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集:特种兵的平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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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军人候车室内/日
[一列军用皮鞋和胶鞋、迷彩鞋、军靴,几十年内从军内走过的制式军鞋
汇集于这一个地方,中间夹着一双便鞋。
[那双鞋仍在时稍息时立正,似乎它的主人严重失衡。
[几个一起出行的兵奇怪地看旁边的许三多,重点看他的脚和他的包。
士兵:嘿?
许三多(热情到有些逢迎)有事吗?我可以…
士兵:你们换装换这个吗?
[许三多立刻凉了,他一直在为此自惭形秽。
许三多:没有。怎么啦?
士兵:没怎么。再见。
[一双讪笑的眼神掠过,那兵又回到自己战友的堆里。
[知道自己成了异类的许三多离开了这些鞋和这些官兵。
2、车站大厅内/日
[许三多背着包站在大厅里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并且尽可能不让自己显得
碍事。
[大厅很大,但看来许三多在这里找不到放自己的地方。
3、车站站台外/日
[播音室里响着列车进站与出站的广播,人们匆忙地走向刚停稳的那辆列
车,这是一辆从某地驶往北京的慢车,途中有很多上下的人。
[许三多在上车的人流里,除了自己的包还帮旁人提着一个大箱子。
许三多(os)我莫名其妙选择了驶往首都的慢车,当兵的对首都总有些莫名其
妙的感情。班长复员时要求去看看**。连长说那里有块碑,上边能
看见钢七连的五千个人。我们的防区也反复在说,我们在保卫首都。
4、列车内/日
[现在许三多坐在人满为患的硬座车厢里,他被人看着,目光来自斜上方,
一个没得座位只好站在他旁边的中年人。
[那是一场长久的目光交锋,许三多时常将目光挪往窗外,但对方的毫不
动摇堪比最坚强的士兵。
[许三多终于决定放弃,他站起身。
许三多:您请坐。
[那边一屁股坐下,绝对的当作理所当然之事,然后掏出一包瓜子开磕,
从现在起他绝对不再看许三多一眼。
[许三多站着,现在看他的目光比刚才又多了几道,来自车厢的接口,曾
经在车站跟他搭讪的几个兵,目光很见外。
[许三多拿了自己的包挤向另一头的车厢接口。
5、列车卫生间内/暮
[许三多拎着自己的包与人错肩而过,挤进卫生间,关上门。
[他并不是要上厕所,而是站在这难得的空间里喘口气。
[铁轨声的节奏有些变动,列车驶进了一条隧道。
[瞬时间,他所处的这空间里成了绝对的黑暗。
[许三多看着窗外,他又看见他杀死的那名毒贩,就站在那片黑暗里,目
光里并无责难,依恋而安静地看着他。
[许三多也静静看着他。
许三多(os)抱歉。我要忘了你,我得继续生活。
[隧道尽头刺入的阳光让一片黑暗粉碎了,瞬间这片空间被阳光充斥。
[外边有人在敲门,许三多开始脱下军装。
6、列车内/暮
[许三多从厕所里出来,让旁人侧目,让我们这些一直看着他长大的人则…
有些喷饭。
[特种兵待遇不算低,当兵的人又没处花钱,吴哲齐桓之类还家境不错,
给他的行头全足以领导一个中型城市的闲酷一族。
[酷得没脾气的许三多无法迎对旁边人的目光,往车厢接缝挤着,一边为
避人耳目地架上齐桓给的黑超。
[站在车厢接缝的烟民中,一边尽可能少吸入烟气,一边迎对着所有人的
目光。
[现在看他的人更多了,许三多只好把目光看着窗外。他绝对意识不到在
属于工农兵的硬座车厢里,他那身名牌还要名出反时尚来的包装比军装
更为抢眼。
许三多(os)我已经跟你们一样了。为什么还看着我?
7、北京西站内/晨
[一个被jackjones、奥索卡、雷朋和爱步包装起来着的农民
的军人儿子,在车站下四通八达而又哪都不通不达的隧道里徘徊,他至
今未找到能看见天空的出口。
[许三多又一次停了下来,辩识方位,并且查看不知哪位塞给他的多功能
运动表,那上边有指南针。
[他茫然看着从这方向来的人,往那方向去的人,在这里就算掌握经纬度
精确到厘米又有什么用处。
许三多(os)首都让我想起那条让我出尽洋相的毒气隧道,每走一步都觉得要
撞到墙。队长如果到了这里会欣喜若狂,他一定会利用这样难得的复杂
地形布置他的反恐演习。
[许三多终于发现要出去是如此简单,放弃自己的认知,随大流拥出去便
能看见天空,不要走出去,而是被推擞着流出去。
[终于看见一丝天光的许三多惊讶地看着压在自己头上的大楼,以至于要
伸出一只手去压着并不存在的军帽。
[大楼,街道,更多的大楼和街道,逆着阳光的大楼和街道,背着阳光的
大楼和街道-似乎在旋转,转得他喘不过气。
[许三多从茫然中坠入更大的茫然,但是绝对看不出满意。
7、西站外/晨
[刚出车站的许三多便被人袭击了,几个人同时从四面八方冲上来,许三
多退一步,抢制背后的墙,同时摆出一个防御姿势。
来人:要车吗?
要住宿吗?
要吃饭吗?
有发票,要发票吗?
要毕业证吗?研究生博士生比本科还便宜!
[许三多迅速把这些乱七八糟在脑子里过一遍,确认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并且立刻给自己想出了摆脱窘境的办法-一辆大巴正从旁边驶过,他一
跃而上,攀住车门,那姿态在上战车或者直升机时是常见的。
[大乱,车急刹,许三多茫然下来,被一个土八路一把扣住,那是个还算和善的老头。
老头:小伙子啊,这副身手我可有三十多年没见过了。
许三多:…啊?不是吧。
司机:就是说你要找死换辆别的车!
[车驶走了,许三多茫然,老头放开他。
老头:走吧走吧。拉你去派出所也是添乱,一看就全是心事。
许三多(os)对了,这不是战车和直升机。这里没人跟你说全军冲击,这里人只说走吧走吧。
[终于知道做了不得了的错事,许三多臊得狠低了头,一直到为他侧目的人全走空才敢再想自己去什么地方。
[写得蚂蚁打架一样的车牌比别的东西更让他头大。
[于是一个步兵出身的人选择了自己最习惯的方式,他沿着环线开步。
许三多(os)走吧,只要开步走,总是可以走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8、北京环线外/日
[车水马龙,楼山灯海。
[一个傻子在这中间神驰目眩,一个傻子用自己的腿子在丈量着这座巨大城市的环线。
[两步一米,标准步伐,不疾不徐,但一步后紧接着下一步,没有停顿没有间歇,用的是一种对城市人来说是小跑的步子。
[一个接一个的路口,永远过不完的路口,永远看不完的新奇。
[直到厌倦。
9、车站外/日
[许三多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许三多终于发现了自己熟悉的东西,可那不是个好兆头-他看见了那座巨大的车站,他作为始发的北京西站。
[然后他看见一个标识物-那个把他从车上拽下来的土八路老头-许三多转身,抢在对方看见他之前转身离开。
许三多(os)我发现一件事情,首都是圆的。六个小时以后,我回到了出发的地方。
圆圈,终即始,始即终。
军营都是方的,成排,成列,从几排几列去几排几列,从目标a到目标b,我们绝不允许原地转圈的生活。
10、地下通道内/暮
[走进这里的人都成了黝黝的黑影,一个疲劳的家伙徘徊过来,许三多已经心力交瘁了。
许三多(os)走在隧道里,看见天空就算胜利。可在这样大的城市,看见什么算是胜利?
