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章 皇恩浩荡
今晚的月亮只有一半脸孔,在云层后边隐晦不明,一忽儿显出来那半张脸,一忽儿又不见了颜色,就如那媒人的半面妆,隔着纱帘望着,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曼青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帕子来,擦了擦眼泪,望了望身边的许炆旻,嘴巴弯了弯,想笑,可又笑不出来:“我听说四皇子回来了,心中正是激动,只想早些见到四皇子,但想想自己的身份,又不好意思过来相认,思前想后的捱了一日,这才敢过来见你。”
许炆旻一把抓住曼青的手,眼中流露出真挚的神色来:“表姐,咱们是至亲,何必讲什么身份,又有什么不好相认!现在那萧贵妃死了,三皇兄做了皇上,他心地很好,肯定不会像二皇兄那般狠毒,我们以后就快快活活的过日子,也不要担心有谁来害我们了。”他的脸上有一丝真诚的笑容:“我会做很多木器,到时候我用黑檀木给你做两把好梳子,让你出嫁时带着走!”说话间,许炆旻的眼睛亮闪闪,和曼青站在一处,两人脸盘子很是相似,眼睛也都是那种杏核眼,一看便知有血缘关系。
“表弟,我没想到竟然还能见到你!”曼青看了看许炆旻,见他没有摆一点架子,胆子也大了几分,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肩膀:“你这身子骨也太单瘦了些。”
春芳姑姑脸色一暗:“还不是被那萧贵妃给害的,四皇子出生便先天不足,亏得柳老太傅家的十小姐心善,开了个方子吃着,现在还好了不少呢。”
“十小姐?”曼青眼睛一亮,脸上漾出别样的神色来:“十小姐医术很好,为人也是极好的。表弟,有了她的方子,就不愁你的身子好不起来了。”她望了望许炆旻单瘦得就如一根棍子般的身子,眼中有一种怜悯的神色,怔怔的望了一阵,曼青突然抬起头来,眼神坚定的说:“姑姑,我定要去亲手杀了那个仇人的儿子,为我们全家报仇!”
春芳姑姑被曼青的话唬了一跳,拉着她的手道:“曼青小姐,这仇也就算了,萧贵妃疯掉了,萧国公府被满门抄斩,还连坐了五族,二皇子也被圈养起来,我们方家也算是大仇得报了,不用再节外生枝了。”
“是呢,表姐,炆旻只希望大家一切都好好的,没有必要再去寻仇了。”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拉住了曼青的手:“表姐,活着不容易,何必又去枉送了性命!”
曼青低下头来,默然不语,可心里还在不住的盘算。春芳姑姑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也是感慨万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曼青小姐,夜深了,你先去歇息着吧。”
见春芳姑姑和许炆旻两人都是不必再追究以前的仇恨之意,曼青觉得有些说不到一处去,莫非是在宫里呆得久了,看着里边得魑魅魍魉就觉得心寒,所以不想再起报复的念头?她心中一酸,站了起来点点头道:“曼青知晓了,表弟和姑姑也早些歇息罢,表弟身子弱,更当注意。”
毓芳姑姑点了点头,伴着许炆旻慢慢的往前边去了,曼青望着他们两人的身影,眼泪珠子又苏苏的流了下来,这么多年没有见到过亲人,今日终于与表弟重逢,心情自然激动。她揪住身边的一片树叶,轻轻一拉,枝头那白色的花朵便簌簌的坠落了下来,一地的花瓣,被风轻轻一吹,飘飘扬扬的飞了起来,在她身边浮起落下,就如那轻雾一般,将她笼在里边,就如一个带着丝丝愁绪的梦。
曼青微微的叹息了一声,正准备往自己院子里走了去,突然从后边冲出一个人来,猛然抱住了曼青的腰,刺鼻的酒味传了过来,让她一阵惊慌,她挣扎着喊道:“放开我!”
