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大结局

第142章大结局

太子低声哼了哼,脚步慢了下来,正皱着眉头往巷子里被围攻的马车望去。?WWW.ZIYOUGE.COM?在想他该用什么办法让人尽快确实里面的到底是不是凤致,而就在这时,那辆被围攻的马车那帘子不知怎的突然被风吹开一角。

太子便正好趁势将内里的光景一瞥了然,里面坐得四平八稳的不是凤致还有谁?

太子冷冷笑了笑,眉眼溅出几分森然寒意,正欲对李统领打手势。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个侍卫匆匆赶了过来,一见太子便附近身边咬耳朵,“禀殿下,我们的人果然在皇宫附近发现了秦王正焦急的隐在暗处,看样子像是在等人。”

太子目光一跳,“确定吗?”刚才那一瞥太短暂,光线不明也让人看得不够真切,如果这消息确实,那他就该让这些禁军放开手脚干一场。

那侍卫用力点头,就差拍胸膛作保证,“确定就是秦王没错。”

太子笑了笑,不过那笑容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他打发了侍卫,随即朝李统领打了个发起强烈进攻的手势。

李统领知道,太子是打算不惜一切代价将马车里的人拿下。

如果真能捉住陛下海捕文书里的钦犯,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大功一件。李统领也不迟疑,残酷的盯了那马车一眼,随即将太子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然后,太子看了一眼攻势猛烈的禁军,噙着一抹满意的冷笑转身进宫去了。

而他走后不久,那些拼死护着马车的秦王府侍卫们就开始不敌禁军攻势,很快落败了。被撕开口子,马车上的尊客自然不能再稳坐不动。

可他未使出力气反击,就先被群湧而上的争着立功的禁军们砍了手臂一刀。

但是,原本该欣喜万分的李统领在看见那人从马车跃下来时,那一脸欢欣的笑却十分难看的僵住了。

太子这会已经赶着进宫去见皇后,压根不知道李统领伤到的是什么人。

但是,他绝对做梦也想不到,他今天大动干戈想要捉拿的钦犯凤致,这会已经先他而到了皇宫里。

此刻,就跪在金銮殿旁边的偏殿里,皇帝亲自审问他在祁山所发生的一切。

被冠着钦犯名头在身的凤致,看起来并没有萎靡不振,干净的湖蓝衣衫,更衬得他英气的脸庞透着一股静谧的沉稳。似乎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后,原本莽撞憨直的少年已经在一夕间成长了。

尽管他此刻垂首敛目跪在青暗冰冷的地砖上,可那腰板却是挺得如线一般的笔直。

皇帝寒着一张虚浮的脸,做工精细料子华贵的明黄龙袍将他此刻威严冷沉的帝王霸气显露无遗。

蹙着眉头,半眯着幽沉晦暗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盯着凤致,紧抿的唇线衬着嘴角两旁因年岁而微微下垂的细纹,更显得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只需被他那幽冷晦沉的眼神一扫,整个人都难免紧张得战战兢兢手心冒汗。

而这会,他一声不吭只半眯那双冷沉龙目睥睨底下屈身跪地的凤致,

盯了好半晌,皇帝才不紧不慢的哼了哼,“凤致,你好大的胆子!”

听闻皇帝没有直接怒吼,凤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肯开口就好,肯开口证明皇帝对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其实也是半信半疑的。

“陛下,臣冤枉啊!”凤致看了一眼皇帝,然后深深伏地,大呼冤枉的同时眉眼之间泛转出几分沮丧意味,“臣对陛下对百越的忠心,日月可鉴苍天可表,臣绝对没有做什么对不起陛下对不起百越的事。”

皇帝冷笑着哼了哼,这小子倒是乖觉,只一味表忠心喊冤枉,他若不给这小子辩解的机会,岂非显得他昏庸糊涂了。

“你有何冤枉?”

凤致伏地叩了个响头,才一脸诚惶诚恐又感激涕零的道:“陛下,臣在祁山祈福时,绝对没有携带什么违禁的属阴之物。臣所有的用品,都一一亲自查验过,臣可以用项上人头保证,绝对没有违禁物。”

皇帝原本只是三分狐疑,眼下见他说得言之凿凿还敢以脑袋作担保,心里的狐疑不禁变成了七分。

他眯着眼睛,意味不明的盯着凤致,“哦?没有携带违禁物?那在你的住房里当场搜出那什绣着白隼图案的袍子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你的?”

凤致一听,忐忑的心情反而淡定平静了下来。

心想还是薇儿厉害,预先提防的一招竟然真起作用了。皇帝这么问,这就表示那件罪证的袍子已送进皇宫,皇帝还让人好生保管着。

“陛下,”凤致将头重重叩下,声含哽咽的道:“那件袍子根本不是臣的,臣是被人陷害的呀。”

皇帝意味不明的哼了哼,“你说你被人陷害,如何证明?”

凤致立即激动道:“陛下只要让人将那件袍子拿来,现场对比一看就会明白臣绝对是被人冤枉陷害的。”

皇帝见他说得如此笃定,心里反倒越发怀疑这事。一个眼神,旁边侍立的太监立即下去传达他的指令,让人将那件证物袍子给取来。

很快,那件绣着白隼图案的袍子就送到了大殿里。

皇帝一个眼神,太监当场在凤致跟前将袍子抖开。

整件袍子抖开,皇帝的眼神果然立时变深。

依着凤致的身高与体型,这件袍子明显偏小偏短,就算勉强,凤致也压根穿不进去。

如此明显的破绽,当时搜出袍子的伍将军为什么没有发现?而凤致当时又为什么没有提出疑问反驳?

皇帝阴沉怀疑的目光不停的在袍子与凤致头顶扫来扫去。

凤致只觉得在无形中,皇帝落到他头顶上的压力越来越重,那帝王霸气更越发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是,无论如何,这会他都得死死撑住,千万不能露出一丁点不对来。

良久,皇帝才漠然不动声色收回重逾千斤的压迫视线。凤致一直低着头,可凤致的脸色他一直都看得清楚,假如心虚的人,在他这般千钧威迫的眼神扫视下,一定会露出马脚。

就算面色能佯装镇定,其他细微的动作一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一招,皇帝对他的臣子们屡试不爽,因此他对自己这份天生的帝王气压一直十分自信。

凤致被他盯了半天,浑身上下除了该有紧张感外,根本没有一丝心虚的痕迹。

皇帝想了想,对凤致被人冤枉陷害的说辞信了几分。

“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何不对监守皇陵建造的伍将军提出质疑?”被人陷害会老实不吭声?他怎么看都不觉得凤家这小子是这么老实肯吃亏的主。

凤致苦笑了一下,头一直不敢抬起,“陛下,臣如何不辩驳,只不过大伙都看见了这袍子是从臣的房间里搜出来的,还是伍将军他亲自搜出来的……”

那个时候,急需一个推一个倒霉鬼出来顶罪,独独从他的房间里搜出什么违禁物,谁还会听他辩解会相信他是清白的?

皇帝皱了皱眉,并没有继续揪着这事不放。当时的情形他可以想像,肯定不是凤致不想辩解,而是当时有人不容他辩解。

他沉默了一会,一个眼色打下去,立即有人悄然出了大殿。凤致虽然一直跪着不动,似乎也听不到那人出去的脚步声,可他眼角的光影却暗了暗。他知道皇帝一定是让人将当时八个人的详细资料拿来对比,只要一对比,一定很快就会发现这件袍子到底是谁的。

直至这会,凤致心里的底气才足了些。只要证明这件袍子不是他的,那他的嫌疑就从源头上摘清,他的清白也就保住了。

皇帝脸色一沉,冷声哼道:“这么说,你是心里不忿被人陷害,所以后来故意违抗圣旨杀人逃跑了?”

“陛下明鉴,臣就算明知被人陷害,也绝不敢对陛下生出一分怨怼之心。困为臣知道,以陛下的英明,迟早会还臣清白。”凤致平日虽然不耻溜须拍马屁这一套,可不表示他做不来这个。他出身公爵之家,对于这种事情自然也是烂熟于胸的。这会为了向皇帝表示他的忠诚与惶恐,面部表情与肌体语言都表现得极为丰富。

“臣被人陷害当时虽然心里有些不平,但对于陛下的旨意,臣绝对是十二万分忠诚拥护的。”凤致说罢,头一叩,双掌与脑袋同时触地,那态度要有多虔诚就有多虔诚,“莫说陛下旨意只是让臣在皇陵侧面跪三个时辰,莫说只是让臣放些血镇住地龙,就是陛下下旨让臣直接殉身地龙;只要是能为陛下效力,为我百越尽忠,臣就是死……也毫无怨言。”

皇帝只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盯着他。

凤致深深叩头,随即面露悲怆,又道:“臣当时心里唯一觉得小有遗憾的就是,臣这一片赤胆忠诚竟然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利用。臣愿意为陛下为百越尽忠,却不愿意不明不白背负污名去死。”

“因为臣知道,臣自己这一死不要紧,可若是因为臣这一死日后连累陛下圣名蒙污,那臣真是万死莫赎。”

皇帝虽然还不至于被凤致恭维得飘飘然,可这会却是龙心大悦,眉开眼笑了。

心情一好,皇帝对凤致的话就相信了八分,脸上那阴郁暗沉之色也在不知不觉间云开雾散了。

眉头一挑,皇帝和颜悦色的看着凤致,语气也缓和了不少,“那你老实将当时事发的经过说与朕听。”

“是,陛下。”凤致心头一喜,眉梢不自觉的便染了轻松喜色。

皇帝一见,又冷下脸,严厉道:“听清楚了,朕要知道的是事实。”

凤致明白皇帝这话暗含警告,恩威并施是帝王常用之道,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如果皇帝真轻易被他三言两语所打动,他才要奇怪。

凤致诚惶诚恐的叩了个响头,无比恭敬的道:“是,陛下,臣在此以凤家祖先起誓,以下所言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皇帝见状,脸色微微好转了些。

凤致这小子敢以凤家祖先起誓,证明凤致对他确实不敢有虚假隐瞒。

凤致当场在皇帝面前竖起三指向天起誓之后,才将当晚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详尽说了出来。

原来当晚那几个负责监守他的兵丁想趁着他虚弱的时候,将他推下皇陵塌陷的地道取他性命,继而做出凤致触怒神灵才造成的意外。借此不但要了凤致的命,还可以牵连到凤国公府。

凤致在危急关头,拼着求生的本能逃脱出去;之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倒在深山之中,幸而被经过的猎户所救,之后那猎户将他带回了隐秘的村子里。

后来在皇陵所发生的事,他根本完全不知情。待到他养好伤再出来的时候,皇帝已经给他的行为下了定义,他莫名其妙成了钦犯。

再后来,凤致当然想回城洗刷自己的冤屈,但是他刚一现身,就被不明人氏给盯上了。根本无法靠近元京,就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伏杀。

后来几经辗转,才想到办法伪装成病患骗过楚千浔,让楚千浔将他顺利带回元京。

咳咳……,凤致说得一本正经,又将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不过他心里明白,事实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

凭他的手段想要骗过楚千浔……,他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听见到简明扼要的将事情说完,皇帝整张脸又开始阴沉得可以滴水了。他就说凤家小子怎么可能做出勾结山匪抢掠皇陵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原来是有人暗中打着他的名头搞鬼。

皇帝心里是又怒又喜,怒的是如果凤致说的属实,那就是有人居心叵测故意陷害忠良。喜的是幸好凤致没有因为皇陵祈福一事遭了毒手,他对凤国公也不致心怀愧疚。

皇帝这会已经完全忘了,刚得到消息说凤致违抗圣旨杀人逃跑,还勾结山匪抢掠皇陵时心里是多么愤怒。他压根想不起自己那会恨不得立即将凤致斩于刀下,不然也不会连核实也没做,直接就下旨将凤致定为钦犯,在百越全国境内发下海捕文书。

当然,凤致这会也不会傻傻的提醒皇帝,只要皇帝怀疑有人居心叵测,那他的冤屈很快就可以洗清了。

皇帝听凤致说完后,直接皱着眉头沉吟半晌,然后意味不明的挥了挥手,让人将凤致带了下去。

基本上,皇帝此刻倾向于相信凤致说的才是事实。因为凤致刚才所说那条猎户所救的隐秘村子,可是有明确地理位置的。

按凤致所述,那条村子人口虽不多,可男女老少加起来也有百来人,如果凤致说谎想要同时收卖百来人也许不是难事。但若凤致真的说谎,他又何必将村子具体的位置供出,只须提供两三个证人这岂不更省事。