[有歌声,在这空旷的地下通道里让人清朗,那很让此时的许三多觉得感怀,他过去,看着。
[一个流浪歌手,象许三多一样年青、忧伤、沧桑,一个背包,一把吉它,垫一张晨报坐在地上。
[伤感而迷茫,许三多蹲下了,他一直把那首歌听完。
[那厢看着许三多,笑笑,很强的倦意。跟暴发户许三多相比,他算是褴褛。
歌手:谢谢。
许三多:什么?
歌手:谢谢你听完。其他人都好象有很多大事要忙。
[许三多看着,这个人让他想起史今,想起伍六一,想起很多人,但这么一个人和他认识那些行风坐钟的军人实在没有一丝相象的地方。
[他审度对方的行装,打了补丁,仅仅维持在一个不要太落魄的程度。
许三多:我能帮你吗?
歌手:不能。肯定不能。
[那样斩钉截铁,几让许三多愕然。
许三多:…那你,能帮我吗?
歌手:好象也不能。
[许三多沮丧得快要哭了。
许三多:我只是想去**。我找不到它。
[那边讶然得快笑了出来。
歌手:你沿着长安街走就是呀!
许三多:我完全不认路。我只要知道方向,我只认方向。可所有人只告诉我地名,不告诉我方向。
歌手(指了一个方向)很远。你完全走拧了。
许三多:谢谢。
歌手:这个拿去吧。
[一张北京地图,很旧,上边打满了很多的圈圈和叉叉,**用醒眼的五角星画上-那正是许三多需要的东西。
[而歌手开始收拾东西。
许三多:你要用的。
歌手:我要走了,换个地方。这里能听人说话的人越来越少,更别说唱歌了。(他忽然笑笑)为什么每个第一次来的人都要去**?
许三多:不知道。
[他看着那个人走向他的来处。
许三多:我们能不能一起吃饭?
歌手:不能。你是要去**,不要再搞错方向。
11、街道外/夜
[好吧,那么现在算是有了方向,许三多大步走着,啃着一个刚买来的面包,同时很注意营养地啜着一盒牛奶。
[华灯初上,夜色慵懒,在逛街遛狗打发时间的人们中,一个人象箭头一样穿过,径直往他那说出来会被人笑话的目标。
许三多(os)在首都象在荒原一样,容易走失,人们各有各忙,蚂蚱和蝗虫永不相干。在荒原做兵时,我们象牧民一样深信敖包的神圣,因为它是我们在迷路时唯一的标识,在这里,**是我所知的唯一标识。
12、长安街外/夜
[现在他终于看见了,宏大而广阔,被灯光点缀,被人流和车流拥挤,被哨兵守卫。
[急走,然后再慢下,平静一下心情,让早已起泡的脚得到几秒钟歇息,让急切的心情趋近平和,
[这个幼稚的朝圣者流连在华表之下,被人流从金水桥边擞开,终于发现地下通道可以去到他已经把眼望穿的对面,到了对面又被巨大的会堂吓呆。
[最后吸引他的是人民英雄纪念碑,当然只能是人民英雄纪念碑-因为那上边雕得有军人。
[然后一个傻子尝试着从各个角度观察那座碑,远至箭楼,近至需要仰望,侧至能看到碑的棱角,如果有一架直升机,他可能还要试试俯瞰。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于是更加茫然。
[最后的几只风筝在夜空飘荡。
[纪念碑前的哨兵在换岗。
[一个小小的人影远远地蹲在一个新的角度。
13、**外/夜
[人流已经消失了,已经是深夜,车流也终于不再成流,象是关闭的水龙头滴下的水滴。
[仍然在广场上出没的只有那些两人一队的卫戍士兵。
[许三多蹲踞着,角度是新的,姿势是老的,他现在的位置看纪念碑需要仰视,以至能看见上边的星空。
[那是个沮丧又伤感的表情。
许三多(os)我没蠢到相信碑上会刻着我们的名字,当然也不会刻在地砖上,那只是个比喻。
我来找个明白,或者退一步,哭一场,笑一场,然后,一个方向-一个标识至少该告诉人下边的方向。
可我只是在这里发呆,在这里象在别处一样。
[一个人在这广场上会显得如此的小,海水里掺杂的的一粒沙子,被夜幕包裹的一个小小黑点。
[那个黑点无目的地沿着整个广场又走了一圈,并且身后缀上了又一个稍大的黑点-后者是两名双人并行的卫戍士兵。
[一双便鞋,即使是名牌也经不过这样的折腾,许三多抬脚看了看,鞋底上的刻纹已经完全被磨没了。
许三多(os)它很大,可是这里的东西都很大。它很宽阔,可宽不过战车和直升机驰骋的地方-而且那又怎么样?
身后:您好。
[许三多回身,两个笔挺的卫戍士兵站在那里就象一堵墙,威武、庄重,象他们的岗位要求那样的一丝不苟,让许三多惘然。
许三多:…你们好。
士兵a:我能帮您吗?
许三多:…不能。
[他心情很复杂地看着那两位,士兵a略老成些,士兵b稍小,可能今生还没刮过胡子,军装是许三多从没穿过的那种质地,这一切都让许三多觉得亲切和留恋。
士兵a:那么,请出示证件。
[后五个字立刻把许三多拉回现实,有些愕然,又有些习以为常。那边极仔细地查看他的证件,用电筒照射,只差没有射到他脸上来看。
士兵a:军人为什么不穿军装?
许三多:因为…是的,我没穿。
[那几乎不算个答案。问话者也不是质问,是疑问。
士兵a:您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四个半小时以上。我能帮您吗?
许三多:不能。
士兵b:您想做什么?
[许三多迎对着那两人的目光。
许三多(os)我想做什么?
许三多:我想看升旗。
士兵a:五个小时后才会升旗。
许三多:哦。谢谢。
[证件还了给他。许三多试图回到刚才的心境,他看向空旷的广场,而那两兵纹丝不动地戳在原地。
[这不自在,许三多决定换个地方,他走。
[身后的两人脚步声如同一人,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两位精确地跟在他十五米之内。
[许三多站住,那两位距离拉近到五米,站住。许三多终于有点负气。
许三多:我不明白…是不是不能在这里等着看升旗。
士兵a:这里是公共场地。您有这里等待的自由,但这里禁止留宿。
许三多:…我不会留宿,只是想看着旗升起来。
士兵a:您可以在这里等。
许三多:可以吗?
士兵a:可以。
许三多:是这里吗?
士兵b:是的。
[许三多走一步,并且看到那两位又打算迈开步子。他站住不动了,蹲踞。
[那两位站在原距离纹丝不动,看许三多的表情他认为他在跟人僵峙。
14、**外/夜
[这个时候广场上除了士兵已经看不见其他人,只偶尔有一辆车掠过这片宁静。
[许三多不宁静,他仍蹲踞着,背对着他的两位监视者。
[两个兵没动过手指,连视线的方向都未曾动过。
[如果磨掉了半双鞋来找片刻宁静,却遇上这样的怀疑会怎么样呢-许三多已经越来越烦躁了。
[他站起身。
许三多:我是军人…象你们一样,都是军人!
士兵a:我知道。
许三多:我看得出来,你是班长。他是新兵,超不过半年-你看。
士兵b:对。
士兵a:您还需要等四个小时。
许三多:干什么不信我?
