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阴差阳错
凤羽和萧越坐在轿子里,一路穿厅过院,直接被鲁参将府的管家送到后院的一间僻静大屋里。虽然管家尽量保持低调,但是依然惊动了不少下人,都从门后或者廊柱角落里探头探脑,看着那顶大轿。
尽管知道自家参将大人向来荤素不计,可是当下人们看到从轿子里面走下来一高一矮的两个男子后,脸色都变的古怪起来。
鲁参将在男女通吃这块,从来不遮遮掩掩,可是像这般用一顶大轿把两个小倌公开抬进府里,也是破天儿头一遭。当家主母鲁夫人听到管家回禀后,捂着胸口险些气晕过去。
“不行,抬个女人进府我也就忍了,抬两个小倌进府,这是想让别人看我的笑话!他姓鲁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夫人了?”
鲁夫人歇斯里底的叫着,连摔了几个杯子后,才在丫鬟嬷嬷的劝说下镇静下来。她知道鲁参将已经赶去城主府,心里立刻有了主意。他不在最好,总之今晚她要立刻打发了这两个小倌,否则明天天一亮,自家官人领了两个小倌回家的消息传出去,她立刻就会成为黑石城夫人圈子里的笑话!
“去把三舅爷给我叫过来!”三舅爷是鲁夫人的弟弟,常年待在鲁参将府里,帮着姐姐做些她不好出面的事情。鲁夫人娘家姓花,本是经常来往蒙川高地的商队,兼职也做做马匪的生意,后来把她嫁给鲁参将,也是为了找个能拉近鲁脱大将的机会。
花三郎很快过来,鲁夫人打发心腹丫鬟出门看着动静,她自己则和花三郎开始商议起来。
不得不说,从小生活在商队兼马匪的生活环境中,耳濡目染之下,鲁夫人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光看她嫁给鲁参将之后,府里的几个得宠小妾就被她强行灌了息子汤,失宠的小妾则直接被她发卖出去,就知道她的手段。
总之鲁夫人一旦狠劲上来,就连鲁参将也得让她几分。
更何况鲁参将这种男人,不管对女人男人,也就是图个新鲜劲罢了,喜欢的时候百依百顺,等新鲜感过了,也就抛在脑后。反正总有更年轻貌美的新人等着他,至于玩腻了的旧人,他压根就不在乎她们的死活,所以府中也就随鲁夫人折腾。
就在鲁夫人和她兄弟花三郎在房间里密谋的时候,萧越刚把管家送来服侍他们的一个小厮打发出去。凤羽已经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床榻上,瞥了萧越一眼,想到刚才萧越欲擒故纵勾搭鲁参将的情景,忽然扑哧笑出声来。
萧越也不理会凤羽促狭的笑容,面不改色,柔声说道:“你先好好歇着,我去外面看看情况,安排些事。这鲁参将府里,一时半会应该是安全的。”
在接下来的岁月里,萧越曾经无数次为自己当时的这个决定后悔。如果他当时没有离开房间,也许未来的命运,不会变的那样苦涩吧。
凤羽见萧越一副满不在乎,随君调笑的架势,顿时觉得无趣起来,自行往床榻上一倒,打个哈欠:“去吧去吧,别吵了我睡觉就行。”
萧越一笑,给凤羽把被子仔细盖好,又把门从里面闩好,自己从后窗掠出,瞬间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凤羽经过这一番折腾,也觉得有些疲乏,阖目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沉睡中的凤羽忽然感觉到耳际丝丝缕缕的凉意散开,猛然惊醒,心里升起一种危险的感觉,这是耳上的那朵魂花,遇到毒物的反应。
鼻端闻到一种又香又涩的气味,她屏住呼吸,眼睛只是略微睁开一条缝隙,用余光观察着周围的情形,发现窗户边伸进一根细细的管子,有淡淡的白烟从管子里飘出来。
是迷香!凤羽虽然及时屛住气息,但是也已经吸入了一点点迷香,好在有魂花相助,倒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只是她重伤未愈,行动不变,此时见有危险,也只能静静卧着,装做无知无觉,好像昏迷过去的样子。
不一会,窗户被人打开,两个男子钻进来,当先的一个精瘦如竹竿,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就像蛇般阴冷瘆人,另外一个则满脸横肉,神情呆滞。这两个人走到床边,看到床上只有一个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后那精瘦男子啐了一口:“姐姐说是两个人,还有一个哪去了?”
