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章、意
项绍云上前,“姑姑。”
项詅点头,“客人从哪里来?”
那白头翁未曾说话,倒是那位中年男子微颔首,抬手与项詅见礼,“单进见过夫人。”
项詅俯身回了礼,嫃儿跟着行礼,垣哥儿像模像样的抱拳,“见过单先生。”
看向那白头翁,项绍云介绍,“姑姑,这位是单家族长,单阿公。”
单翁看着项詅眼睛微眯,项詅问好,“老人家有礼了,路上可还顺利?”
“顺利,一路过来多得两位公子照料。”眼却看着嫃儿和垣哥儿,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年老之后,总是喜欢孩子些,示意他们上前。
项詅寻了下首的位置,丫头奉茶来,“那是晚辈应该做的,不敢说辛苦。”介绍她的一双儿女,“这是妾身的长女嫃儿和小儿垣哥儿。”
单翁看着眼前的玉女金童,世家子总是与别样家教不同,他们夫妻名号在上晋如雷贯耳,示意单进拿出见面礼,一样的,如手心般大的小匣子,递给嫃儿和垣哥儿,“这是阿公给的见面礼,愿你们早日长成,事事顺心,若是去了大理定要去寻我老头子。”
两个孩子同去看项詅,项詅点头让他们收下,“快谢谢单家阿公。”
“多谢阿公。”又行了一礼,单翁让她们不必多礼,转而对项詅说,“你有一双好儿女,华大人说你还有一位长公子?”
项詅点头,“是,我们夫妻的长子,随他父亲去军营了,还未回来。”
单翁点头,抬手抚须,“你的母亲出身徐州华家,当年之事,华家被我单家牵连,只余徐州一脉嫡出,其他几支流落大理边疆,如今存世的也只有涞角一支而已,虽是先辈们早百年的事了,事已至此,我们亦不敢妄言,此次老翁携长子来京都,见见故人。”
故人?故人早就成了一捧黄土了,自己虽是华家嫡女唯一所出,与自家生母也确实相像,但谁是谁的故人,难说了。
“单老想见故人,也不知见哪位故人?”项詅也是好奇不是?
单进瞧了项詅一眼,依旧没出声,单翁说,“故人不在,却有似故人的人在,我们父子俩能见着也算有幸了。”
项詅听完便不自在了,自己又不是耍猴的,难道谁想来瞧便来瞧?徐三爷未归,自己一介妇人也不好多待,起身来,“那妾身便祝单老心愿得偿,贵客远道而来,歇一歇,稍后三爷回来,准备好酒菜,定要好好为贵客接风招待。”
单翁点头,“劳烦你了。”
嫃儿跟着行礼,“嫃儿告退了,阿公与伯父稍坐。”
项绍云起来,“侄儿送姑姑去,有几样东西给家里的。”项詅点头,姑侄母女三人出来,行去厢房的花厅。
垣哥儿未跟着,华臣逸留下他,示意他坐身边,“这几日可去过家里,见过小侄儿了?”
垣哥儿点头,“世兄多久未归家,没去瞧瞧?”见华臣逸低头说话,脸相看得仔细,自己将头往后,双手抱起来,“世兄果然如爹爹所说,大理一行,越发像个俗人了。”
华臣逸微怔,“什么意思?表姑父亲口说的?”
