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再见已是十年
苏白齐带着宁悠悠来到了落花谷,这次奔袭,比之十年之前为宁素儿治病寻医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苏白齐看着怀中虚弱的女孩,心下道:“紫月啊紫月,我是欠了你什么?这十年间,还是得为了你出山奔袭不休。”
他长叹一口气,啸了一声,那谷中桃花簌簌飘落,落花谷内本就是桃树遍地,每到这个月份,落花不断,因此才称之为落花谷。
那桃树林中缓缓走出一人,虽是年华已去,红颜渐老,却依然风姿绰约,惊为天人,宁悠悠呆呆的看着,这世间竟然还有这般美人,比之碧露山巅见到的林语轩还要美上几分,她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已经是五十多岁,否则,她一定会惊讶的高呼起来。
那女子看到苏白齐站在那里,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孩子,笑着道:“苏大公子光临寒舍,老身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苏白齐听她说的客气,知道她是在讽刺自己,但是自己也没有办法,谁让这桃花树中暗藏玄机呢,自己可不敢轻易闯进去,只好长啸相邀了。
他脸色尴尬,回礼道:“韩前辈说哪里话,晚辈前来拜见。”
这两人当年虽是大敌,但毕竟没有什么仇怨,何况十年之前一战,紫月也只是一时想不开,才会再次和苏白齐为敌,说起来,她是苏真的恋人,苏白齐是苏真的养子,两人的关系又岂是一个亲近可以形容的了的。这十年间,苏白齐四处流浪,好几次来着落花谷与紫月相谈。两人之间仇隙早解。又因为一个苏真而无比亲近。是以现今开口说话,都是喜欢先调笑几句。
紫月看着苏白齐怀中的女孩,知道他这次前来必是有事相求了,是以问道:“苏大公子此次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苏白齐笑笑道:“指教谈不上,这女孩子身患重疾,还望韩前辈施以援手。”
紫月微微一笑,她医术通神。早就看出来这个女孩是久病缠身,她一边跟苏白齐说着“我就知道么,没有事你苏大公子怎么会屈尊前来呢”,一边走过去从苏白齐手中接过宁悠悠,抱在自己的怀里。
苏白齐严肃的看着正在给宁悠悠把脉的紫月,不再说话,宁悠悠看着这美丽的女子娇艳如旧的脸庞,心中惊奇,原来这就是玄哥哥的爷爷嘴中说的那个神医,只是。也忒好看了点。
三人就这么各想着事情,不言不语。紫月的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苏白齐看的心中担忧,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这孩子还有救么?”
紫月停下了把脉的手,看着怀中清秀的女孩,心生怜悯,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苏白齐的话,说道:“先进谷去吧,咱们到屋里再说。”
苏白齐心中万般猜测,却只能先跟着紫月走入那桃花阵,宁悠悠在紫月怀里,看着这美艳的飘落在空中如雨的瓣瓣桃花,心都有些痴了,如果,能和玄哥哥在这个地方终老,一生又有何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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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听了紫月的话,苏白齐大惊失色,宁悠悠的病竟然厉害到这种地步,凭天山湖底的七夜灵芝和紫月通神的医术也无可奈何。
紫月见苏白齐反应这么激烈,心中想起十年前苏白齐为宁素儿求医时的急迫,这苏大公子看来一生都是个为了孩子忙碌的命,这女孩子,也不知道又是他哪个红颜知己的宝贝千金。
她虽是如此想,但还是说道:“不过,眼下还有一个法子。”
苏白齐本是不抱希望,听到紫月这句话,慌忙又问道,“什么法子?”
