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贪睡误事

第二章 贪睡误事

庭纪十五年。

初秋的季节已不再闷热,沁月阁外的枫叶林已经微微地开始红了起来。夏日的苦闷倦怠最是让人不得安生,受够了夏日的折磨,连湖边翠绿的草也无法在这凉凉秋意里恢复生机。

沁月阁的主卧外头立着两个丫鬟,脸上布满了焦急的神色,一个穿着紫色团衣的丫鬟从里面出来,从那衣料上看就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大丫鬟,是分配在主子内屋伺候的。那紫衣丫鬟脸上也不轻松,看着门口的两个丫鬟无奈地摇了摇头。

门口的两个丫鬟将那原就苦仇的脸又耷拉了一些,其中一个为难地说:"这都日上三竿了,小姐若是再不起来,夫人那边咱们可怎么交代。元锦姐姐,你可想想办法吧,若不然,可都是咱们为难啊!"

那唤作元锦的紫衣丫鬟叹了口气:"我又是何尝不知道?小姐的脾气你们还不清楚?若是没能睡醒,起来的时候咱们都是要挨骂的。"复又神色担忧地看了里头一眼,语气中微微含着嗔怪的味道:"昨儿个晚上闹得实在太迟了一些。"

元锦是府里头一辈的,从了元字辈,身份在下人中是一等的高,除了老爷夫人身边的老人儿,就没人能越过她去了。她自小陪着小姐长大,年岁较小姐长些,有些地方自然就说得上话。只是小姐最最不喜有人叫她起床,除非是自己起床的,否则那起床时的难受劲儿便是能让整个沁月阁都不得安生。往日小姐作息规律,天亮的透了便定是醒了,只是昨个儿晚上着实太闹腾了些,今儿这日上三竿了,还起不来。

倘若平日里也就罢了,只今天是太太交待过的万万要早些赶上,小姐如今还这般睡着,可怎么是好。

终于,就在元锦与外头的丫鬟们焦头烂额的时候,屋内传来了懒懒的喊声:"元锦。"

外头的人眼中立即放了光彩,元锦推开了门,身后的丫鬟们训练有素地端着盆子捧了巾帕鱼贯而入,元锦走上前,看着睡眼惺忪的小姐,顿时哭笑不得:"小姐赶紧起来吧,这头发奴婢得好一阵疏了。"

慕绾棠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迷蒙地问:"很乱吗?"

慕绾棠生的一双不算大,在她的脸上却非常适宜的眼睛,眼尾精巧地勾勒出了一个微妙的弧度,特别是刚睡醒时睡眼惺忪的模样,这样的眼睛在她脸上竟是生出了一丝丝的迷惑,真是迷的人挪不开眼去。

看着即便头发凌乱依旧遮掩不了那灵动气息的小姐,元锦微微叹了口气,今年小姐已经十四了,小姐这样好的家世,这样好的容貌,全京城的少爷只怕都会对小姐倾心;而但凭小姐的样貌,这般地灵动,京城中只怕也只有那尹家的小姐可以比一比了。

捧着巾帕的丫鬟伶俐的很:"元锦姐姐一双好手巧妙的很,让姐姐都费了一番功夫,小姐可想见了。"

说话的是方才站在外头的丫鬟,慕绾棠随性脾气好,下人们说话也就不会拘着,闹得过分了她便一个瞪眼,倒也是有威严的,下人们立即便不在闹腾。听了她这话,慕绾棠才打着哈欠软酥酥地在铜镜前坐下了。

当她一看到镜子里头的自己时,顿时就不淡定了,指着那铜镜结巴道:"什……什么东西?"

元锦知道她爱玩闹的小毛病又犯了,赶紧压下了她那纤嫩如白葱一般的手指,拿了梳子替她梳了头发:"小姐快别闹了,仔细太太可要不高兴了。"

慕绾棠放下了手,接过一旁丫鬟递过来的温湿巾帕,仔细地擦着自己的脸,一边问:"母亲?为什么?"

元锦现在真的是拿这个犯迷糊的小姐一点办法都没有,笑道:"小姐昨儿可是太尽兴了?今日是儆仪皇太后的忌日,小姐要随太太去为儆仪皇太后上香,还要去见皇上呢。"

慕绾棠眨了眨眼,道:"是呢,这我倒是记起来了,有这么一回事。"

顿了顿,她突然叫了起来:"我竟是忘了!"

底下人无一不是叹了口气,小姐向来如此,家中老爷夫人少爷无一不是宠着小姐的,小姐虽是没有那娇纵的脾气,但记性却总不怎么好。这不,连她自己也没命地催着元锦将她那乱成一团的头发给赶紧弄好了。

元锦手上一刻也不敢停,端坐闲聊间便梳好了一个发髻,清简素雅,却愈发衬托出了慕绾棠娇俏的容颜,一身因着是去祭奠故人,穿的也淡雅了一些,只着了一件水嫩浅绿的素纱团锦,那低调地秀在袖口、领口以及裙摆的清简竹叶也是京城有名绣坊兰芝绣坊的手艺,一件死物在这衣裳上,穿在这人儿身上,居然现出几分活气来。

可惜,慕绾棠却根本没想欣赏自己那娇俏可人的模样,赶忙便朝着大厅赶去。母亲定是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说不准还生气了,母亲一般不生气,若是生气了,整个左相府都连带遭殃!她脚步也不敢停,一鼓作气便赶来了大厅。