不过,就算皇帝心里更倾向于凤致被陷害冤枉的事实,也不会直接就傻傻下结论。

事情闹得这么大,他总得让人调查清楚得出真相之后再作处理。

凤致就这样,暂时的被皇帝留在了皇宫里。既非犯人的身份,亦非臣子的身份。虽然这样被皇帝扣留在皇宫里,有些不尴不尬,可凤致心里明白这样的结果就目前而言已经是最好的了。

想到这个,凤致心里又一次暗暗佩服起自己那个妹妹来。

薇儿还真是成精了,什么事情都一料一个准。

起初得到圣旨让他去祁山皇陵祈福,他心里对凤薇小心谨慎的阴谋论不以为然。说什么让他收拾一件与同行的武元忠身形相合的衣衫,到时自有妙用,说不定关键时刻还得靠这件衣衫救命云云……。

谁想到……事情的发展真跟薇儿料想的一样,让至阳之人到祁山皇陵祈福,这本身就是一件阴谋。

后来发生的种种,都证实的薇儿的思虑与担忧都是对的。

那个时候,凤致心里特别感激自己那个妹妹。若非有她从楚千浔处求来的药,若非有她事先再三叮咛,他这回能不能活着回来还真难说。

不过,如果既然活着回来,还在皇帝跟前陈说了原由,想来还他清白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凤致想到此处,踏实的枕着双臂睡了过去,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人为他的事闹翻了天。

皇帝让人将凤致带下去不久,就收到了消息说是太子暗中埋伏禁军,在小东巷击杀秦王。

听闻司马晨受伤的消息,皇帝皱着眉头,却没有表示多大关心,甚至连询问一句伤势重不重的话也没有。当然更没有宣太子进宫问话,而是想了半天之后,让人去遁着凤致提供的线索,去调查祁山的事。

凤致在偏殿与皇帝对话的时候,太子正满心不耐的往皇后的凤栖宫赶去。

太子本以为皇后召得急,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凤栖宫的气氛一定是低压冰冷严肃的,可是当他进入凤栖宫的时候,却发觉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的母后以欣赏的目光略带陶醉的坐在殿正中的凤座,听着乐师巧手下流泻抚出的动听乐声,配合着乐声的节奏,距乐师不远处的一面檀香刺绣屏风旁,有个画师手执狼毫,正豪情抒洒着浓烈笔墨——在作画。

太子略显急促的脚步在听闻那袅袅丝竹之乐时,僵硬的一滞。当风飘动的衣袂因他凝滞的脚步静止了下来。

错愕的眼神很好地掩饰了眼底刚冒出来的不快情绪,太子优雅的步至皇后跟前,躬身作揖,恭敬唤道:“母后?”

皇后似是压根没看见太子一般,半眯凤目静静欣赏着旋律悠扬的乐声,眼角不时的往那檀香刺绣屏风瞄两眼,眉梢隐约可见满意的光影。

太子心头一紧,知道皇后有意冷着他,完全是恼他没有在接到传召后立刻进宫见她。

他眉头极快的皱了皱,保持着微躬身作揖垂眸的姿势,继续站在皇后跟前。

别看太子在凤府高调的嚣张搜府,其实他心里相当惧怕皇后,因为皇后比皇帝情绪更内敛,完全的喜怒不形于色。最重要的是,他深知自己的母后无论是容貌手段还是能力,都完全在他这个储君之上。

同时,他又畏惧皇帝。皇帝的脾气随着年纪越大,越发变得阴沉难测。往往一句话,他还摸不到门路,他的父皇原本还好好的带笑的脸转眼就会变得阴沉,继而他必遭一顿痛斥。

可以说,太子张扬的搜查凤府,其实有几分想要彰显自己能力的意思。他的举动就像一个被父母打压看不起的孩子一样,迫切的想要做出一番成绩证明他是个有能力的人。

只可惜,这会的太子还不知道事与愿违。心里正得意的在想着,待会定要让他的母后对他刮目相看。

太子心思起伏,却不知他虽然微垂首长睫掩眸,皇后却将他的细微的表情都看进了眼中。

一曲既毕,那画师也完成了最后一笔。皇后眼角掠了下太子,随即低低冷笑了声,玉白的素手轻轻挥了挥,乐师与画师随即恭谨的弯着腰退了出去。

“母后?”闲杂人都退了出去,大殿倒是清静了,可太子却觉得他的母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深沉冰冷的气势。

莫名的,他便觉得心头发慌。

皇后呷了口茶,又拨弄了一下精美的指套,这才瞟他一眼,冷淡道:“来了。”

太子就算心里再不满,面上也绝对不敢流露半分,这会还得恭敬谦谨的道:“是,母后,儿臣听闻你有急事传召。儿臣不敢耽搁,连手头上等着要处理的事情都撇下了,直接就进宫见母后你。”

他还没有亲眼看到躲在司马晨马车里的凤致被拿下,这也算是急着进宫见她了。

皇后显然十分清楚自己的儿子心里想什么,那半眯的凤眼微微流泻着一分不屑,随即淡漠道:“哦,你手头上要紧的事可是指捉拿钦犯凤致?”

太子站立的姿势虽然还表现得极为恭敬谦逊,可是他眼角眉梢那一寸得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想了想,极力用平静的声音道:“母后,儿臣正有件事想要禀报你。”

皇后似笑非笑盯着他,漂亮的眸子似是早就洞悉了一切,不过这会她并没有说话,大约是不想一开始就打击太子心中难掩的得意。

只淡淡的,眸光复杂的掠了掠太子,很平常的拉长尾音“哦”了声。

太子见她面容带笑,心中不安畏惧稍减,立时便难掩激动的道:“母后,儿臣进宫之前已经发现了钦犯凤致的踪迹,这会儿臣的人应该已经得手了。”皇后没有表露不满或奇怪,仍旧淡淡的瞥他一眼,带笑道:“哦,你确定你的人捉拿的就是凤致吗?”

太子虽然觉得皇后这会的态度与语气有些奇怪,不过他心里却没有多想。他默然回想了一下在小东巷所瞥见马车里那身影,随后肯定的点头,道:“母后,儿臣亲眼所见,断不会有错的。”

皇后垂着眼皮,隔着茶杯里散发出来的袅袅热气,让人越发看不真切她的表情。

半晌,却见她面容沉静如水,凤眸掠向太子,张嘴便是一声讥讽冷笑,“好个亲眼所见确定不会有错。”

冷哼之余,她使劲将手里捧着的杯子往梨木花桌上重重一顿,随即发出“啪”的一声,力道之大震得杯盖同时颤了颤。太子的眉毛,也在这啪的一声中,猛地跳了跳。

刚刚松懈下来的情绪,再度被皇后这一顿给弄得紧张起来。

太子战战兢兢的看着她,迟疑着试探问道:“母后?”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帐东西!”

皇后一声冰冷怒斥,直接惊得太子脚步蹬蹬倒退,这么重的语气如此低劣的评价,还是第一次从他的母后嘴里听到。以往他也知道他的母后看不上他,无论他做什么,他这位手段才智皆过人的母后都从来没有对他赞赏过半分。就算他做得再怎么好,顶多也只能获得她一句不咸不淡的类似训诫的话。

从小到大,他的母后对他一直都是严厉的,要求与期望都无比的高。而他也一直战战兢兢片刻不敢松懈的朝她所期望的方向去努力了。很多时候,他的师傅们都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可他的母后还是淡淡的从来都吝啬对他赞美。

这么多年,从她嘴里听到对他称赞的话简直屈指可数,他也渐渐从幼时的期望到后来的慢慢失望再到现在的习惯。

可是,他习惯了她的批评挑剔,并不表示他心里不渴望得到她的肯定赞美。

哪怕只是一个赞许的眼神,一个带着母爱慈祥的笑容,这么简单的东西他也能心满意足。

可是,没有,一切都没有。他期望的再简单,她给他的永远只有严厉冰冷与不满,永远都带着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的看他。

而此刻,他的亲生母亲,竟然用如此卑贱低劣的评价贬斥他!

“母后……”太子声音忐忑中微含冷意,浓睫掩下,他已经没有勇气再直视凤座上那张历经岁月洗礼却依旧美艳不减的容颜。看着那张不见皱纹的脸,他就会觉得他在她面前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直渴望着得到她的赞许。

“儿臣有说错什么吗?”以至你这么痛恨贬低的语气与言辞?

“哼,简直愚不可及。”事到如今,竟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孤瓴雁一生聪明,怎么就生了个如此愚蠢的儿子。

太子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他那浅浅的忐忑开始不停的加深。这个时候他不敢再随便开口触怒皇后了,静立在高旷的大殿里,默默回想他到底漏了什么或做了什么让自己母后如此大怒的事情。

头顶上精美华丽的牡丹花状琉璃灯盏,往地面投下巨大的迷离网状阴影,太子此刻站在琉璃灯盏的阴影下,远远望去,就如一只被困于网中茫然不知命运流向何处的小虫。

他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孤单无助,又那么茫然失措。

可皇后安坐在那奢华的凤座中,一手抚着额角,意态休闲,神情却极其冷肃凌厉。完全没有为她的儿子解惑指导的意思,仿佛眼睁睁看着她的儿子在网中挣扎是一件多么令人快意的中。

她那完美的眉梢处,隐隐的还流露出两分厌恶三分轻蔑。

如果她不是只生了一个儿子,她断然不会费心费力扶持这个架着也端不上墙的阿斗。

太子沉默,但他在思索中渐渐的额角冒出涔涔冷汗。皇后也沉默着,只不过她姿态休闲惬意,唯一双漂亮凤目冷冷的不时打量着她的儿子。

可是,这沉默漫天席地在大殿铺延开来了,太子仍旧想不出自己何处惹得皇后不满。细细回想,似是近日他所做的一切皆可圈可点,可又觉得处处是错漏。

一时间,他竟然沉默到无言以对。

皇后见状,忍着心头不满,面容越发的泛寒。

“你要捉拿立功的钦犯凤致,这会早就已经进了宫里,与你父皇说话。”什么小东巷亲眼所见,眼前这个人真是她孤瓴雁生的儿子么?

太子闻言,愕了半晌才勃然大惊。

“不,这不可能,凤致明明就在秦王的马车上,他怎么会已经进宫?”他的人一直隐在皇宫入口各处,如果凤致真的进宫,为什么他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

太子额上冷汗越冒越多,他在心里不停的说服自己他在小巷所见的一定是凤致。他的母后为了打击他故意诓他的,一定是这样。

皇后冷冷瞥他一眼,对他强装镇定以掩饰自己心慌的行为更为不满。

“秦王的马车,坐的从来不是凤致。他怎么就不可能进宫?”皇后冰冷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了过来,太子听闻她充满讥讽的语气,只觉心里又慌又苦。“早在你派人大概搜查凤府的时候,他就已经悄悄被送进了宫里。”

皇后的声音一落,太子的脸色陡然惨白了下去。他的母后从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既然凤致不在马车上,他可以自己想像坐在秦王马车上的人是什么身份。

太子惨然苦笑,伸手往空中扶了扶,却发现自己捞在空中根本无物可扶。跄踉的身体勉强稳住,可他的心神这会却已经完全大乱了。

皇后眉头皱起,眼神冰冷又轻蔑,“本宫告诫了你多少次,不要事事自以为是,不要事事强出头。”

“可你呢?从来就没将本宫的话话在心上,除了闯祸搅局简直就一事无成!”跟个二百五似的废物一样。

太子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干哑,根本辩不出声音。

“搜查凤国公府?亏你想得出做得出!”太子偃旗息鼓的举动并没有让皇后怒气消退,反而愈加激发了她心中对太子盘桓已久的不满。

“如果你有十足把握绝对能在凤府搜出钦犯凤致,这也就罢了。”将人得罪就得罪了,直接对上就对上了。

可是,她的好儿子,非但没有在凤府搜出钦犯,反而将凤凤国公一脉得得罪死了。能力一般般,却到处树强敌,她这儿子——还真不是一般蠢。

皇后垂下眉眼,横竖她眼里的失望太子不想看到。而她更不想看见太子眼前这般颓唐失败的模样。

“可你呢,什么也没做成,只将一件事给做好了。”

太子听闻她毫不留情的嘲讽,面色越发的显得难看,心里的难堪也如波浪般一波一波汹涌卷袭。

“母后,儿臣原先得到确切消息,证实凤致就被凤家的人藏匿在凤府内,儿臣才会……”

“哼,确切消息?”皇后冷笑,美艳的脸庞就如精致绝伦的面具一样,不见丝毫瑕疵。可她眼角眉梢那寸寸彰显蔓延的冷意,却如外面自天角吹来的乌云一样,越来越厚重明显。

“你的确切消息到最后为什么会变得人不在凤府?为什么到现在会变成凤致悄悄进了宫直接面见你父皇?”

