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引子

第525章 引子

下雨了?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有些水珠从天而降,打落在脸上,微觉冰凉。然后,他彻底醒了过来,就像从深深的河底浮上水面一般,睁开眼睛后,出现在视线内的是一张女人的脸。

高高挽起的发髻,弯弯的眉,挺翘的鼻,薄薄的嘴,瓜子般瘦削的脸蛋,面色惨白,双目中闪耀着粼粼的波光。原来,并不是下雨,那些水珠不过是女子滴落的泪。

女子痴痴地望着他,神情颇为温柔,目光中透着一丝凄婉,几分不舍,她俯身下来,嘴唇颤抖着,一次又一次地亲吻着他。

这是怎么了?

和大多数才从睡梦中醒来的人一样,他还有些迷糊,懵懂之中,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快,形形色色的画面分沓而来,像万花筒内的世界一样在他脑子里旋转,各种各样的信息一股脑地涌了上来,让他目不暇接,思维顿时陷入了瘫痪的状态,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疼痛难忍,不由闭上了双眼。

面部一松,那女子离开了,一阵嘤嘤的哭泣声传来,由低到高,又由高到低,像一曲悲凉的歌在他耳畔萦绕。

然后,远处传来了一阵奔雷声,轰隆隆,就像某个神灵在愤怒地嘶吼。

再次睁开眼睛,努力扭动脖子,却发现花了许久的功夫,也只能勉强将头扭到四十五度的方向,按捺住内心的惊恐,仔细地观察周遭的环境。似乎,自己是躺在一张木榻上,好像被一些软软的丝棉织品包裹着,包裹得极紧,让他无法使劲,难以动弹。

头上方是一根巨大的木梁,上面雕刻着一些花纹和图案,甚是精美。

一只粗大的红烛端放在一个黑色的灯盏上,放在木榻旁的一个圆桌上,烛的顶端,开着一朵红色的小花,室内的亮光就是来自于此,烛光映照下,那女子身着红色的裙裳,在榻前来回走动。

正对木榻的那一面墙壁上开着一扇木窗,窗户半开着,外面一阵漆黑,偶尔一阵白光闪过,将屋内外的世界照得雪白一片,然而,它停留的时间过短,使得他无法看清楚整个世界,白光过后,就是轰隆隆的奔雷声,看来,的确是要下雨!

起风了,木制的窗户猛地撞了回来,打在窗棂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随后,又荡了出去,就这样往复不已。

烛光在风中跳跃,屋内阴晴不定。

那女子慢慢走回到木榻前,她俯下身来,直勾勾地注视着他,在女子那双泪光闪闪的眼中,有着一丝难以隐藏的绝望。

“哗啦!”

随着一声霹雳,雨终于落了下来。

女子亲吻着他的脸,那吻冰冷而湿润。

然后,她猛地站起身,毅然离去。

他决定开口说话了,想要问个究竟,然而,从嘴里发出的却是一些含义不明的吱呀声,那分明是某个还没有学会说话的小孩发出的无意义的嘶喊。

那女子听见这声音,回身望了一眼,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虽然是在笑着,那神情却分明凄楚无比,她弯下身,将一个锦凳搬到了房梁之下。

他大惊失色,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不出话来,情急之下,用力摆动双手,终于挣开了一些空间,举起了手来,然而,出现在视线内却是一只嫩白的小手臂,像藕节一样脆生生的,手掌也小得可怜,这分明是一双婴儿的手臂。

不应该是这样啊!

这时,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谁,然而,这并不能好过一些,反而更让他觉得糊涂,为什么一觉醒来,一个大好青年就变成了一个婴孩呢?饶是他一向冷静,睿智,不喜感情用事,在这一刻,也有了神经错乱之嫌。

是梦?不是梦?

是梦!不是梦!

他呆呆地注视着那个女子,瞧见她解下腰间的衣带,瞧见她将衣带绕过房梁,然后,将衣带拴在一起,打上死结,瞧见她回头,向自己最后一次微笑,最后,女子将脑袋钻了进去。

他大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阵风穿过窗户猛地刮了进来,烛光突然熄灭,眼前一片黑暗。

“咣当!”