士兵a:没有不信您。
许三多:那为什么盯着我?我只是来看看。当了这么些年兵,我不明白…我以为
来了就能看得见…(他有些悲哀)我很快就不再是军人了。
[那边无话,沉默,他们尽可能用是或否来回答问题,许三多的话无法用
是或否来回答。
许三多:我没穿军装,…因为现在可以不穿军装。
士兵a:您可以。
许三多:我来早了十多个小时,因为离这里很远。
士兵a:所有部队都离市中心很远。
许三多:那我可不可以一个人呆着?
士兵a:不会打扰您。
[说是不打扰,但是也绝不会走开,对现在的许三多来说,那就是最大的
打扰。现在的许三多不是言听计从的许三多,是会为了捍卫什么大打出
手的许三多,并且不管那东西是什么。
[他瞪着那两张脸,僵峙,一张脸和他一样年青,一张脸比他更年青。那
两人目光并不与他交锋,因为那种较量有损他们在这个岗位上的尊严。
[这样的僵峙不会有结果,就象与在草原上修路的许三多僵峙不会有结果。
许三多(os)我讨厌他们。不知道为了什么。
许三多:我可以走吗?
士兵a:您可以。
许三多:要离开这,找个住宿的地方-该走哪边?
[士兵a犹豫了一下,沉默。
士兵b(指了一下)路口。现在没车了,您只能打车。
[许三多看着他们,绝无谢意,也谈不上恨意,他吁了口气,走,向士兵
给他指的方向。
士兵a:请别走。
[许三多站住,看着,挑衅的表情。
士兵a:只有四个小时了。如果您从很远的地方来,会觉得过很快。
[许三多的神情里颇有嘲笑的意思,逼他走的人在留他。
士兵b:是的。如果您就这么走,班长和我会难受…很难受。
许三多:但是你们还会看着我。
士兵b:是的。很少有人通宵等着看升旗,我们相信您说的原因,但也不排除别
的原因。
士兵a:是职责。请理解,我们是卫兵。
[许三多呆看着他们,那两人仍然连目光的交流都欠奉,只是象任何哨兵
那样单调地直视前方,许三多看了看他们看着的方向,什么也没有,除
了一座碑和碑前的哨兵什么也没有。
[然后许三多蹲了下来,标准的步兵下蹲姿势,他也看着那座碑,目光几
乎象那两名卫戍兵,一样平静。
许三多(os)我的身后站着答案,两个。我想和他们说话,他们缄默,让我明
白,平凡和沉默可以如此庄严。
[两个矗立的兵监视着一个蹲踞的兵,看来他们必须这样渡过一夜。
[许三多看着那座碑。
[他看见自己站在那条让人生无味的小路尽头,五班荒原之路上的一个小
小黑点。
[看见史今静静坐在驶过**的军车里痛哭。
[看见伍六一拖着断腿蹦跳奔跑。
[看见散去的七连,向军旗敬礼的士兵,看见潜伏的老a,似乎与石头与
树林长在一起的老a,看见史今独自拦住一群老a的进击,被干掉留下
的最后一个机会,看见成才的枪口,看见枪后那双针刺都不会眨动的眼
睛。
[看见出膛的子弹,子弹飞向目标,目标是人,毫无疑问是一个有着血肉
和思想的活人。
[在子弹即将击中目标时许三多豁然惊耸,他的思维断去了。
[那个蹲踞的兵在广场上低着头,他无法负担的就是这个结果。
15、**外/黎明
[清晨奔驰的车流静止了,护旗兵和升旗手穿越街道,以精确到毫米的动
作完成着每天例行的一切。
[国旗扬起,对这个国家的芸芸众生来说,又是新的一天。
[许三多早已经站起来了,远远的看着,情不自禁早已是最严格的立正姿
势。一个便装者在广场一角向新一天的国旗施以军事生涯中最长的军
礼,并且不再去想这身便装是否符合规则。
[他回身,两名卫戍兵还站在那里。
许三多:谢谢。
士兵a:再见。
士兵b:再见。
[许三多走向离开的方向,并且再也不打算回头。卫戍兵回复他们的负责
路段,按他们的标准步幅在这区域内走动和巡逻。
[车流开始驶动,沈思的夜晚过去,纷扰的白天登场。
16、列车内/日
[一个孩子在车厢过道里爬行,并且狠拽一个人腿上的制式作战裤,直到
被他的母亲抱开。
[许三多看着,温和地笑笑,他已经换回了他的军装,被人看的比率仍然
很高,可那又怎么样呢。
[车里人很少,因为外边越来越荒凉,这是从都市分流到荒野的路线。
[外边平板车上装载的一辆战车吸引了许三多全部的注意力,老a一向习
惯轻装的生涯,那些战车也成了久违的事情。
17、三五三团大门内/日
[传达室登记的那名少尉看许三多的证件,但他对人的兴趣明显超过证件,
那身作战服让他很好奇.
士兵:兵种?
许三多:步兵。
[少尉耸耸肩,并且知道再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开始例行公事。
少尉:携带物品?
许三多:包。一个人。
少尉:来处…(他自己看着证件填写)86749部队…我要问86749
是什么,你也不会说吧?
[许三多笑了笑,这里的一切让他如此放松如此亲切。
许三多:对不起。
少尉:没关系。你份内事。探访事由?
[许三多心不在这,他看着大门内外来往的部队眼睛发亮。
许三多(os)我很想说探亲或者回家。去看**不是错误,但这里才真是我
长大的地方。
成才,你是不是还那么较劲?六一,做了司务长会不会发胖?
少尉:嗳?
许三多:访友。
少尉:接领人。你说个人我好给你叫。
[许三多毫不犹豫,那些名字已经在他心里转了多日。
许三多:一连司务长伍六一。
少尉(比他更干脆)没这人。
许三多:怎么会。机一连啊。
少尉(拨电话)我在机一连呆过,全连带长字的全认识。没这人。(对电话)
警卫连。你们司务长叫什么?(他放了电话)司务长姓陈,陈达刚,不
对号。
[许三多开始有点茫然了。
少尉:接领人写谁?
许三多:三连五班班长成才。
少尉:沙漠里那个班吧?就算能联系到也是明天见了。(他玩笑地)你不如找
个招待所先住下。
[那似乎不行,许三多绞尽脑汁想。
许三多:四连甘小宁。
少尉(拨了个电话,稍顷)调走了。
[许三多已经连诧异的力气都没了,他越来越失落。
许三多:九连马小帅。
[战车在门外进出,他象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
[少尉又电话核实了一趟。
少尉:一样。也调走了。
[许三多越来越沮丧,那让旁边人看着都替他着急。
少尉:好好想啊。不是不放你进去,可没接领人我也没办法。
许三多:怎么都走了呢?(他简直有些错乱)我在三五三呆了两年多,我回来看
老部队呀!
