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钗(2)
夜浓如绸,糅合了无情人冷若冰霜的深邃。
月色如水,荡漾着多情人纷扰杂乱的心事。
我守着冰冷的空床,如同守着一个人的天荒地老,寂静无声的夜,连空气里都充满了凄凉,每一寸肌肤都是冰刃切割般的冰凉,心中的怨恨愤懑倾泻而出: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她得到了周境楠无怨无悔的守护,得到了上官凌澈生死契阔的爱情,得到了师傅师娘的疼爱和照顾,甚至还得到了皇上的垂青和怜爱,以及太后独特的庇护,为何却偏偏教我失去一切。呜呜咽咽中,我又想起那个雨夜,我躲在密室无意间听到太后身边的丫鬟说太后打算把蜜恬赐给上官凌澈,再找机会让赵崇得到蜜恬,从而离间上官凌澈和赵崇的关系,让他们反目为仇,这真是大快人心的消息,不知道蜜恬若亲耳听到会是什么滋味,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凭什么她就要嫁给堂堂陌乾王,这是宫中多少女人向往的男人,她能拥有的,我也要尝一尝,在那个雨夜,我故意扭伤躺在陌乾王府门口等待即将经过的上官凌澈,我可怜无助的乞求上官凌澈救救我,他抱着我回到王府,让人替我包扎了伤口,得知我是蜜恬的师姐,我陪他一起喝酒,告诉他关于蜜恬的一切,她和周境楠的点点滴滴,上官凌澈喝得酣然大醉,误把我当成了她,霸道深情的吻落在我的唇上,肩上,胸口,我多么渴望自己也能拥有一份刻骨铭心,飞蛾扑火般的爱恋,可是这一切却被突如其来的李斯破坏了,上官凌澈酒醒后让我离开,不愿再多看我一眼。
想到那日上官凌澈痛苦的表情,我终于感到心里好受了许多。我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却哀恸哽咽,泪水顺着眼眶自脸颊滚落而下,滴滴坠入耳际,滑入脖颈,连泪水都是这么冰冷。我不甘心的起身,只穿着薄而透的藕纱裙,轻轻推开周境柟的屋门。
月色下的周境柟一脸恬淡冷静,棱角分明的轮廓更加清晰,他睡着的样子,如同醒着思考问题一般,是那么冷静理智,让我彻底沦陷,我随手拉开衣襟处系着的丝带,纱裙轻轻落地,我微微一笑爬上周境柟的床榻,俯身覆在周境柟的身上,狂热似火的亲吻他。
周境柟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醒,眼底盛满了厌恶,冷冷道:“你疯了吗,大半夜想要做什么!?”
“我是疯了,想你想的快要疯了。”我像藤蔓一般攀附在他身上,他绝情冷漠的想要掰开我的手,我媚惑挑逗,搔首弄姿,周境柟都无动于衷,再次推开我,一脸鄙夷道:“这里不是凤栖楼,请你出去。”
“我偏不走。”我歇斯底里的冷声狂笑,神神秘秘的向周境柟招了招手,声音如同暗夜的鬼魅,一抹诡异邪恶的笑如花绽放,轻声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啊,上官凌澈已经知道萧太妃是被蜜恬所杀,啊哈哈哈,你的心上人马上就要失宠了,你心疼吗?”
“你这毒妇莫要信口雌黄,蜜恬根本没有杀过萧太妃,上官凌澈又是如何得知的?”周境柟眼睛里似要迸出利箭来,突然,一把粗暴的掐住蝶舞的脖子。
“啊。。。哈哈哈。。。。你心疼了啊?我说过,你对我有多心狠多绝情多少伤害,我都统统加倍奉还给她。”我被他掐住脖子,呼吸困难。
“你竟是如此狠毒的蛇蝎毒妇,真是卑鄙无耻!”周境柟松开掐住我的手却还不解气,口不择言的辱骂我。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只告诉你一个人喔。上官凌澈就要纳妾了,你的心上人马上就被抛弃了,啊哈哈哈哈哈。”我大口大口的喘气呼吸,笑的如花似玉,周境柟怒极失控,一掌挥落打了我一耳光。
顿时,我的发髻被一掌打散,发丝凌乱,嘴角的血渗入口齿间,腥甜无比,我如同厉鬼般痴痴的媚笑,修长的指尖轻轻擦过嘴角,神情癫狂,情绪失控,难以自持,嘶哑着嗓音冲他喊道:“你再打呀,打我呀,你对我有多狠,我就可以对她有多狠,你不是不信吗,我就证明给你看?知道上官凌澈为何突然要纳妾吗?哈哈哈哈,恐怕你们都想不到,是我蝶舞亲自去为他求来的,我告诉太后,蜜恬这颗棋子恐怕早已有了二心,不能完成你的使命了,如果趁早弃之如敝履,造作安排打算,本来我自荐嫁给上官凌澈,愿意让你写下休书,趁早解脱,可惜,太后没有听从我的建议,安排了另外一位曼妙佳人,想必太后是揣摩了上官凌澈的心思,按照他的喜好为他挑选的新欢,而上官凌澈已经知道你们之间不清不白的往事,你的心上人从此就要被打入地狱了。”
