最精锐的私兵拿来进攻皇宫内城,就是想以最快的速度控制皇帝。如果不是东方漪失手,只怕现在内外呼应中,皇宫已经换了主人。
就在这时候,只见那魁梧将军带着的五百士兵,排成箭头形状,已经冲到了叛军阵前。
叛军倏然散开,呈新月形状,要从两翼把这五百人包围起来,一口吃掉。如果真被叛军截断了后路,敌我力量悬殊,这五百人只怕没几个能活着回来。
凤羽前世在西点军校读书,除了学习现代热兵器时代的战争理论知识,也研究了不少冷兵器时代的经典战争,虽然并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可是毕竟有着更先进的作战思路和更开阔的眼光,所以心里已觉不妥。
守城的羽林军上三营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又装备着最好的武器和盔甲,可是毕竟人数太少,这么贸然冲出去,一旦被叛军分割包围,寡不敌众,不管对军心士气都是沉重打击,更何况守城这方人数本就少,此刻更要保存有生力量。
凤羽想到这里,眉眼一沉:“为什么要出城应战?叛军没有攻城工具,只需要关闭大门,守住城墙,用弓箭强弩招呼他们就可以了!”
云千里虽然碍于凤羽手中的金牌,不敢不回答凤羽的话,但是神情和目光显然看不大上这个侍卫打扮的少女。他哼了一声:“我们羽林军从来不做缩头乌龟!”
凤羽怒极反笑:“不做缩头乌龟?所以就主动送死?真是荒唐,现在首要的是保护有生力量,牢牢守住此处,叛军外围还有我们的京军,最拖不起的不是我们,是叛军!”
云千里索性不说话,双手抱着手肘,仰头看天。
“皇上的金牌在此,这里的一切将士,都听我命令行事!”凤羽声音冷厉,目光如刀,云千里一时竟然忘了反驳,只是呆呆看着这个敢在羽林军面前指手画脚的嚣张少女。
即使是一身侍卫打扮,他也能看出来,这只是个少女而已。
虽然她身上散发出的气势,非常的……嗯,震慑人。
云千里还没来得及说话,凤羽的身形一晃,已经无声无息到了云千里的身侧,挽住了云千里的手臂,宽大的衣袖里,一柄短刀刀尖刺破云千里的衣襟,抵在他的皮肤上。
“我接管城墙,是皇帝的命令,你若不同意,我就和你一起跳下这城墙,大伙同归于尽罢了!”凤羽面上微带笑意,压低了声音在云千里耳边说道。若是她真把云千里给杀了,那些羽林军只怕立刻就会上来把她撕成碎片,只有拿同归于尽来威胁云千里,才有效果。
果然,旁边的羽林军以为凤羽正在给云千里传递什么秘密旨意,虽然觉得他们统领的脸色变的非常奇怪,但是却没有起什么疑心。
“好,算你狠!”云千里低声狠狠说道。
很快城墙上鸣金声响起,那魁梧将军带着士兵楔入了叛军,正一枪一个杀的痛快,听见鸣金收兵的声音,往后一瞥,才发现两翼的叛军正密密麻麻包围上来,而后方的队伍已经被截成两段,眼看就要断了撤回城门的路。
他通红着双眼,大声喝道:“后队变前队,撤!”
不愧是精锐的皇家军队,被优势的叛军包围中,还能稳住阵型,边打边退,可是叛军人数实在太多,很快队伍就被分割开来,十几个士兵被上百个叛军围住,厮杀混战在一起。
那魁梧将军在最后,势如疯虎,跟着身边的十几个亲卫士兵左冲右突,每一枪刺出去,都会挑飞一个叛军,但是叛军源源不断的上来,魁梧将军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叛军那面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大喊道:“活捉罗立者,赏金百两,拿人头者,赏金五十两!”叛军听到这话,更加疯狂的围了上去。
罗立是云千里的副手,从五品的羽林郎将,为人豪爽,勇猛彪悍,颇得人心,可是眼看他左冲右突,始终无法靠近城门,城墙上的将士目眦欲裂,却又怕伤到自己,无法放箭支援。
“统领,让我带兵去救罗将军!”一个黑瘦的汉子上前向云千里请战。
“好!”
“不行!”
云千里和凤羽同时开口。
“你想害死罗将军!”那黑瘦汉子瞪着凤羽。
“你们是想被叛军一点一点蚕食掉有生力量,让叛军攻破这里吗?叛军有多少人,我们这里有多少人?你有没有脑子?”凤羽声音不大,可是语气凌厉,那黑瘦汉子一时被她的气势所迫,竟然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距离城墙最近的,是叛变的羽林军左三卫的三千人,现在也主要是他们和出城的罗立那五百人厮杀。再外围一点的,是东方灼最早派进来支援左三卫的八千禁军,最外围的,则是东方灼亲自指挥的一万东方家族私兵,也是最精锐的队伍。
而凤羽这面,除了上三卫的三千人,还有宫中护卫一千人,她这次带来的皇帝秘卫一千人,总共五千人而已。
两万一千人对五千人,兵力几乎接近于四比一!