少尉:刚改编完,又来了新兵。来得多,也走得多,所以…(他同情地合上了
登记簿)对不起。
18、三五三团大门外/日-暮
[许三多站在门边,他期待一个熟人,一张熟脸,但一个也没有,在这个
他如此熟悉的地方,进出的却全是崭新的军装,新进的兵,陌生人。
[团大院里的兵在列队,在运动,在训练,有口令声,也有笑声,那一切
都让许三多眼馋也眼红,他隔了一道门看着,如一个孩子看着一块永远
拿不到的糖。
哨兵:请站在警戒线外。
[许三多怏怏走开,已经落暮了,他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花在寻找与期待。
19、三五三团外外/暮
[落暮,对一支军队来说就是放松的时候,欢声笑语比方才更多,吹的是
晚饭号,有成连建制的拉歌声。
[许三多蹲在墙下,看着那道墙上的暮色,听着墙里传来的所有声音。
[这一切几乎让他溶化。
[这里很安静,是三五三团的后墙,他已经绕着偌大的团大院又逡巡了圈,
四周没有人,只有一只老乡家的狗寻寻觅觅地过来。
[总是个伴,许三多从背包里掏出一截火腿肠想喂它。
许三多(轻声地)汪汪。
[那狗看他一眼,很不友好地龇龇牙,走了。许三多为之气结。
许三多:***就认识国防绿-我这也是军装!
[那截火腿肠只好自己吞了,这样孤苦伶仃的晚餐,墙里近处鸦雀无声,
远处晚餐前的拉歌声却响得如同潮水,这简直让他痴狂。
许三多(os)我想进去,我很想进去。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想去到一个地方。
[想进去是如此简单,后退几步,起跑,上蹬两脚,手一够,已经攀住了
墙头-许三多发现自己要进去只需要再做一个引体向上。
[他攀在墙上愣了一会,主要是着力地说服自己。
许三多:我就是要进去。
[引体向上,他轻巧地落入墙的那边。
20、车场外/暮
[那边是车场,许三多熟悉的地方。
[许三多落地,战车和后勤车辆静静地停放着,一辆重型卡车就停在他的
跟前,看不见人。
[既然已经做了初一,许三多就往里走。
[卡车下轻响了一声,一个满身油污的兵用滚板把自己滑出半截身子,讶
然地看着他。
[许三多也看着地上的那位,真是极其难堪的一瞬,只好挤出个强笑,点
了点头,故作无事状地往里走。
车那边:班长,你头钻那边,我们观摩脚板心啊?
[车那边是足一个班的兵,前蹲后坐地正在观摩车下那位修车,许三多立
刻被十多双眼睛瞪牢了,这会连强笑也笑不出来了,只好硬撑出一个理
直气壮的场面。
[他平安地走了大约五米。
身后:站住!
干什么的?
抓住他!他翻墙过来的!
别跑!
[许三多没跑,刚转了身立刻被一个班围得水泄不通,他将两只手举到胸
前,否则那两只手就要被扭起来。
许三多:我是三营七连老兵。我错了。你们送我去三营营部吧。
士兵:毛都没长齐他敢叫老兵?
想得美。这是一营车场,要送也送一营营部。
明明是扭送。扭送!
去叫警卫连!
先叫营长。
营长、教导员都在靶场呢。
副教导员。
[许三多使这个班的例行观摩充满亢奋与惊喜,他自己则是一副出师未捷
身先死的造型-被一帮兵咋呼着拥走。
21、一营营部内/暮
[许三多呆坐着这间屋里,窗关着,门关着,窗外有人影闪动。
门外:副教导员!
门外:怎么关贮藏室?
门外:报告,这屋窗户是毛玻璃,以免被他刺探到更多军情。
门外:你们倒想得周到。
门外:装备全换了。保密细节要注意。
门外:觉悟挺高。
[门开人进,许三多死低了头,这辈子不是没丢过人,可没丢过这种人。
[眼睛看着地面,眼前的地面站了好几双鞋,一双军官的制式皮鞋,好几
双士兵的作训鞋。
军官:都拥进来干什么?
士兵:报告,这家伙一看就是会家子,练过。
军官:歇歇,靠后。我看你们是欠惊咋了-嗳,头抬起来,他们没怎么着你吧?
[许三多极羞耻地慢慢把头抬起,然后面对了一张很家常很平凡的脸,如
果不是那身军装,极易被人当作老百姓。
[许三多瞪着何红涛,何红涛瞪着许三多,两人都是一般的惊诧,然后何
红涛的脸被笑容扭曲。
[何红涛大笑,于是把惊讶传染给了每一个在屋里屋外期待而亢奋的兵。
何红涛:谢谢大家!我找他很久了!好好,这小子当年抓过特种兵中校,现在被
汽修班一把抓,汽修班战斗力比特种兵大队还盖。
[兵们惊愕,个别脑子慢的还在自喜。
士兵:嗯,他想跑来着,班长上去一个捕俘…
何红涛:得了。你没怎么着他们吧,许三多?都出去,门里门外岗哨都撤了,告
诉警卫连也不用来了,没惊喜,我个人惊喜。还不放心?要派个人监视?
[一帮兵讪讪地出去,何红涛回身面对了许三多。
何红涛:怎么回事?哈哈,许三多。
许三多:我想进来,没接领人不让进来。我在外边晃了一下午,就隔一道墙…我
晕了,我错了,可我真的太想了…(他的沮丧混着惶恐)为什么?人呢?
我想了一路,每一个人,可是人呢?
何红涛:我不是人?不会提我?原三连指导员何红涛,现一营副教导员,还是你
从来当我外人?
[许三多的一腔委屈生给噎在那里,给闷得脸红脖子粗。
何红涛:好了好了,我知道咱们一直没机会走近。这段时间也动得大,铁打营盘
流水兵嘛,上周就有老兵回来看看,哭倒在团大门口了…你要是也那样
就好了,就进来了。
许三多:我不能那样。
许三多(os)我真想那样。
[何红涛看着他,眼神越来越温和,就象他当年发现许三多是一个有情义
的孬兵。
何红涛:饭点都过了,三多。咱们要在这聊吗?你很大的心事呢。
许三多:我想看见他们。
何红涛:我帮你找他们,现在换个地方。
许三多:我去找他们。
何红涛:你这个兵不懂规矩,我是你的老上级,要听我的。
[许三多犹豫一下,何红涛说的确是实情,何红涛现在也摆出一副营指战
员的样子。
许三多:是。
何红涛:你来是公务私人?
许三多:私人。
何红涛:私人咱就不好占公用场所。上我家。
许三多:不好吧?
何红涛:那我把你交警卫连行吗?
许三多:………………
[何红涛出去,许三多讪讪跟着,几个还在走廊上小心防备的兵连忙闪人。
22、团大院操场外/暮
[夕阳把三五三的大院铺成了一片金黄,训练者、赋闲者,似乎如旧,只
是物是而人非。
[没有一件东西不让许三多投注目光,即使一片落叶也让他小心地绕开步
子,一切记忆中的东西都如此脆弱虚幻。
[何红涛只是走,当许三多又被什么勾起回忆的东西缭绕时,便站住等会,
他很明白一个回到这里的老兵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最后许三多完全被操场上的一个队列吸引了,不仅因为那个队列让人惊
讶的年青,也因为队首的两面旗。
[浴血先锋钢七连,装甲猛虎钢七连。
[何红涛这次不在原地等待了,他靠近许三多,因为知道不是一会的事情。
[那个队列正在进行的是一个仪式,一个新兵的入连仪式,由一连之长亲
自主持。
连长:张毅,你明白钢七连的荣誉吗?
士兵:我将会用我的人生来明白钢七连的荣誉。
连长:钢七连有多少人?
士兵:钢七连有五千一百零三人。我是钢七连的第五千一百零三名士兵,在我
之前走过了五千一百零二名士兵。有很多人我们已经失去了他的名字,
但我们会记得他们。
[何红涛看着许三多梦境中一般的眼神。
何红涛:物是人非吧?