紫月幽幽的道:“当年我听苏真说,川蜀唐门有一件秘宝,叫做不死丹,虽是没有名列五大珍宝之列,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能够寻到那颗丹药,再加上七夜灵芝,老身施以妙手,或许这个女孩子还有救。”
“川蜀唐门不死丹?”苏白齐微微沉吟,川蜀本是他此生都不会去的地方,那是信王那个大敌的根据地,可是宁悠悠……“罢了。”苏白齐长叹口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为了救这个女孩子,这川蜀自己是定要去一遭的了。
他下定决心,拱手就道:“韩前辈,这个女孩就先拜托你了,苏某去往川蜀一遭,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必然就会回来。”
紫月心里还在想着苏真,闻言一愣,微微道:“苏大公子放心,保这个女孩一个月的性命,老身还是能做得来的。”
苏白齐点头道谢,又向宁悠悠交代了几句,转身就出了屋子,那桃花阵是进难出易,因此苏白齐也不必用紫月带领,自己便出了桃花阵,跨上来时骑的那匹战马,呵斥一声,扬尘而去。
川蜀,还要穿越江贵湖三省,一月之内回来,他心里并没有把握,只是,救人如救火,这也由他不得了。
苏白齐自落花谷行了三日之后,便是山路崎岖,骏马难行,他弃马行路,仗着自己轻功盖世,也没有慢上多少。
川蜀省是苏白齐从未来过的地方,除了碧露山魔医谷,他不明地理,问下田间农夫,才知道再往前行上十里,便是川蜀省一处大郡,泸州城。
这川蜀唐门就不涉足中原,因此苏白齐也并不熟悉,只是多年行走江湖,道听途说,才知道唐门在川蜀有类似“堡寨”似的自卫组织,名列武林世家,却实非武林世家,类似于割据一方的诸侯。只是信王长久以来占据川蜀,唐门便一直没有锋芒毕露。如今信王登大统之位,唐门更是和朝廷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唐门门主由族长一系传承,苏白齐听闻如今的唐门门主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一个年轻的女人掌管这么大的权力。他还真有些不信。只是江湖如此传言。他也就将信将疑。
而眼前这泸州城便是门主座下十大长老之首“毒”长老镇守,看来这寻找不死丹,还是得先着落在这毒长老的身上。
苏白齐自顾自的在那沉思,丝毫不顾及那农夫的怪异眼神。
那农夫看着眼前这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心底却是暗暗想着,难道这也是唐门请来对付易大善人的?
这几日泸州城内龙蛇混杂,只因川蜀最近新出了个易大善人,乐善好施。声名远播,在川蜀一地的名声渐渐盖过了唐门一系,而毒长老虽是身为唐门十大长老之首,却是善妒心狭,又与易大善人同处泸州,常起摩擦,可是奇怪的事,以毒长老下毒的功夫,却多次暗算不成,因此他广邀昔日好友。相寻寻这易大善人的晦气,而那些个江湖侠客或是宵小。自天下大乱之后,久不再中原现行,如今接到毒长老的邀请,心想川蜀本是信王封地,又是如今天下最安定之处,唐门在川蜀根深蒂固,若是攀上这根高枝,想必未来不管天下谁属,自己这些在刀口舔血之辈也能混口饭吃,因此也都欣然前往。
自雨墨门被信王兵马围剿之后,江湖再无至尊,许多中原武林世家深怕步了雨墨门的后尘,也不敢参与逐鹿天下的众处义军,更是韬光养晦,深居简出,天下大乱十年来江湖倒是一片安静。
只是如今,泸州城内恐怕要成为十年来第一次江湖武林亡命之徒的争斗之地了。
苏白齐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向那农夫道谢之后,看到渐渐昏暗的天色,心底寻思看来要赶紧赶路,否则今晚又要野外歇身了。
十里地对普通人来说也许要行上一个时辰,即使是架起骏马,也要半个多时辰,可是苏白齐施展轻功,竟是在日落之前就赶到了泸州城境内。
这城池虽是远在川蜀,不是兵家必争之地,但依然雄伟坚固,相传前朝关外游牧民族入侵中原,山海关难攻便绕道川蜀,却硬是被这泸州城阻了三月之多。
苏白齐眼望城墙,想起古事,喟然长叹,天下争霸,问鼎中原,历朝历代都少不了,只是这些豪杰却是把自己的功勋建立在无辜百姓的性命之上,一将功成万骨枯,故人诚不我欺啊。
他兀自感慨之时,突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那两道身影一高一矮,自城内出来,行迹极为诡异,闪身进了城外那一片树林之中。
苏白齐心底沉思,终于想起这两人自己以前果真见过的,在十五年前雨墨门比试自己夺得引河剑那个晚上,江湖一众豪杰前来向自己祝贺敬酒之时,这两个身影也在其中。他记忆力非常,十五年前仅仅是一面之缘的人也铭记心头,这当然也和他幼年丧父,身边没有亲人有关,处处警觉方能活到今日。