“本宫之前与你说了多少次,祁山的事让你不要插手。”皇后说到此处,心里直接掩不住的愤怒,为了将凤国公府拖下水,她费了多少心力来布这个局。

可她这个好儿子,什么都一知半解能力不足的好儿子,竟然一再不听告诫自作聪明的做出些画蛇添足的事,生生将她布好的天罗地网给毁了。

太子垂着头,嘴唇动了动,不过最终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你心里还不服气是吧?还觉得本宫冤枉了你小看了你对吧?”

皇后闭目,无声叹了口气。

半晌,方又冷笑道:“你说说你插手都做了什么好事?拿一件用白丝线绣白隼图案的袍子栽赃凤致?这么低级鄙俗的小手段,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到本宫面前显摆?”

皇后说到此处,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要栽赃凤致,她早已有安排。却不曾想她的计划还未实施,却被这个蠢儿子提前使了个拙劣的手法给破坏了。有了白隼这一出,她计划好的东西自然就不能再现形了。

太子本来耷拉着脑袋木然的站在大殿正中听训,可这会听到皇后的话,他实在忍不住了。

“母后,那件袍子不是儿臣安排的。”他顶多不过是让人对在建的皇陵做了些手脚,让他的人看好时机栽赃凤致。谁知这一搜,他让人准备的东西还未派上用场,凤致自己身边倒是先出了问题,他原先还以为那件袍子是他的母后……。

不是他的母后,也不是他的人……,那件袍子究竟是谁的手脚?

只可惜,太子这会就是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那件袍子的来路。

皇后听他这么一说,心头当即也是惊了惊。随后狐疑的看着他,“你确定那件袍子不是你的人弄到凤致身边的?”

太子重重点头,目光恳切的看着皇后,只差拍胸膛发誓了。

“母后,儿臣绝对肯定,那件袍子的事儿臣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就是因为有了袍子一事,他才发觉有机可乘,可以借此对凤致甚至凤府大做文章。

而他这么想,后来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皇后显然比他想得远想得深,见他否认。当下倒没有再度对他冷嘲热讽,只是沉吟着在思索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片刻之间,她似乎已经理出了端睨。可越是这样,她越发觉得太子好大喜功不中用。

“袍子的事不是你做的,那么后来的事呢?”皇后面色一寒,语气接着冷了三分,“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安排人欲直接将凤致推下皇陵塌陷的地道取他性命的事,你说的胆子都是什么做的?你的脑子里面又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底下的人什么主意都敢乱出,他这个做主子的,什么事情都敢凭着一腔热血去做,然后想像等待理所当然的结果。那件事做了便做了,可他能不能全首全尾,将事情做得漂亮一点高明一点?

人没害成,反倒先害了自己。做得明显又拙劣,还留下尾巴给别人揪。

太子被她直接不屑质问的语气,问得那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是他无能,而是她太能干了。以至他那些集思广益的手段到了她面前,就根本像撒泼耍赖的三岁小孩玩剩的把戏。

完全不够看,还只有备受嘲笑轻蔑的份。

“母后,儿臣已经让人清理了尾巴。”就算事情再糟糕,也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到别人手里,进而间接烧到他们身上。

太子说得小心翼翼,连声音也特意的放轻放柔。他就算再怎么蠢,也不可能意识不到事情轻重。况且,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愚蠢的人。他的师傅他朝臣他的门人他的下属,从来就没有人觉得他愚蠢。他们看他的目光,大多尊敬中带着崇拜的敬畏。

他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觉得自己像个黔驴技穷的傻瓜。不是他天生如此,而是被她训多了,下意识的产生一种错觉。

“哼,清理干净了?”皇后半眯眼睛,眼神毫不掩饰她的轻蔑,“你就等着到时自食恶果吧。”

什么叫做害人不成终害已?她看现在太子就是。她平日对他耳命面提,严厉要求,不也是期望着他能变得谨慎强大。能够懂得规避风险,能够懂得如何在阴谋里除掉敌人保存强壮自己。

太子心头猛然狂跳了几下,“母后?”那件事,他还有什么错漏之处吗?

皇后却似完全没看到太子那焦急隐含恳求的眼神,直接垂着长睫,只顾低头欣赏她刚刚新换上的月季指套。

太子见状,除了低下头,小心翼翼掩着自己的失望与惶恐外,随即沉默了下来。

他的母后若不想说,就算他这个做儿子的再怎么恳求,她也绝对不会开口。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即使面前端坐凤座的女人是他母后,她对他与对待别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不,甚至比对待别人更多几分严厉冷酷与漠然。记忆中,他甚至不记得她有对他慈爱的笑过一次,也从来没有对他赞赏过只字片语。他对她的记忆,除了无休止的严厉要求,就是无休止的学习训练。

他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不是她温柔对他安慰。而是“你怎么这么没用?”,从小到大,他从她眼神看到的失望与听训,已经麻木到数也数不清。

可是,不管怎样,他始终记得她是生他的母后。他反复在心里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他的母后再严厉要求他,也绝不会害他。

但现在,太子忽然觉得无比难堪又难过,嘴角一咧,他忽然便无声的苦笑了起来。

自食恶果?

她竟然要眼睁睁看着他自食恶果?

满心的苦涩与难堪都在这一笑中,悄悄吞咽落腹。他从来都知道,他的母后不满意他,无论他做什么,她从来都不觉得他能干有用。

她给他的,除了生命;永远只有严厉、训斥、不满与讥讽。

皇后似乎天生就是铁石心肠的女人,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适合在皇宫中生存,也才能在皇宫中生活得如鱼得水。

无情的人,才不会被情所伤。

她冷眼看着太子神色幻变,却根本没有开口要稍微放软安慰一下的意思。

“你做的蠢事又何止这一件半件。”未待太子从失望的打击中回神,皇后又冷冷开口了,可她一开口,除了积极打击自己儿子之后,却绝无半句好话。

太子沉默着,又开始在脑子里将他最近做过的事过滤了一遍又一遍。可想了半晌,他也想不出他哪里又惹他那冷艳高贵能干的母后不满意了。

“母后,请恕儿臣蠢笨,请你明说吧。”哪里又做得不好错了,给他一个痛快明白好了。横竖在她眼里,他这个儿子就是一无用处的废物。

就算他这些年也练就了刀枪不入的铁石心肠,屡屡听闻自己的母亲这般不留情面的冷嘲热讽,他心里依然会觉得无比难受。

太子自嘲式的语气与眼底隐隐浮现的戾气并没有引起皇后半点怜悯之心,反而愈发让她看轻这个无用的儿子。

“凤致逃脱之后勾结山匪抢掠皇陵,这件事也是你安排的吧?”皇后的话虽然听似在询问,可她那微冷的眼神与轻抿的嘴角,无一不说明她心里笃定这件绝对就是这个没脑子的儿子干的。

太子也没想否认,不过被皇后讽刺得多了,他的心情从最初的忐忑变成暴躁了。

虽然心底仍畏惧于皇后的积威,但他看皇后的目光已然带着几分忿然不满。

“母后,这事儿臣只是适逢其会。”他的人在追捕凤致时,恰好遇上了一股山匪,他灵机一动才想到这个主意。一来可以将凤致抹得更黑,二来也可以借此将整个凤国公府拖下水。

“适逢其会?说得真好。”皇后冷笑,眼底轻蔑之色愈浓。

那他有没有想过,那些适逢其会让他的人遇到的山匪,极有可能是别人故意安排在那里的?

说凤国公府家的公子出于私愤勾结山匪抢掠皇陵?这样的主意这样的理由,也真亏身为太子的他想得到做得出。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可能是陷阱呢?”

太子怔了怔,欠缺底气的看着皇后,半晌,小声道:“事实证明,他们就是地地道道的土匪。”

这就是说,太子从来就没有思考过这个严肃的问题。只是因为那些人出现得的时机合适,他便顺手的拿来用了。

到了这会,皇后觉得连骂他蠢都觉得费力气。一次巧合是运气,如果一次两次呢?一个人的好运总会有用光的时候,太子作为堂堂一国储君,竟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要她教,她真的怀疑这个儿子是她的骨肉吗?为什么从他身上,丝毫看不到她的影子?

咳咳……,皇后习惯性的贬损太子,已经到了畸形的地步。其实太子平常也是个挺稳重能干的人物,这次之所以心急行事,还不是因为想抓住机会做出些成绩表现给她看。

可不曾想,他越是这样,落在皇后眼中便越不是人。

对于在祁山附近发现的山匪,他不是没有怀疑也不是没有调查,只不过花费的时候与精力都少了些匆忙了些,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罢了。

可是这些,太子是绝对不会肯对皇后说明的,横竖无论他做什么,在她眼中看来都是蠢笨是错处。

皇后气狠的哼了哼,心里也是明白这个儿子到底有多少斤两,也就不再揪着那些劫掠皇陵的土匪出现得是否过于巧合了。

只不过,放过这事不提,她却对太子的做法愈发的不满意。

“凤家世代忠良,就算凤致脾气鲁莽耿直,你觉得他就是个没脑子的纨绔子弟吗?”皇后眼眸半眯,斜了太子一眼,口气越发的冰冷淡漠,“他再怎样,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做出勾结山匪抢掠皇陵的事。”

太子这么做,不等于间接证明了凤致的冤屈?不等于同时间接证明了凤致清白?

说他蠢,他还不服气。

她准备那些山匪躲在那里,可不是给他这样显摆着用的。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这个头脑发热一时冲动的儿子,定是从什么地方窥出她的打算,着着破坏她安排的先机,令她在所设这个局中处处被动处处受制。

太子张了张嘴,语气依旧谦恭,只不过转动的眼睛里怎么也掩饰不住心中的不服。

“母后,他再出身世家,凤致也不过是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年轻人,尤其是血气方刚又骄傲的年轻人,自然是最容易一时激动义愤做出什么后悔难返的事了。

他这么安排又有什么错?

皇后瞄见他那神色,只冷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是表面上服从恭顺,骨子里一直都是骄傲自满的。对她的话,从来就没听进耳里听进心上。

祁山的事,她已经接连点出三处如此明显被动的错误,他却还觉得是她咄咄逼人处处训斥。

若非他是她生的,她用得着如此费力不讨好吗?

