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婚礼前奏曲
到正厅时,沐晟已经在就餐。
“姐姐。”三保过来拉着我的手,牵到桌旁。我落座,三保却站在一旁没动。
“三保,坐下一起吃。”我伸手拉三保,小家伙却从把手从我手中抽出来:“姐姐先吃。”
沐晟瞅了眼三保,再看我:“你还不如他懂事。”
这么说着,我才发现三保穿的是家丁的衣服。唉,这里的家丁都是随军的士兵充当,他们对我们自然是充满敌意的。他们不知道沐晟说要娶我的用意,当真以为是看上我了,不得不让我几分,可对三保,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就不好说了。不过,先保着三保的命再说。
“怎么?看着心疼?”沐晟也不看我,只问。
“天将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天将降大任?谁?”沐晟停下筷子,半晌没动。我也没答。他心里肯定是又想多了,我再解释他也听不进去。更何况解释就是掩饰。
见我没答话,沐晟又重找了话题:“说实话,你是名门之后吧?诗词还会两句,寻常人家的女儿可是不看这些的。”
“大家闺秀算不上,小家碧玉还勉强。”这是当年老师说我的话,原封不动地搬来。你当我是傻子,听不懂你这明里暗里的试探啊:“你说我会后悔的事是什么?”
“吃好了?那走吧。”
起身牵着三保朝正门走去。
“他留下。”他毫不客气地命令。
听到沐晟在身后这一句,三保牵我的手紧了又紧,他在害怕。但我不得不放开三保的手,他会安全的,我相信沐晟。他不会轻易动他屈人之兵的武器。
“三保,乖。”我看得到三保的恐惧,眼神,表情,颤抖,整个身体都在告诉我,他恐惧。他没有开口,但他眼神在乞求:带着他。我蹲下身来:“记得姐姐刚才的话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一字不漏。他逼回眼里的泪,松开我的手:“我记得。”
这样乖巧而自律的三保,很是让人心酸。
跟着沐晟出门,并未见马车。“去哪?走路?”
他白了我一眼:“有时觉得你聪明,现在又笨得可以。没看见马呀?”
被一个小子说教可不是让人高兴的事:“看见啦。只有一匹啊,我们是两个人诶。到底是谁笨啊!再说我也不会骑。”
他懒得和我多费口舌。侍从牵了马过来,他翻身上马,一个侧身只手搂着我腰侧放他身前:“抱紧了!”策马飞驰。这时我深刻地理解了男生带女朋友看恐怖片的心情。此刻,坠马的恐惧已经完全超越了一切理智。什么矜持,什么初吻的羞辱,什么男女授受不清,全都被恐惧击得粉碎。本能反应操纵了身体和最后一丝思想,我残留的思想只告诉我,抱紧他,抱紧他才不会掉下去。
他拉住缰绳下马的时候,我早已经没魂了。腿软,全身都软。八爪鱼一样抱着他的手臂一刻也不敢松开。
不过进门后,有种东西更加要人命。那就是来自那些被俘女子的目光。我昨天被俘带进来时,好些人都看见了。现在,我却挽着敌人的手进门。我在他们心里一定是叛徒,不知多么地贪生怕死。所以她们才会用这样仇恨的目光看我,吐唾沫。
沐晟没有解释,我有些不明所以:“沐公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挑几个奴婢。”他边说已经边走向院中的其他的将领,攀谈起来。我看着眼前这群人,昨天我还是她们中的一个。
眼角寒光一闪,转眼间一把短刀直刺我面前。想后退,身后有双手死死抵住,我退无可退。只是一宿时间,我的敌人骤增。而我即将命丧于此。
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沐晟就已挡在我身前,手心里紧紧握着刀锋,鲜血直流。
侍卫蜂拥而至,七手八脚捆了那个女人,拖了出去。她到死都没说一句话,可是她死死瞪着我的眼神实在让人心有余悸。
转过身,打量刚在背后暗算我的人。是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子。面容姣好,但此刻脸色苍白,吓得不轻。只盯了她两眼,便回过头来。
“看来你应该不会再想救她们了吧。”见我发呆,沐晟拉了我的手朝门外走:“真是愚不可及,自找死路。”
“救她们?她们会怎样?所以,我们本来是来救她们的?”我早该想到的。即使是女人,战败者也是不可幸免的。
像来时一样,他将我抱上马背,这一次没有狂奔,慢悠悠地在街上嗒嗒闲步:“余下没人挑的会被发配,轮为军妓也不无可能。自杀也好,折磨也好,通常最后结局都是死。本来早上叫你来挑几个奴婢,救她们一命,但是现在不需要了。看来你已经成为她们的敌人了,显然,她们要你死,因为你背叛了她们。”
“我没有。我从来不属于她们,无谓背叛。”
“可是她们不会这么认为。”他坚定地说。
“她们会的。”
“凭什么?”他微微一笑,有一丝好奇。
“因为我会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既然你都答应跟我了,还期望别人认为你善良吗?”
“我不是说过吗,我不在乎。只是在我的世界里,没有因为杀戮的死亡。”
“就算要救,也只能救几个。你一个人能要几个人伺候?!”
“不,只要你愿意帮忙,能救所有人。”
他拉住缰绳:“愿闻其详。”
“你娶我,在这里娶我,这样办婚礼的时候不就需要许多的奴婢了吗?”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他没有回答。利落地掉转马头,回去交待几句,我们便又回了府。
回到府上已近晌午,三保出乎意料地过得并不差,我们回来时,他虽是泪眼朦胧,但好几个侍卫正围着他,搂着他的肩,给他擦脸上的泪。看见沐晟回来,侍卫们个个挺直了腰,惊慌不已。
显然沐晟心情很好,依旧笑着,皮笑肉不笑:“看来我要防的不止你一个。”说着,踱步到庭院石凳坐下,朝我招手:“后天如何?”
“什么?”顺他的意,在他旁边坐下。
“你过门的日子。”
看来我们终于在一件事情上有了默契,那就是这个婚礼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好。”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他又提起酒壶,这一次,没有给我一杯。我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想看出他的企图。可是,想知道一个人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奇怪。
“成婚时告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