“自然,不是爹爹亲口说的,不过我从爹爹话里听出来,反正与这话同样。”小孩子胡诌,现在徐三爷不在,华臣逸也想听他说说。
“怎么说?”伸手一提将垣哥儿领到膝头,“你小子倒是又壮实不少。”
垣哥儿嬉笑,“爹爹说,世兄此去大理,定然不会适应,回来自然要去香饕楼和百合街,确实为十分俗人表现。”
华臣逸笑出声,“你是你爹爹的肚子里的蛔虫,猜得那样准。”
果然与徐三爷所料,华臣逸再回涞角,果真不是那般适应原先那般闲云野鹤的日子,还是京都自在,看来他真的成了京都人,也适做京都人,名利场,人人得之舍不了,世人果真是俗人,徐三爷料定了。
门外传来问安的声音,垣哥儿侧身对单翁说,“单阿公,是我爹爹回来。”所谓投桃报李,收人见面礼,总要回报的,垣哥儿可是好孩子。
单翁点头示意知道了。
竹帘子打起来,徐三爷稳步进来,身后跟着睿哥儿,久居高位,身世不凡,人生得意,旁人可得不来这般气势。
睿哥儿今年八岁,身高已到了徐三爷胸口,一身小号明蓝劲装,往下露出马靴面上,头上冠着方便的布巾,额宽鼻挺,一双明目十分精神,父子俩进来,单进起身扶了单翁,徐三爷抱拳,“贵客至,回来晚了,招待不周,恕罪恕罪。”
单进也抱拳,“徐都统。”
徐三爷扬手,“莫要这般客气,以兄弟的年纪必当得徐某一声哥哥,徐某家中行三,单兄唤徐某一声老三即可。”
淫浸朝堂十几年,话一出口便见真章,若是他一心想要结交的人几句话便十分受用,可若是他不待见的,连个眼角都不会得到。
单翁笑一声,“徐都统客气了,犬子哪里敢当你一声哥哥,得徐都统看得起,我们父子二人来京都,莽撞上门了,已是叨扰,客随主便,徐都统怎么说,便是什么了。”
徐三爷与单翁坐了对面,奉上新茶,“一路来辛苦了。”伸手找来睿哥儿,“来见过单家阿公与阿伯。”
睿哥儿起身来,在单翁面前行一礼,与垣哥儿不同,睿哥儿是少年老成,垣哥儿天真机灵,得这一双麟儿,已算十分得意了。
单翁接过单进递过来的见面礼,也是一个匣子,只不过与之前给嫃儿和垣哥儿的不同,睿哥儿看了徐三爷,徐三爷点头,这才接下谢过。
睿哥儿打开,是一把匕首,外壳乌黑澄亮,只一眼便知不是凡品,单翁上京都之心可见一斑,睿哥儿退后挨着华臣逸坐一旁。
又客气了几句,徐三爷让华臣逸带着两兄弟去寻项詅,屋里只留了文尚、文浩两个伺候在帘外。
项绍云陪着项詅去厢房,在桌边坐下,“姑姑,进来可好?”
嫃儿去了一旁的榻上,心兰拿来菜谱,两人挨着定晚间的菜肴。
项詅接过茶盏,“家里能有什么好不好的,你们一路可顺利?”
“顺利,十分顺利,去了涞角,华伯母给您带了东西来,还有一些大理的土仪,姑姑可是要去看?”
项詅摇头,“不急,我问你,这单家人进京,可是你们邀请的?”
“姑姑,侄儿与世兄先去了涞角,面见了华家族人,拜见了华家德高望重的族长,亦是他与我们建议去寻单家嫡出二房的单翁,我们去了,只说了前朝行敏皇贵妃的名讳,单翁便向我们寻了那印去,之后便要与我们上京来。”
看来,徐三爷这回做对了事,那印果真对单家有什么大的用处,“怎寻的是嫡出二房,而不是长房?”天下的子息多偏向长房嫡子,想不到单家却不同。
“这个,侄儿便不知了,旁的倒也没什么,一路都安静得很。”项詅点头,项绍云看向一旁的嫃儿,正认真的与心兰指点菜谱,“嫃儿,与哥哥晚些做什么菜来?”
项詅问他,“此行可见大理风光,这样急急要吃好菜肴,可是一路吃的不合适?”
项绍云起身,“可不是,实在口味不同,我可许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不习惯。”
“早备下你喜欢的香脆油焖虾,可还有旁的喜欢吃的?”怎么看着,项绍云都已为人父,但项詅总是习惯把他当孩子,喜欢吃的,喜欢用的,次次还要备下给他。
“还有想吃的嘛,我只管寻嫃儿要去,嫃儿可是帮姑姑管家?”走几步到嫃儿身边,“给哥哥备下什么好吃的。”
嫃儿指尖一点,“这个,香鲜蟹。”
门外传来睿哥儿的笑声,华臣逸领着两小子进来,睿哥儿笑开,“哥哥可是要吃香鲜蟹,姐姐专为哥哥准备的。”
项绍云恨恨的说,“我看你喜欢吃香鲜皮肉蟹脚,改日看看你的身手,少不得赏你一顿。”
垣哥儿进来只寻项詅身边挨着,项詅抱他起来上膝头,与华臣逸说话,“你们怎么出来了,前厅说事怎么样了?”