原本按着她的打算,凤致去到皇陵之后,自然会有她的人挑起凤致心中不满。只要凤致言语上稍稍有过激字句,她都可以捉住大做文章。可这件事,生生被一件绣着白隼图案的袍子给提前破坏了。

而那些山匪,她原本预备的用意也跟太子做来的差不多。但是,她安排的绝对不会是如此明显的漏洞,皇帝再昏庸,也不可能不怀疑凤致勾结的事。

更何况这些年来,她一点也看不出皇帝属于昏庸之列的人。反观太子,做事却越来越没有章法,越来越没有耐性越来越急切了。

皇后蹙着眉头,目光似潋了层霜般,轻轻无声扫过太子俊脸,太子便觉得自头顶到脚底都冒起阵阵寒气。

“你原本这样的安排并没有多大错处,只不过做的痕迹太过明显,让人不得不怀疑凤致是被人逼着冤枉的。”皇后眸内冷光乍现,语气随即又恢复了平常冰冷淡漠的模样。

按照她安排,那些山匪到后面一样会闯入祁山,趁着皇陵守卫松懈之时劫掠财物。但是一个是被动,因无意撞见落荒而逃的凤致才悄悄摸到发现皇陵所在,那是山匪被凤致引导而来的结果。

可现在,太子让人明确知道,山匪会闯入祁山劫掠皇陵,完全是因为凤致与那些贼人勾结泄愤的结果。

一个被动,一个主动,看起来结果都一样。可实际作用却差远了,至少凤致无意造成的祸患,比那个主动勾结的更有说服力,更能令人相信那是事实。

而且,那样一来,凤致就是想自辩证清白也证明不了。而到时只要凤致有理说不清,她就可以安排一些清流文臣与言官,联合给皇帝施压处置凤致。

凤致出了问题,凤国公府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不去营救;到时只要凤国公有动作,那么整个凤国公府就会顺理成章被拖下水。

皇帝到时自然就会慢慢厌恶凤国公府,失了帝心,要凤国公府倒台那还不是早晚的事。

可偏偏……,她这个儿子根本不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

再好的棋局,被他这么一搅和,也被他一招臭棋给搞黄搞残了。

太子听罢,心里的不满与不服更盛了些。

“母后这话,儿臣不同意。”难得的,太子冷着脸,对皇后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声。

在他看来,凤致那时躲了起来,正方便他散布谣言。那么好的机会他若不抓住,他就是傻子。而且,他觉得直接让人知道是凤致勾结山匪抢掠皇陵,掠走了财物破坏了祁山皇陵龙脉风水,这才是无比妙的一着。

就算捉到那些山匪与凤致当面对质,凤致也洗脱不了嫌疑。

皇后眼底不屑光芒闪了闪,太子在这件事上还是太嫩了。皇帝要怀疑谁要相信谁,有时候就是一句话的事,那还需要当面对质不对质。

况且依她对皇帝的了解,那些山匪一旦被捉拿到,立刻就会被处死,哪里还有机会与凤致当面对质。

太子,还是远远不了解舆论与流言的威力。

皇后垂下眉眼,目光凝在月季花指套上,似有流影飞过。默了默,又道:“凤致从祁山逃脱,你可曾派人去搜寻?”

太子微微垂首,想起那件事的结果,刚才突然升起的勇气瞬间茫然无存。对于上面凤座中这个百越之尊的女人,他打从心底里敬畏。

“儿臣……奉旨派了人去搜查钦犯。”太子这话说得迟疑,却也将意思表述清楚了。

他确实派人去搜了,不过是奉旨搜查钦犯,名正言顺的事情。就算他的人顺便做了什么,那也是凤致抗拒之下发生的意外事情。

皇后没有置疑,只是掠他一眼,低低哼了哼。太子的盘算她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太子自以为高明的手段,却不知道留下隐患无数。

凤致一直在军中述职,太子就能担保他派出去搜查的人之中没有凤致的人在?

就算太子当时让人做的事再隐秘,总会有痕迹留下。

对于太子这次的急切莽撞,她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只好寄望于那些留下的尾巴能好好处理干净,别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反而惹得一身骚。

太子见皇后不言语,忐忑之余微抬眼角掠了下皇后,瞄见她神色平静如常。心里才默默松了口气,他真担心他的母后会因为一而再的不满而对他勃然大怒。

她的冷漠他已经习惯,可是她的怒火却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

如果皇后发起怒来,就是对他这个亲生儿子,也是丝毫不会手软更不会手下留情。

皇后沉默一会,纤指微撑的额角处隐约可见倦意,只不过她并没有就此打住放太子离去的意思。她身后的宫女见状,一个眼色,立时便有人满上花茶,也有人默默站在她身后替她揉起太阳穴来。

太子见状,心里不禁莫名的咯噔一下。

母后这是……打算拘着他在凤栖宫兴师问罪吗?

往日她对他再严厉,也从来不会容许自己在别人面前流露丝毫倦态。是以太子记忆中的皇后,总是高高在上的强势。不必刻意盛气凌人,她本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就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身后的宫女揉着皇后太阳穴,倦意渐去之后,皇后微抬眼眸掠向神色惶惶的太子。

“太子知不知道今天犯了什么错?”

皇后的声音冷淡而平静,从她的语气里丝毫听不出半点火气的味道,可太子听着,却觉得心头狂跳。

他知道自己的母后语气越平静,内心怒火越盛。

飞快的又仔细的思索了一下今天他的作为,太子有些难堪的皱了皱眉。他自知今天请旨搜查凤府的事做得有些过火,可不管怎么说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拿下钦犯凤致,他又不是无理取闹引她注意。

为何所有事到了她眼里,就成了他的错?

“母后,”太子微微躬身,看他的姿势绝对恭敬,可语气却也冷淡疏远,“儿臣也是为了殷皇叔与一众参加凤府寿宴的宾客安全着想,才会请旨派人在凤府搜查刺客。”

言下之意,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

凤府寿宴,那是多好一个制造混乱的机会。又是多好一个可以堂而皇之进入凤府搜查的机会,若他白白看着这样的机会而不出手,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傻子。

皇后刚刚消去倦色的额头一沉,扫向太子的眼眸怒意明显,“为众宾客的安全着想?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可以理解太子急切想要立功的心情,她帮他善后的同时,也打算给他这样的机会帮他一把。可是他呢?尽做出一些让人失望无比的事情。

“那么太子在凤府一定旗开得胜了?”皇后一声冷笑,声音婉转动听,乐在太子耳里,却平白让他觉得心惊肉跳。

“本宫已经让人尽量配合太子的行动,只不过,太子的能力真让本宫大开眼界了。”寸功未立,不会先低调做人潜入凤府拿下她栽给凤谦的把柄,反而一开始就张扬。

生生让人看穿他的意图,将她好不容易布下的局给破坏个干净。

如果太子先潜入凤国公书房拿到凤谦与楚国西赫秘密往来的信件,那么凤府就不仅仅是窝藏钦犯凤致如此简单。

叛国,无论凤谦之前的功勋有多大,都可以一次过抵消。一封封密信不足以取凤国公性命不足以摧毁整个凤国公府。但是,除此之外,再加上无数证据呢?

到时候,就是皇帝再相信凤国公,也会心生芥蒂。只要一个帝王对一介臣子有了怀疑之心,那么这个臣子离死也就不远了。

太子被她嘲讽得面色一白,随即不服的强辩道:“儿臣也不过是为了防止刺客趁机逃走,这才大张旗鼓的搜。”

皇后冷笑着又哼了哼,干脆闭上眼睛,连看也懒得看他。

“太子是觉得本宫好糊弄还是觉得凤国公跟本宫一样好糊弄呢?”这话说得太子心中那点不服立时如热火遇到冷水一般,“哧”一声气焰全消了。

皇后兀自不肯就此罢休,顿了顿,又冷笑道:“用你自己的教习师傅假扮刺客?太子的能耐真让本宫叹为观止啊。”

“太子是觉得你随便把人绑了,过两天再弄具血肉模糊面目难辩的尸体出来,说那就是你府上胆大包天的刺客,打算用来糊弄交差,还认为这是个极好的主意?”

太子在她的冷笑声中,越发被剥得无地自容。他当时用远山大人的时候,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所打算的确实也如皇后所说的一样,横竖到时他不觉得有谁会故意跟他这个百越未来的君王过不去。

他肯弄具死尸来交差,那已经是他能容忍的最大限度了。

皇后看着他寸寸变白的脸色,心里的失望愈发浓烈。这个儿子,她费心培养了这许多年,还是如此难成大器。

“你如果还想将太子继续做下去,就给本宫将人给交出来。”

这交出来的,肯定就是远山的活人。到了她手里,那当然也就会变成真正的刺客。到时自然也就是个死了。

太子面色瞬间血色尽失,眼里盈泛着藏不住的惶惶哀求之色。他错了,一定是刚才进来凤栖宫的时候,看到她破天荒的面露笑容,就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膨胀。

在她面前,他永远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的存在。所有他认为完美无缺的计谋,到了她面前就好比小孩玩过家家一样的虚幻脆弱。

“母后,”太子放软了声音,眼含恳求的看着她,“他与儿臣情如父子,他陪伴儿臣十几年了,一定要这样吗?”

“混帐东西!”一直冷静顶多只会对太子哼两句的皇后,突然勃然大怒。

“凭他一个教习闲职的东西,也配你道一句情如父子?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都说得出来,本宫看你这个太子不做也罢。免得继续做下去,总有一天因为不知天高地厚而丢了性命。”

太子面色惶惶,双腿莫名一颤,突然便啪的一下直挺挺僵硬的跪了下去。

“母后……”不管她骂他什么都行,可是远山……太子闭了闭眼睛,眼前恍惚回到了儿时他初初习武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母后整天对他冷眉冷脸;父皇也不与他亲近,唯有刚刚请来的教习师傅对他关怀备至。他摔伤了跌疼了,是远山拿着药酒亲自给他擦,是远山在他偷偷疼得抹泪的时候告诉他是男子汉,就算也不能流血……。

不知不觉,他渐渐长大,远山渐渐变老。可远山对他的关怀早超出了一般教习师傅,在他年少时的心里甚至曾偷偷想过,如果远山就是他父亲那该多好。

起码远山会陪他哭陪他笑陪他玩耍陪他练习,告诉他很多做人的道理,教会他如何让自己变得独立坚强……。

而那些事情,本来应该是父母陪伴着长大一起做的,全都由远山一个教习师傅做了。如果说在这座冰冷牢笼似的富贵皇宫里,还能让他觉得有一丝温暖的存在。那温暖的源头就一定是远山无异,这样的人,他的母后怎么狠得下心让他交出去送死?

“看来太子真是长大了,懂得重情重义了。”皇后看见他突兀屈膝跪下,面上丝毫不见动容,心里甚至怒火更甚。

她的儿子是百越未来的帝王,他不需要多情,更不需要仁义。怀安死的时候,他哭着求过她一次出手替怀安报仇,那个时候她尚不觉得什么,以为太子不过与怀安那个胞妹的感情深厚。

然而今天,她才发觉他的儿子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学会了她不允许他拥有的仁慈。为一个奴才下跪哀求?

“母后,他不同于别人,求你……放过他吧。”

太子隐藏起自己心底没来由的悲伤情绪,深深的将头叩了下去。

皇后眼睛转了转,凝在他淡。

念头闪过,凤致便觉得鼻端有股幽沉清淡的香气袭来,他惊慌抬眸,往那香气来源望去……。

这一望,立时让他大惊失色。

距眼前不过丈远处,一面大锦檀屏风后,却多出一张大床来。这还不是最让他吃惊的,让他大受惊吓还止不住脸红心跳的是——那张香暖映红的大床上,此刻正躺着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

只见那美人儿罗衫半挂,侧着身子脸朝内侧卧着。虽然看不见她面容与表情,可凤致望见她曲线玲珑起伏的身姿,莫名的就觉得小腹处有热泉拼命上涌。

下意识的,他盯着那屏风后若隐若现的美人儿连眼珠也不带眨一下,喉结竟在不知不觉间艰难的上下滑动。

他脑里有道声音在不停告诫他“这事情不对劲,一定是陷阱,他要尽快离开这……”,可脚步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就连整个人的意识也似不受控般,他靠着强大的意志硬扛着不往那大床迈开脚去,可眼睛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那玲珑诱惑的曲线上移开。

就在这时,凤致天人极力交战的时刻,忽听到香暖泛红的大床处,传来了女子妩媚诱艳的一声嘤咛。

凤致脑里那仅剩的一丝理智坚持,在她一声嘤咛中轰的化为虚无。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进入这个厢房不久,那为他带路的小厮便迅速的转身向太子禀报去了。

又过了一刻钟,太子耐着性子在席上与人周旋应酬。

斛筹交错之间,似乎这时才恍然发觉凤致还没有回来,他放下酒杯,忍不住皱着眉头招来小厮当众询问:“怎么回事,怎么还不见凤二公子回来?赶紧看看去。”

那小厮自然立即唯唯诺诺的应声,然后埋着头快步的走了。太子这么高调的询问,席间自然大多数人都好奇起凤致的去向来。

不多时,却见那小厮神色慌张的回来了。太子见他那副鬼崇模样,当即气不打一处来。

可也知道,定然是凤致出了什么事故,这事故还是不宜当众宣讲出来的。不然,他家的下人也不会这般失礼。

忍着心中不满,太子离了席让那小厮详细道来。

谁知听完小厮的禀报,太子面色立时变了。回到席间,只勉强的交待了一声,随后便匆匆随那小厮离去。

见他们主仆二人如此神秘,前来赴宴的年轻公子哥,有不少人已经微染酒意。这时有人起哄“不如跟着殿下去看看凤二二公子……”,这怪腔怪调的低声哄笑一出,立时引来不少人附和。