许三多:……嗯。
何红涛:还是钢七连。人换了,可他们连长把你们的仪式传下来了。
[许三多的回答是长长的一口叹气,那声气叹得何红涛有点发愣。
许三多:……走吧。
[那就走,可何红涛是指战员,指战员说起兵的经来就会没完。
何红涛:许三多,七连现在不是装甲侦察连了,是电子侦察连。地面作业车,空
中几架无人驾驶的侦察机…刚开始我们也叹气,全团最能打的部队,就
被玩具给听(ting)了,后来…他们效率确实比你们高,高几个数
量级。
许三多:我明白。
何红涛(苦笑)你的明白…看起来真无奈。
许三多:……明白大概就是这样吧。
何红涛(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老七连的刺刀职能分散到各连,也就是各连加强
单兵和连排班战斗力,本该如此,一个连出众不代表全团战斗力,我就
想现在的红三连也许能和老七连在战场上较较…要不要去看看你们营
房?
[他说的是钢七连的宿舍,一列安静的建筑,什么都没变,士兵宣言仍在
房前的空地上,让人觉得走进去也许就能看见当年那帮把自己当钢往火
里淬的侦察兵。
许三多:…不去了。
[他们走开。
许三多(os)回不去了。
23、家属区外/日
[三五三团的家属区与他们日新月异的装备并不配套,可以说还完全在七
十年代的筒子楼水平。
[一个两岁许的小崽子蹒跚着,照何红涛一头撞了过来,何红涛夸张地撞
着肚子蹲下。
何红涛:儿子,再来一次爸就被计划生育了。
小崽子:爸爸爸爸爸爸!
[何红涛抱着儿子想狠来两口,不禁愕然,他儿子嘴上被人画上了足一套
精致有型的络腮胡子。
何红涛:这又哪个王八蛋干的?-对不起,儿子,那三字你没听见。
小崽子:一连的爸爸他们。他们说以后早上要和爸爸一起刮胡子。
何红涛:他们是叔叔!以后叫混蛋叔叔…不不(在这环境里怎么让儿子杜绝粗口,
实在是教导员教不来的事情)得了,就叫叔叔好了,你就一个爸爸。
[许三多在旁边看着,甚至没有笑的心情。
何红涛:今天又给你带回一个叔叔,叫叔叔。
小崽子(很大方地冲着许三多)爸爸!
[何红涛苦笑,现在轮到他难堪。
何红涛:我妈身体不好,老婆总回家照顾。这小子打会走路就到处滚,这可好,
教坏了,穿军装就是爸爸。
[许三多笑笑,把一只手伸给何红涛的儿子玩,那小子很认真地研究。
小崽子:这个爸爸也有茧子。
何红涛:得了得了,给你爸爸做点脸成吗…许三多,有地住吗?
[许三多茫然看看暮色,摸着小崽子的头。
许三多:没有。
何红涛:住我这嫌弃吗?老婆不在,咱们仨一双人床,宽敞。
[许三多没说话,何红涛因这沉默而欢喜。
何红涛:好好。饭点早过了,今儿我整饭。儿子,火锅!
24、何红涛家内/入夜
[何红涛住的是这样一个地方,一间不会超出十五平的屋子,没了。
[这样大的地方放下一家必需的用品后自然不会再有多少空间,但在其中
忙碌的何红涛宛如一只穿行林梢的蝙蝠,支上一张桌子,所谓桌子是我
们会称之为几的折叠家具,放上一张椅子,双人床自然可放得下另外两
尊屁股,叮当二五地挪进一个煤气罐,与几上的简易煤气灶相联。
[一张几放下一煤气灶自然再放不下什么,于是羊肉白菜豆腐什么的都码
在地上。
[何红涛一边忙碌,一边觉得有点赧然。
何红涛:地方丑点。刚提的副营,很快就换房。你晚来三月我就是有居有室。
许三多:挺好。
[是挺好。煤气灶上的锅在蒸腾着水汽,关了声的电视放着没声的新闻,
挤得如此温暖,何红涛的儿子用一把玩具枪在向许三多瞄准射击,闪闪
地制造着电子噪音。
何红涛:你得躺下,得说我死了,要不他没完。
许三多:哦。
[他把地上的菜排开了点,躺在地上。小崽子很认真地过来检查他的死状。
何红涛(挠挠头)一般我都躺床上。
许三多:衣服脏。…(他被小崽子调查着呼吸)爸爸死了。
何红涛:许三多?!…啊呀,鸡蛋!
[他忙到如此语无伦次,一拍脑袋就出去。许三多躺着,任那崽子在身上
折腾。
[他看着水汽缭绕的天花板。
许三多(os)我又看见一个答案。平常、琐碎、苦寒,但它是个答案。
[何红涛在看不见的隔壁跟人嚷嚷。
何红涛:老幺救灾。支援鸡蛋…有多少连锅端…你才禽流感,你生化兵器…对了,
以后再折腾我儿子剃了你眉毛,等你睡着,我有你屋钥匙…对了,你们
全团通缉的人在我屋呢…谁呀,你细细想,最好我们吃完了还没想得。
25、何红涛家内/夜
[两大一小的三个男人终于吃上了饭,何红涛是最忙的人,忙着给许三多
涮锅子夹菜,忙着喂儿子,还得小心那毛手毛脚的儿子在这个小空间里
不给捣出乱子。
许三多:成才好吗?
何红涛:不知道。(他看看许三多,趁这当口忙给自己塞了口食)我到营部隔三
连可就多一层了,只知道他还在三连五班。怎么他就回来了?
许三多:六一好吗?
何红涛(苦笑)咱慢慢访细细谈好吗?你很急着回去?
许三多:不急。
许三多(os)我想是永不回去。
何红涛(纯军队的误解)是啊,你们那任务想必比这紧,又得保密。
[许三多茫然,火锅里的蒸汽让他睐着眼睛,这一瞬间那些在枪弹下毙命、
在他拳击下毙命的人又真真切切地重现。
许三多:是啊。保密。
何红涛(使劲嗅着)煤气开大了吧?熏得你好象要哭的样子。
[许三多不说是不说不,起身帮何红涛调整着煤气。
[门被轻扣了两声。
何红涛:滚进来吧!(他向许三多笑着)你不要问六一吗?来了。
[许三多慌张站起来的时候几乎把椅子撞倒,他瞪着那扇门,惊喜加着惶
恐,他几乎不知如何应对即将出现的六一。
许三多(os)六一不说话,可能扛起一座山。软弱的时候总可以借用他的坚强。
[门推开了,机一连连长两只手上拎了半打啤酒,站在门外,看见许三多
他并不惊讶,只是许三多十足地惊讶。
许三多(敬礼)……一连长好。
一连长(如在自己家一样放松)得了你吧,这屋哪有个大小的,要说大他儿子最
大。
小崽子:爸爸!
一连长:嗳,乖儿子,爸来陪你喝酒!
何红涛:老幺,再搞我报营部啦!这叫破坏他人家庭!
一连长:得了。这事营长跟我同谋。
[他嘻嘻哈哈开着酒给许三多和何红涛倒上,而许三多至此一直看着门外,
他期待着还有一个人进来。
一连长:喝吧,许三多,欢迎回家。
何红涛:别喝。喝了成他儿子。
[一连长顺着许三多视线看了看,然后伸手把许三多的脖子扳了回来。
一连长:看来你也不知道那发穿甲弹飞哪去了。
许三多:什么…穿甲弹?
一连长:伍六一啊。那个名字叫得番号一样的家伙,说复员就复员,我管他去死。
许三多:去死…六一复员?