那人在她耳畔轻声说:“是我,你别动!”
听到这个声音,曼青突然心情放松了下来,是嚟硌巴。她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自己,感受着他那宽阔的胸膛,有一种说不出的稳定感。
“原来你是叫曼青,不叫小青。”嚟硌巴喃喃的说:“以后你改回来罢,曼青这个名字多好听,小青怎么听都像个丫鬟名字。”
曼青抬起手来擦了擦眼睛道:“我本来就是个丫鬟,叫什么名字都是个丫鬟。”其实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她叫方庆梅,可她一点也不想告诉嚟硌巴这件事情,让他误解便误解了罢。
“不,你不是。”嚟硌巴从背后伸出手来抚摸过她的脸庞:“你在我心目里是最高贵的公主,谁都比不上你。”
“主子,你在拿我开玩笑了。”曼青摇了摇头,这一辈子里边,她只有三年是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过了那最好的三年,她的生活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从小姐变成了丫鬟,家人全都消失不见,若不是柳老夫人收留她,还不知道她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
想起这些辛酸的往事,曼青的眼泪流了下来,就如那晶莹的珍珠,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嚟硌巴的手背上,如火一般灼烧着嚟硌巴的心。
“你别哭,别哭。”嚟硌巴慌乱的说,把她扳了过来:“每次见你落泪,我心里就慌。”他看着月光下的曼青,细致的皮肤,温柔的眉眼,心里一阵激荡,把她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脸颊小声说:“曼青,我喜欢你。”
曼青张大了嘴巴望着嚟硌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用力闻了一口,嚟硌巴身上散发着一阵酒的气息:“主子,你喝多了,要不是怎么会说这样的胡言乱语?”
“我没有喝多,我很清醒。”嚟硌巴很固执的望着曼青:“你以为我会醉得连自己究竟喜不喜欢你都弄不清了吗?曼青,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这个异族人,所以才找借口来推拒我?”
曼青被嚟硌巴紧紧的抱在怀里,一时间都有些喘不过气来,用手推挡着他,极力想从嚟硌巴怀中挣脱出来,可她愈是挣扎,嚟硌巴便将她愈是抱得紧了些。曼青有几分焦急,跺着脚儿道:“主子,你是高高在上的王子,我只是一个小丫鬟,怎么敢看不起主子?”
“那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嚟硌巴听着曼青的回话,嘴巴一咧,哈哈大笑起来,打蛇随棍上的发问。
“主子,你醉了。”曼青趁着嚟硌巴高兴手放松了几分的机会,奋力把他推到一旁,拼命的朝自己房间里跑了过去,回头望了望,就见嚟硌巴站在路边上,正在呆呆的望着她的身影,鼻子也有几分发酸。
一口气冲回到屋子里边,曼青把门关好,捂着胸口回想着刚才的事情——嚟硌巴竟然向她求婚!他竟然问她愿不愿意嫁他!一颗心砰砰的跳得厉害,她望了望桌子上那盏暖黄的灯火,一阵说不出来的悲伤慢慢的涌上了心头,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只是一个丫鬟,而他却是鞑靼的王子,即便他再落难,他的身份也不是她能所能触及的。曼青唇边露出一丝凄然的微笑,摇了摇头:“不,那只是他喝醉了而已,像我这样的人,如一颗尘埃般渺小,又怎配并肩站在他的身边!”
呆呆的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望着那盏幽幽的灯火,曼青她想到了那个晚上,她差点被徐玟琛污辱,嚟硌巴从外边走了进来,如天神降临般抱起了她。可是,他也看到了她那不堪的一面,衣裳被撕裂露出了洁白的肌肤,被压在徐玟琛身下无能为力的挥动着手脚……这一切,他都看到了,难道他不觉得自己不纯洁吗?为何他还要开口求婚?