这些年轻子弟们,平日也是爱热闹的主。而且他们也与凤致认识,有热闹当然要大家一起看了。

于是,在太子身后,很快又尾随了一批爱玩爱闹的公子哥们。

太子在小厮带领下,似乎走得很急,心似乎更着急。一时之间,竟然没有留意到身后跟来的大串尾巴,直接让小厮领着他往凤致所在的厢房走去。

未靠近那间僻静的厢房,远远便似乎闻到了空气中弥漫浮动的香艳气息。太子怔了怔,脚步随之一怔。跟在他身后那长串尾巴也是齐齐愣住,一个个回头挤眉弄眼的,不时朝前面那似乎还飘荡着暧昧味道的厢房呶呶嘴。

一个个见状,一边交换着眼神,一边流露出几分意味深长又恍然大悟的笑容。

太子在门外不远,里面那混着男女情欲回响的低吟嘶吼声,自然声声皆清晰可闻。

他本欲转身掉头就走,可却在听闻那小厮嗫嚅着说了一句之后,皱着眉头又按捺着站住不动。

直至里面哦吟喘息声渐渐低下去,他方皱着眉头,压抑着怒火,冷硬的高声道:“凤二公子,本宫真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本宫诚心邀你参加宴会,你却趁着换衣裳的时机,偷偷摸到胡姬房里对她行不轨之事,你知不知道胡姬她是……”太子似乎说不下去了,恼怒之后似乎无奈得恨恨的哀声长叹了一下。

他身后那些人,似乎有人听说过胡姬是什么人物。小声的人群中说了一句什么,那些人竟然不再顾忌身份,轰的一声涌了出来,有人挑唆着太子,有人干脆直接奔过那厢房处,用力撞开了房门……。

谁也没有看见,太子看见他们一下涌出来并没有半分意外,眼底还隐约的流闪过一分充满得意的算计冷笑。

然而,太子心内小心翼翼掩饰着的得意维持不到一会便被人惊散了。

那些勇莽撞门的公子哥们,似乎是一下子就挤进房里并且看清了里面那人的长相,有人立时意外的惊呼:“啊……殿下,他、他不是凤致那小子……”

“什么?”太子似乎连掩饰自己的情绪都顾不上了,竟然意外而焦急万分的拔开众人,直接大步往那厢房跨去。

太子这边的闹剧,趁着凤薇小憩的片刻,杜若很快就源源本本的禀报了上来。

“哼,他倒是好算计。”凤薇低声哼了哼,眉宇间浮现着冰冷肇戾气,看得杜若莫名惊心。

“一计不成,还接着重复的,他也不怕招式用老。”

杜若看见她神色杀伐冷吟,一时愣愣的低头不敢接话。心想她已经很久没从小姐眼中看到这样的神情了,细细想来这种决绝冷杀的模样,还是在楚国刚刚知道五姨娘与七小姐被害那会……。

“二哥对进献给皇帝的胡姬不轨,这样的事这样的罪名摆不上台面,皇帝不会因此杀了二哥却一定会找个明面的理由要了二哥的命,他这会倒是聪明了,只可惜太过心急!”

凤薇猜测得没错,那异邦女子就是太子前些日子刚刚搜罗回来的,准备调教一些时日进献给皇帝。

而他搜罗到绝色异邦美女的消息,自然已经秘密的透露给皇帝知道了。只不过对于皇后,他当然会瞒着。毕竟他这样的动作,虽讨好了老子,却也得罪了自己亲娘。

凤薇可以想像得出,如果她那蠢二哥真掉进太子的陷阱,宴会之后绝对逃不脱皇帝的黑手。

毕竟这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会对被戴绿帽子的事情忍气吞声。尤其是那个男人,还是掌管一国万民性命的皇帝。

虽然说那个胡姬未进献之前,都不算皇帝正式女人。可名义上已经属于他的,自然也就等于归纳入皇帝的私有财产一类了。而且,皇帝知道了还没吃到的,却被一个臣子先吃了,这无异让皇帝更加觉得愤怒憋屈耻辱。

他堂堂一国帝王还没吃到,却让一个臣子尝了鲜,这口憋屈的鸟气不发泄出来,他还怎么配为帝王!

可以这么说,如果跟胡姬巫山云雨的真是凤致,那凤致的下场就绝对是等着死定了。

杜若默了默,想了一会,才有些哭笑不得的试探道:“小姐,那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凤薇冷笑,她的好二哥总长不了记性,让他好好吃些苦笑好了。

“你说他现在人在哪?”凤薇这么问,是估计着就算凤致没有真与那女子有什么云雨情,身上必然也是中招了的。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她那多管闲事正义过度的二哥吃吃苦,好好醒醒脑。

杜若摇了摇头,小声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这次幸好小姐有先见之明。”暗中嘱咐了让楚五公子盯着人,不然二公子今天还真非闯出祸事来。

“千浔可有让人带话给我?”凤薇垂眸,压下心里的叹息。无论怎样,她再恼。那个人也是她二哥,她得先确定凤致没事才行。

说到这里,杜若不禁略略有些抱怨的道:“小姐,三公子今天也来了,为什么不让他去照顾着二公子?”

她一个下人多跑几次腿没关系,可她替自己小姐感到委屈。想想也是,明明她家小姐是个姑娘,探听男宾那边的消息多有方便,三公子人就在席间为什么不多劳分忧。

凤薇眼神一沉,“杜若,今天的话以后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遍。三哥他是在席上,可他……”若非有凤远做着明晃晃的箭靶,太子又怎么可能放心出招。没有凤远在那坐着,司马晨与楚千浔又怎么可能有机会“照顾”凤致。

一明一暗,一动一静相互牵制的道理,杜若看不明白,她却深知其中的重要性。

杜若极少见她沉下脸严肃说话同,当下惊得心慌了,“小姐……奴婢、奴婢没有轻视三公子的意思,奴婢只是……”

“行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凤薇一挥手,直接打断了她,“不过你记住,他们与赵家的人不一样,他们从心里将我当成了真正的家人。”

疼爱维护,绝对不掺一点水份的假。将心比心,他们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她自然也可以为他们筹谋任何事。

“对了,小姐,楚公子约你出去见他一面。”杜若敛了心神,认真的点头应下,表示自己记住。然后想起正事来,连忙又道,“他说太子府的后门无人看守,他现在就在后门不远的马车等你。”

凤薇点了点头,默默盯着与自己身量差不多的杜若看了一会,然后低声交待了什么,再然后与杜若换了衣裳才匆匆往太子府后门而去。

为了安全起见,暂时让杜若扮作她的模样在这吸引住太子府的监视,还是非常必要的。

凤薇按照杜若打听出来的消息,很顺利的从太子府后门摸了出去。

出了后门,是一条不算热闹的街道,离太子府不远只有一辆马车停靠。凤薇一眼就看出了那马车上挂着只有她才懂的标志,确定了那辆马车就是楚千浔所在的无疑。

脚步一快,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在马车的车辕轻重不一的敲了三下,得到里面的人回应之后,凤薇警剔的环顾一下四周,确定无人跟踪监视,这才弯腰错身上了马车。

可她一掀开帘子往里钻的时候,就霎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马车的光线微暗,但看得出楚千浔正危襟正坐的优雅静坐。凤薇感觉不对劲的地方,那是车厢里面的热度。猫腰进入里面,她不禁秀眉略蹙,“千浔,你没事吧?”她怎么觉得车内的热度比外面高了好几度?

还有,她隐隐觉得眼前的楚千浔也有些不对劲。虽然表面上看,楚千浔仍然一如初见般,是那么温润儒雅圣洁宁静。可从他如玉洁净的脸庞上,她却隐约的看见一片淡淡红影。

是她错觉吗?因为光线微暗的关系?

还是因为楚千浔刚才也喝了酒,所以酒劲上头让他脸色看起来较平常红润?

“嗯,我很好。你坐。”

楚千浔淡淡一笑,笑容里掩饰着一丝失望。刚刚……就在刚刚,他确实存了别的心思试探凤薇。可是,他很清楚,凤薇刚才一霎只是惊诧与关心。他没有从她初见的一霎听到她加速的心跳。

凤薇也不知哪里不对劲,总之略带警剔的看了那温润如玉的男子一眼,微显局促的在楚千浔对面坐了下来。

“千浔,谢谢你。”凤薇坐下,先开口打破了这狭窄空间内流转过高的热度。她拜托楚千浔照看凤致,凤致这会能没事自然是楚千浔的功劳,所以她才会想也没想就出来见他。

楚千浔素手执壶,为她倒了杯温度合适的水往她跟前递去,“我们之间还需要用这个谢字吗?”

他递过杯子的时候,身子微微往凤薇的方向倾来,温热的气息夹着淡淡的香气随着他肩膀垂落的发丝拂来。滑过凤薇手背的时候,她不禁微微一僵。

这一僵之中,接过杯子的动作难免有些慌乱。其实慌乱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心绪。在她突然被楚千浔强逼袭来的气息,那带着过高热度的气息撩拨袭来时,她心跳莫名的乱了乱。

是以接过杯子的时候,指尖不可避免的因为慌乱而与楚千浔微温的指腹相碰。

这一碰,从来云淡风轻圣洁高远的楚五公子,竟然有一刹的失神。心神荡漾的瞬间似在回味刚才一触而散的美好感觉,也因为这一回味而没有察觉到凤薇那掩饰的已经乱了半拍的心跳。

也许是因为酒的关系,也话是因为一直以为不忍心为难她的压抑,今天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楚千浔忽然便想放纵自己一次,直接为自己争取一次,就算……就算被她拒绝,他今生也不后悔。

他想伸手握住她,只不过他的动机被凤薇提前识破,并且很巧妙的被她不着痕迹避开了。

饶是如此,面对突然收起云淡风轻变得脉脉温情的楚千浔,凤薇明知他眼眼睛看不起,却还是心虚的忍不住略略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她不想听楚千浔的心里话,也不希望他说出什么让彼此尴尬无法再收回的话,因而低下头的瞬间,直接便抢先开口,“千浔,我知道一句谢谢太轻,以后只要你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

楚千浔直接含笑摇头,“我心甘情愿的,不需要你多谢,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只要……他只要……。”

“对了,你救我二哥出来的时候,他是不是已经……?”凤薇觉得自己脸上微微发烫,跟楚千浔谈论这样的问题,实在有点小尴尬。即使她与楚千浔再熟络,可仍改变不了他们之间一男一女性别不同的问题。

楚千浔暗暗叹了口气,刚才刻意散发出来逼人的热度似乎低了些,他没有看凤薇,当然只是怕她觉得面对他心生愧疚。

“嗯,那间房没有问题。是他之前跳下去的湖水已经被人下了料,他在那间厢房待的时间稍长,大概吸入了种香味与他衣裳上的东西混合起了反应,他才……。”

楚千浔心里也突然有点小纠结的尴尬,男女情事于他与凤薇来说,这会放在明面上讨论,确实有点不太合适。

“不过你放心,我将他拎出来的时候已经给他用了药。他中的药性不深,这会估计已经没事了。嗯,我已经先安排马车将他送回凤府了。”

凤薇飞快的看了楚千浔一眼,见他似乎又恢复了往常圣洁宁静淡泊的正常模样,这才在心里暗暗吁了口气。

“千浔,那个……你真的没事了吧?”她是在想,楚千浔刚才失常的模样,会不会是因为在救出凤致的时候一不小心也吸入了什么带着媚香作用的东西?

楚千浔闻言,心头滋味一时千绕百转的复杂。他很高兴她总记得关心他,可他又悲哀她只种关心永远不涉男女情爱的慌乱。

如果因为她慌乱而失了冷静,忘记这么快就想到事情轻重,他心里或许会高兴些。

他终究,是求不得。

含笑摇着头,楚千浔声音很暖很轻,“我没事,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就算真吸入什么,我也有办法解决的。”

楚千浔说得很正经,语气与神态半点都跟猥琐搭不上边,可凤薇却莫名的脸上一红。

“嗯,你没事就好,我先回去了,出来太久我怕他们起疑。”说罢,竟然忙乱的挑起帘子就往外钻,看她失常的举止竟然让人大有落荒而逃的感觉。

楚千浔心底微微失落的疼痛,因为她这慌乱的模样,终于渐渐淡了……嘴角也隐约的上扬起来。

薇儿,你终究也曾因我而有一分心乱么?