[一连长是没一脸好气,何红涛使劲冲那家伙使着眼色。
何红涛:一连一直在找你,找到通报全团连营干部,谁见你立刻拉住。因为六一
已经复员,复员后把一张汇款单寄到他们连部,是要转交给你的。
[许三多错愕而一连长苦笑,并且掏出一张汇款单放在桌上。
一连长:这是你的事,还得管。钱不多,就三千,可是个数目-任务完成。
许三多:我不明白。六一复员?怎么会…复员?
[他问得迟钝,脸上表情可一点不迟钝,已经接近了凶狠。一连长半点不
软地看着他,给自己灌了杯酒下去。
一连长:你也这么看我。老七看我时象要杀我。知道安排一个司务长要费多大劲
吗?我只是一个小连长。
许三多:所以你们就让他复员?
[一连长差点没把杯子在桌上顿碎了。
一连长:我让他?我让他?!
[何红涛用手拍着许三多,用眼光抚慰着一连长,副教导员现在要同时搞
定两个人。
何红涛:两位,小心轻放。-不怪老幺,这事是一连、一营、加上师里老七一起
办的,不易,可总算办妥了。老七从没求过人的,这回求遍了,面子人
人都要,可得看为了什么。
许三多:那就说怪六一?
[一连长干笑,何红涛苦笑。
何红涛:不怪他,说真的是我们服他。可确实是事情办妥了,他复员报告也写得
了-雷打不动。他说他一条半腿也能走很远,比我们想的还远。你把那
杯干了灭灭火好不好?我儿子看着呢。
[小崽子毫不给面子地拍着桌子大笑。
26、办公室内/日
[伍六一坐着,因为那条腿的原因,坐姿显得僵硬。他要面对的是坐在对
面的何红涛和一连长,他更介意的是站在窗边瞪着外边的师侦营副营长
高城,后者象个正被高温炽烧的氧气筒,有很多气,压着,越来越热。
[官阶和来处都有些参差,因为这是一场纯私下的谈话。
何红涛:就这几个人,师营连全到,可要讲的是私话。六一,现实考虑,你必须
考虑,我们也理应考虑。我们能做的,比起你做过的,少得可怜,可总
归是个安身之所。你也绝不会不称职。接受,好吗?至少给我们这个机
会。
[伍六一看着他们,似乎又没在看他们,那实在很打击何红涛的信心。
伍六一:太容易了。
何红涛:什么?
伍六一:供应全连每人每天份四千大卡热量,后勤杂务,太容易了…我会不知道
我在做什么。
[由一连长现在的恼火可以想见他日后为什么对许三多也没有好气。
一连长:先别扯远,请问你阁下现在在做什么?
[沉默,高城仍瞪着窗外,一连长仍瞪着伍六一,何红涛尽力维持着平和
-而一向说话不打磕的伍六一居然在想。
伍六一:这里很舒服…实在太舒服了…我真有想过在这呆一辈子,可一个兵…我
是说,一个瘸子,就不敢太偷懒了,要不…以后瘸的就不光是腿了。
[又是沉默。几个军官有些无以为继。一连长狠狠咬着烟头,以至烟头掐
灭在烟缸里,嘴里还咬着一段过滤嘴。
一连长:你小子一总咬牙生扛,还要给我们穷装。二十朗当岁给自己号令个什么
活法?人总有天要学会实际的知道吗?
伍六一(笑笑,他只在人前脆弱了几十秒钟)我是钢七连的第四千九百个兵,钢
七连的第四千九百个就这鸟样。
高城(仍看着窗外)第四千九百个?
[他转身,过来,跟伍六一在一个逼视的距离。
伍六一(苦笑)连长…两位连长,副教导员…
[高城并没等他把话说完,咧咧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结果是一个耳光摔了
过去。伍六一摇晃一下站了起来,笑容仍未褪去,那一下打得也真不轻,
他拭了拭嘴角。
伍六一:这也好,不挨这下那三字经我还真说不出口…对不起。
[高城瞪视,然后猛力把那颗头颅挽了过来,动作之猛烈让那两人以为他
仍在诉诸暴力。
27、何红涛家内/夜
[火锅在蒸腾,三个成年人看着蒸汽发呆,一个小崽子敲着自己的空碗抗
议。
小崽子:爸爸饿!
[一连长醒过神来,捡好的往小崽子碗里夹,何红涛摸着儿子的头发怔。
何红涛:…老七打完了就抱着哭,我和老幺就知道一切玩完,如果连那头装甲老
虎都被击穿,我们也不在话下…许三多,是不是七连散了,一向的依靠
没了,你们倒对自己更加负责…我对六一说不下话,因为他活得比我们
认真,叫我汗颜。
一连长(悻悻地)汗个屁颜,给他擦屁股擦到汗颜。
何红涛:老幺就算了,你是喜欢那个人,爱之深责之切。
一连长(愤愤往嘴里填着肉)听说回老家也放弃伤残待遇,不要安排,说自由了,
还云游四海,切!
许三多:嗯哪。
一连长:告诉浑蛋,到地方上把他的鬼道理藏心里吧,那是抽刀断水来的。
许三多:嗯。
一连长:…就是说,这里人都挺想王八蛋的。
许三多:…………
一连长:许三多,我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你们不好,我是说…怎么就这
么认死理?
许三多:这个再不认,就什么都没了。
[一个火锅里的蒸汽足以让何红涛的小家迷漫,许三多的思绪也随着视线
一起迷漫。
[那是许三多记忆中见的袁朗最后一面,说的最后一句话,袁朗伸了个懒
腰,对许三多笑笑。
袁朗:好了,从现在起你已经自由了,没有什么约束你,再也没人管你了,你
要对自己负责,或者…不负责。
[一个茫然的许三多走在山路上,身后的基地渐行渐远。
许三多(os)自由的味道,队长早已经告诉我了-你可以对自己负责,或者不
负责。六一是真正自由的人,他对自己负责…他恪守的东西,我在离开
基地时就放弃了。
28、城市战训练基地内/夜
[就是曾让许三多长了教训的那个废弃化工厂,一片漆黑中,枪瞄用的激
光束在厂房巷道里划过,弹道在钢架和蹿伏的人影中穿梭。
[正在攀爬的吴哲被一个近距点射打得从高处摔下,打中他的是袁朗。似
乎是做了一件应做之事,袁朗看他一眼前往下一个潜伏点。
[吴哲除下夜视,疲惫地拭擦着满脸满脖子的灰汗与油泥,顺便料理着刚
才新添的擦伤。
许三多(os)忽然很怀念离开的那个地方,我刚发现,现在它是我能容身的唯
一地方。
29、何红涛家内/夜
[漆黑中何红涛的儿子大叫。
何红涛:爸爸!便便!
[灯亮了,两个男人都坐了起来,何红涛看着许三多苦笑。
何红涛:许三多,他叫爸爸你起什么?