“他喝醉了,喝醉了。”曼青难过得流下泪来,她将自己的头埋在臂弯里,眼中的泪水就如河流一般,汩汩而出,将她的衣袖都打湿了一大片。她多么希望自己在嚟硌巴面前一直是那般纯洁无暇,可是她却将自己的清白给糟蹋了。
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家人报仇,这是她应当做的,曼青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坚定的看着那盏不住摇晃的油灯,眼泪似乎已经止住:“不,我不后悔,我一点也不后悔。”
桌子上的灯火不住的摇摆着身子,没有回答她,曼青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了自己床边,将被子拉了过来:“睡了罢,也许起来发现这不过只是一场梦。”
第二日醒来,外边已经是大亮,隔着窗纱都能见着那阳光夺目,这盛春的早晨,一开始便是那般让人心中充满欢喜。可是曼青的心却依旧是沉甸甸的一团,昨晚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头有一只熊正在追赶着她,正在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人从旁人赶了过来,定睛一看,却是嚟硌巴,他搭弓射箭,那只熊应声而倒,就在她不远的地方倒下来,鲜血从洁白的雪地里流了出来,殷殷的一团红色,就如雪地上开出了一朵朵瑰丽的花。
这个梦实在太令人惊骇了,曼青坐在床上,不住的喘着粗气,望了望窗外外边的光亮,她稳了稳心神,原来已经天亮了。将被子掀开,趿拉了鞋子下来,穿上了衣裳,拿着梳子将头发梳了梳,推开门走了出去。
眼睛只顾看前边,却被脚边的一个东西绊住,曼青“嗳哟”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定睛一看,有个人黑乎乎的一团缩在那里,大着胆子看过去,原来是嚟硌巴。
他身上只盖着一床薄薄的羊毛毯子,春日的夜晚,露重霜凝,那毯子上边已经结了一层白霜,他的头发纠结着,上边也沾着早晨的露水,正一闪一闪的发亮。
“主子,主子。”曼青蹲了下去,推了推嚟硌巴:“你怎么睡在这里?”
嚟硌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曼青焦急的脸,咧嘴笑了笑:“我想离得和你更近些。”
曼青听了这话,呆呆的蹲在一旁看着嚟硌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昨晚说的话是认真的。”嚟硌巴坐了起来,伸手抓住曼青的手:“我会一直等到你愿意的那一日。”
“主子,你的手好凉,曼青来服侍你梳洗罢。”曼青站了起来,抹了一把眼睛,顺手把嚟硌巴也扯了起来:“快进屋子去罢。”
嚟硌巴包着毯子跟在曼青身后走进屋子,头发就像一团乱草般。坐在桌子旁边,曼青拿起梳子沾着水,慢慢帮他梳理着头发,把所有的头发都梳理通顺了以后再按着他平素那习惯,织了几根辫子。
嚟硌巴默默的从镜子里看着曼青细心的给他做着这些事情,神思回到了很久以前,母妃在的时候也是这样温柔的帮他梳理着头发,贴着他的头温柔的笑着:“嚟硌巴,我的孩子,你要快快长起来,要长成鞑靼第一勇士!”
可惜母妃已经不在了,她得了重病,一点点的憔悴下来,汗父也不再在她屋子里过夜,最后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个人世。想到这里,嚟硌巴的心便痛了起来,突然握住曼青的手道:“你不要去报仇,不要离开我。”
曼青惊讶的看着嚟硌巴,昨晚他究竟听去了多少秘密?
“你想要杀二皇子,可是现在,依着你的情况,却是做不到的。”嚟硌巴瞅了瞅曼青:“我也不会让我的女人去送死!”
“主子……”曼青心里好一阵别扭,他的女人?什么时候自己成了他的女人?
“你且别说话!”嚟硌巴握紧了她的手几分:“你放心,那二皇子,活不了多长时间,都不用你动手。”
“为什么?”曼青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难道还有人想杀他?”