只是,这两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十年之中,武林一干人等都已销声匿迹,何以现在这两个武林中人会出现的川蜀。他心下诧异,匿身藏行,也跟入了那个树林,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
见那两人在那左顾右盼,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苏白齐不敢出身,屏气凝神,悄然注视着。
此时日落西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白齐藏在树后,摇摇只能听见两人对话,却看不清两人的面容,只能看到两人身影乱动,似乎是急躁不安。
那高大的身影停下自己转圈的脚步问道:“你说这次暗长老约咱们兄弟二人到此有什么机密要事呢?还非得在城外树林相见,莫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暗长老?苏白齐心底诧异,他虽然对唐门事务不是非常熟悉,但也知道这暗长老是唐门十大长老中司职暗器的大长老,唐门已毒药和暗器名闻武林,这暗长老的地位也是仅次于毒长老的,难道这两人是暗长老约来川蜀的?这暗长老有什么动作?还是这是唐门门主的命令?他一时也难以明了,只好竖起耳朵,接着听下去。
那矮小的身影听到问话。也停了下了。道:“哥哥莫要多想。这次咱们是毒长老约来对付姓易的那个财主的,暗长老身为唐门仅次于毒长老的十大长老之一,这行动之前总是要有些交代的,何况咱们兄弟此来,是抱定跟唐门攀上关系的念头,此时切勿多想。”
听到这,苏白齐心内已然知道这二人是毒长老约来的,对付姓易的那个财主?这个财主莫不是自己在魔医谷外听那些难民说的易大善人?毒长老为何要对付他?既然是毒长老有此行动。那么这次肯定约来的不只是这兄弟二人了,自己身赴川蜀寻药,却遇上毒长老大张旗鼓的对付易大善人,看来泸州城如今也不太平啊。他摇摇头,继续往下听。
那高大的人还是有些不放心,道:“贤弟此言甚是有理,只是有什么要交代的事难道不能在城中说,非要在这里说?为兄听闻传言,这个暗长老可是一直与毒长老不对路子啊。”
那矮小的人听到这话,也是心底起疑。接茬道:“那兄长的意思是,这次暗长老约咱们出来。是跟毒长老有关系?”
那高大的人点点头,道:“为兄也只是猜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这暗长老是要咱们兄弟二人帮他对付毒长老咱们该怎么应对?”
另外那人不以为然道:“毒长老与我岭南双杰一向交好,这暗长老却和咱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自然不能帮着他对付毒长老的。”
他自以为自己的想法自然之极,却没想到那高个的人摇头道:“贤弟有所不知,这暗长老可是与其他八位长老同进同退,若是他真要对付毒长老,恐怕那八个人也早有决定,咱们如今身在川蜀,可是人家的地盘,一着不慎,你我兄弟可就要把性命丢在这了。”
听到这,苏白齐总算知道这两个人是何方神圣了,这岭南双杰当年在武林也算是一号人物了,那高个名叫高杰成,一杆齐眉棍舞的是虎虎生风,号称一棍扫河南,他的弟弟,那个矮个叫高杰仁,判官笔点穴用的也是有鼻有眼,这兄弟二人虽比起苏白齐来只是小人物,但在河南也称得上声名远扬了。想不到这次,毒长老把这两兄弟都请了来,只是一个易大善人,难道他自己对付不了么?还要如此兴师动众。苏白齐心底思索片刻,莫不是这毒长老还有别的计划?想借助这些武林人士的力量来做一些别的事?只是这些事和自己又有何关系,自己来是求药的,只要见到唐门门主便可,其他的武林中的阴谋算计早和自己无关。
想到这,苏白齐心下索然,也没有兴致再听下去,刚要走开,却发现身后摇摇的一个黑影走来,他赶忙一闪,藏身在树后。
那黑影越走越近,经过苏白齐的藏身之地时,脚步停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苏白齐不想参与这些武林之事,赶忙收气凝神,那黑影四处望了片刻,也没有再发现什么诡异,只当自己刚才是太过小心,摇了摇头,这才继续向前走去。
苏白齐长舒一口气,却是有些诧异,这人的感觉如此灵敏,不下于武林中那些顶尖人物,会是谁呢?
他偷眼打量,发现那人脸上蒙面,身着黑衣,神秘之极。
如今自己若是离开,恐怕再怎么小心,也会被他发觉,苏白齐虽是不惧这人,却深怕惹上麻烦,因此只能继续藏在那里,等待几人离开。
那黑衣人刚一出现,高家两兄弟便停止了对话,诧异的看着这人。
高杰成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长笑一声,道:“是谁请贤兄弟来此的?”