心会乱,这证明心曾为他动过。就算只有一分只有短暂一霎,他也——心满意足了。

事实上吧,凤薇落荒而逃并非单纯因为曾经为他心动过,而是她思想不纯,想到了楚千浔刚才说的解决……咳咳,自己觉得不好意思面对楚千浔,只好选择当逃兵了。

凤薇曾经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她当初追踪楚云舒去楚国时,是楚千浔不顾一次的着急追着她。将她从死亡边缘从沼泽救起的是他,与她在沙漠里生死与共的是他,哪怕只有一次他失去冷静圣洁的模样心急为她,她也许会真的为他心动……。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有些假设永远不会成立,有些结果也就永远不会知道结果。

她的心,在司马晨冒险孤身追来,将她从沼泽死亡边缘救起的时候,就已经不经意不小心的遗落在司马晨身上了。

凤薇出去了一会又悄悄回来,因为杜若当着她替身,并没有人发现这事。只不过,别人没发现,不表示时刻关注着她的司马晨也同样不知道。

咳……司马晨被太子盯着,自然也是走不开的。只不过他让暗卫务必时刻保护凤薇,所以她从后门溜出去见楚千浔的事,很快就被暗卫一五一十添油加醋的报告到秦王殿下耳里。

“殿下,凤姑娘几次想走,都被楚五公子给强行留下……”暗卫越说越离谱,就差直接将楚千浔形容成猥琐对凤薇不轨的色狼了。

虽然司马晨很高兴听到自己属下抵毁楚千浔,可他又不是傻子,楚千浔什么为人他还不清楚。如果楚千浔真做得出那样的事,凤薇这会说不定早就成了别人的了。

“行了,以后别拿这些有的没有的来搪塞我。”司马晨心中不耐,冷着脸大手一挥打断了滔滔不绝罗织楚千浔罪状的暗卫。

那暗卫委屈的撇了撇嘴,他还不是为了自家主子以后的幸福着想。十几年来,唯一能靠近主子身边三尺之地的女性,除了凤姑娘还是凤姑娘。

主子自从有了凤姑娘之后,才稍稍正常像人。他都不敢想像,万一没有了凤姑娘,他们家主子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他们的生活……肯定要比以前还要水深火热。所以为了主子的幸福,为了他们长久的幸福,主子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凤姑娘啊。

司马晨没有理会暗卫哀怨委屈的眼神,不过眼睛一转,心里却有了别的主意。

一个时辰后,太子府的宴会终于在有惊无险中散了,凤薇出了太子府也就打算坐马车回凤府。她自然是单独坐凤府的马车的,可是她掀开帘子准备钻进去的时候,瞄见里面的身影不禁怔了怔,随即阻止了身后准备跟进来的杜若。

“你不是只给二哥传了个口讯而已吗?为什么虚弱成这个样子?”凤薇放下帘子,将杜若的好奇心与探究的眼神都隔绝在外面。施施然的在司马晨对面坐下,狐疑的盯着在装睡的他问。

司马晨闻言,当然不敢再继续装睡下去。睁开眼睛讨好的道:“我是只传个口讯,可你不知道为了稳住太子,后来我被灌了多少酒。”

凤薇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神情,明摆着不相信。司马晨见状,不禁在心里忧愁的想,女人太蠢不好,太聪明了也不好。害他撒个谎,都心虚得不敢直视她,还要努力找无数个谎来圆一个谎。

心里叹气,虚弱的面上却露出勾魂摄魄的笑容,“可我回头一想,你肯定讨厌闻到我一身酒气,所以转身就将酒给吐了出来。”司马晨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会是连眨也不带眨一下,很明显的为自己找到这个漂亮的理由而高兴。

本来他的虚弱就是装出来搏凤薇同情的,要是同情没搏到,反而引来她怀疑反感,他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凤薇白他一眼,倒了杯水递给他,笑骂了一句:“贫嘴,我心里都记着你的功劳呢,行了吧。”

“不是说有事情要跟我说吗?赶紧的说吧?”凤薇见他端着杯子慢悠悠的转来转去,那样子很明显的就在拖延时间。他不急着回去,她可还要赶回去呢,再晚一会,她娘亲又该站在门口泡在风里望眼欲穿了。

司马晨挑眉,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倒没再宝贝她倒的水,杯子一仰便喝了下去。

随即脸色一整,眉宇间隐隐流转出几分哀伤严肃的气势,看得凤薇不觉心中一沉,“你之前不是一直怀疑五姨娘与小茹被害当天的事吗?我已经查到消息,说是……说是……”

凤薇想起那对苦命的母女,当下悲从中来,眼眶便不禁红了起来。

但她再抬头,却已将眼泪逼了回去,迷蒙的眸子里满是冰冷的阴鸷,她看着司马晨容光潋滟的脸庞,慢慢地一字一顿道:“杀害她们的真凶,是不是跟太子?哦不,是不是跟皇宫里那位姓孤的女人有关?”

当初她就觉得事情不对劲,而她将楚云舒弄残之前,楚云舒也证实了真凶另有其人。虽然回到百越之后,有线索指向怀安公主,可她却不相信那个只懂骄傲蛮横跋扈的怀安公主,能定下那么慎密的计划杀害那对母女。

司马晨挑眉笑了笑,不过笑容里自豪与苦涩并存。他就说一个女人太聪明太强大,不是什么好事。这简直就是打击他们男人的自信心,凤薇样样都强大不需要他,他哪里还有用武之地?

可他心里却又高兴她的强大,反常她的坚强,若非如此他当初又怎么会一步步容许自己的心沦陷在她身上。

“薇儿,线索指向……就如你猜测的一样,是宫里那位姓孤的女人。”司马晨轻轻落下这句,看着明明伤心却硬撑紧强的少女,忍不住叹了口气。

长臂一伸,已是不容凤薇反应的,隔着小矮桌将人带转过来揽入了温暖的怀。

“你别再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既然如今找到了真正的仇人,我们一定将仇人手刃为她们报仇,让她们在九泉之下安息。”

凤薇难得乖巧的在他面前展露小女儿娇态,脑袋搁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带着鼻音轻轻“嗯”了声。

说不伤心那是假的,不管五姨娘与小茹与她有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可那两个人是她当初在大梁相府里,唯一真心给予她温暖的人。她这一辈子都记得她们待她的好,而且她心里始终认为若非因为她,她们母女也不会遭此毒手。

伤心的同时,凤薇也一直在心里暗暗自责。这些日子大家看到的,都是温和幸福的少女,却不知她一直将那份痛苦仇恨深埋在心底。

没有真正为五姨娘与小茹报仇之前,她心里的包袱永远都无法放下。司马晨无疑是了解她的,所以一直默默查访线索。而她也一直在暗中追查当日的事,不过为了不让凤府的人担心,她从来都没有让他们知道而已。

“薇儿,如果……我是说如果,为她们报了仇以后,我们成亲好不好?”司马晨突然温柔轻声来这一句,差点直接将凤薇吓得滑到地下。

如果他这么说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好让她暂时忘记伤心的往事,那么凤薇老实承认他确实做到了。

因为她真的被他惊到了,泪水一收,她慌忙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眨着眼睛歪着脑袋盯着他,“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怎么不是认真的?”司马晨微恼的瞪她一眼,然后直接扳正她的身子。扶着她双肩,略略俯头认真而深情的凝视着她双眸,“薇儿,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司马晨是认认真真想要娶你凤薇为妻,唯一的妻!”

凤薇哑着声,微张嘴巴瞪大眼睛看着他,半晌也忘了反应。

好吧,如果司马晨说得这么认真正式是在向她求婚,她承认作为女性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只不过,她现在还不到十八岁。放在现代,那她就还是个未成年少女,这么早就成亲不合适吧?

再者,求婚这么隆重严谨的事情,司马晨怎么能够在这狭小的马车上进行呢?

虽然她不能期望一个古人懂得营造什么浪漫,但好歹他也找个正式点的场合找个合适的时机吧?

现在,不管他认真还是玩笑,她都不会当真。

开玩笑,这么轻易答应将自己嫁出去。她娘亲不哭死,她自己以后回想起来都要哭死。

“薇儿?你能不能认真点?我在跟你求婚呢,你到底答不答应?”见她光顾张嘴瞪眼一脸呆滞,却不会反应。司马晨不得不出声提醒,只不过他的眼神盯着她双眸却半分也没有移动,就是扶着她双肩的手掌也没有一分移开的意思。

凤薇被他这一提醒,倒是立即反应过来了。一回过神,脸上便不自觉的流露了几分心中所想。虽不至于直接让司马晨看到她眼下犹豫不乐意,但她已在无意之间轻轻摆动双臂,欲要挣开他扶住双肩的手。

而她的视线也直接的转向望脚尖,不肯与司马晨对视;不是心虚,而是逃避。

可司马晨今天这话绝不是冲动的一时冲口而出,虽然他承认在马车上跟她求婚是受了楚千浔的刺激。可这件事,他想要娶她为唯一的妻这事,他已经想了很久很久……。

他觉得凤薇既然肯接受他的心意,没理由不肯接受与他以后共度晨昏。

可眼下她这表现是什么意思?

司马晨心里困惑又觉得微微气闷,他稍稍用力按着她肩头,不容她挣开。

“薇儿,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是不愿意嫁给我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司马晨的声音依然低沉动听,但那缓慢流泻出来的声线,却不自觉的透着几分紧张与伤心的意味。

凤薇心里蓦然紧了紧,忽然想起司马晨待她的种种好,也想起了司马晨曾经跟她说过的在百越皇宫里受到的那些腌臜事……。

心,忽然便隐隐的刺痛了起来。

不是不愿意,她只是暂时没有想到以后。

“我……没有说不愿意……”

“那就是愿意了?”司马晨口快的立时打断她,刚刚还伤心欲绝的表情立即一扫而空,凝视着她不放就是一阵惊喜低呼,“太好了,薇儿……”

不忍看司马晨失望的表情,可凤薇也没有胆气理直气壮的面对司马晨,而面不改色振振有词表达她逃避的心情,只得低着头飞快道:“不,我也没说愿意,我只是觉得现在年纪还小,这事还是再过两年再说。”

“薇儿?你是想要折磨死我吗?”司马晨无比哀怨的俯下头来,额头刻意抵着她前额,与她目光平视不容她逃避,“你听听它的心跳,听听它现在是不是忽上忽下忽快忽慢……你再这样,我会被你吓坏的。”

司马晨不由分说,霸道的抵着她前额,一手捉住她小手温柔往自己胸口处按去。

凤薇挣脱不得,只得嗔恼的横他一眼,也就由着他老老实实将手按在胸前感受他呯呯慌乱的心跳。

感受半晌,随即微恼的斜睨着他,没好气的道:“我觉得它跳动规律有力,没有半分伤心衰弱的迹象。”

“是吗?你再认真听听。”司马晨含笑茫然看着她,决定装傻到底。

凤薇轻轻推了他一把,然后坐直身子与他拉开距离,“正经点。”

司马晨凝望着她娇嗔泛红的脸颊,眨着明亮无辜的眼神,“我现在说的做的有哪样不正经了?”

凤薇一怔,当即为之语塞。她能说她觉得他那点都不正经么?

“嗯,看起来你心里甚是不服,那我就坐实不正经的给你看……”司马晨含笑看着她,忽然拉长了尾音凑过头来。凤薇感受着他拂来的灼热气息,心里忽然冒出了不妙的感觉。

可不待她反应,司马晨的俊脸已然完全在眼前放大,而他温润柔软的薄唇在她怔愣的时候很直接的覆上了她的。

温香满怀,随着吻的深入加深,司马晨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热了。而凤薇却觉得自己浑身发软,在他霸道温柔的缠绵里,似乎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好半天,司马晨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她。凤薇立即红着脸像只收起利爪的小猫温顺的窝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司马晨见状,忍不住心里满意,轻印一下她额头,却是略带得意的笑道:“现在可还觉得我不正经吗?”

