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寒心
“箐姐和楚先生的感情,真是好呀。”
姜准似乎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句,说完才想起苏子渊就在他身边,脸上的神色便有些尴尬,小心的用眼角打量苏子渊的脸色。
见苏子渊面无表情的看着舞池,姜准眼中的笑意一闪而逝。
“哥,你醋劲儿也别太大了,毕竟人家是那么多年的朋友。”姜准的语气十分轻松,仿佛压根没有留意到苏子渊的情绪:“前几天我还在齐霄的庆祝会上看见他们呢!”
“庆祝会?”苏子渊问。
姜准似乎没有察觉到苏子渊略带危险的语气,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倒了个干净:“是啊,虽然齐楚星光的总裁是齐霄,但是谁不知道楚先生才是真正的掌权人呢?箐姐亲自跟杜家求的情,让高抬贵手。要不是箐姐从中周旋,现在情况怎么样,那还得两说呢!”
说者未必无心,而听者必然是有意的。实际上,苏子渊要不是养气的功夫好,真心要气炸了肺!他当初收购齐楚星光,初期进行得很隐秘。结果收购才刚刚进行,就发现杜家和宋家已经不再对齐楚星光施压。楚封还是有几分本事,并没有出现所谓的墙倒众人推的情况,反而在最后关头说服了陆琦琦,反败为胜。
他当初以为是自己纯粹是运气还差了一点儿,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杜箐在起作用。他在前头收购,杜箐在后头拆他的台,结果他还丝毫不知情!
苏子渊身上的低气压简直比得上宴会大厅的中央空调了,姜准仿佛刚刚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问他:“哥,难道你不知道这些吗?箐姐不是还借钱给楚封了?”
这句话可谓谁真正点燃了苏子渊的怒火,再回头一看舞池里十分默契的两人,苏子渊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让他整个心肺都不舒服。
——
杜箐原以为晚上至少要十点才能回来,结果也不知道苏子渊发了哪门子神经,就在慈善晚会上转了个圈儿,就强拽着她往回走。
苏子渊连司机都没叫,直接自己坐进了驾驶座,一脚油门下去,车子飙得飞快。
杜箐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还有飙车的本事,窗外的景色在黑夜中飞快的退换,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只有眼前这个小小车厢里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杜箐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她不敢去拉苏子渊,甚至不敢做声。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冷静的,冷静得让人觉得害怕。
在杜箐的潜意识里,她其实是有些害怕苏子渊的。她很清楚,自己搞不定这个男人,在她和苏子渊的关系中,苏子渊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哪怕他对她多有纵容,那也仅仅只是因为他是真的爱她,所以愿意做出退让。然而,涉及到原则问题,只有她被苏子渊带着走的份儿。
“子渊,你把车……开慢一点好不好?”杜箐吞了吞口水,声音异常的柔和。她其实并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吸引苏子渊的注意力,但是,车子开成了这个速度,她要是再不让他停下来,她觉得两个人都得完蛋。
苏子渊就跟完全没听到杜箐的话似的,嘴角挂着恶劣的笑,反而又踩了一脚油门。
苏子渊从来没有在生气的时候飙车的习惯,他生气的时候顶多是把她按在床上欺负,或者用更多的工作来压迫自己。杜箐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油门一脚踩下去,是真的快要吓哭了。
“我怕!你慢一点。”
杜箐完全是下意识的这样喊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哭腔触动了苏子渊,车子的速度真的就慢慢降下来了,恢复了正常。最后,苏子渊将车从高速公路上开下去,停在了一片长着杂草的空地上,重重的喘气。
他很清楚,自己刚刚失控了,就因为听到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在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杜箐对他的影响力,竟然已经大到了这个地步,这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杜箐觉得现在的苏子渊非常的不对劲儿,他的情绪波动非常大,远远超出了他平日里的表现。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男人就应该是波澜不惊的,哪怕现在苏氏大楼发生了火灾,他都应该要步履平稳的走出这栋大楼,而不是狼狈上火的往外跑。
“苏子渊,你怎么了?”杜箐试着握住了苏子渊的手,六月的天气,车厢里格外的闷热,他手心里带着薄汗,修长的手指却异常冰凉,仿佛刚刚从冰桶里伸出来。
“别吓我,发生了什么事?”杜箐的语气格外的温柔,身上的气质沉静,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的声音确确实实有安抚到苏子渊。
苏子渊的神色平静了下来,却一把反手抓住了杜箐的手腕,他冰凉的手指握在她温热的手腕上,甚至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杜箐,你知不知道,我之前在对齐楚星光进行收购?”
车厢内一片黑暗,苏子渊的眼神被隐藏在镜片后,却依旧能让人感觉到那夺目的凌厉。
杜箐脸上惊诧的表情一闪而过,接下来升腾起来的,是巨大的愤慨。他有多么了解她,她就有多么了解他。苏子渊这句话一开口,她就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杜箐狠狠的将苏子渊的手给甩开,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不可置信:“你觉得,我会在知道你要收购齐楚星光的情况下,直接借钱给楚封,还给我爸打电话,求他高抬贵手?”
