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清晨的时光静静流淌,雨洗后的天空,湛蓝澄澈,没有多余的云朵,干净的一尘不染。

月府院落中也是湿漉漉的,青石板上的苔藓浸满晶莹剔透的水珠儿,在阳光的照耀下落珠溅玉般地折射出璀璨的光泽。

拂风杨柳醉春烟,草长莺飞,杂花生树。

妍花娇嫩,如瑶池仙子般出尘脱俗,朵朵笑靥娇媚。

清新的空气伴着泥土的芬芳扑鼻而来,沁人心脾,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然而就在这一天月府突遭厄运,满门抄家,月家姐妹二人自此失散。

乐府令月清扬的府邸内,一身鹅黄衣裙身形娇柔的小女孩,娇嫩的芊芊玉指端姿执笔,在书房认真的练字,她便是乐府令月清扬的小女儿月柔萱,秉月貌,赋才情,更是写的一手好字,笔迹委婉流畅,连接无痕。正值豆蔻年华的她,就已经出落的风流袅娜,容色娇媚婉约,出尘脱俗。她的父亲月清扬是当朝乐府令,主管宫廷筵宴礼仪音乐官署的长官,包括器乐、歌舞,音乐的表演。淡迫名利的月清扬,从来只管尽心谱曲创作,两耳不闻尘世琐事。只娶有一妻,生有二女。长女月镜黎,时年十一岁,次女月柔萱,刚满七岁。

“妹妹,还佯装练字呢,爹爹今儿个一大早就上朝去了。”月镜黎一身淡绿色衣裙,清丽洒脱,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清冷,即将金钗之年的她更是丰韵娉婷,翩然而至,婉风流转,浅笑揶揄妹妹,又附前凑近月柔萱耳际,悄言道:“跟姐姐出府去买你最爱吃的糖葫芦吧。”

“哼,不理你。”月柔萱侧脸继续写字,一脸的满不在乎,心中却微微所动。

“走吧,今日爹爹不在,正好可以偷偷出去街市逛逛。”月镜黎见妹妹一脸娇嗔不理睬自己,伸手呵气佯装要去挠痒,月柔萱吓得笑喘告饶:“姐姐,饶了我吧。”

“叫你再敢不理我。”月镜黎满意的作罢,“去吗?我先去更衣啦。”

月柔萱轻轻摇头,一脸忧惧道:“我可不敢去,上次姐姐溜出府被爹爹发现责罚的事,姐姐这么快就忘了。”正在此时,两人都听到窗外有稳健有力的脚步声踏步而来。

“姐姐,栋廷来看你了,姐夫在吗?”舅舅李栋廷朗朗的说话声透过窗户传来,只听到母亲清脆温然的声音道:“噢,是家弟来了啊,清扬上朝还未回来,栋廷先进去等他吧,哟,小梦妍越来越灵秀了。”

“哈哈,果然是舅舅带着表姐来了。”前一刻还安心练字的月柔萱,这一刻立马暴露了本性,欣喜扔去笔,扯群即出,蜜桃般的小脸上漾起灵动跳脱的笑意,眉眼还带着稚气,“姐姐,我们去和梦妍玩吧。”月柔萱伸手去月镜黎的裙裾,见月镜黎却站在原地恍惚发愣,无动于衷。急不可捺的扔下姐姐一溜烟跑了。

“黎儿,萱儿,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月夫人在外面喊她。月柔萱早已飞奔过去,灿然一笑,向舅舅施礼道:“舅舅好。”

“你姐姐呢,舅舅来了,怎么还没出来见礼?”月夫人瞧着气喘吁吁的小女纳闷道,月柔萱却笑嘻嘻的望着李梦妍,喜不自胜,根本没有听到母亲的问话。

“呵呵,小柔萱,越发袅娜动人了,字练得可有长进?”李栋廷伸手抚向月柔萱的头,一脸宠溺的笑。

月柔萱兴奋的拉起表姐李梦妍的手:“哼,坏梦妍,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月府找我玩呀。”李梦妍也是黄发垂髫,只比月柔萱大几个月,看起来都是娇小玲珑,从外貌上也很难分清谁大谁小,所以,月柔萱从来都是对她直呼其名,也不避讳礼节,生性柔顺胆怯的李梦妍也不跟她计较。

“柔萱妹妹,梦妍也想来找你玩,可是爹爹管教甚严,很少带我出门,说女孩子应该待字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李梦妍细声细气的回答,一脸怯懦的看着父亲。

“既然姐夫还未下朝,那弟弟就先告辞了,待办完事再来找姐夫。”李栋廷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脸戚然,似乎有什么急事,回头瞧见外甥女月柔萱,只见她刚才还拉着女儿一副如获珍宝的欣喜模样,此刻却是一脸可怜兮兮的惨状。李栋廷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那就让梦妍留下陪你玩吧,待办完事我还会来。”

“哇哇哇,谢谢舅舅!舅舅真好。”月柔萱拍手叫好。

直到午膳的时候,月夫人才恍然惊觉长女月镜黎根本不在府中,早已不知所踪。守门的家丁说,似乎看见大小姐溜进了李大人的轿子,月夫人才放宽心。

“姐姐一定是偷偷溜出去玩了。”稚声稚气的月柔萱眨巴眨巴眼,摇头晃脑对母亲说道。

“嗯,就你最乖。”月夫人浅笑,帮小女儿抚顺发梢,月柔萱得意的吐吐舌头,冲表姐作了个鬼脸,两人一道出去玩了。

一群穿着铠甲的官兵,带着刀横冲直撞冲进月府,二话不说就开始乱砍乱砸,月柔萱哪里见过这个阵势拉着表姐李梦妍跑出去偷看,月夫人发鬓凌乱,花容失色的跪在那边,珠钗摇摇欲坠,一脸忧惶的轻唤:“萱儿,过来。”月柔萱看到母亲一脸的凝重恐慌,才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事。