凤薇听着他揶揄调笑的语气,小脸立即轰的一声似烧着般的烫。

这人,以前不是冷眉冷脸像个黑煞神似的,怎么谈起恋爱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心里不满,凤薇嘴上没说,却还是轻轻的哼了两声以示抗议。便宜占了,还取笑她。

“薇儿,以后别再单独见楚千浔了,好不好?”司马晨特意忽略她的哼哼,趁机提出他的小要求。他私心认为这个要求真的很小很小,小到比指甲大不了多少。

凤薇瞪大眼睛,半天不会转动。仰头盯着他下巴看了半天,才狡黠的轻笑起来,“原来某人是吃醋了。”

什么答应他不单独见楚千浔?这像人话吗?这样的要求合理吗?

要求可以提,至于接不接受,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凤薇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

司马晨脸上浮过一阵尴尬,不过随即他又自然了。他就是吃味了怎么着?他不吃味除非他不是正常男人,除非他心里根本不在乎凤薇。

他心里明白凤薇对楚千浔没有那层意思,可架不住楚千浔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跟他抢女人的意思,他不看紧点怎么行。

对于这一点,秦王殿下那是非常同意他属下的观点。自己的女人,当然要看牢看紧了。

不然,万一哪天被楚千浔拐跑了,他到哪找谁哭去!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你倒是说好不好?”司马晨虽然心里吃味,却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这话用的语气那绝对是有商有量,外加眼巴巴深情无限的恳求眼神。他很清楚凤薇的脾性,假如他敢直接对她用命令,她一准黑脸跳马车从此再也不甩他。

凤薇闭上眼睛,那了个舒适的位置窝在他怀里享受这片刻的温存。也没有刻意与他拧着来找架吵的意思,于是便懒懒道:“嗯,我尽量。”至于是尽量不单独见楚千浔,还是尽量单独多见楚千浔,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司马晨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见她难得乖顺的应下,虽明知她应得有敷衍的意思。心里还是很高兴她在乎他的感受,也就含笑道:“那我们成亲的事呢,你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年纪才合适?”

呃……秦王殿下还记着这件事呢。

凤薇有些命苦的想,她以为刚才那一吻天昏地暗的,直接将某人的理智都吻没了。

原来才一会功夫,这会理智又回笼了。

“我觉得合适的时候……自然就合适了。”凤薇声音懒懒的,笑哈哈敷衍他,给了个没有答案的答案。

至于什么时候合适?起码换个时间地点,换个让她欣喜的方式吧?说不准他求婚有新意的话,她一不小心就答应了呢?

说完郑重的大事,起码司马晨觉得没有什么事能重要过成亲与踢除楚千浔这两件事。

他终于想起还有另外一件事,“薇儿,你还记得赵子默吗?”

“赵子默?”凤薇睁开眼睛,目光流转过一抹若有所思,“你见到他了?”那个人,在大梁的时候,她一心想着要斩草除根。谁知后来却突然失了踪迹,司马晨既然提起,就绝不会无缘无故。

“嗯,也不是见到。就是近来收到关于他的消息。”司马晨将下巴抵在少女温暖的肩窝处,他爱死这种与她耳鬓厮磨的感觉。因为这样的亲密,让他觉得他与她之间的距离无论是身还是心都完全拉近了。

事过境迁,凤薇对这个人的反应很冷淡。当初担心万一凤子默在军中拥有权力再回来会对五姨娘与小茹不利,所以她才想着先下手为强一心要除掉他。

可如今,她所需要担心的五姨娘与小茹都已经不在了,而她也换了身份找回真正疼爱她的家人。对于曾经那个视她为眼中钉的大哥,心里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不过既然有他消息,顺便问一问也无妨。

“哦,他现在怎么样了?”她估计当初司马晨派的人没将赵子默除掉,一定是出了某种意外。而赵子默能活下来,自然也跟他那什么未知的意外有关。

“怎么说呢,他现在过得平静而知足。”司马晨抚了抚她散发馨香的秀发,陶醉的闻着她身上迷人清香,语气透着几分慵懒的诱惑,“当年他出了意外逃过一劫,原是失了忆又毁了容。”

要不是这样,他的人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找到赵子默。

他知道凤薇现在不在意这个人生死,若非看到赵子默已经失了记忆又某于平淡,他一定直接替凤薇解决这个隐患。

但凡关乎凤薇的事,无论大小,于他而言都是重要的大事。他不允许有一丝不安全的因素存在,尤其这种因素还有可能带给她致命打击。

“他既然得到新生,那也是上苍怜悯给他一个重活的机会,我们以后就忘了这个人吧。”凤薇说得淡然,心里是真正不在意赵子默死活。

就算赵子默没有失忆,这会还想找到她为当年的夫人与赵紫君报仇,她也不怕。

其实早些时候,司马晨就不知从哪挖出了赵子默出生时的秘密。

当年的先夫人,也就是夫人的妹妹周语凝嫁给赵书仁之后,很快有了身孕;后来在老夫人的暗示下,赵书仁趁着周语凝怀孕期间收下了老夫人身边的丫环,也就是赵子默生母大姨娘。

大姨娘也是个争气的,居然没多久也怀孕了。而过了几个月后,周语凝的身孕诊出是男胎,大姨娘也诊出怀着男胎,本来这两件事将赵书仁高兴坏了。

但是,当时还云英未嫁的夫人知道消息后,竟然想了个无比歹毒的主意。先是借着照顾妹妹周语凝的机会在赵家小住了一段时间,而就在她住了一段时间又回去周家之后,周语凝怀胎八月竟然小产了。

那么大的孩子小产,周语凝自然伤心又伤身了。原本按照规定,正室未生下嫡子之前,是不容妾室先产下庶子的。

但是那会,一来大姨娘怀的身孕月份大了,二来因为她是老夫人的人,三来是周语凝已然失了一个孩子。就在种种因素影响之下,大姨娘所怀的庶子得以保存直至顺利产子。

可意外往往就发生在极度喜悦的瞬间,大姨娘刚刚看了一眼自己生下的孩子,就突然发生血崩丢下幼子撒手去了。

那时的赵子默就这样被周语凝怜爱着抱养在膝下,直至今日,造成当年所有意外的罪魁祸首都已伏诛,仍没有人知道当年的意外是人为的。

后来周语凝死后,夫人周语柔顺理成章的将赵子默养在了膝下。就连当年五姨娘生下赵晓潼时府里所发生的种种不祥之兆,也完全是已死的夫人周语柔手笔。

夫人周语柔当年之所以特别恨还未出世的赵晓潼,皆因一次她的亲生女儿赵紫君生病时,恰是五姨娘得知怀有身孕。赵书仁顾着高兴,冷落了她与赵紫君。

世事有时候果然就是如此奇妙的因果报应,当年夫人处心积虑搞了个大阴谋害死无数人命,最终也死了凤薇手里。

所以凤薇这会说失忆的赵子默是因上天怜悯才得以新生,这一点她说得相当没错。

“你既然不想再记起这个人,那以后就将这人从记忆抹除。”司马晨轻轻搂着她肩头,显然也想起了那些往事。如果赵子默还想要找凤薇报仇,他一定会直接将那些资料甩到赵子默脸上,让赵子默不要找错仇人,要报仇可以,到地下去找那个他认贼多年作母的夫人周语柔吧。

确定凤薇的情绪已经完全从悲伤回忆中平复,司马晨才轻轻问道:“薇儿,对于孤皇后,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依他对凤薇的了解,知道了杀害那对母女的真正仇人,她一定不会再继续若无其事的装作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做。

凤薇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抬眸,狡黠看着他,“你觉得呢?”

司马晨被她那迷蒙又温离的眼神一看,顿时莫名便觉得小腹处发热。他郁闷痛苦又幸福隐忍的闭了闭眼睛,努力吸口气平复内心激动。

“不管你想做什么,记得还有我。”

凤薇看见他脸上那隐忍痛苦的扭曲模样,终于好心情的乐得大笑起来。

“再笑得这么肆无忌惮,小心我在这把你办了,提前享受我们洞房的权利。”司马晨虽然难受,可又舍不得放手,所以隐忍着一边痛并快乐着也要将少女搂在怀里。

司马晨语气虽然带着恶狠狠恐吓的味道,可凤薇却知道这人某些方面绝对尊重她。她娇笑着扫他一眼,越发嚣张的乐不可支。

某人被她自然性情所吸引,一不小心就将她恶狠狠的压了下去。当然,压的只是两片薄唇。

不能提前行使洞房的权利,先取点利息也不错。

这吻着吻着,越发的让两人干柴烈火般热情到不可收拾。当然,最后还是司马晨坚持着仅剩的一丝理智,扭曲着一脸痛苦将怀里娇喘吁吁的人儿推开。

凤薇看见他这副欲火焚身的难受模样,心里原本淡淡盘桓不散的爱意,忽然间便似滔滔不绝的黄河之水般奔腾在胸臆间。

“那个……你还好吧?”凤薇迟疑着,有些好奇的瞄了瞄他某个重点突出部位,羞红着脸关心的问了一句。

好吧,其实她不问还好,这一问几乎立即让司马晨的自制力破功。

凤薇看见他凶狠无奈又流溢淡淡爱意看她的眼神,忽然识相的住口噤声了。其实她可以发誓,她真的没有关心他那方面的意思,她就是纯粹的想要……哎呀。

凤薇越想,越发觉自己将自己绕了进去。一张脸越发红得似天边耀眼的晚霞,她都羞得忍不住双手捂住脸,直接将头埋在双掌间。

她这是没脸面对司马晨啊!

司马晨看见她羞怯的模样,体内难忍的欲望忽然便似潮水般退去,迅速平静了下来。

“傻丫头,就算为了你的幸福,我都不敢让它有事呀!”轻轻一声调笑呢喃,他将她双手握在掌心,同时稍稍用力将人搂在怀里。

凤薇原本就红得滴血的脸,一听这话立时不争气的连耳根子也顺道红了。

一路笑闹的回到凤府,凤夫人果然不放心的顶着料峭春寒的冷风,站在门口望眼欲穿的等着她归来。

后来凤薇才知道,凤致被送回府后,倒没受什么苦,但被她老爹凤国公给狠狠削了一顿。

凤致为了讨好自己的宝贝妹妹,决定将他刚刚打探到的消息贡献出来。

其实他贡献的消息,也就是顺便的借着凤薇向那个对他有救命之恩的楚千浔卖个好。

因为他只不过提供一个地方,说那个地方有大片人工种植的花海,那里有凤薇喜欢的品种,还有楚千浔喜欢的品种。

凤薇为了表示对楚千浔的感激,也就挑了个晴好的天气,特意邀了楚千浔前往那地方。她邀楚千浔的时候,压根忘了司马晨曾经吃醋的警告,更忘了她似乎模棱两可的答应过司马晨什么。

其实那块种植了大片花海的地方在元京城之外,为了欣赏到夜晚才开放的鲜花美态,凤薇与楚千浔决定在那个庄园住上一宿。

司马晨得知消息后,真是又气又恼。可再气恼也没用,他心里也没有将凤薇当初随口答应的话当真。因为他心里清楚,凤薇的原则性很强,绝不会因为他或其他人就随意改变,她当初答应他,不过是让他高兴高兴而已。实际该怎么做,她还是继续我行我素。

叹了口气,司马晨将手头的事全部丢给下属做去,他自己当然是看牢自己的女人要紧了。

太子知道司马晨狂追凤薇出城去了,一时忍不住高兴得在书房里阴恻恻的冷笑道:“好,去得好,这一去还省得我再费功夫将他们凑齐,直接一块收拾了省事。”

因为司马晨横插一杠,凤薇与楚千浔共邀把臂夜游的计划不得不变成尴尬的三人行。

当然,楚千浔是绝不会尴尬的。就算有人在他面前上演活春宫,以他的气度都可以保持脸不红心不乱跳的圣洁宁静模样。而司马晨,也绝对不会尴尬的,出身皇室的人早就练就了一皮厚脸皮更厚的本事。

所以三人行中,感觉得气氛怪怪不对劲而觉得尴尬的,自然只有凤薇一人了。

因为忙着调和二人之间汹涌暗潮的,凤薇觉得这一晚赏花真是比她跑五千米还累。这一晚,匆匆看了两眼,她便兴致缺缺的提议回去睡大头觉了。

谁也没有想到,夜晚睡着的时候他们的房间与床铺都发生了乾坤大挪移的变化。

似乎在短短一夜间,那个面积不算小的庄园突然间凭空消失了,而他们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从熟睡的床上往下掉。

