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应溪书院
说来并不复杂,见色起意而已。
要知道以刘宏当初的身份和眼界,都忍不住冒起了天下之大不韪,将这一对双胎姐妹拘为了禁脔,她们姿色如何,自是可想而知了。
而赵阙府上的易容师傅,也并未给两人的容貌大变,跟文初差不多的,只细节上稍微的少许改动,分毫不减二女美色,能被某些纨绔子看中,也就不算意外了。
这纨绔子刚刚上船,身后跟了不少的下人,长相颇俊,油头粉面,深秋时节打了把扇子,很是风度翩翩一躬身,“两位姑娘请留步,在下尤礼,可否有幸请姑娘们饮一杯水酒?”
两姐妹乍被拦住,显然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找文初。
身边不少人也纷纷看向文初。
船行十日,大多数人都混了个脸熟,文初戴着纱帽,气度不凡,身边又跟了三个漂亮的侍婢,自是惹人注意。她正在楼上用着膳,瞥一眼下头名叫尤礼的公子哥,“晋叔,带她们上来,莫动手。”
晋叔应了,起身往下走。
下头那尤礼又道:“两位姑娘可莫怕,在下并非登徒子……”
文初夹了一筷子秋笋,想都不想就接上,“在下出自汉中尤家,家风慎严,决计不会做那失礼之事。”
她话音刚落,尤礼的话也接上了,“在下出自汉中尤家,乃是世家子,绝不会伤害姑娘们。”
身边用膳的桌子上,纷纷一呆,正给文初布着菜的伶秀也傻了眼,“公子?”文初咽下香脆可口的秋笋,摇摇头,“一听就没学问,还没你家公子说的文雅。”
伶秀捂着嘴噗嗤一笑。
四下里一阵闷闷的憋笑声。
下头尤礼尚不明所以,“啪”一下收起了扇子,抵着掌心又是一揖,自以为风流倜傥的道:“只是在下一眼见到两位姑娘……”
“便倾慕不已,莫不是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之事?”文初放下碗筷,慢悠悠喝了口茶,“唐突了姑娘们,可万莫怪我。”
“便一见倾心,难以忘怀,若今日不能同姑娘们一叙,必将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唐突冒犯了佳人,还请姑娘们莫怪。”
喷笑声此起彼伏,几乎要掀翻了这大船去。
有不明所以的纷纷探着头询问,听完也是一阵闷笑。
尤礼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抬头看,正迎上一道道戏谑的目光,他也不是傻的,一眼瞧见戴着纱帽淡定喝茶的文初,下意识就觉得是她搞了鬼。目中一怒,扇柄指着文初,“兀那小子,你说了什么?”
文初摸摸鼻子,拱了拱手,“惭愧,在下也未想到,这次是阁下的更文雅。”
笑声更大,一桌桌的人七仰八歪地笑倒在桌子上,尤礼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没说话,眼前人影一晃,身边被他随从堵住的姐妹花,顿时被一个中年人带离了三步远。
两姐妹长长松下一口气,“多谢晋叔。”
晋叔素来话不多,点了点头,目中也流露着几分笑意,带着两女往楼上去。
尤礼也没追,他看出这中年人手底下有功夫,不是他随从能比的,另来他自认身份不凡,根本也无需和人动手。想了想,皱着眉朝楼上道:“两位姑娘是你的人?”本以为是一对小家碧玉,既是奴婢,那便好办了,“本公子出一百金,替两位姑娘赎身。”
一百金,买一对婢子,这绝对是天大的数目了,若换到洛阳的奴市上,那四个貌美如花的婢女,只消几个银两而已。
四下里纷纷咋舌称奇,猜着这尤礼的来头,文初也不由轻叹,越往南这些世家就越有银钱,这才是汉中,那么江州又如何,苏杭又是如何?
想着她半晌没回话,下头尤礼当她犹豫了,不由笑着打起了扇子,“小兄弟可是去往江州?想来也是为了应溪书院的秋招了?当知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多一个敌人多一堵墙,可莫贪一时爽快,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啊……”
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显得意味深长的,自信满满,又得意洋洋。
却不想文初连问都没问,重新喝起了茶水来,一旁伶秀招呼着上了来晋叔和方梅方兰,一同坐下用膳。
尤礼等了良久都无人搭茬,那一桌五人干脆就无视了他,他呵呵笑了两声,也不再多说,目光在两姐妹的脸上身上狠狠一刮,“既然如此,尤某也不强人所难了,若是有缘,咱们江州再会!走!”