许三多:嗯?嗯。
[讪讪笑了笑,躺倒。何红涛家的床躺倒了就能看见月亮,有些露天的感
觉,他听着何红涛在跟儿子默唧。
何红涛:勇敢啊,儿子,要便自己去。
小崽子:黑黑。
何红涛:你打它。打跑黑黑。
[小崽子掂量了一下,端着玩具枪自己去了,如其说是便便不如说去打仗。
何红涛蹑着手脚跟出去,如同在查暗哨。
[许三多翻了个身,他睡不着,不光因为心情,也因为身下的床垫。
[他使劲用身子压了压它。
许三多(os)太软,睡不着,睡在板上或者地上,坐睡甚至站睡,但士兵的睡
眠与席梦思无缘。
许三多(对自己)我命令你睡着。
[但是很遗憾,这次的命令失效了。在下了命令后的两秒钟,他再次睁开
了眼。
29、楼道内/夜
[小崽子径直跑进了卫生间,那里边灯坏了,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也确实黑
了点。
[跟踪者何红涛钻进了卫生间对过的住家,扒着门缝看着-也听着卫生间
里的动静。这地方住的家伙们即使睡了也不太有关门的习惯。
一连长(那是黑屋里一个睡意很重的声音)又给我儿子练胆呀?
何红涛(头也不回)烦哩!
30、何红涛家内/夜
[小崽子噼里扑嗒地跑了回来,进门后还拉了个警戒后方的持枪pass,
看来他已经击败了他惧怕的黑黑,然后踩过地上的一团什么,回归了他
的床铺。
[保卫者何红涛在之后贼头贼脑钻了回来,看来他对儿子的英勇甚是满意,
但他在上床之前也踢到了儿子踏过的东西。
[何红涛打量着那团东西,那团东西是许三多,在很短的时间内他用背包
和背包里的衣物为自己搭筑了一个可以睡着的便铺,并且已经成功地睡
着。
何红涛(苦笑)…许三多?
[许三多睡着的脸象个孩子,但是咬肌咬得很紧,眉头皱得打结,即使睡
着了也还在与睡眠中的什么做战。
何红涛:…睡着了?也是,累呢。(他笑得有些忧愁了)我儿子怕黑,你怕什么,?
许三多?
[这问题没答案,灯灭了,何红涛睡了。
[黑暗中的许三多蹙着眉头,黑暗中也能听到他咬牙的声音-不是磨牙,
是咬牙。
许三多(os)我怕空洞,怕失落,怕丢失了始终,怕不在乎…那天晚上我一直
梦见六一,六一很强,什么也击不倒他。
31、工地外/夜
[确切说,是工地的顶端,一个现代都市的最高处,与这灯海中任何一处
相比也是最璀璨的地方,因为工人们在赶夜工,完成这栋未完建筑的顶
层架构。
[伍六一在工作,他很专心,象对他的战车和机枪一样,偶尔抬头看看脚
下的那片灯海,甚至更远的地方,他的眼神就很温和,一个有得很多怀
念的人才有那样的温和。
[一个工人匆匆过来,惶恐,不知所措。
工人:六哥,老刘说限今晚,咱们必得过去他那。
伍六一:这不好。人有个信用。
工人:是不好,可是…(他立刻缩了脖子)来了。
[伍六一看着几个人神情并不友好地走过来,路经处几个工人避开。
[伍六一把手上正要派用场的一块砖给扳成了两半,当他把这两个半块砖
砌在需要半块砖的地方,那几个人已经很果断地遁了。
32、工地外/夜
[在这未完成的楼宇顶端,伍六一把一块砖放在地上,那是他的枕头,他
要枕着它睡。
[跟他说过话的那工人瞪着他。伍六一笑笑。
伍六一:歇半个点。呆会接碴干。
工人:…还会不会再来呢?
伍六一:来了还会走的。
工人:六哥你上那边睡去,哥儿们给你铺了褥子。
[伍六一很结实地睡下了,拍了拍脑袋下的砖。
伍六一:太软,睡不着。
[他躺望着远处的天霭,他是这个城市里第一批能望见晨光的人。
33、三五三团外/晨
[口令,整齐的脚步,纷沓的脚步,汗湿了的迷彩背心和裸露着的铜色膀
臂。
[三五三的晨练仍然象以前一样朝气。
[畏缩在操场角落的许三多是最萎靡的人,即使他身边的小崽子也在有模
有样地蹦蹿。
小崽子:爸爸早操!爸爸早操!
许三多(心不在焉)爸爸不早操。
小崽子:每个爸爸都早操!
[许三多望着那些被汗湿了的人们,象个投胎转世的家伙望着上一个轮回。
许三多:这个爸爸不操……别学这个爸爸,这个爸爸不乖。
[何红涛脱离了一帮晨操的人跑过来,即使跟许三多说话他也还维持着原
地抬腿,那主要是为了避免抽筋。
何红涛:他好带不?他不烦吧?
许三多:好带。他真的很乖。
何红涛:我今儿回来又早不了啦!我儿子又要麻烦你啦!
许三多:明明是我在麻烦您。
何红涛:笑话笑话。对了,七连长想请你参加他们连会,聊聊。
许三多:…………
何红涛:又是兵王,又是七连故人,你去还不有得说吗?
许三多(纯是一种哀求的语气)不去好吗?
何红涛(愣了一下)那是你说了算…七连长可要失望了,他新来的,没少听我们
吹你。
许三多:别吹我,我是七连最次的兵…吹我干嘛。
何红涛:哈哈,就算是本性难移,你这也谦过头了。
许三多:没谦。您是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也不说,他郁郁走开,小崽子知道今天的看护人是谁,绕着
许三多一个个跑着圈子。
何红涛:嗳,可是我想知道啊!
[他只好挠自己的头。
34、何红涛家内/暮
[何红涛今天是仍然不在,一个教导员每天的四分之三都得泡在营房和训
练场,副的恐怕更忙。
[许三多和小崽子在吃饭,吃的是军队食堂打回来的东西。那小子路都不
太走得稳,掉的比吃的多。
[许三多呆呆看着他,无疑,在一个成年人的目光注视下,小崽子的吃饭
很有些人来疯的意味。
许三多(os)指导员再没问我。我一直等着他问,他问的时候就该是我走的时
候了。
[他在数自己的钱,他的钱比离开老a时不减反增了,但钱对他来说真的
只是一个数目字而已。
小崽子:爸爸乖,爸爸吃饭。
许三多:爸爸不想吃。
小崽子(挥着勺子吹嘘)我吃得多!爸爸少!
[挥舞勺子的结果是一勺子饭粒公平地分布在桌上、地上乃至许三多的脸
上,为之前的业绩又添上了一笔。
许三多:吃得多。你瞧瞧,天上一半,地上一半。
小崽子(立刻很竞业地去捡地上饭粒)吃掉它!
[许三多忙把他拉住,同时往自己嘴里尽可能地塞了一大口。
许三多:快吃碗里的。你看我赶上你了。
[那一大口已经足够让小崽子有了危机感,立刻开始埋头苦吃。
[许三多想了想,把手上钱分一大半出来,用皮筋卷了卷塞进小崽子袋里。
许三多:乖。回头给你爸爸,跟他说我不能白吃白住。
小崽子(把钱给他)爸爸给。
许三多:给这屋的爸爸。
小崽子:爸爸给。
许三多:…给天天不在家的爸爸。
[他开始打扫小崽子与饭菜一通大战后的现场。
35、战车内/暮
[工作备忘录放在旁边,何红涛坐在副驾座上,这就算他的临时办公室,
一只手上滴溜溜地玩着那卷钱,他现在在想事。
[机一连连长和几个兵老实不客气,叮当二五地在外边检修,只是想起来
才把一根烟卷从舱口塞进去。
何红涛:你知道我戒了。
一连长:伸手牌!
何红涛:那也不抽。我现在抽烟等于烧掉我儿子教育费用。
一连长:小男人…兵王还住你们家呢?
何红涛:就是个隔壁你不会听动静吗?