一走进大厅,她便立即感受到了那低气压,心中直呼不好,厅内奴仆都只是端正地现在两边,个个眼睛只看着脚尖,大气也不敢喘。她看了看那端坐在上方的母亲,舔着脸叫道:"母亲。"

这便是左相府的太太,管着一整个诺大的府邸,原是儆仪皇太后的长女,封号荣懿长公主,是儆仪皇太后的长女,又是嫡女,是嫡长女,身份自是无上尊贵。先帝去后便是从长公主成了大长公主,与先帝是同母所生,感情自然深厚,这相国府也是深得皇上器重,在京城乃至民间都有着很高的威望。

当初,先帝并不赞同荣懿长公主嫁与当时不过是个榜眼的慕沛,认为总归是配不上自己的女儿,幸而儆仪皇太后出面周旋,才让先帝得以松口,而荣懿长公主下嫁慕沛后,慕沛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加之慕沛在朝中也是左右周旋,为先帝暗中缓转了不少关系,也就一路步步高升,到了今天的左相地位。

澧国以左为尊,设左右两相。慕府的地位,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此刻,这个在民间有着传奇色彩的公主正黑着脸,看着自己的女儿,都不知改如何言语。慕绾棠见母亲连话都不说了,便抿着嘴,小心地走上前来拉了母亲的手,道:"母亲,回来再惩罚孩儿好吗?误了儆仪皇祖母的祭祀可怎么好?"顺便剜了一眼现在一旁悠哉的三哥。

明明昨晚两人是一同喝酒一同醉的,他怎么就能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副狼狈样?

慕太太一手指点了点慕绾棠的额头,叹气道:"明年就要及笈了,还这么没个定性。"

慕绾棠知道,她暂时算是消气了,立即笑道:"母亲,再晚可真是来不及了。"

慕太太叹了口气,心想着时辰真是赶不及了,立即吩咐到:"芙箬,吩咐下去,走吧。"说罢,站起身,慕绾棠立即讨好地在一旁扶了母亲的手,慕太太也没做反映,索性就让她一直掺着直到上了马车。

芙箬跟着慕太太已经很久了,是从宫里头带出来的陪侍丫鬟,从慕太太还是荣懿长公主的时候就陪伴在侧,经历过宫里那久负盛名的"布捷之乱",是个忠诚可靠的人儿,现今儿也依旧陪在慕太太身边。

慕太太独自一辆马车,而慕绾棠则与那三哥同车。慕三少爷看着慕绾棠那一脸愁苦样,笑眯眯地打趣儿:"掺着人的滋味可难受?"

慕绾棠本就心中不满他,听得他这么一问,更是不由得心头上火,作势便要去挠他:"母亲给我气受便罢了,你居然也敢给我气受?"

三少爷立即讨饶:"罢了罢了,我昨晚儿可是一宿没睡,这还有大半日行程,我便先眯一会儿,你看着点吧。"说罢,闭了眼睛便不再说话。

慕绾棠看着三哥那悠然的模样,好整以暇的模样真是令人又爱又恨。

这是慕皖秩,就是在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将自己救起来的人。到了他们这一辈都是从了“皖”字辈的,慕绾棠因着是个女子,便将“皖”改成了音同字不同的“绾”。慕皖秩年近二十了,父亲也不知该不该让他考个试,好歹也能搏个功名,怎奈三哥一生便像个闲云野鹤,飘忽不定,昨儿是三哥游历刚回来,和她说着这片大陆上的奇闻轶事,两人随性所致所以就喝的多了些。

三哥那随意散漫的性子和她这个现代穿越过来的女人倒是很投脾气,两人时常在一起天方夜谭,他听着她的胡言乱语,她听着他的奇闻乐事,渴了一口桂花酿,两人就这样絮絮叨叨能到天明时分。

昨儿个晚上是因为到了儆仪皇祖母的忌日,三哥这才匆匆从塞外赶回来,一赶回来就找她说话,搞的她也是晕头转向,误了今天早上的时辰。

一想到这个,她便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三哥那睡着是的模样她却是真不忍心打扰。说实话,她穿越过来的时候才十二岁,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这个三哥。那个时候他还不是这么散漫慵懒的男子,心思也是缜密的很,按照她的观察,父亲应是对他寄予很大的期望。

只是,半年后,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三哥收起了原先那谨慎的性子,突然开始游历山水,时常几个月不回家,回家之后也最多与她絮絮叨叨半天,对父亲母亲到还是敬重的,只是整个人的感觉,便不如从前一般了。

她深切地懂得,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旁人不能触及的地方,那块地方太脆弱,脆弱到一碰,那个人或许就会崩溃。

她将目光从慕皖秩身上移开,看向了街道上那拥挤的人群。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慕太太最是孝顺,儆仪皇太后忌日定是会去祭拜,因此,从出了左相府的那官道开始,两旁便都拥满了人群,想目睹这荣懿大长公主的风姿,也想着瞅一眼那名满京城官场的慕家四小姐慕绾棠。

慕绾棠从前世就不喜欢拥挤的人群,看着那街道上的人群,放下了帷帐。昨儿也是闹的太晚太累了,靠着马车也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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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门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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