华臣逸自己倒茶,“表姑父让我们出来,文尚和文浩伺候着。”
睿哥儿也去看菜谱,“哥哥这话,最近父亲赏我一顿牛筋炖竹笋,哥哥可定要去尝尝,若是哥哥想先知道什么滋味,父亲定然先让你知道。”
五眼果敲上睿哥儿面上,“没大没小,怎么,近来又吃牛筋炖竹笋了?”
徐三爷的马鞭扬起来抽在身上那叫一个疼又不留痕,项绍云没少尝过几回,想来最近徐三爷又教训了睿哥儿一回,心想,幸亏自己只是徐三爷的侄儿,虽自来严厉,可比不得亲生儿子管教起来,徐三爷对睿哥儿管得太严了,不过见着睿哥儿油嘴的样子,他倒是十分想得开,也不至于被管教太严了失了天性。
睿哥儿悄悄与他说,“父亲那鞭子十分有讲究,哥哥可知是什么?”
项绍云哈哈笑,“不知道,自小没少挨,也没弄懂。”
睿哥儿哼,垣哥儿靠在项詅怀里,听着屋里人说话,自己拿了袖里的匣子来看,打开时,白绸布上面放置了一块红似鸡血的红玉,色泽油亮又圆润非常,实为鸡血玉中的极品,垣哥儿拿了放到项詅眼前,“娘亲看。”
项詅一眼便瞧出不凡来,她出身富人家,后来经商见识更广,之后成亲进徐家,世间稀罕珍品她见过不少,不过这枚鸡血玉实在罕见,招来心兰,“去取垣哥儿的琳琅多宝阁来。”
待拿来多宝阁,“自己收着。”
垣哥儿笑嘻嘻,熟练的打开,这个匣子装成的多宝阁,实在奇巧,分出十八个小格,每个格子都不同,能容纳的东西实在不少,装着垣哥儿这几年得的奇巧玩意,将红玉放置最下面那阁,项詅问他吗,“你单家阿公怎么说?”
垣哥儿放好东西,回项詅,“单阿公说,日后去大理了若他活着定要去寻他。”
屋里哄堂大笑,项詅骂他,“皮猴子,怎么这样说话。”
垣哥儿在项詅怀里动了几下,“娘亲,阿公是这般说的呀,待垣哥儿长成了去到大理,可不得看阿公还在不在?”
项绍云走过来一把提起他,抱着转了个圈,笑出声,“坏小子,该打。”
文尚在外面回话,“夫人,三爷说完话了,让摆饭去听风阁。”
想来是谈完了,项詅交代他,“知道了,马上去准备。”让华臣逸和项绍云快去,睿哥儿与她说,“母亲,儿子去了。”
项詅点头,“莫要吃酒,若是我知晓了,定不饶你。”
睿哥儿应下。
这边徐三爷领着两个侄儿和儿子陪着客人去湖中央的听风阁用晚膳,项詅则陪着一双儿女在花厅。
酒宴一直持续到亥时末,徐三爷便是如此,若能逢相交的,必定有酒宴,也必定喝得尽兴。
项詅让人将热水和醒酒汤送去外院客房,这边子哄睡下垣哥儿在隔间,自己洗漱了让芍药取来账册,身边的人都被她发话去睡,芍药剪了灯芯,又添了一盏,也下去了。
这是今儿柳管事才送来的账册,也是他们早就整理理清了的,只需项詅过目打上朱字便好。
夜已深,最后一本账册看完,鼻尖传来微微的酒后熏味,项詅身子往后,果真是徐三爷,“三爷怎进来也没声?”
伸手搂住,拦腰便抱她起来,“怕吵你。”
鼻息间都是沐浴后的味道,想来是才将已经洗浴过了的,自己竟没知晓。
你情我浓,夫妻恩爱,婵娟处还未停歇,徐三爷轻声说话,“单家想与咱们结亲、、”
项詅回神,“不可,我的孩儿不能拿去做这些事。”
徐三爷脸上有笑,鼻尖相抵,“你傻,我更不会这般做。”项詅心里松了口气,感觉他大力,眼儿相看有嗔痴。
“也是为了感恩,不过还有其他法子,不用你操这心,只是与你说他们家的诚意罢了。”项詅点头,心头微颤,别的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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