“管他那么多,许是被你姐夫偷偷带到身边去了。这小子瘦的跟只猴子似的,只怕卖不上好价钱。”
“银子不会少了你的,姐姐说了连夜把这人送过去,一定要在姐夫发现前让他们统统在府里消失,别罗嗦了,快点弄走。”
凤羽心里一寒,若是放在平时,这样的小混混别说两个,就是二十个她也不会放在眼里,可此时她重伤未愈,哪里有反抗的力气。只能装作中了迷香昏迷不醒的样子,任凭这两个人把她装进口袋,背了出门。
等到萧越查探完外面情形,召集秘卫安排了一些事情后,急急赶回房间,刚从窗户掠进来,他脸色瞬间就变了。只见房子里面空无一人,被褥凌乱,空气中还有未散的迷香味道,哪里还有凤羽的踪迹。
萧越心里仿佛被大锤重重砸了一下,一个踉跄,扶着桌子才稳住身体。
难道他和凤羽暴露了行踪,让蒙烈王或者萧然的手下察觉,趁他不在的时候,掳走了凤羽?萧越一边察看屋内留下的线索,一边绞尽脑汁想着。他却没有想到,凤羽的失踪,竟然会是一个小小的后宅夫人所为。
毕竟,做为一个男人,萧越还是低估了女人的嫉恨心,能让她做出多么疯狂的举动来。迅速检查完房间里面留下的痕迹,萧越脸色阴沉,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凤羽被那两个男人装进布袋,扛着从后门出了参将府,坐上了一辆马车。此时黑石城里面,因为驭风军的进驻,和各方派出的精锐,或明或暗,正挨家挨户搜查“叛军余孽”,到处都是一片混乱。
赶着马车的人非常熟悉黑石城的地形,凤羽在车里,感觉到马车左拐右弯,没过多久那些闹哄哄的声音就变得远了许多。
“昏迷不醒”的凤羽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只能专心用耳朵倾听。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听到前面有人低声喝问:“城防军大营,不得擅闯!”
“我是花三郎,来见乔副统领,麻烦您给通报一声。”那精瘦男子拎着布袋,跳出马车,低声说道。
哨兵显然认识花三郎,让他在外面等着,派了个小兵进营地去通报。
不一会,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男子粗哑的声音响起,刻意压低了一些:“花三郎,现在正是要紧时候,你跑到这里干嘛?王的驭风军都来了,咱城防军都被抽调出去查叛军余孽,你还跑这里来添乱。”
“乔统领,我是什么人,哪里敢给你们添乱。这不,是给你们红帐子送人来了,嘿嘿,这可是个上好的货色啊,上次不是还听你念叨,红帐子里面没什么好货色嘛……”精瘦男子也就是花三郎在货色两个字上有意加重了音调。
“哦,是给红帐子送货来了?”那乔副统领的声音顿时变得兴奋起来。
凤羽在袋子里面,听到红帐子三个字,心里顿时一凛,眸底瞬间闪过杀气。红帐子就是随军妓营,里面不仅有被发配来的罪犯女眷,还有一些战俘以及人贩子送来的人,男女不计,专供大兵发泄。
她现在重伤在身,若是被送到红帐子里,后果不堪设想。
说起来,这个乔副统领和花氏一家人,还沾着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当初花三郎按照鲁夫人的吩咐,就把鲁参将的几个失宠小妾送到红帐子里来。
“这可是个好货色,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乔统领要是现在方便,就领我到红帐子的管事那里去交个差……”花三郎语气变得暧昧起来,朝乔副统领挤挤眼睛,解开布袋,让他看了看布袋里面的单薄少年。
乔副统领看少年双眼紧闭,身体略显单薄,五官乍一看只是清秀而已,可是再仔细一端详,却透着说不出的风华,让人竟是越看越想看,舍不得把视线离开。乔副统领忍不住喉咙动了动,吞了下口水:“果然是个好货色。”
花三郎察言观色,见乔副统领颇为意动,于是笑嘻嘻地说:“城防军现在事多,我就不耽误时间了,现在就去红帐子管事那里交个差……”
乔统领自然明白花三郎的意思,是给他创造先享用少年郎的机会。他心里的火已经被撩起,随手把布袋口系上,朝花三郎抬抬下巴:“走吧。”
花三郎让同伴留在驻地外等他,他自己扛起布袋,跟着乔副统领往营地东北方向走去,那里正是红帐子所在之处。
所谓红帐子,其实就是被高大木栏围起的一圈空地,里面搭了十二三个帐篷。和其余帐篷不同,这些帐篷的帘子都是红色的。木栏出口是一道木门,挂着铁链,还站着两个彪形大汉。