“二皇子被圈养,若是他不死,他的妃子们,下人们都不能出府一步,自然有人不会甘心过这种日子的,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边,等着看结果便是了。”嚟硌巴望着镜子,叹了一口气,即便是徐玟琛周围的那些人不想害他,就是宫里的太后娘娘也不会罢手的,瞧她那种手段,岂能让徐玟琛好好的活着。
曼青听了嚟硌巴的话,若有所思,站在那里望着那堵粉白的墙壁,呆呆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嚟硌巴一手拉住她:“曼青,嫁给我,好不好?”
曼青脸上蓦然升起了一阵红润,看得嚟硌巴眼睛直发呆,嚟硌巴站了起来,刚刚想有所行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从在外边恭声道:“王子殿下,乔世子过来了,想请您去前堂一叙。”
嚟硌巴尴尬的将手放在曼青的腰上,不知道如何是好,曼青将他奋力的一推:“主子,你快些出去,莫要让乔世子久等!”
嚟硌巴望了她一眼,将手放了下来:“你且跟我走!”
三步并做两步,嚟硌巴带着曼青走到了前堂,那里已经坐了两个人,都是他认识的,一个是乔景铉,一个是柳明媚。
“乔世子,世子妃!”嚟硌巴走到乔景铉面前,拱手行了一礼:“不知道今日过来可有什么事情?”
“皇上派我来寻你,你就与我一道进宫去罢。”乔景铉笑了笑:“你不是一直想回鞑靼去?我估计该是就要让你回去了。”
“真的?”嚟硌巴眼睛一亮:“皇上终于肯让我回去了?”
“我猜是这事情,你且莫要想得太多!”乔景铉看了嚟硌巴一眼,哈哈一笑:“是不是很高兴?”
“那是当然!”嚟硌巴转脸看了看曼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我要带她一道进宫去!”
“这个恐怕不行,皇上没有让她去,我也不能带着她进去,到了后宫那边,也会有人拦着不让进去的。”乔景铉拉住明媚的手:“有我夫人在这里陪着,你还不放心不成?”
嚟硌巴摇了摇头:“自然不会不放心,那当然好。”他眼睛瞟了过去,就见曼青和明媚说得亲热,心里突然酸溜溜的一阵不舒服,为何曼青就从来没有这么舒心的对他笑过?可对这位世子妃,却笑得真是欢畅!忽然间,他脑海中浮出了一个念头,曼青这般信服那世子妃,若是这世子妃能帮自己好好劝劝曼青,那两人的亲事自然就会成了。
“世子妃,能否借一步说话?”嚟硌巴朝明媚走了过去,眼巴巴的望着她,乔景铉一步跨到了明媚身边:“嚟兄,你想说什么,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嚟硌巴瞧着他那紧张模样,心中好笑:“乔世子,你放心,我不会对世子妃有什么别的举动的。”他引着明媚走到一旁:“世子妃,你能不能劝着曼青嫁给我?我知道她心里着实喜欢我,可总是说什么身份不般配,我都不知道该拿她怎么样才好了。”
明媚瞧了一眼这可怜巴巴的男人,微微一笑:“这有个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你难道不会利用?”
“大好的机会?那是什么?”嚟硌巴有几分不解:“我怎么不知道?”