“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罗将军被叛军杀死吗?”那黑瘦汉子不看凤羽,双目充血,死死盯着重重叠叠的叛军中厮杀的罗立,眼角都快裂开。
凤羽仔细观察着下方的情形,对那黑瘦汉子说:“找十几个神箭手,箭射的越远越好。再命人抬几桶油来。”
黑瘦汉子还在疑惑,凤羽黑眸一沉,厉声说道:“想不想救罗立?”
黑瘦汉子一惊,不由自主的按照凤羽的命令去做了。
很快,三桶油被送过来,羽林军里的神箭手也被找过来。
“拿箭来!”凤羽命令身边的士兵送上十几捆箭,都浸在油中。她让神箭手拿出浸过油的箭,指着下面的城墙:“那里,那里,看到没有?你们把箭往那里射,不要停,开始!”
不愧是神箭手,凤羽指哪他们就射哪,不差毫厘。
就在沾满油的长箭射出去的同时,凤羽给身边的秘卫使了个眼色。只见数十个秘卫手指一晃,点燃了火折子,把手里拳头大小一包的纸包点燃,唰的一下扔向长箭射出的地方。
纸包迅速引燃了长箭,燃着火带着油的长箭落下的地方,都是正在围攻出城将士的叛军最外围人的身上。
凡是被射中的叛军,身上立刻燃起了火苗,只见箭飞如雨,一簇又一簇的火苗燃起,往往被烧着的衣衫还来不及扑灭,又有带火的长箭飞来。浑身是火的士兵开始在地上嚎叫打滚,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
见围攻的叛军乱成一团,将士们精神都是一震,挥舞着大刀往城门这里冲过来。
“拿绳子来!”凤羽一声令下,旁边秘卫早已经按照凤羽的吩咐,备好了绳索,凤羽抓起绳索,往腰间一缠,其余二十个武道修为最高的秘卫也像凤羽一样,把绳索缠在腰间。又有两个秘卫同时抓住绳索另外一头。
云千里和那黑瘦汉子都不知道凤羽要做什么,但是刚才的火箭攻势,已经让他们异常震撼,此时只是默默看着凤羽的举动。
“走!”凤羽又是一声大喝,手握长刀,一个飞身,就如同展翅大鹏般飞下城墙,借着绳索的拉扯,她和二十秘卫就如糖葫芦般成一条直线,正落到城门到罗立之间。
这二十一人就像飞鸟一般,一手拉绳索,一手挥舞大刀,所过之处,血肉飞舞,很快就清理出了一条道路。
趁乱杀出叛军围攻的士兵眼见退路已成,城门半开,顿时发一声喊,却没有往城门这里撤,反而去接应最后面的罗立。
凤羽一边击杀想要阻断退路的叛军,一边注意战场上的情势,见那些士兵不是第一时间撤回城里,而是去接应自己的上级,暗暗点头,这罗立果然很得人心,而且士兵们虽处于劣势,却不曾慌乱,心里顿时对守住内城又多了几分信心。
“立刻回撤!”凤羽一边喊,一边如大鸟般掠起,几个起伏,已经到了罗立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城墙上的秘卫见状,飞快拉起绳索,凤羽和罗立顿时从叛军的头上掠起。
众士兵轰然欢呼。
那二十个秘卫学着凤羽的样子,把落在最后面的士兵带起,往城墙方向掠去。
士兵们冲向半开的城门。
燃火的箭不断射向叛军,以阻止他们的追赶。
云千里和黑瘦汉子早已经看的呆住,目中露出佩服之意,云千里心里更是想到,皇上派出的人,就算是个女子,也是如此厉害。
被凤羽抓住的罗立,衣衫染血,脸上和头发上都是热气腾腾,**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他伸手抹了把汗,冲着凤羽咧嘴一笑:“多谢!”
凤羽没有理他,一手抓住他的肩膀,一手拉住绳索,眼看已经接近城墙,此时,那些回撤的士兵已经进了城门,大门正在慢慢关闭。城墙上弩箭齐发,阻止叛军的追击。
只剩下凤羽和罗立两个人,城墙上站立的将士们,几乎屏住了呼吸,看着两个人如同展翅的大鹏鸟,飞掠而来。
就在这时候,叛军那里,一支利箭挟持着劲风,带着啸叫声破空而来,正对准飞在半空中的凤羽后心。
此时,凤羽一手持绳索,一手抓住罗立,人在半空,无处借力,避无可避,城上将士齐齐大喊,却已经来不及救援。
凤羽一咬牙,手臂用力把罗立往城墙上甩去,她自己则借着一甩之力旋身飞腿,绷直的足尖踢向射来的利箭,可是与此同时,又一支利箭啸叫着射来,却是对准她的面门。
此时的凤羽,再也无处借力,眼看那利箭已经到了面前,即将穿脑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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