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触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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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只是一只仅仅存在着本能、听命于召唤者的低级魔物而已。
除了体积和力量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没有自我意识,更没有智慧的存在,依循着本能和命令存活着。
尽管这么存活着,却没有丝毫“活着”的概念,除了生物向往生的本能之外,什么也没有,既不懂得痛苦也没有快乐。
召唤者以外的“东西”,原本应该不管是人类、猫狗、蚂蚁或者无生命的其他物品,对于它来说没有任何区别的,充其量也就是“好吃”或者“不好吃”这样的差别而已,而自己也是跟这些“东西”同样。
而且就算是召唤者,假如抛去“召唤者”这个标签的话,跟其他“东西”也没有任何分别。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在这些对它来说应该是毫无区别的“东西”中,有了特别的存在。
一个六岁的男孩。
——最开始也许只是因为畏惧。
怒气勃发的斥责让它退缩。
明明只要略微收紧自己的身体,就能将这个年幼的男孩绞杀,但它却本能地惧怕这种对于它来说难以理解又过于激烈的感情。
不敢上前,不敢伤害这个充满着爆发怒火的“东西”,好像一接近就会被这怒火彻底点燃,燃烧殆尽。
生物总是害怕未知的,但是因为没有智慧和意识,它分不出那个斥责过它的男孩与其他生物之间的差别,因而又惹怒了他许多次。
重复着“挑拨-发怒-斥责-退缩”这样愚蠢的循环,即使是再怎么白痴的生物也会有条件反射,但是这又与条件反射有所不同。
然后就慢慢记住了。
有着细嫩的皮肤,个子小小矮矮的,浅色的细柔短发和琥珀金的眼睛,闻上去香喷喷的,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平时总是以平缓的调子说话,生气的时候会提高语速,被召唤者称之为“小宗”的人类——它记住了,有着这样外貌的这个生物,是曾经斥责过自己的那个男孩啊。
这是它第一次,把一样“东西”从召唤者以外的其他所有“东西”之中,辨别出来。
自我的产生,就在于自我标的存在的那一刹那。
就像没有矮就无所谓高,没有胖就无所谓瘦,没有哀伤就无所谓喜悦,没有光明就无所谓黑暗一样,用那个人的话来说就是“所谓的绝对是不存在的,能够存在的只有相对”,它选择了那个人作为自己的标的:那个人是“会斥责自己的存在”,而自己则是“被那个人斥责的存在”。
它是依靠着那个人的斥责,来认识到什么叫做“我”的。
——从这一刻起,它开始有了真正的自我意识,也同样是从这一刻起,高野宗纯成为了对它来说不一样的存在。
假如没有高野宗纯这个标的的存在,那么会被高野宗纯斥责的自己也就理所当然地不存在了。
这就是一个自我的诞生。
这就是一颗心的诞生。
但大概真的是因为开始有心的缘故,它变得越来越贪婪。
不希望那个人对于自己只有厌恶和斥责,希望他喜欢自己,尽管它本身并不了解所谓的喜欢是什么。
只是看着那个人就会有浑身都要沸腾一般的快|感,被碰触的部分总是很热,好像会融化掉一样,为了他可以忍耐自己本能所排斥的一切,不管是光亮还是疼痛,即使会被毁灭也好,也愿意跟从着他的意志做自己能够做到的所有事情。
明明原本应该没有美丽和丑恶、高兴或者厌恶这样的概念,但它却渐渐感觉到了,那个人是美丽的,而自己是恶心卑微又丑陋的。
那个人是集合了它所有感觉美好的存在。
所以被男孩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地带着些许厌恶的俯视时,它也觉得那是灿烂到让人无法直视的美丽光辉,因此尽管不明白那眼神的含义,仍旧想要缩起身体,感到畏惧。
它不明白,自己不是畏惧那个人,而是害怕被那种眼神看着。
庞大的身体虽然没有受伤,但却会觉得针刺一般地疼痛。
它非常畏惧这样的疼痛。
或者说,它非常畏惧被那个人讨厌。
所以它渴望为那个人做任何事情,不论是诉诸于言行的命令,或者没有明晰征兆的小小想法,只要是能够为那个人做的,它什么都想去完成。
——会夸奖自己吧?
——会觉得自己有用吧?
——会把自己留在身边吧?
——会……对自己笑吧?
很遗憾,其中的大部分愿望没有实现,很愉悦,实现了其中一小部分。
尽管那个人从未夸奖过自己,尽管那个人从未对自己展开笑颜,但至少他也从未赶走自己……只要这一点点愉悦就可以盖过大大的遗憾。
即使没有任何回报也好,它也愿意去做,只要能够让那个人心情哪怕略微好一些。
尽管大多数行动都做了无用功,甚至偶尔会惹怒那个人,可是它依旧乐此不疲,只是“这是为他所做的事”这样的念头,就能引起无法言喻的满足感。
它可以为那个人付出一切。
即使是人类,大概也无法给这样的感情起一个确定的名字。
爱情?友情?亲情?这些全部都不是,比起它浓烈到可以让自己死掉的感情来说,这些感情的定义无疑太过片面。
也许正是因为本身是非人类的存在,没有太多复杂的思绪,它所有的、称得上是感情或者感觉的东西,全部都投注在那个人身上。
没有那个人的世界是没有意义的。
没有那个人的自己也是没有存在价值的。
男孩对于它来说,是比整个世界和自己加起来都还要重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