“你自己去想,今日皇上召你进宫,该是解决你回鞑靼的事情,若是你就这么回去了,曼青不跟你走,以后你们两人便再也见不着面了。”见嚟硌巴脸上全是沮丧的神色,明媚心中暗自好笑:“难道三王子殿下不会去求我们皇上赐婚?若皇上知道你与我们大陈的姑娘倾心相爱,他肯定会给曼青一个配得上你的身份,这样你们两人便能成亲了。”
嚟硌巴眼睛一亮,朝明媚深施一礼:“多谢世子妃提点。”
见嚟硌巴与乔景铉走了出去,曼青走到明媚身边:“十小姐,你们方才在说什么?”瞧着嚟硌巴与明媚说话时,眼睛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曼青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嚟硌巴是不是在与明媚说她昨晚那件事情。
“你想呢?”明媚朝曼青笑了笑:“你究竟喜不喜欢嚟硌巴?他那眼神,很是真诚,我看他绝不是骗人的。”
曼青心中一暖,可还是摇了摇头道:“我和他,身份千差万别,十小姐,我自己知道几斤几两,就不妄想那些了。”
明媚叹气道:“你为何要妄自菲薄!只要两人真心喜欢,身份地位全然没什么问题。”
曼青低头站在那里,没声没响,脑子里却在不住的想着这件事情,十小姐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只要两人相互喜欢,身份地位这些……她的脸微微一红,朝明媚行了一礼:“十小姐要不要去看宁王?昨日他搬到府里来了,还说起你呢。”
明媚惊讶出声:“我却不知道他搬过来了,咱们过去瞧瞧。”
嚟硌巴被乔景铉带着去了大陈皇宫,走到昭文殿,见着徐炆玔一身明黄色的衣裳坐在龙椅上,那模样确实有几分不凡。还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般穿戴的徐炆玔,比那日在太和门见着的,又威严了许多。
“表哥,我替你将鞑靼的三王子带过来了。”乔景铉站在那里拱了拱手:“嚟兄,快些拜见皇上!”
嚟硌巴弯腰行了一礼,徐炆玔从龙椅上坐了起来,他头上的珠冕哗啦啦的响了起来,颗颗白色的珍珠圆润,瞧着就华贵之至。笑着望了一眼嚟硌巴,徐炆玔清了请嗓子:“三王子等朕的消息有些日子了罢?”
“哪里,哪里,皇上日理万机,无暇顾及这等小事,嚟硌巴自然是知道的。”到大陈久了,也学了一些面子上的话,嚟硌巴用得也是如鱼得水。
徐炆玔呵呵一笑:“三王子,朕知道你的心情,早就在今年年后就派使臣去鞑靼与那汗王交涉,昨日时臣已经回来告诉了朕那交涉的结果,那汗王准许你自领本部落人马西迁,绝不能对你进行追杀,西迁后你可在属地上自立为王,从此和鞑靼再无瓜葛。”
嚟硌巴听了以后,既觉黯然,可又无奈,这已经是目前对于他来说最好的结局了,昨晚他便已经想过了这个结局了。大哥把持了朝廷,他也拿不出什么实力来和他对抗。借助大陈来对付大哥也是不现实的,毕竟一场战争要耗费多少金钱和人力,他也是心中有数的。而且大陈还有他的二哥,自己被赶出来这么久,二哥的势力肯定积聚得要比他壮大多了。大陈得新皇能做到这一点也确实是尽力而为了,而且大哥也不敢不答应他的要求——现在鞑靼穷得很,还没有足够多的钱来装备军队与大陈来好好的打一仗。
“多谢皇上。”嚟硌巴朝徐炆玔笑了笑:“嚟硌巴实在感激。”
“若是你思乡得紧,那你收拾整理下,过几日便能动身,你还有什么要求要对朕说?朕都尽量满足你。”徐炆玔见嚟硌巴高兴,心中也是欢喜,能帮人一些忙,他也觉得开心。
嚟硌巴瞬间就想到了明媚给他的建议来,赶紧朝徐炆玔一拱手:“皇上,嚟硌巴倒是有个要求,还请皇上成全。”
徐炆玔见嚟硌巴一张脸发亮,心中一怔,不知道这鞑靼的三王子究竟要求他什么:“你且说来听听。”
“嚟硌巴与大陈一名女子倾心相爱,可她却总说自己身份地位配不上我,不愿意嫁我,还请皇上赐婚嚟硌巴,嚟硌巴不胜感激。”嚟硌巴的两道眉毛扬了起来,那表情十分快活,仿佛曼青就站在自己身边一般。
“哦,原来是这样,那女子是谁?为何说身份配不上你?”徐炆玔大为好奇,他自己也算是多情之人,只可惜不能娶明媚,心头正觉遗憾,现在见到了受感情困扰的嚟硌巴,更是觉得有几分同情。
“表哥,这女子你或许认识。”乔景铉笑了笑:“你去过柳太傅几次,可还记得柳老夫人身边站着的那个丫鬟?”