“收购案失败了是不是?”杜箐冷笑,心中除却气愤,竟然还有悲哀,她以为自己对于他而言是不同的,是值得信任的,结果,他今天的表现恰好反映了,她的想法有多么的可笑。
“收购案失败了,你觉得我是那个在你背后捅了你一刀的人?”杜箐当然知道苏子渊是怎么想的,他是个嫉妒小心眼,同时疑心病又非常重的人。
她曾经以为,他对她开放了书房,是对她信任的表现,结果事实证明,在他心里,她就是一个随时会背叛他的女人。
哪怕,她已经为他献上了她可以给出的一切。
他说: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工作,这样我每天都可以看见你。
她妥协了三年,哪怕那样的工作量对她来说真的很不轻松。
他说:你离杜家太近,我会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她就留在C城,放弃了进入更上层的交际圈的机会,甚至和自己的亲生父母保持距离。
他说:我不喜欢你参加那些乌烟瘴气的聚会,我希望你晚上能在家里等我。
她就安心窝在家里,学习所谓的西点和瑜伽,用来打发时间。
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时光,她都耗费在了这个男人身上。就在刚才,她差点没被他给吓出心脏病,但是当车子停下来,她首先想到的,还是他遭遇了什么,而不是向他述说委屈,抑或寻求安慰。
她处处将这个男人放在比自己更高的位置上,将心比心,体贴他的辛苦和压力。然而,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他竟然还是会下意识的怀疑,是不是她在背后捅他刀子。
这一瞬间,杜箐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是这样的荒谬。如果她得到了是一颗这样的心,那她何必这样倾其所有的付出?
苏子渊在观察到杜箐的表情的那一刹那,心里就知道坏事了。其实,从理智上来分析,他很清楚杜箐不会那样做。但是,在刚才那一刻,他的心思太乱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那句话就那样问了出来。
杜箐之后那震惊的表情,绝对不会是装出来的,她确实就仅仅只是帮了楚封一把,然后误打误撞的破坏了他对齐楚星光的收购。
他想要对她解释,但是面对杜箐那种震惊而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在商场上的长歌善舞在此刻完全发挥不出任何的作用。
他能怎么解释呢?哪怕回过神来,他的理智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在那个当下,那他问出那句话的那一个瞬间,他确实因为嫉妒而冲昏了头脑。他确确实实就在怀疑,是杜箐和楚封联手,让他的收购案宣告失败。
杜箐坐在车子的副驾驶座上,她等着苏子渊否认,等着他的解释。哪怕是假的,哪怕他只是想要敷衍她,但是,只要他说,她就愿意相信。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跟她说过无数缠绵的情话的男人,就这样安静的坐在深沉又寂静的黑夜中,面对她的质问,仿佛这是一个压根不值一提的话题。他对她的怀疑,是那样的毫无道理,又是那般的理所当然。
杜箐心如死灰,她拉开了车子车门。
夏日的夜晚,天空格外的开阔而晴朗,圆月十分清晰的印在夜空中,淡染的云偶尔从它身前飘过,如烟似幻。
苏子渊见杜箐从车上下去,心里一慌,这里是荒郊野外,杜箐能往哪里走呢?
杜箐身上还穿着那条长长的鱼尾裙,脚下是那双十厘米的高跟鞋。她华丽而庄重的打扮,让她在这凹凸不平的地上走得格外的艰难。
“杜箐!”苏子渊紧跟着杜箐下车,拉住她的手腕,却被她毫不犹豫的甩开。
“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我们有什么问题,回家再说好不好?”
苏子渊大步向前抱住了杜箐,他现在格外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脑子发抽,把车开到这种荒郊野岭。杜箐还在他怀里挣扎,但是他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乱跑。要是遇到什么三长两短,他哪里承受得起。
杜箐真是气狠了,别说被抱着,她根本连看都不想看到眼前这个人。高跟鞋狠狠跺在苏子渊脚背上,膝盖被裙子拉着没办法往上顶,她很直接的伸手在那个部位狠狠抓了一把。只要是个男人,就绝对不会在遭遇了那样的攻击之后毫无反应,苏子渊瞬间弓起了身子,五官都痛苦得有些狰狞。
杜箐看着他,心里很奇怪的一点儿心疼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痛快。女人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狠心的生物,翻脸不认人这一招是所有女人的本能。
杜箐坐在车里,把苏子渊的手机和钱包从车窗里扔了下去,自己一脚油门将车开回了高速公路。
等到苏子渊从疼痛中缓过神来的时候,杜箐已经把车给开走了,他的钱包躺在地上,手机正面朝下磕在了一块石头上,屏幕摔得粉碎,但是还是坚强的亮了起来。两人的照片在粉碎的屏幕的衬托写,变得分崩离析,苏子渊点了点屏幕上的杜箐,眉间皱起了淡淡的痕。
应该说杜箐哪怕气极了,还是保持了一点儿理智的,比如把苏子渊的钱包和手机扔下车。苏子渊如今的身价可不是开玩笑的,身边随时都有保镖跟着,他自己大晚上发疯把车子开到荒郊野岭,后头的保镖车只能跟他一起发疯。可能一开始被他甩开了一段距离,但是只要一个电话,赶过来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
实际上,在杜箐离开后五分钟,苏子渊就上了一台黑色的轿车。车上的气氛非常的压抑,苏子渊的脸色冷若冰霜,根本没人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呼吸都只能尽量放轻。
“去查一下,我那辆车被开到了哪里。”良久,苏子渊才轻声吩咐了一句,整个车厢里的气氛为之一松,那领头的保镖什么都没问,很利落的就开始给人打电话。
杜箐独自驾车原路返回,她其实第一反应是给楚封打电话。但是,联想到苏子渊今天的疯狂举动,她不敢给楚封找麻烦。苏子渊疯起来的时候,可没人制得住他。她从来不忌惮以最恶劣的想法来猜测,他在商业竞争上的手段。要是他觉得这是她故意在打他的脸,说不定还真的做得出不顾一切要搞垮齐楚星光的事儿。
而除了楚封,杜箐在脑子里想了一圈,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个可找的人都没有。她在这座城市呆了将近十年,竟然除了楚封之外,连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朋友都没有,连一个容身之处都找不到,这简直凄凉得可笑。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
她把所有的筹码,全部的精力都压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一招失手,满盘皆输,说的恐怕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