一连长:他整天也不出门,谁知道呀。想找他吹个牛,倒象我传播口蹄疫似的…
怪人呐,兵王都怪人。
何红涛(心不在焉地)不怪。都不怪。
一连长:来小一周了吧?
何红涛:一周了。
[他玩着那卷钱,玩得心事重重。
36、何红涛家内/夜
[一大一小,一床上一地上地躺着,许三多的身周被堆满了玩具,看来小
崽子在睡前没少折腾。许三多也没睡着,无聊到翻着小崽子的启蒙书籍。
[楼道上有些碎响,许三多听出那是何红涛的动静便开始装睡。
许三多(os)一天又一天,每天我都跟自己说,换个地方,换个不会烦着别人
的地方。
[何红涛进来,轻手轻脚,在自己家里倒象个贼。
何红涛:许三多?
[那位继续装着。
[何红涛便去亲自己儿子,亲完了,把许三多的那卷钱塞进许三多的背包,
他回身,许三多正看着他。
何红涛:还没睡?
许三多(事后做作地揉了揉眼)睡醒了。
何红涛(笑得没刚才那事一样)对了,有好东西给你…
许三多:指导员,别这样。
何红涛:啥?
许三多:那钱。
何红涛(笑)这呀?钱别乱扔。小孩子拿来当玩具。你看明明是你的,他拿来就
扔给我了。
许三多:是我让他转交的,我的食宿费用。
何红涛:干嘛让他转?自己给我呀!
许三多:…………
何红涛:你瞧,你也知道说不过去是不?住着破房子,吃着大食堂,干着义务保
姆-特种兵嗳!哈哈!
许三多:别说那个…您就是拿着。
何红涛:臊死我了!
[许三多这就无词了,何红涛解衣打算就寝,许三多呆想。
许三多:我想我该走了。
何红涛:上哪?
[沉默。
何红涛:没地方去这里就是你的地方。只是这个地方有点对不住你,我也不是你需要的人。
[许三多苦笑。
何红涛:嗳,被你吵忘了,好东西。(他从脱下的衣服往外掏着,成摞的信件和卡片)心念一动,去了趟七连抄信,你的信还真有一堆,人缘不错嘛。
[许三多翻着,几十个早已经打算埋在心里的名字,他翻开一张生日卡,那是史今寄出的,音乐轻轻响着,许三多变得僵硬。
何红涛:你想得太多了。好好做你的兵,或者,如果不想做兵了,好好做你的人。
许三多:啊?
[何红涛只是拍拍他,倒头就睡,并且没忘了用一只手掌抚着儿子的肚子-在这狭窄的空间里给许三多挤出一丝清静。
37、团大院外/日
[一辆似乎还带着硝烟和征尘的越野车,两个全副伪装还未去尽的人。
[他们敬礼,通过大门,给观众的第一印象也许是老a追到这里来了。
[但门前的哨兵如对应家常。
38、何红涛家内/日
[许三多和小崽子正在百无聊赖,前者护紧了那张生日卡不让小崽子拿到。
小崽子:给我!
许三多:不给。
小崽子:爸爸乖!
许三多:你也要乖。
39、家属区外/日
[那辆车在楼下停稳。
[何红涛从营房区匆匆赶来,和车上的两人显然早有默契,到了连招呼都不用打的程度。
车上的人:在哪呢?
[何红涛冲楼上看一眼,那两人风风火火地冲进去,何红涛袖手相让,然后在后边跟进。
40、何红涛家内/日
[许三多把手伸到小崽子的开裆裤下,虚抓一把,然后握了个拳头放进口
袋-军人逗小孩确实是有点粗。
许三多:我拿走了。
[小崽子大哭。
[许三多把口袋里的拳头又在开裆裤下放一下,展开个空巴掌给小崽子看。
许三多:我放回去了。
[小崽子笑。
许三多(重复)又拿走了。
[又大哭。
许三多:又放回去了。
[又笑。
[正无聊到了化境,门被猛然推开,那两个人冲了进来。
来人:是真人吗?
核实一下。
[许三多哑然,直到被人把手伸到脸上狠拧了一把,才透过那两位脸上的
油彩认出一为甘小宁,一为马小帅。
[欢喜和羞涩几乎是同时涌上来的,欢喜因为重逢,羞涩源于潦倒。
许三多:你们…
[那两家伙已经一边一个把他架了,使了蛮力便往外拖。
许三多:喂?!
41、家属区外/日
[何红涛一脸微笑或者说一脸奸细相地站在门外,顺便抱了跟着看热闹的
儿子。
何红涛:好走好走,不送不送。
甘小宁:副教导员,我们副营长说您告密有功,有空上他那领赏。这是他原话,
不是我没上下级观念。
何红涛:我赏他个巴掌。-许三多,你该去的地方找你来了,你就好好去吧。
许三多(挣扎着)怎么也没个招呼…
何红涛:招呼了你就又要多想。儿子,说叔叔再见。
小崽子:爸爸再见!
何红涛:我怎么就治不了你呢?-许三多,我也治不了你,可以后有空一定要回,
你再回我就是有居有室的人啦!我儿子也再没便宜给你们占啦!
[许三多已经被架上了车,他知道挣不过,面对着这两名老战友也并不想
挣。
许三多:指导员再见!
[何红涛轻轻拍打着儿子,平静而满足地看着那车驶走。
42、团大院外/日
[甘小宁和马小帅把一切搞得象场绑架,即使上车亦然,甘小宁闷头驾车,
马小帅则把许三多摁在后座搜身。
许三多:干什么?好好说话行不行?我就是想跟你们说说话!
马小帅:废话少说,先行检查。嗳我说小宁,死老a的作战服是比咱们强点。
甘小宁: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
马小帅:我期待着。喂,这小子身为死老a,居然不带武器。
[许三多已经放弃抵抗了,干脆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甘小宁:如果死老a能瞪死人,那你早被瞪死了。
马小宁:班代,除了瞪人你就没学会别的?
许三多:闹够没有?
马小宁:没得够!
甘小宁:警报!哨兵哨兵!
[车正驶过大门,哨兵敬礼,几个家伙终于稍歇,还礼,这总算让他们不那
么纠缠成一堆。
43、公路外/日
[三条路,甘小宁径直扎向往草原的方向。
[后座上两位终于安静下来,但那似乎也是暂时的。
许三多:咱们上哪?
甘小宁:少问。没给你眼睛蒙上已经是优待俘虏啦。
[马小帅看着军营渐行渐远,再没人来揪军纪,又开始蠢蠢欲动。
许三多(摆出个防御姿势)干什么?休息啦。别再搞啦!
[马小帅怪叫一声扑了过来,也难为他在并不宽敞的后座上能搞出如此动
静。许三多惨叫,因为马小帅不折不扣在他额头上亲了个响。
甘小宁(不阴不阳地)喂,听说人家心情不好。
马小帅:去他的心情不好。我们管他那个呢?
甘小宁:说得也是。嗯,替我啵一个。
[马小帅当仁不让,再度的跃跃欲试。
许三多:别闹。不闹。
[他防备,并且继续压抑了一下子,但几个月来的渴望并不是那样就能压下
去的,马小帅吱哇轻叫了一声,因为在许三多结结实实的拥抱中被挤出了
肺里的一口空气。
[尽管仍是郁郁,但在许三多的脸上也在许三多的心里,某些东西已经化冻,
那真不是任何道理或者说教讲得通的。
44、草原外/日
[那辆车载着三个人,已经扎入了茫茫的草原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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