“丫鬟?”徐炆玔眼前忽然晃过一张脸来,生得容颜娟好,还似乎很面熟,就是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一般:“是不是那个高挑个子,脸白眼睛大的?”
“正是。”乔景铉点了点头:“她叫曼青,乃是过先皇的明妃娘娘的侄女。”
徐炆玔“哦”了一声,难怪以前在柳府见到曼青这丫鬟时就觉得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和谁相像,这么一说方才想起,她和过世的明妃,和四皇弟长得有些相似之处,难怪自己见着便觉得在哪里看见过似的。
想起明妃妃之死,方知府被流放,徐炆玔心中倒也有几分怜悯,望了望站在一旁,脸上全是期盼神色的嚟硌巴,他抬起手来道:“来人,拟旨。”
嚟硌巴眼睛一亮:“皇上,你答应了?”
徐炆玔含笑答道:“自然是答应了,而且我好要封曼青做郡主才行。”
“郡主?为何?”嚟硌巴眨巴眨巴了眼睛:“皇上,你这郡主县主可真是容易得封,乔世子得世子妃,”嚟硌巴指了指乔景铉:“被皇上封了郡主,那个郭家九小姐被封了县主,县主又封曼青做郡主?”
“怎么,难道你还不愿意?”徐炆玔满脸尴尬,被嚟硌巴这一说,这大陈的郡主县主似乎满街走一样了。可娶曼青却是无论如何不能不封,而且封赏的身份还不能低了,毕竟是涉及到两国邦交的问题。
“没有,没有,嚟硌巴只是高兴,皇上只管封,封公主我都没意见。”嚟硌巴心中懊恼,只觉得自己多嘴,万一大陈的皇上听了觉得自己封得太多,忽然间就不封了怎么办?
徐炆玔见了他这紧张的模样,只是笑了笑,转脸对那中书令道:“赶紧拟旨,封那曼青姑娘为嘉和郡主,由英亲王府乔世子护送前往鞑靼成亲。”
乔景铉一愣,没想到这事儿还有他一份,瞅了徐炆玔一眼,心中暗道,表哥是想将他支走了,以后可以多召明媚进宫相看不成?他心中冷冷的哼了一声,自己可要想法子将明媚带走,绝不能让表哥有隙可乘。
嚟硌巴笑得春风得意,这可算是心想事成,大陈新皇帮他把事业和家室全解决了,甚是欣慰,连声向徐炆玔称谢,并承诺他的汗国定会万世与大陈交好。
嚟硌巴领了圣旨与乔景铉一道回了宁王府,明媚与宁王曼青正在大堂,见他们两人回来,众人都殷殷的围了过来:“怎么样?皇上召见说了什么?”
嚟硌巴将圣旨举了起来:“我可以回鞑靼去了,领着自己的部落西迁!”
许炆旻听了连声道喜:“三王子果然心想事成!”谁不想回自己家乡呢,这可算是得了自由,当然是不错得。
曼青若有所失的看了嚟硌巴一眼,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一想着嚟硌巴要去了,忽然间惆怅得想要哭。她抿嘴站在那里,低垂着头,一双手放在前边,十指交握,骨关节都有些发白,就如那新瓷一般。
明媚在旁边见了淡淡一笑,心里想着,不知道这嚟硌巴究竟有没有向徐炆玔去提要求,她瞄了一眼曼青道:“三王子殿下,若是你要回鞑靼了,那曼青你带不带走?还是让她留在大陈罢?我正好还缺个贴身丫鬟呢!”