高杰仁一听这话,刚要回答,高杰成已经反应过来,道:“阁下是暗长老?”
那人又是一声长笑,点点头。
高杰成见他承认,马上问道:“不知暗长老请我兄弟二人来此有何贵干?”
暗长老看着两人脸上按捺不住的神情,开口道:“不瞒贤兄弟,老夫此次约两位前来,是为了敝派的一件俗事。”
高杰成听到这话,心内已是了然,果然是要跟毒长老有关了,他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高杰仁却还是没有想明白。问道:“我们兄弟二人是毒长老请来对付姓易的那个财主的……”
高杰成眼看这个弟弟又要犯浑。赶忙打断他的话,道:“承蒙暗长老瞧得起我们兄弟二人,只是贵派之事,我兄弟身为外人,怎么好插手?”
暗长老眼见着高杰成有心拒绝,不愿趟这浑水,也不生气,只是嘿嘿一笑。道:“老夫的意思并不是让贤兄弟二人插手敝派之事,只想到时贤兄弟能给做个见证。”
“见证?”高杰成奇道“见证什么?”
暗长老带着蒙面,脸上表情看不清楚,但是声音却分明传来:“易大善人乐善好施,为川蜀一省典范,敝派门主却暗中安排毒长老与其作对,包括老夫在内的九大长老要给易大善人讨个说法,希望贤兄弟能作证毒长老请贤兄弟来是针对易大善人的。”
苏白齐听到此话,心中冷笑一声,什么易大善人都是个幌子而已。看来这九大长老是人心不足,妄想取门主而代之。这种门派内部争权夺利的事他见的多了,本不想插手,只是这场闹剧之后,自己去找谁要那不死丹呢?
他心中一紧,有种预感,这次川蜀之行,看来不会是一帆风顺了的。
高杰成听暗长老如此说,心下已然明了,恐怕他找的不只是自己兄弟二人,这些被毒长老请来的武林豪杰想必都已经被他约出来过了,只是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应对的呢?这川蜀不比河南不是自己的地盘,自己兄弟二人在这里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这自己的性命。当初是抱着攀上唐门这粗大腿的心来的,只是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上唐门内部斗争呢?
他自怨自艾,皱起眉头,高杰仁见哥哥如此犹豫,不做回答,抢着说道:“毒长老请我们来是对付姓易的那个财主的那个财主,这个大伙儿都知道,何必要我兄弟二人作证?”
暗长老心中好笑,这厮果然如江湖传言一般是个浑人,他看高杰成的表情,也知道他是在担忧什么,于是说道:“大伙儿是自然都会作证的,只是不知道贤兄弟是怎么想的?”
高杰成听到这话,知道他是在暗示自己大伙儿或被利诱或被威逼已经全部投向他们一方,自己这时如果不答应的话,恐怕不知道会被这边的人怎么对付呢,他也是个顺驴下坡之人,当下马上答道:“既然暗长老如此说,那么我兄弟二人便为长老做这个见证。”
高杰仁见哥哥竟然答应了下来,表情一变,刚要说话,就被高杰成伸手阻止。高杰仁一句话咽回了肚子里,却还是紧盯着高杰成,一脸不解。
暗长老见他答应下来,微微一笑道:“如此便多谢贤兄弟,此次事了,如若贤兄弟有暇,还请在川蜀多待几日,敝派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高杰成答应他,也是情势所逼,不得不作出的决定,相当于赌桌上赌大小,毒长老是大,暗长老是小,如今看来,骰子转成小的可能性更大,而更关键的是如若不选小,恐怕自己连一赌的机会都没有了。
听到暗长老这句话,他心底一松,知道他这是承诺保证自己兄弟的安全,只希望这次争斗,他能获胜吧,自己跟他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他也拱手施礼,道:“如此便多谢暗长老了。”
暗长老点点头,抬脸看了下天,道:“这天色不早了,老夫也不便叨扰贤兄弟了,还请回城安歇吧。”
高杰成拱手告别:“既如此,那我兄弟二人告辞了。”他当成暗长老还约的别的人在这林中见面,告辞之后,拉着高杰仁便走,连头都不回。
暗长老眼见两人走远,静站片刻,忽的回头道:“树后的朋友,听了这么久了,何不现身一见?”