确切的来说,是整个房间都在不知不觉之间发生下陷平移。

深夜时分,就在万赖俱寂的黑暗中,只听得忽然有一声龙吟响起,随即有一声长啸应和着。再然后,只听得有人发出了极为凄厉的惨叫声。

随后,是轰隆一声的地陷声。

一道墨青身影,与一道浅杏儒雅透着圣洁气息的身影,一左一右的从塌陷的庄园下飞身凌空跃起。

他们各自臂湾处都架着少女纤瘦的长臂,仔细看的话,隐约可见那墨青身影朝外的肩膀处有血迹渗出。

只不过在暗夜下,又是穿着墨青衣裳,除了他自己,别人根本就看不真切。

三人几乎同时从废墟中跃起,几个起落之后,他们远远的在安全地带找了块高地停了下来。

望着曾经挺宏伟的庄园一夕间转眼倒塌眼前,那场面真是说不出的震憾。不过凤薇却无心欣赏这个,她盯着黑暗中渐渐下陷的地面,双目似有水光闪动,夜风中只听闻她低声近似呢喃的冷笑自语:“葬身此处,想必太子殿下也会很满意。”

“我想皇后此刻好梦正酣,不知她梦中是否也会因为自己为儿子所选的风水宝地而心如刀绞。”

楚千浔略略侧了侧目,不过他看的是中间的少女,“薇儿,我想她很快就会尝到心如刀绞的滋味。”

而那个时候,五姨娘与小茹也就可以真正的安息了。

不错,皇后在挖陷阱,想要利用这片花海将凤薇司马晨楚千浔三人都埋骨于此。她断没有料到她那个在眼中不堪大用的儿子,在凤薇刻意透露的消息下,也打起了这片花海的主意。

所以最后,皇后精心为凤薇他们三人准备的葬身之地,反倒成全了太子。

竖日待皇后收到太子葬身城外花海的消息,那么强势冷静的一个女人,竟然也失礼得当场晕了过去。

只不过,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一晕实在太早了些。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未来得及处理太子的丧事,也来不及利用此事谋划为太子报仇整倒凤府与司马晨,就迎来了她生命中最后最猛烈的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随着太子的死,立即就有流言在元京各处肆虐。

流言的大体内容是说皇后与太子素来面和心不和,皇后一向不满意太子,这事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人们关心的是他们不和的根本原因,说穿了其实也简单。

皇室之间最不乏的就是各种龌龊的秘辛,尤其是涉及到国母这个嫡妻与未来皇储之间。

传闻当年皇后怀孕时,她身边一个宫女也被皇帝临幸,竟几乎同时在一夕间怀有身孕。

只可惜,皇后腹中那本该贵为中宫嫡子的胎儿,因为她怀孕期间心绪郁结思虑过重,最后生下来时竟成了没有呼吸的死胎。

但是皇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将即将临盆的宫女提前催产,然后将那宫女的孩子与她的死胎调换。

毫无疑问,太子真正的生母就是那位最后被夺子还被害死的宫女了。

这件秘辛也不知太子是怎么得知的,就在太子谋划着要为生母复仇除掉皇后的时候,他的计划被皇后提前知悉。为了保住到手的荣华富贵为了保住孤氏一族长盛不衰,皇后设计害死了知情的太子。

流言的真实性,未必经得起考究。但这种事情,只要该怀疑的人心存怀疑,慢慢开始接受相信就行了。

就在一夜之间,流言与各种证据像雪花一样飞进皇宫,落在皇帝的案头上。

“皇后竟然为了私欲,当年害死了太子生母,眼下又害死当朝储君!”皇帝一拍龙案,暴跳如雷的将案头上的奏折一扫落地。

除了这些,当然还有孤氏一族各种贪污贿赂倒卖官职,伤害人命欺诈百姓的种种罪证。

几乎不费什么力气,皇帝指派的官员就将事情查实了。天子一怒,孤氏一族自然倒霉的血流成河了。

皇后眼睁睁的无力看着孤氏一族大势尽去,没多久就选了一天月黑风高的夜里,盛装躺在她的凤栖宫里,吞金自尽了。

这样的死,倒也成全了她最后的骄傲与体面。

当皇宫的丧钟响起,凤薇双眸有沾光闪烁,她悲喜交加的朝着楚国方向跪下,虔诚地双手合什拜了三拜。

“娘,小茹,你们的大仇今日终于得报了,以后你们可以安息九泉之下了。”她心中的梏桎与包袱,也可以在丧钟响起这一刻,轻松放下。

在凤薇含泪跪拜楚国方向的时候,本该夹着尾巴在府里养伤的秦王殿下司马晨,却被皇帝一道急诏给召进了皇宫。

皇帝虽然召他进入皇宫,却没有按例选在偏殿见他,而是身着便服在一角宫殿拐弯处等着他。

司马晨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面无表情的上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神色复杂的扫他一眼,随即从背后抽出一只枯老的手来轻轻摆了摆。

司马晨眼角掠了掠四周,见四下根本无人走动,就连平日形影不离保护皇帝的侍卫都不见踪影。

他心里更是疑窦丛生,可他见皇帝明显没有多说的意思。

皇帝不打算解释不要紧,他自己开口问一问就明白了,“不知父皇急召儿臣进宫有何要事?”总不会就为了躲在这冷清的屋角后,跟他在这瞪大小眼吧?

皇帝半眯起双眼,浑浊眼睛里似有复杂冷嘲痛恨的神色闪过,他看了司马晨一眼,仍然不紧不慢的摆了摆手,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只示意司马晨跟着他脚步往前走。

事实上,皇帝心里那是绝对不愿意这个时候召司马晨进宫的,更加不愿意带司马晨去那个地方。

可是,他没有拒绝的权利。那个人说要见司马晨,他就必须得乖乖下旨让人进宫。一如当年他们百越明明国力强盛,却非要主动开口送个质子到大梁一样。

而送去大梁的质子人选,也是那个人指定要司马晨去。

司马晨默默跟在皇帝身后三步之遥,虽然眼见皇帝越来越往偏僻的地方而去,可皇帝不愿意解释,他便也乐得暂时当个哑巴。

不知走了多久,皇帝终于在一座冷清无人的宫殿前面停下了脚步,司马晨抬头一看,只见那宫殿门匾上镶着“乾华宫”三个残缺剥漆的大字。

“你想问的,都可以在里面找到答案。”皇帝往乾华宫紧闭的门扉指了指,示意司马晨自己推门进去。

司马晨默默仰视着殿门,又打量了脸色阴沉的皇帝一眼,随后迈步走了过去。

进入到大殿里面,一切因为空旷而寂静得让人害怕。殿内摆设相当简朴,从上到下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唯一让人看起来觉得没有随着这座死气沉沉的宫殿一齐老化腐朽掉的,就只有墙壁两旁的柜子上,那一根根还余半截没燃完的蜡烛。

突然有压抑苍老的咳嗽声从内殿传了出来,司马晨心中莫名一紧,不由得放轻脚步,同时加快速度往内殿走去。

阳光透过格子斑驳洒在地上,司马晨一只脚步入了内殿,可也同时因为眼前所见而失神的愣住了。

内殿一眼可见一铺被幔帘垂围的大床,半边帘子钩了起来,隐约可见大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

司马晨暗自心惊,目光飞快从没有什么起伏的瘦削身形往被褥上露出的脑袋上移。

可这一打量,他心里更加震惊。连眼神也不自禁的震了震。

那人的脑袋只剩一个圆碌碌的大脑壳,脸颊五官所有皮肉都深深陷了下去,看着那人硕大的空脑壳,真是说不出的恐怖,也让人瞬间心底发毛。

司马晨却奇怪的没有生出毛骨悚然之感,反而在看到那人深陷的骨架后,突然悲从中来的有泪水从眼眶涌出。

这种情绪真真让他吓了一大跳,他举起袖子,试探性的往大床走近两步,迟疑道:“你……?是你要见我?”

那人举起枯瘦如柴枝的手,吃力的朝他招了招。

司马晨又小心翼翼的走近了两步,那人也不睁着眼睛看他,似乎仅是睁眼的动作也要耗尽他的力气一般。

低沉沙哑的声音却缓缓在内殿响了起来。

“我是司马胜,你的父皇。”

短短两句话,让司马晨浑身都剧烈的震了震,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床上那人,失声道:“什么?”

司马胜没有理会他,喘了口气,又接着道:“你先别问,且听我说完就知道了。”

司马晨垂下眼眸,努力镇定自己翻腾的情绪,静听着司马胜不时夹着咳嗽的讲述。

从司马胜的讲述中,司马晨了解到一个让人震惊的真相。原来司马乃当今皇帝的皇兄,年轻时还是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这个人文武皆一流,百越在他的治理下日益强盛。

但是,身为帝王的他却喜欢亲自带兵出战。在一次战役中,他意外受了重伤。此后只得让位于自己弟弟,但他深知这个弟弟没有治国的能力,便一直把着大权不放。

对外,别人只知太上皇早亡故。实际上,只有皇帝知道他仍然苛延残喘的活着。

司马胜年轻时,曾有一心上人,却因阴差阳错,那女子最后进了宫却成了他弟弟的妃子。

司马晨就是他与那个妃子生下的孩子,当年让皇帝将司马晨送去大梁为质子,目的也是为了保护司马晨。

讲完司马晨真正的身世之后,司马胜才顺便讲出自己见他的目的。原来他自知自己已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想着将皇位传给司马晨。

但是,他还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让司马晨先杀了凤薇。

因为他知道司马晨追着凤薇从大梁追到楚国的光荣事迹,认定凤薇就是个红颜祸水。江山美人,他给司马晨出了个不能二者兼得的选择题。

司马晨出宫的时候,怀里揣了份赐死凤薇的圣旨,还有一份太上皇秘密传位于他的圣旨。

他甚至没有回府,直接揣着两份圣旨就去找了凤薇。

凤薇正在凤府的沁玉阁里,坐在那片开始落花的梅林里安静觉梅。

“薇儿,有件事我想要向你坦白。”司马晨一露面,直接在她身边坐下,还直接的神色复杂的就奔主题。

凤薇侧头看着他,“嗯,你说。”

“以前在大梁的时候,我用另一个身份接近你……你还记得吗?”

凤薇默了默,她心里其实早就知道司马晨就是银面,她以为这个秘密已成了他们之间秘而不宣的默契。

她点头,看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奇怪。司马晨直直盯着她,又道:“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与大梁押在百越为质的皇子梁源秘密达成协议。协议的内容就是相互保持两国各方争储势力的平衡,直至我们双方都回到各自的国家去为止。”

凤薇心头震了震,眼神渐渐有些深。她知道,司马晨赤祼祼的告诉她,以前他曾对皇位志在必得。

这个问题,他们一直小心翼翼避开。

今天……司马晨是怎么了?他刚刚才从皇宫出来?是不是在宫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他的态度,奇怪得让她心头不安。

“薇儿,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知道我的人生从此不能没有你。”司马晨忽然略带激动的站了起来,直接走到她身后。头一低,俯下身来环着她腰际,下巴搁在了她馨香熟悉温暖的肩窝处。

“答应我,以后永远也不要离开我,好吗?”因为他的人生以后只会有她。

那个在别人看来难以取舍的选择题,于他,从来都不存在选择。

“你怎么了?”感受到司马晨内心震动与不安,凤薇温和的笑着扭过头来,目光温柔的凝视着他,“司马晨,我一直都在,只要你不离,我便不弃。”

“薇儿,有你真好!”司马晨一声欢喜的感叹,闭上眼睛,薄唇随后覆上了少女诱人的樱红。

就在凤薇转身迎合他的时候,手肘忽然无意碰到他怀里的什么东西。随即只听闻“啪”的一声,凤薇一惊,低下头一看,却见明黄卷轴安静的摊开在地面,在阳光下映出淡淡刺目的金黄色泽。

上面的内容赫然写着:秘诛凤薇,钦此!

好了,大结局终于写完了,我可以好好休息了。

如果哪位妹子还想念惜羽,可以先收了惜羽已挖好的坑《残王医妃》,大概过段时间就会更了。

谢谢各位妹子一路陪伴走来,惜羽在此诚挚鞠躬,深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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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特工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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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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