嚟硌巴听着明媚的话,好一阵吃惊:“十小姐,你刚刚还不是让我去像大陈皇上求赐婚的?怎么转眼就让曼青给你去做贴身丫鬟了?”
明媚又好气又好笑,自己这不是故意这般说的,这嚟硌巴怎么就一点都不懂她的意思呢?明媚抬了抬眉头:“那你有没有去求赐婚呢?”
“有,当然有!”嚟硌巴转脸看了看曼青,又看了看前堂里的人道:“我昨日已向曼青求婚,希望她能嫁给我,她只说地位低微,配不上我。”
众人听了这话皆是惊喜,连忙向嚟硌巴和曼青道喜,谁知曼青却道:“我乃是一个丫鬟,身份低微,自是配不上主子,难道不是实情?十小姐,你也别给他出什么主意了,我还是回柳府继续去做我的丫鬟罢!”
嚟硌巴眉头一皱,走了过去,直接拖住曼青的手道:“只要我说配得上便配得上,谁又敢说多话?”
乔景铉见他们俩这模样,哈哈一笑:“曼青,你也别总拿身份说事,你姑母是先皇宠妃,你祖父乃是四品的知府,你父亲也是朝廷官吏,你本来就是小姐出身,何必如此贬低自己?你直接说想不想嫁嚟硌巴,也让嚟硌巴知道你的心思。”
嚟硌巴听了这番话,也是连连点头,热切的望着曼青道:“你且放心,我今后定会好好对你。”
曼青被他盯得脸红,慢慢垂下头去,周围的人看着这情景,心中也知道了个大概,皆是微微的笑了起来,许炆旻更是兴奋,走到曼青面前道:“表姐,你放心,我看着这位鞑靼三网子便是个耿直人,他定不会食言的。”
春芳姑姑也在一旁弯着眼儿笑:“瞧沐王爷这说的,好像是个大人了一般!”
乔景铉这才从怀里拿出一张黄绫圣旨来:“曼青,这是给你的,本来要派内侍过来,让你摆香案接旨的,我与皇上说怕你没见过这般大场面,也没有银子打发那些传旨内侍,皇上就让我直接将这圣旨带回来了。”
“皇上还有圣旨给我?”曼青大吃了一惊:“圣旨上写的什么?”
“你且跪下接旨,本世子就暂时权且充当传旨内侍罢。”乔景铉将那黄绫圣旨展开,见着上边一堆的敬语,皱了皱眉头,直接将那几句话拘了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朕特封曼青为嘉和郡主,嫁与鞑靼三王子嚟硌巴为妻,封英亲王府世子乔景铉为送亲使,五日后护送嘉和郡主去鞑靼成亲。钦此。”
“哟,曼青,你都是郡主了呢。”明媚一手将曼青拉了起来,含笑望着她:“这下你可放心了?”
曼青含着眼泪点了点头,伸手将那圣旨拿了过来,仔细看了又看,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春芳姑姑赶紧递了帕子给她:“小姐你擦擦眼睛!哟,现在都不能叫小姐了,得喊郡主娘娘!”
明媚瞅着曼青直乐;“还哭呢,这不是大喜的事儿?”
乔景铉站在一旁拉明媚的衣袖:“媚儿,是为夫向皇上表哥介绍曼青的情况,表哥知道了才封她郡主的,我这月老可做得好,现在竟然是要好人做到底,皇上指了我送嘉和郡主去鞑靼成亲。”
明媚含笑看了他一眼,表扬道:“你是个不错的!”