苏白齐在树后听了这许久,心中一直在思索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置身这次唐门内部的争斗,如若置身其中,这又必是一桩麻烦之事,而如若置身事外,那不死丹就更没有着落。他还在犹豫个不停,就听到暗长老说的这句话,心中剧震,难道自己被他发觉了么?那么自己想要置身事外那也是不行了。
他刚要现身。他身后一棵树后闪出一个人影。身着红色衣服也是脸带面纱。而且竟是个女人,苏白齐心中大惊,竟然有人在自己身后自己没有觉察,她如果是要杀自己,自己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吧,想到这他不由得出了一声冷汗。这个女人肯定是发现了自己的,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跟暗长老说了,苏白齐心中暗暗祈祷。这个女子既然没有在身后偷袭自己,希望待会也不要说出自己也藏身在这。
可是下一刻,当苏白齐看着这个女子向暗长老走去时的背影之时,却是身躯剧震,双目渐渐紧缩,心中激荡万分,难道是她?苏白齐不敢肯定,那个人应该早就死了吧。这个女子也只是和她身形相似而已。他这么跟自己说着,慢慢将心情放缓。
那女子款款的走向暗长老,面纱下的表情诡异。她刚一出现。暗长老便已经认出她来,待到那女子走到他面前。他微微低头道:“易……”
他还没开口,那女子打断道:“有事回去说,我今日是恰巧路过此处,你做的很好。”
暗长老被她夸奖一句,似乎无比兴奋,一双眼晴都乐得眯成了一条线。
苏白齐听那女子声音,这才断定这女子虽是身形极像她,但是声音却是差别极大,自己现在怎么还在想着她?苏白齐自嘲一下,突又惊奇,听这口气,这女子竟是这暗长老的首领,那么她为何不揭破自己呢?暗长老身为十大长老排行第二的,除了毒长老和门主怎么还会听命于他人呢?他心中惊疑不断,只觉得这次来川蜀,像是进入了一个迷局。
那女子左手一挥,自己当先走开,暗长老赶忙随上,只是那女子临走之前却望向苏白齐藏身的地方,似乎是在想些什么,随即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开。
暗长老不明所以,这位主子今日不但神情诡异,连说话声音都变了,只是再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过问她的事情。自己可是有天大的把柄在她手里,何况这次自己设计门主,收揽人心,还要指望她那万贯身家呢。
苏白齐藏在树后,本已平静的心情却因为那女子的回眸一视再起波澜,真是太像了,连脸的轮廓都那些像,若不是声音差着十万八千里,苏白齐真是要把这个女子当成她了。只是,终究还是幻想,如果是她,又怎么会不与自己想见?
苏白齐并不知道,那个女子现在心里所想的。
白齐,原谅我不见你,这十年来我一直再找你,从我治好了病我便开始找你,只是见到了你,我却是不敢相认,如若你十年间都不去听雨阁,你自然是不在乎我的,还是恨我的,那我还见你做什么?而如果你去了,看了那封信,听到绿儿的话,你自然还是要恨我的绝情,那么我见你又能做什么?
她的心底激荡比之刚才的苏白齐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与天旋地转一般。
因为,她就是泸州城易大善人。
她的名字,叫做,易水寒。
待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树林,苏白齐的心情才平缓过来,他从树后走出,心底盘算着今晚发生的这些事情,想着应对的策略,慢慢的踱步去泸州城。
易水寒打发走了暗长老,自己便趁着夜色来到城中最豪华的那座房子,泸州易府。她敲开门,丝毫不理睬那请安的看门家丁,自顾自的就直接走向中堂会客大厅,那些个家丁侍女都是面面相觑,今日主人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易水寒一向是治下破柔,因此整个易府的家丁仆人都是极为尊敬爱戴这位主人,今日见她形色反常,心底都暗暗担心。有几个颇有见识的家丁见易水寒刚一回来便直接去中堂找老主人,猜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们又想起前几日府中不停的闹贼,但每次都被主人和老主人抓获,更是猜测到肯定是有人想对付主人,自己的主人身为川蜀省第一善人,不只对待自己这些下人们极好,更是乐善好施,活人无数,是哪个天杀的坏人跟主人作对?
这些家丁聚在一起商议着,有一个家丁姓林,因为排行第三。人称林三。在易府上下颇有人缘。为人仗义,被尊称为“三哥”,此时林三听到众位家丁的商议,想起今日自己去城内放粥时听到的一些传言,不由得皱起了眉,一脸忧心忡忡。有个丫鬟看到三哥的担忧表情,不禁问道:“三哥,怎么了?”