眼看快到红帐子的时候,乔副统领停住脚步,往旁边一拐,带着花三郎走出二百多步,到了一处稍大帐篷外面,这里却是乔副统领住的地方。
花三郎识趣的在帐篷外面停住,把肩上扛着的布袋交给乔副统领,挤了挤眼睛,笑容猥琐:“乔副统领慢慢享用,嘿嘿,等乔副统领玩腻了以后,帮着扔到红帐子里就成。这小子本是个小倌,玩弄手段,让我姐夫给他赎了身,结果弄得姐姐家宅不宁。这事还要请乔副统领保密,嘿嘿……”
乔副统领想起当初花三郎送来的鲁参将的几个小妾,顿时心照不宣的笑笑。
花三郎自行离去,乔副统领喜滋滋的拎着布袋进了帐篷。
在帐篷周围巡逻的卫兵本就是乔副统领的心腹亲卫,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德性,习以为常,见惯不怪了,只是彼此间交换了个暧昧的眼神。
帐篷里铺着厚厚一层毡毯,乔副统领把布袋放到地上,解开口袋,袋子里面昏迷的素衣少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乔副统领瞅着少年单薄的身体,清秀的小脸,就如弱不禁风的一株小花,任君采撷,顿觉一股邪火涌起,弯下腰,一只手去抓少年的头发,另外一只手开始解自己腰带。
就在这时候,本来软瘫在地昏迷不醒的少年,猛然睁开双眼,眸光冷厉如刀,看向俯身而来的乔副统领。
乔副统领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少年身体往后一仰,后背紧紧贴在地上,双腿借着一仰之力,倏然踢出,修长的小腿就像剪刀一样,直接夹在乔副统领的脖子上,脚踝正抵住颈部大动脉。
惊恐交加的乔副统领刚想呼救,就见少年薄唇弯出一抹冷笑,随即,颈部大动脉处一痛,头脑一阵昏沉,直接晕了过去。
凤羽双腿慢慢松开,让乔副统领瘫软的身体直接滑落到地上。她刚才脚踝用力,截断了流往大脑的血液,可以让人大脑瞬间缺氧,失去意识,但是又不会造成太大伤害。这是在不需要杀人的情况下,擒获人质的好办法。
并没有用多长时间,乔副统领就醒了过来,刚睁开眼睛,就看到那素衣少年站在自己面前,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又惊又怒,刚想开口呼叫帐外亲卫,不料那少年闪电般伸出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他不由自主的张口嘴,少年另外一只手的手指轻弹,一粒圆溜溜黑糊糊的丸药直接落到乔副统领的喉咙里。
少年松开手,似笑非笑看着乔副统领。
乔副统领拼命咳嗽,想把药丸吐出来,却无济于事。
“蚀骨断肠丸入口即化,乔统领还是省点力气的好。”凤羽淡淡的说,心里却在想,这泥巴捏出的丸子,你要能吐出来,姐就跟你姓。
乔副统领一听这药丸的名字,心里顿时颤了三颤,他也算是历经沙场的一方将领,面上神情不变,眼中露出狠厉之色:“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算计本统领?”
凤羽淡淡一笑,双手负在背后,并没有理会乔副统领的问题,反而在帐篷里慢慢踱起步来。
乔副统领盯着素衣少年,目光跟着她不断移动,此时借着帐篷的灯光,他见少年那双黑眸,就好像浸在清水里的黑宝石,剔透中还有几分深邃,虽然身形单薄,但是顾盼之间,却难掩睥睨之气。
凤羽在脑子里面仔细梳理了一下目前的情形。如今她已经脱离了萧越的控制,鬼使神差的到了黑石城城防军的军营里,也算是喜忧参半。当务之急,她要避过蒙烈王和萧越的眼线,尽快联系上萧然。
而现在烈城方圆百里之内,都是蒙烈王布下的天罗地网,她重伤未愈,功力未复,与其轻举妄动,不如静观其变,养好伤势之后再做打算。反正萧越不可能长时间远离齐都,总要离开蒙川高地。
至于蒙烈王,既然打着搜查叛军余孽的旗号,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大张旗鼓、天长地久的搜下去,总要开始恢复正常秩序。
那么在这之前,又有什么地方能比这城防军营地更安全呢?凤羽拿定主意后,转身走到乔副统领的面前,微微一笑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乔统领身边的亲卫,你可以叫我萧十一。”
黑石城因为是烈城的辅城,所以虽然人口不多,但是却足足驻扎了一万城防军。军中最高长官为城防军统领,然后就是三个副统领。像乔副统领这样的二号人物,身边多了个亲卫,自然没人发现。
