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便生活在这里,这个被世人称为彼岸的地方。这里的景色奇异,地势险峻。蜿蜒起伏的群山像是一道天然的石墙,它阻隔了整个外界。我们在这个人类只是把它认为传说的地方自给自足。我们的国王强大,人民富裕,生活得幸福快乐。
我们也有平民和贵族。贵族居住在金碧辉煌的宫廷,他们夜夜笙歌,醉生梦死。平民可以选择自己的村庄,自由的劳作。每一年,平民向宫廷交纳四分之一所得。任何人似乎都各得其所,没有抱怨。我们守着自以为是的安静生活,忘记了年岁,忘记了时间。可是有谁愿意一辈子在这个不真实的梦境里生存呢。
听长辈们说,离开彼岸的人都会受到责罚,或是迷路在荒野饥饿而死,或是在异域流浪找不到归宿。
我自小跟随父母学习医术。虽然我并不喜欢将来作一个医生,也没有违抗。古书云:父命难违!也许我生性聪颖,只要看一眼对面学堂的孩子们所学之武功招数便能铭记在心。于是并不觉得老天对我有所亏欠。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日子便是在瀑布下面的山涧里练习偷看而来的武艺。
我希望有一日,可以离开彼岸。到达大山的那边,看看那个国家。人们称那里叫作中原。他们说那里大而辽阔,甚至用万里无疆来形容它。只是人心往往反复,内心狡诈而凶险。
当我沉醉于日落,当我观望月夜,我总是在想着离开彼岸的那一天。只是我从来不知道,何时间才能自由。我开始整日练剑,山涧的溪水从瀑布上飞落下来,沾湿我的发带和衣衫。剑随风舞,人随风动。起起落落,纷纷扬扬。剑招所致之处,叶与枝分离,水滴与河流共舞。
那一日,我看见她。宽大的长袍上衬托着一头狂野的卷发女人,有着细密的睫毛,一双迷人的双眼,饱满的唇。她站在瀑布之上,透出尘世最美丽的光。她四下张望,仿佛在找寻什么。我仿佛被吸进她的光芒之中,灿烂一如鸿毛升天,她走过我视野的边缘,就此消失。
年满17岁那日,我当作来庆贺的众人提出要离开彼岸的想法。众人的眼睛全部藏进阴影里,空气里有心碎的声音。
“红儿,你若离开,即刻将被从彼岸除名,从此以后皆不可返回。如若违背命运,将给人们带来一场硕大无朋的灾难。”
父亲走出来,旁边是哭泣的母亲。暗淡的午后,纵然锦衣,每个人的神采依然消散。
“红儿不孝,红儿不孝…”我说,“可是红儿在此生活一生,将带给族人们忧愁和烦恼,另所有的人都不快活,请父亲允应红儿离开彼岸…”
大家都离去了,萧瑟的秋风渐起,我看见众人的衣摆在风中飘起,没有生命,没有喜悦。内心有别离的痛。
“可是你要到哪里去呢?你怎么舍得留下你的老母亲?挚爱你的手足和族人?你怎么能把彼岸从你的记忆深处抹去,你若有良心,就应该本分的做一个医生,世世代代的救治你的人民…”
我不再争辩,我不敢争辩。扑满落叶的竹林深处,死一样寂静。我抽出剑,分别在每一棵竹木上刻下父母的名字。竹叶纷纷落下,它也痛入心扉。一个人影从我眼前经过,是泪眼婆娑的老母亲。她抱着一件白色的新衣,新衣上是一双精致的鞋。
“红儿,红儿…”她喊我的名字,喊得嘴唇麻木,一步步朝我的方向走来。
“娘…”我跪倒在她的面前。我们似乎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跪在她的面前。
“娘来见你最后一面。其实我们早该知道你在彼岸的日子不会很长,你体内的血不属于这片土地。而今,也是该还你本来面目的时候了。17年前那天,当我们烙家搬迁到彼岸来的时候路过中原,将你拾回。我们隐瞒你的身世,以为可以让你融进我们的世界,可是似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当你开始练习剑法的时候,我就猜测到红儿将会走自己选择的路。
老母亲将衣服和鞋子装进我带来的包袱里,她的动作缓慢,手抖动得厉害。嘴唇裂开一道道血痕,这是她多日不吃不喝的结果。我扭头去看,看见她手指上满是针眼,那件衣服和那双鞋子可是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做成的。
“红儿的命运,红儿的路,都将照着这张纸条上写的走下去。即使是神也不可能扭转你的命运。我和你爹也只能做到这么多。”她把那张纸条递给我,呆呆的看着我。
我展开纸条,里面什么也没有。
“这张纸条代表你的命运,可是你自己永远也看不见。”
“娘,虽然你不是生我之人,却待红儿恩重如山。红儿即使离开,也不会忘记你我生活的一分一秒。”
我心有痛,我心有忧。拿了包袱,一步步离开,离开这个神奇的地方。偶然回过头去,看见蜿蜒的山顶,有一个老者的身影。那是我的父亲啊,他从来待我如珍宝,可是我却要永远的离开他,父亲啊父亲啊,我在心底狠狠的喊,我愿用我的生命换得你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世间…
“红儿一旦离开,就必须屏弃我们的姓氏,屏弃我们的信仰。全然不可透露彼岸所在何方。也可恢复本来女儿之身,女儿的信仰。只是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和命运搭上了轨迹,你的生命线再也无法平静的流动,接受大地和天神赐给你的劫难吧。孩子,你的一生都不会幸福…”
泪水再次布满我的双眼,白日或者夜晚。我违背父母之命离开家乡,哪里还敢奢望幸福,老天我倒是希望你加倍惩罚我啊!望着谩山的树木,我狂奔着,一直向前便是彼岸的出口了。
那里有一条河,我扯起衣衫,埋下头去最后一次喝家乡的河水。我开始梳洗头发,沐浴在冰凉的河水里。洁白的肌肤在水里轻轻的苏醒。娇小的身体温润如玉却美不过彼岸的河水。彼岸再也没有烙红这个人了,从此以后我将遵循成为一个名叫落红的女子的真理。
我细细的为自己辫好一条条辫子,再把前面的长发用剑割成短短的刘海。穿上母亲为我做好的女儿衣衫。系一条刺绣的腰带,换上小巧的绣花鞋。
太阳渐渐落下,当最后一丝夕阳落下,河水开始奔腾,我站在岸边,看到河水裂开一道口子,便用力跳下去。黑暗带着兴奋,我落入了一个山谷。这里鸟语花香,正值初春。河水潺潺流动。蝴蝶成群结对,和花草起舞。阳光照射下来,内心的悲伤开始被软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