那林三长舒一口气。神神秘秘的道:“今日我去城内放粥,听到有人说这几日泸州城内来了不少江湖豪客,莫非是主人的对头请来对付主人的?
他这是随便猜测,杯弓蛇影,没有任何证据,却还真被他说中了。
那群家丁听到这话,群情激愤,纷纷表示,如果有人敢欺负主人,势必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的。
易水寒虽是心情激荡。匆匆赶往中堂,却还是听到了这些人的话语。心中一暖,这种感觉,有十年未见了吧,当年整个听雨阁也只有绿儿能给自己这种感觉的。
她幽幽叹气,正好一人从中堂走出,看到易水寒,脸上露出笑容,道:“你回来了。”
易水寒看到来人,点点头,道一声:“师傅。”
那人正是伊若烟,她听到易水寒的声音,脸上更是温润,这十年间,唯一的亲人就是眼前这个徒儿,唯一欣喜的就是十年前带她来川蜀救活了她,那些往事,早已不再提,那个男人都已经死了,自己为何还要纠结于那些情怨,至于自己牵挂的家人早已经跟自己再无瓜葛,唯一心疼的弟弟也已经战死沙场,这一生,就这么跟徒儿在这天府之国行善积德,也不失为是一件快事,只是,寒儿能忘记那个男人么?虽然那个人已经十年了无音讯,可是,如若他某一天出现了呢?
她正在沉思当中,易水寒幽幽道:“我见到他了。”
伊若烟还未反应过来,惊疑道:“他?谁?”
易水寒眼中雾气弥漫,看着师傅,伊若烟回过神来,知道能让她如此表情的人也只有苏白齐了,她见到他了?怎么会?自己刚才还在想着她什么时候见到他会怎样,如今就应验了呢?他十年不见踪迹,怎么刚一出现就在这川蜀省泸州城,他是神不成?
伊若烟看着易水寒问道:“他怎么会来川蜀?”
易水寒摇摇头:“我没与他相认。”
伊若烟大感惊奇,不解之极,这十年自己所见,这个徒儿的一颗心全在那苏白齐的身上,怎么如今那苏白齐来了,她反倒不敢相认呢?
她还没问,易水寒就扑在她的怀里,大哭出声,哽咽说道:“师傅,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肯定是恨我的,我该怎么面对他?若是不见他,可是我又会想他。我该怎么办啊师傅?可不可以不喜欢他?心里好痛啊师傅”
伊若烟紧紧的搂着易水寒,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微微叹气,道:“傻孩子,这便是咱们女人的命啊。情之一字,是这世间最玄妙的东西。”她话说到一半,又想起了当年自己深爱那个男子的时候,不由得心为之痛,低声吟哦: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易水寒倒在伊若烟怀中,听到伊若烟吟唱这首《摸鱼儿》,声音中有无尽的幽怨与寂寞孤独,她心情激荡,眼前又浮现起那个男子的身影。
那一夜定情,便是十年的分离,在苏白齐是十年生死两茫茫,反倒思念没有那么深,而在易水寒,她明知道苏白齐就在这世上某个角落存在着,却无从寻找,想去忘记,却怎么都忘记不了。女子一旦用情,便一生难逃情网,师傅当年说过的话果真一点不差。
苏白齐,为什么当年你要触碰我的心?
伊如烟双目也渐渐的红了,她和她似乎有着相同的过往,那些往事说了不要去提起,却原来并没有忘记,只是藏在心底某个角落,每当心被刺了一下,就会想起。
苏真,为什么当年你要牵我的手?
这师徒二人,就这么相拥着,彼此依靠,如同这十年所做的一般。
这世间本就没有多少生离死别,却被这师徒二人一人碰上一次,所谓红颜薄命,不过如此而已。
易水寒突然抚摸着自己的脸庞,悠悠想到,这十年间,他风采依旧,只是眉目间再没了那种轻佻,而自己会不会已经老了?美韶华去之何讯?十年虽是弹指一挥间,但是红颜也是弹指变老的。
易水寒神情激荡间,竟是担心起自己的面容来。她转身向旁边望去,这个季节,只有桃花翩翩落,莲花瓣瓣开,可是,她的眼前竟然有一株桂花树,一株永不凋落的桂花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