至于乔副统领的那些心腹亲卫,心照不宣的认为这个叫萧十一的少年,定是讨的了乔副统领的欢心,所以才会被乔副统领以亲卫的名义留在身边。他们顶多就是在心里鄙夷一番,自然不会宣扬出去。
凤羽待在她的帐篷里,小心的整理了一下脸上的面具。萧越提供的人皮面具,自然是精品中的精品,几乎是半透明的一层薄膜,用特制的药水贴在脸上以后,就跟皮肤没什么区别。虽然比不上蒙烈王那种用药水改变肌肉形状的高深水平,但是在这军营里,也足够糊弄过去了。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凤羽又有意识的垫宽了肩膀,用布条围住腰身,让身材显得不那么单薄,最后,她才换上一套亲卫的衣衫,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矮矮壮壮的大兵。
乔副统领并不知道这个自称萧十一的少年为什么要躲在这里,生怕她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再加上自己中了她的毒药,怕她不告而别,所以进进出出,都把凤羽带在身边。凤羽倒是坦然自若,白天和别的亲卫一样跟在乔副统领身边,晚上就住在单独拨给她的,紧挨着乔副统领的小帐篷里。
进入城防军营地的第三天一大早,凤羽就被营地里面的号角声惊醒,尖锐的号角声响彻整个营地,穿透帐篷,震的人耳膜嗡嗡作响。这是紧急情况,全军集合的命令,很快帐篷里面的士兵整装完毕,冲出帐篷,在中间的空地上迅速整队集合。
两个传令官已经站在空地最前面,冷着脸大吼道:“王有令,城防军前锋营一千将士,即刻出城,随驭风军剿灭马匪!”
前锋营正是归乔副统领率领,他接到王令后,不敢怠慢,急忙带着队伍出发,身边二十亲卫自然跟随在他左右。
凤羽的伤口虽然被她精心包扎过,又用布条从腋下一直缠到腰间,牢牢固定住上半身,但是这样骑在马上颠簸,伤口处顿时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痛。
乔副统领带着一千前锋营将士刚出黑石城两里多远,就看见两百驭风军整齐列队,站在一处空地前。
驭风军最前面的男子,身材高大,一身暗红华服,骑着骏马,英俊到妖异的脸上,密布阴云,琥珀色的眸子闪动着冷光,正是蒙烈王。
凤羽看到蒙烈王,心里顿觉惊诧,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她不敢多看,只是眼角余光在蒙烈王身上一扫而过,随即就收回目光。像别的士兵一样,略低了头。
蒙烈王站在队伍的最前面,遥望天际,眉头微微蹙起。这两日两夜,几乎把烈城外方圆百里范围内掘地三尺,抓了不少藏匿起来的叛军余孽,却始终没有找到他想找的那个少女。而他刚经过黑石城,准备回烈城的时候,却接到一个情报。
最终,蒙烈王决定先不回烈城,而是根据情报上的消息,调集了一千城防军,掉头向西行去。
乔副统领做为前锋营统领,自然是紧跟在蒙烈王身后,所以做为亲卫的凤羽,此时就在蒙烈王左侧靠后一丈远处。她一边催马前行,一边心情复杂的看着前方高大的男子背影,只见他暗红色的披风在风里飞舞,仅仅是一个背影,就带着无以言说的威压。
这支一千多人的队伍里,大概除了蒙烈王自己,其余人都不知道要去往何处,到底去做什么。蒙烈王既然不说,别人自然也不敢多问。
不紧不慢地行了一天,就在太阳西沉的时候,到了一处河水边,蒙烈王下令安营休息,众人纷纷开始扎起帐篷,生火烧饭。
等到众人用完饭后,天色已经黑下来。凤羽悄无声息的离开营地,沿着河水往上游走去,找了河边隐蔽处,解开衣服和绷带,用清澈的河水洗去满身的汗水。低头见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又有开裂的趋势,不仅苦笑一下,赶紧敷上药膏,重新绑上绷带,缠好腰身和肩膀,穿好衣服。
就在这时候,凤羽听到前面的河水里面,哗啦啦的声音响起,随即就看到蒙烈王精壮高大的身体从水里一点点显露出来,正从水里一步一步向岸边走来,晶莹的水珠从他小麦色的肌肤上滚落下来,明亮的月光下,肌肉线条流畅而富有弹性,泛着琥珀色的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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