“媚儿,你跟我去鞑靼玩,怎么样?”乔景铉朝明媚眨了眨眼睛:“你日日在府里被拘束着,怕也不舒服呢。”
“去鞑靼玩?好啊好啊!”明媚笑了起来:“这阵子鞑靼的草原应该绿了,咱们可以去骑马玩,想必很是惬意。”
“可不是呢。”摸了摸头,乔景铉哈哈的笑了起来:“媚儿,只是怕母亲不会同意你跟着我过去,她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媳妇,当然要拘在面前摆婆婆的架子,咱们得想点办法才是……”乔景铉眼珠子转了转,脸上露出笑容来:“媚儿,这样罢!你先别在母亲面前透露出风声来说知道我要去鞑靼,就当不知道这回事情一样。哪日若是她找你,求你跟我去鞑靼,你得推了两回才能答应。”
明媚转转眼珠子,马上知道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乔景铉,你竟敢骗你母亲,看我不揭发你!”
“我还不是为了你吗?知道你不想被拘在府里,闷得慌!”乔景铉作揖打拱道:“娘子,天机不可泄露!”
第二日,乔景铉愁眉苦脸的来到主院来向英王妃辞行:“皇上封了儿子送亲使,过几日要送嘉和郡主去鞑靼成亲了。”
英王妃正用了早膳,将一切事情都做妥当了,心情很是不错,见着乔景铉走过来报了这个信儿,更是高兴,笑着道:“这不是好事儿,大陈去的送亲使,威风凛凛,谁敢不巴结你?这一路上过去,还能见着不少好风光,到了鞑靼那边,想必他们也会将你视若上宾。”英王妃瞧瞧自己的儿子,越发觉得满意,年纪大了些,那份俊朗就更显现出来了,见着他那俊眉星目,英王妃自是得意不已。
“母亲,那鞑靼乃寒苦之地,儿子在玉门关时便经常被风霜所袭,头重体热闹个不歇,现在一想着还要去更北边,心里就有些不快,怕是要多带些药去才是。”乔景铉看着英王妃那得意模样,心中觉得好笑,但却还得一本正经的说下去,若不是这样,那他的计划就要被打乱了,英王妃才不会放了明媚与他一道出去呢。
听乔景铉这么一说,英王妃也紧张起来:“那不如向皇上去推了这个送亲使的差事?”
“圣旨都下来了,哪里还能推得掉?”乔景铉见母亲半日不上道,心里也是着急,做出一副悲伤的模样来:“母亲,恐怕儿子回来的时候你都不会认识儿子了!”
“我苦命的铉儿!这可怎么办才好?”英王妃的眼泪主子都要弹了出来,也是愁眉苦脸的看着儿子,想着过几个月回来会是什么样子,突然她心中一亮:“叫你媳妇跟你一起去,她医术精湛,自然能照顾好你!”
乔景铉心愿达到,却也不敢透露出快活神色来,只是推辞:“媚儿该留在府里,在母亲大人面前代儿子尽孝,怎么能跟儿子去呢?”
英王妃却坚持道:“铉儿,你怎么就这般执拗起来!”见着儿子成亲以后不但没有忘记自己,反而把这个当娘亲的放在第一位,英王妃乐得嘴巴都翘了起来:“让明媚跟你去!我好好的在英亲王府,没有她也是一样的过日子,你可不行,她跟着你自然能够照顾得周到!”她转脸对宝珠吩咐:“去把世子妃叫来,就说我有要事找她!”
宝珠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心中长叹一声,这母亲关心儿子真是人之常情,像英王妃素日里打理事情有条不紊,可是一听世子爷这般说,便乱了分寸。她在旁边见着乔景铉虽然脸上是一副悲伤模样,但听说去叫世子妃过来,那眉毛瞬间便扬了起来。
这不明摆着吗,世子爷想带世子妃出去游山玩水,偏偏英王妃却如水里那条笨鱼一般,见着一个诱饵便咕嘟一声吞了下去,只是跟着世子爷的说辞跑了。只是自己不过是一个奴婢,也没必要去多嘴多舌,免得到时候世子爷记恨自己——毕竟这英亲王府日后总是这世子爷与世子妃的天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