“你真狠毒。”周境柟已经无话可说,无力坐到在榻上,一脸凝重,陷入沉思。
我轻蔑的斜睨一眼失魂落魄的周境柟,讥诮嗤笑:“还有比这更狠毒的,我蝶舞游戏花丛,认识各路朋友,三教九流,市井腌臜,无一不有,数不胜数,你放心,你的心上人不会独守空闺,我可以找几个朋友,让她好好享受一次人间乐事,经历一次我曾经历过的那场噩梦。”说到此,我赤心中的恨如同滔天的火势,内心凄楚不可控制,我红着双眼,面部狰狞扭曲的泣诉:“有时候,我真恨太后,为什么不把蜜恬直接赐给赵崇那个禽兽!啊哈哈。。。这样我或许会放过她,也会可怜可怜她,可是,太后居然如此偏心!偏偏把她赐给上官凌澈,这个世间女子都痴心妄想想要得到的男子,唉,她可真是命好,上天为什么如此不公平!凭什么对蜜恬这样好!凭什么。。。。”我嘶声力竭的哭喊。
周境柟眉头深锁,神情痛楚,似在百般挣扎,突然轻轻抚过我,面无表情道:“就此收手吧,我会让你如愿以偿。”说罢,低头吻上我,整个世界都黑暗了,他拉上帷幔,将我放到在榻上,俯身倾覆,我终于和周境柟一夜缠绵。
陌乾王府,书房内。
上官凌澈独自一人坐在案几前,将手中的笔搁下,复又拿起,迟疑着不知该如何落笔,太后的密旨还收拢在暗几中,过几天自己就要迎娶李恭的义女李墨染了,该怎样跟蜜恬解释这一切。
那日太后逼迫他答应娶李墨染为妾,他想到没想就断然拒绝,可是,太后怫然大笑,拿蜜恬要挟自己,如果不纳妾,就写下休书。上官凌澈无奈之下,违心答应。
这些天以来,自己沉痛忧郁的心格外迷惘,既想念着她,又逃避着她,想见她,又怕见到她。
那日,终于听她说了不离不弃,可是,没几天就得到了自己即将要率先辜负她情意的旨意。
上官凌澈看上去很疲惫,仿佛苍老了一截,李斯眉头紧蹙,心中悲怆,身在高位也未必能活得尽如人意,缓缓开口道:“王爷,夜已深,还是尽快休息吧,等有一天王妃明白王爷的情意,自会理解和谅解王爷。”
“不,她不会谅解。”上官凌澈悲伤道:“我并不打算告诉她真相。”
“恕属下愚昧,属下不知王爷为何要独自承担着一切?”李斯疑惑道。
“萱王妃心思多愁善感,太过于纤弱,总爱胡思乱想。本王不想让她增添徒劳的忧伤和愁思。就算本王把一切都告诉她又如何,一切无济于事,反而让她有了负担,爱一个人就是要最大限度的呵护她的天真,本王就是不想让她失去原本的单纯和快乐,关于李墨染,也许,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她会想开的,更何况,两个真正相爱的人可以感受到彼此的真心,只要她心中有本王,就迟早会看懂本王的心,感受得到本王对她的情意。”
见书房里的灯还亮着,蜜恬倔强的去了苏月卿的寝房和她一起睡。
苏月卿看着面色憔悴的蜜恬心疼不已,抚上她的发丝,轻声道:“快回去吧,不要再任性了,王爷平日里对你都不错,不要胡乱猜想和王爷置气了,也许王爷近来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不想给你增加负担,只是需要一个人安静的独处,理顺心绪,你如此不体谅他,反而让人寻了间隙。”
“不去,我看见他就心烦,寻就寻了吧,要走的谁也拦不住,何苦一个人执着?”蜜恬赌气的转过脸去。
“唉。你总是像只乌龟一样,躲在自己的壳里,胆小敏感,不敢主动付出,却又总是伤害王爷的心,你这样只能让王爷感到心力交瘁,会你忧心思虑,伤痕累累,最终结果,就是你们都两败俱伤。”
“伤就伤吧,反正是他先伤我在先。”蜜恬一脸任性。
“唉。”苏月卿无奈的吹灭了烛火。
屋内的灯灭了,上官凌澈静静的站在院落中心若刀绞,从来没有过的茫然失措涌上心头,心中暗自发问:萱儿,你是如此倔强固执,本王竟拿你束手无策,本王该怎么办?
之后几天,上官凌澈对蜜恬处处忍让,迁就,可是蜜恬还是那副冷漠疏离的样子,看着她日渐憔悴消瘦的脸,上官凌澈心痛悔恨,可是又无可奈何,一想到蜜恬那晚对苏月卿所说的话,心中又爱恨交加,仅剩的一丝理智也瓦解崩溃,上官凌澈痛彻心扉,独自一人瘫趴在案几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