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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家老二老俩口不知什么原因,儿子和女儿都在外面有着很好的工作,论理谁养他们俩人都是没有任何负担的,但他们就是不愿意出去,他们喜欢和生活了一辈子的邻居们在一起。在农村有人和他们聊天,即使为一点小矛盾吵吵口角,他们也觉得这是他们应该的生活方式。即使这样,听说儿媳要生养了,他们也强烈要求儿子和儿媳回家生养,村里人很不理解他们的这种行为,有福不享也就罢了,还要让孙子也在农村成长,这岂不是要害了下一代,毕竟农村的教育是远远不能跟城市相比的,试想,有多少人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到城市里去生活,可他们家却与别人的想法完全相反。
骆家的后辈都是孝顺的,骆郅貉拗不够两位老人家,在媳妇快要生养的时候,小俩口从北京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
夜晚,当夕阳的最后一缕余光消失在远处村庄的树梢后,禅缘村渐渐宁静了下来,偶尔在村的某个角落里突然传出一声狗叫声,可能是某个夜行人打搅了它的美梦,它的惯性思维使得它忍不住吼了那么一声,村里就被几处狗叫声打破了寂静,只持续有几分钟,村里又恢复了宁静。
“哇”的一声,一个新的生命在众人的焦急等待下降生了,骆家那小小的四合院里,此时正灯火通明,屋子的客厅,整个院子都坐满了人,有老人、中年人、小孩,大家七嘴八舌的讲着家常里短,邻舍的小恩小怨,并不时的议论一下孩子的出生,是男是女。接生婆忙前忙后的走来走去,直到小孩的降生,满屋子的人才松了口气,一听说生的是个男孩,大家又高兴着祝福骆家那正端茶倒水的老俩口,说一些骆家好福气之类的话,直到夜深的时候,才逐渐散了回去,各自进入梦乡。
儿媳一脸憔悴的躺在床上,不顾刚刚生完小孩所经受的疼痛,她翻着本词典,骆郅貉在旁边安顿着熟睡的小孩,突然,妻子叫声道:“我查到了,我们就叫他骆毅风吧,希望他长大后性格能坚毅不拔,性情像风一样自由。”
我们的主角骆毅风就这样诞生了。
转眼三年过去了,这三年里,世界发生了什么,有多少人来到了这世界,又有多少人离开了这世界,有多少人成了富翁,又有多少人论为乞丐,一切是造化弄人,一切又命运弄人,努力了,奋斗了,是成是败,都随着时间在改变。
小毅风在风平浪静中长成了一个活泼、可爱又调皮的孩子,在爷爷奶奶的宠爱下,他无忧无虑的玩着,什么都想玩,什么都敢玩。村里哪家堆放在门前屋后的草堆突然着火了,那八成是他偷偷点燃的,当大人们发现火已熊熊燃烧的时候,大家通常是首先想到的是去找那个小家伙,一点点草烧了没关系,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在发生了几起烧火事故后,村里人就开始防着这专门惹事的小子,无论谁在路上看到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搜他的身,看看他身上有没有火,只要有火,人们都会强行从他身上抢走。每当这时,这小子就会放声大哭,一闻见他的哭声,在家的那些大人们就会跑出来大声喝问是谁又在欺负我们的毅风啦,大家太熟悉他的哭声了,然后大家开始从家里拿来好吃的东西哄他逗他,还假装着责怪那搜他身的人。弄到后来,连那些和他差不多大的、比他稍稍大一点的小孩一见到他,大家也学大人样搜他的身,谁叫他什么不玩,就专爱玩火呢,你玩火归玩火,可怎么就偏偏恋上烧人家草堆,你小子成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1不晓得别人的辛劳也就罢了,你要烧着你自己,你的父母远在北京,他们不得要把你的爷爷奶奶怨恨死了,何况大家平时对你又没有亏待过,哪家没有把家里最好的东西给你吃过,哪家的小孩被你欺负哭了,大人每次安慰的首先都是你,你说大家都快把心都要掏给你了,你还偏偏跟大伙过不去,不搜你搜谁呢。