他拂袖而去,带着随从哗啦啦下的阶梯,入了舱室去,这一段插曲便这么过去了。
“公子,我们又给您添麻烦了。”妹妹方兰小心翼翼得瞥一眼文初,伶秀噗嗤一笑,“你们也太瞧得起那个人了,这算什么麻烦,一个世家子,跳梁小丑而已。”
方兰想了想,也对,公子身份不凡,哪里是那些人能比得的。
方梅的眉头却半晌没打开,显得有些担忧,若在洛阳,自是谁人也不用怕的,可换了地方,强龙难压地头蛇,“公子,我听着那人的意思,许是在江州很有些来头?”
“自然!你们可知道,应溪书院的院首姓什么?”这一声,却是一旁桌子上,一个十五六的貌美少女问来的。
这桌上四五个女子,尽是差不多的年纪,也是在汉中上的船。她们笑嘻嘻地瞧着这边儿,一个劲儿朝文初打量着,美眸闪动间,还有刚才大笑后余下的水波。
文初心下一动,“莫不是姓尤?”
“那可不,刚才那个人,出自汉中,却是江州尤家的旁支,估摸着尤院首就是他叔父叔伯呢!”少女说着直接拉着椅子坐了过来,半点儿都不认生,“未知公子是……”
“敝姓步。”文初随口编来。几个少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没想起有哪个世家是姓步的,“原来是步公子,公子也是去往应溪书院的吧,说不得,咱们还能成为同窗呢。”
应溪书院,是南朝的第二大书院,也是唯一收容女学子的书院。每年招生两次,分春招和秋招,吸引了各地的学子儒生。当然了,若在之前,有地处京畿的豫山书院压着,名头虽响,收的却多是二流学子。
今年也巧了,刘宏让文初玩儿下了台,豫山书院名存实亡,应溪书院的秋招便火了起来。只这一条船上,便有不少的儒生学子,背着书匣,带着童子,尽是奔着秋招去的。
“说起来,这还是托了楚大人的福呢,也不知那楚大人长的何等样子,听说年不过十六七,是个翩翩贵公子,将来谁若是嫁了那等郎君,真个三世修来的福气!”
说着说着便聊到了这里来,几个少女本是叽叽喳喳,这会儿一齐托着腮,面生红霞,向往不已。
伶秀三女一同掩着口笑,眉目间尽是得意之色。
文初瞪她们一眼,咳嗽一声道:“楚大人的名头竟这般响?”
“那是自然!满朝文武尽是老头子,只楚大人一个英武少年,功夫了得,文采也是非凡!步公子没听说过那河上三猜么,楚大人只看了一眼,连人家穿的何种颜色的肚兜都猜出来了呢!”
文初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怔了老半天,才哭笑不得地道:“这从哪儿传的谣言,哪里猜过什么肚兜……”
“步公子!”几个女子齐刷刷地板了脸,不悦道:“楚大人是何等人物,自是什么都猜得的,步公子的年纪不大,想来若是努力,追上楚大人的高度也未尝没机会,何需这般背后诋毁。”
“我……”
“步公子请便吧,小女子告退。”
香风拂过,一众女子哗啦啦走了个精光,留给文初一众气哼哼的背影。她呆了老半天,才指着自己鼻子,撮了撮牙花子,“我诋毁楚大人?这叫个什么事儿!”
伶秀三女早就在一旁笑到打跌,连晋叔都忍俊不禁,难得见她吃瘪郁闷,笑着别过了脸。
……
接下来的日子,船行飞快,一站接着一站停靠,已离着江州不远了。
越是快到目的地,上船的儒生学子们的比例就越高,“应溪书院”四个字也越是频频入耳,俨然有了跻身南朝第一大书院的势头。
文初先前还颇觉热闹,时间久了,真如那几个女子所说,满朝文武尽是老头子,她打交道的多是城府深沉之人,和这些之乎者也卖弄文采的年轻学子们,反倒聊不到了一处去。便索性躲进了舱房里,看看书,和伶秀聊聊天,身边方梅和方兰琴瑟和鸣,清清静静的,倒也逍遥自在。
直到这日夜里,睡梦之中轰隆一声,客船猛然停住,剧烈的颠簸摇晃起来。舱室内摆设哗啦啦落地,外头传来阵阵尖叫,有人高喝,有人呼救,还有一扇扇的门吱呀打开。
稀里哗啦的声音乱作一团,文初飞快披了外衣,一开门,就看见了面色凝重的晋叔和伶秀慌张的表情。显然也是睡梦中被惊醒的,衣裳尽是着的仓促,急急道:“公子不好了!船触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