黑暗中,听见了锦凳倒在地上的声音,然后,听见房梁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好半天,这声音才消失不见。

“哗啦!”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世界一片惨白,视线中,一个红衣女子漂浮在半空中,在他面前,随着风轻轻摆动,她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不复最初所见时的美丽。

他闭上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也许,这只是一个梦罢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回到原本那个熟悉的世界。

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什么人重新将红烛点燃了,烛光闪耀中,一睁开眼睛,瞧见的还是那根雕饰精美的房梁。

下意识地扭动脖颈,往一侧望去。

那扇半开的木窗这时却已紧闭,窗外,电闪雷鸣,哗啦啦地,倾盆大雨依然在下着,吊在房梁上的红衣女子却不见了踪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然后,他瞧见了那两个人。

一个人在室内来回走动,那人被烛光拉长了的影子在墙壁上不停地晃动,另一个人则安静地站在屋子的角落里,刚好位于他的视野边缘。

走动的那人一身古人装扮,头上戴着一顶纱帽,有点像他在影视剧中所瞧见的员外帽,衣裳乃是长袍宽袖,腰间系着一根锦带,带扣乃是一块碧玉。

那人的年龄在三十上下,细眉,长目,阔鼻,长方形的脸,三缕长髯飘拂在下颌,他低着头,在室内狭小的空间内,来回踱着步子,神情显得格外阴郁。

站在屋角的那人则是一身青色道袍,头上挽着一个发髻,上面插着一根青色的玉条,面孔狭长,下颌的胡须甚是漂亮,乌黑油亮,晃眼望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很难确认那道士的年龄,说他三十岁也行,五十岁似乎也错不到哪里去,道士神态安详地站在那里,与在室内疾走的另一人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窗外,响起一道惊雷,雷声甚是惊人,雷声中,大地似乎在战栗抖动,那个疾走的身影停了下来,面向木榻方向,脸色阴晴不定。

那人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突然疾步来到木榻前,目露凶光,沉声喝道。

“孽种,我答应过你母亲只要她自杀,就留你一命,不过,我现在反悔了!你身上留着那人的血,断不能留下,马上,我就送你去见你母亲,要怨,就怨你命不好吧!”

说罢,那人俯下身来,伸出双手,握住了他那小小的脖颈,他感到了那人的手指尖传来了一阵刺骨的冰凉。

面对这样的处境,他一点也没有觉得惊恐,反倒想要发笑,这真是一场奇怪的梦!或许,被这人扼死之后,自己就会醒来吧?原来的那个世界虽然无趣,原来的人生虽然无聊,却也不是无法忍受啊!

他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着。

“苏兄,且慢!”

道士突然开口喊道,声音隐隐有金石之音。

那双手仍然放在他的脖颈上,不过,力道却收了起来,他听见那人的声音响起,像从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一般。

“道长,你这是何意?”

“苏兄,这小孩杀不得!”

“为何?”

那人松开了手,脖子上的压力减轻了,他不由大声咳嗽起来,很难受,咳得连眼泪都流了下来,再次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世界慢慢由模糊变得清晰。

那个道士与那人并肩站在了木榻前,正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望着他,忙下意识地哭嚎了两声,在他看来,这才是一个婴儿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有的反应,他非常清楚,绝不能让这两人知道自己能够听得懂他们说的话,虽然,他不认为他们能知道。

“苏兄,还记得前些日子贫道给你批的命吗?”

“嗯!”

那人点了点头。

“苏兄的命格极其强硬,乃是克子之相,这也是庄主前面的几个儿女夭折的原因,本来,贫道也没有解决的方法,不过,见到此子,贫道终于有了解决之道!”

“真的?”

那人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刚才,贫道推算了此子的命格,此子的命格乃是金石之命,乃天生的挡煞之相,对苏兄实有大用啊!”

“道长,究竟如何,请快快道来!”

“苏兄,要想破解无子嗣之命,须认此子为子,与之朝夕相对,让其化解苏兄的天生煞气,也只有此子,才能抵挡得住苏兄的煞气,日后,苏兄有了子嗣,也不能与你住在一起,当择地另住,待得此子十六岁后,苏兄的煞气方才能被其全部化解掉,那时,苏兄就可以尽享天伦之乐了,至于此子,到时就不需要了,想要怎样处置他,也尽在苏兄一念之间!”

“呵呵!”

那人听了道士之言,哈哈大笑,连声说道,甚好,甚好。

“孽种,看在你还有一点用处的情况下,今日就饶你一命!”

说罢,那人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瞄了木榻上的他一眼,转身离去,就在那人转身之际,一丝神秘的笑意在那道士脸上一掠而过,道士深深地瞧了木榻上的他一眼,状似满意地点了点头,跟在那人身后,一前一后地走出屋去。

烛光摇曳,屋外,依然电闪雷鸣,倾盆大雨。

躺在木榻上,脑里一团乱麻,莫名其妙的事情来得太快,一桩接着一桩,让他无从反应,现在,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渐渐地,困意袭上心来。

这是一个梦!

等一下就会醒来!

他在心中默默地念道,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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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逐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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