被逼无奈,这小子开始尝试着玩起别的花样,虽然家里给他买的玩具不差于城市的,可玩一玩过后他就失去了兴趣。有一天,他偶而来到一个小池塘边,和几个小孩玩起了泥巴,他就开始迷恋上了泥巴。夏天的傍晚,一天的炎热渐渐褪去,特别是刚刚下过一阵暴雨后,在河边就会准时出现毅风的身影,有时会有几个小孩,有时就他一个人,他很执著的捏着泥巴。筑城堡是他最痴迷的,在大人们眼里,那个地方只不过是个很平常的地方,在他的眼里却是一个美好的世界,他天天筑着各种各样的城堡,然后到了晚上就做美梦,他仿佛天天住在各种各样的城堡里,有城墙,有士兵,还有好多好多的故事。
人们为他不再迷恋放火烧人家草堆而发愁得草木皆兵了,可人们又开始担心他会不会掉到水里了。人们议论,这小子怎么才这么丁点儿大,就这么折腾着不是火就是水呢,这小子感情就是那孙悟空投胎转世,五百年前大闹天空还没过瘾,这回感情是来折腾人间来了。
爷爷没办法,成天就这样跟在他的身后,一是保护他,二是看看这小子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才肯消停,一跟就是一个夏天,秋天马上就要来了。
太阳已渐渐落下山去,远处飘来几块乌云,渐渐的聚结到了小村的上空,老人的经验告诉他,阵雨马上就要来临,可看看那家伙还没有打算要离开的样子,于是焦急地催起孙子:“小祖宗哎,快回去啦,要下雨了,再不回去,你奶奶要骂死我啦!”
“你自己回去啦,我今天晚上准备睡在这城堡里了,奶奶要骂的是你又不是我,关我什么事,整天跟着我,你烦不烦哪,回去给我送点吃的来。”骆毅风边琢磨着手中那块泥巴该放在哪儿边漫不经心地道,全身上下尽是泥巴。
爷爷无奈地看着孙子,突然大声叫了起来:“喂,你忙了一整天了,你就不知道累吗,你不累我还累着呢。”
“喂,爷爷,我才三岁唉,你都六十几岁的人了,这么大个人竟比不过人家一个小孩,你羞不羞啊你。”骆毅风那副无赖的嘴脸,定是让他爷爷给宠坏了。
两人就那样大眼瞪起小眼来,一副势不两立死不休的模样,有那么几分钟的时光,两人的眼睛就快要瞪酸的时候,忽然两人变得亲热起来。只见老奶奶从远处走来,还没到身边,骂声已传了过来:“老不死的,你带着个小不死的,到底想不想吃饭啊!干脆你们两个都睡在这城堡里别回去了,你这小不死的,哪天非把你送回北京去不可,整天不让人消停,让你爸爸妈妈管教管教你。”
孙子一下子乖了,脸上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他小心翼翼的说:“奶奶,我下次不敢了,你就原谅我吧!”爷爷也像他的孙子一样,乖乖地陪着笑脸,一声都不敢吭一声,就好象是他犯的错一样。
奶奶看着孙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骂了声虚伪就转过身向家中走去,爷爷拉着孙子的小手,跟着走上岸边。
这小子忽然想起什么,拉了拉爷爷的手,爷爷蹲了下去,小毅风轻轻的说:“爷爷,今天我只造的一个人的城堡,不够两个人睡,下次我就造两个人的城堡,奶奶下次再叫我们别回去,我们就睡在这里,气坏她。”
2就在爷爷听到孙子说出这样的话要用脚踢他那小屁屁的时候,从远处飘来的乌云忽然向爷儿俩压过来,到了爷俩头顶上,突然“轰”的一声,一道闪电夹带着雷声从半空中打了下来,闪电打在爷儿俩旁边的一棵老杨树上,那道闪电又转了个弯,不偏不倚的打在小毅风的身上,把爷爷震得倒向了一边。
骆毅风顿时面无血色地倒在地上,身上上下流着高强度的电流,昏迷了过去。爷爷倒没有任何事,他一下子爬起来冲到孙子身边,刚一触摸就被电得甩了开来。
奶奶回过头一看,吓得立马慌了神,她朝最近的人家大声叫喊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大伙儿快来救救我孙子啊,他被闪电打了。”
呼声惊动了远处的村民,几个小伙子快步跑了过来,他们不顾毅风身上的电流,几个人脱下身上的干衣服把他包了起来,轮流抱着他向村里的医务室跑去,一路上,围过来好多村民,他们问发生什么事啦,当听说毅风被雷击了的时候,他们也都急了,都跟着跑了起来,有跑得快的就先去通知医生去了。
多亏了这小家伙平时很讨人喜欢,经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笑话让村民们开怀大笑,大伙儿对他都很疼爱,平时老俩口一有事儿,他们都会帮着照顾他,虽然这小子也给大伙儿惹了不少麻烦,但他们从来就不计较他的错,且骆家从不让左邻右舍吃半点亏的,有什么损失,骆家老兄弟两都会加倍偿还的,人心都是肉长的,特别是农村人,他们都是你敬我一尺,我就还你一丈的性格,所以说,骆毅风就是吃着百家饭慢慢长起来的,谁家有个什么好吃的,都得留一些给他,说实在的,大伙儿也是太喜欢这家伙了,没办法,人的内心都有那么一种情,他们非要把身体里的某些东西掏出来给人,他们才感到不枉相处一场。