为首的官员挥手喝道:“月家所有人,速来接旨。”府中的丫鬟,嬷嬷,男仆,家丁,书童,哗啦啦一下拥挤而来扑向庭院,扑通跪倒在院落内。乖巧顺从的李梦妍大气也不敢出,怯生生的跪向月夫人身边,月柔萱一脸茫然呆立在院落中傻站着。

一个长相丑陋可怕的老太监大力一挥手中的拂尘,阴阳怪气的开始诵读圣旨,月柔萱被一个士兵一脚踹到在地,表姐李梦妍安静的跪倒在月夫人身后,吓得低头啜泣,微微颤抖。一院落人呜咽悲戚,纷纷求饶,申辩冤枉。

老太监念了些什么月柔萱完全没有听懂,月家被安置了一个莫名其妙足以满门抄斩的罪名,所有女眷、丫鬟没入宫廷,其他人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乐府令月清扬已在宫中被畏罪自杀,凶残暴戾的官员还在高声清点月府人员的名单。

月柔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前一片狼藉,整个月府充满了哭喊声,求饶声,砸东西的迸裂声,几个侍卫将要就地正法的人逐一绑了起来。眼前的官兵,皆阴沉着脸,凶神恶煞,拿着名单的官员喊道:“月镜黎,月镜黎。”喊了三遍皆无人应答。

“哪个是月镜黎。”官员突然冲向月夫人,拿刀抵着月夫人逼问,泪流满面的月夫人早已肝肠寸断,拼命摇头,官员踹了她一脚,又接着念到月柔萱的名字,月柔萱茫然不知所措。

官员又向教养嬷嬷飞去一脚,扯着她的衣领劈头盖脸问道:“月柔萱是哪个。”

嬷嬷含泪呜咽,官员一刀挥去她的发髻,发丝应声而落,嬷嬷吓得面无颜色,颤抖着指向跪在月夫人旁边的月柔萱,几个侍卫冲过去,拎起月柔萱粗暴捆绑。年幼无知的月柔萱拼命挣扎,挥手哭嚷:“干嘛绑我,放开我,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被侍卫捆绑住的月夫人,满脸泪痕看着小女儿,声音哽咽道:“萱儿乖,不要说话。”官员又转身看着月柔萱,厉声喝道:“月镜黎是你姐姐?人在何处?”月柔萱泪眼迷蒙的抬头,从官员抬起的胳膊缝隙里看到母亲惊慌失措的眼睛紧盯着她悲戚惊恐的摇头,不知道在向自己传递什么信息。看到月柔萱眼睛里满是迷茫懵懂,月夫人神色凄惶失措,闭口不言。月柔萱苦苦思索:或许是姐姐出去偷了人家的糖葫芦,官兵才来抓她。是不是只要说出了姐姐去了哪,他们就放了母亲和月府所有人。

“快说。哪个是你姐姐!”那个官员很不耐烦的冲月柔萱喝叱,粗暴的摇晃着她。正当月柔萱准备说出姐姐月镜黎是跟着舅舅出去的时候,表姐李梦妍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李梦妍年龄尚小,从未见过此等惊心动魄的场面,听到官员问月柔萱姐姐在哪,误以为是说自己,吓得大哭不止。

“你是她姐姐?”官员用刀指向李梦妍问道,看着明晃晃的刀泛着寒冷逼人的光泽,李梦妍脸色苍白,颤抖抽噎着,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是你姐姐吗?”官员又拿刀指着月柔萱叱问,月柔萱迷惑不解,不知道他到底是问自己的亲姐姐还是表姐,月柔萱本想张口解释,看到官员那狰狞可怖的面孔遂点点头:“她是我姐姐。”

官员粗暴的扯开名单,复看了看名单,又盯着李梦妍细看。老太监凑上前去看了看名单,用尖细的嗓子挤出一线声音道:“嗯,十一岁。有这么小嘛,怎么老奴看着不像哇,算了一个不经事的丫头不碍事,办正事要紧。”此时,又有侍卫来禀报:“禀告王公公,雍华宫陶妘姑姑到。”

月柔萱看到门外进来一干女子,为首的是一个女子,看年龄光景似是比姐姐月镜黎还要大几岁的样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陶妘直接走到老太监跟前,对着老太监小声说了些什么,老太监就立马像跳蚤般轻快蹦过来,对着官员的耳朵低声絮语。官员顿时表情凝重,对着老太监指了指月柔萱,老太监满脸堆笑点头向陶妘作揖道:“姑姑辛苦了,还望您在太后跟前多多美言。”陶妘面无表情微微颔首,目不斜视。

老太监又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月柔萱,阴阳怪气的道:“你是月柔萱。”月柔萱茫然点头,娇声回答:“嗯,小女闺名正是柔萱二字。”

“走吧,跟着陶姑姑去吧。记住了,陶姑姑可是你的大恩人。”老太监尖细的嗓音似乎能把人的心脏戳疼,闻者皆想捂上耳朵。

陶妘走向月柔萱,眼里划过一丝不露痕迹的怜惜,轻声道:“走吧。”

“我不去,我要在这里陪着娘亲。”月柔萱抓着回廊的柱子上哭喊,不肯松手,月夫人也挣扎着想要挣脱那些侍卫,哭喊着女儿月柔萱的名字。

老太监不耐烦的挥去拂尘,隔开了母女二人。

“就地正法——”尖细的嗓音如同晴天霹雳,刀起血溅,命如草芥。整个月府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惨烈的杀戮血染苍穹,哀嚎求饶声传遍街巷。月柔萱被几个丫鬟强行拖着拉出了月府,随陶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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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明月花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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