在村医务室,骆毅风被放在病床上,口里吐着白沫,还时不时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让所有在场的人们焦急不已,他们七嘴八舌的追问着医生到底怎么样了。
骆毅风的爷爷奶奶早已哭得不知所措了,毅风的大爷大奶奶也赶了过来,他们在安慰着弟弟弟媳妇,此时亲人的安慰是最重要的,爷爷奶奶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在众人的期盼下,医生从毅风的嘴里拿出体温计,一看吓了一跳,赶紧大声叫了起来:“喂,不行了,都烧到四十五度了,快送大医院去。”
一下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人们都知道,通常人的体温到了三十八度,人就要危险了,他都烧到四十五度还没死,真是奇了怪了。那个早已准备好摩托车的人冲过来就抱起小毅风向外走去,一踏上车就开动起来,又有几个小伙子抢了上去,帮着抱的抱,抢救的抢救,虽忙也不乱,人总是在最乱的时候有一种处事不惊的本能,只见车一溜烟就冲出了村外。
毅风的爸爸妈妈从北京坐飞机赶了回来,毅风的叔叔姑姑堂叔堂姑也纷纷打来电话询问病情,毕竟是第三代的第一个骨肉,就连那个露面非常少,具有神奇色彩的骆郅雍也打来电话表示了严重的关切,在骆郅貉一一婉言谢决后,大家就开始往毅风的医疗帐户上打来钱款,短时间内就聚结了一百多万元,骆家在当地是个大家族,老兄弟还有好多堂兄堂弟,他们的子女也有好多上完大学后在全国各地工作的,所以骆家在治疗毅风的费用上是不存在任何问题的,这就看医学是否能够救得了他了。
看着躺在县医院病床上的儿子,夫妻俩忍不住流下痛苦的泪,儿子的命虽然保住了,但据医生讲,毅风的大脑已被严重烧坏,有可能永久变成植物人,但奇3怪的事是在毅风的大脑里有不可言状的东西在活动,也就是那莫名其妙的物质才可能保住了他的性命不被高温烧死,看着昏迷不醒的儿子,他们夫妻俩知道,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他就永远是躺在床上了,或者永久变成痴呆的了,想到这儿,夫妻俩忍不住难过得捂住嘴,他们怕哭声影响到别人,只是默默的流着泪。
回到农村,儿子坐在老俩口的身边,儿媳则有点埋怨两位老人没照顾好她的儿子,回到村的另一边娘家去了,儿子安慰着一夜之间变苍老了许多的老人,“爸,妈,别想太多了,谁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既然已经发生了,你们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我不希望你们为了他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在北京我有好多医学界的朋友,我会带儿子过去看看,希望能够挽救起他,我会尽最大努力给你们送回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孙子。妈,你就别哭了,从明天开始,你们到云南小妹那儿去散散心,自己的身体要紧,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呢。”说着说着,儿子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旁边围着的那些关心的人们,大伙儿陪着这家人默默的流着泪,他们在用最朴素的方式表示着同情,一群人在一块儿流泪是可以减少痛苦的,人的真情在某一种场合是身不由己,泪有时也是一种化解痛苦的良药,所以在痛苦的时候,别强抑着自己,放声哭出来,把最悲伤的情绪用最大的哭声释放出来,也许这就是人类得以衍生下去的生存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