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齐州都督
这一年是贞观八年,八年前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死了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李渊被逼退位,李世民做了皇帝,是为唐太宗,改元贞观。在这八年中,大唐政治清平,风调雨顺,国力大增,更有一帮英雄男儿开疆拓土,贞观四年,李靖,李绩大破突厥,俘颉利可汗,各族君长到长安朝圣,四海咸服,唐太宗号称“天可汗”。
李恪,李世民第三子,封蜀王,任齐州都督,之官已有一年,虽说在李世民的儿子当中此人文武兼备,可是喜好游猎,前些日到城外枫树林中围猎,突然暴雨雷鸣,李恪不幸被雷击中,昏迷数日,最后竟然奇迹般醒转过来,只有李恪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的李恪已经不是原来的李恪了,他已经融入了一个二十一世纪人的记忆。
李恪遭此大难,可谓身心疲惫,他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天,第二日醒来让杨伯喂了些汤药,这时突然听到正厅方向有喧哗声,李恪打发杨伯出门去看看,杨伯摇头叹息道:“唉,不用猜,定是那宇文呆子,殿下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得安生!”
李恪一细想就知道了大概,这个宇文呆子名叫宇文绪,字仲始,也是名门之后,他现在任齐州都督府长史,总管齐州的大小政务,李恪这个都督只不过是个幌子。宇文绪这人死脑筋,李恪一出城打猎,他就过来规劝,原来的李恪就特别怕他,不过,此人确有相才,齐州的事务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李恪心中对他还是敬重的。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杨伯打开门一看,进来一位青衫文士,二十多岁,相貌俊秀,他叫裴皓,字文纪,李恪平时都唤他文纪先生,他是蜀王的随从属官,李恪到任何地方为官都会带上他,他现在任都督府录事参军事,在李恪的印象里,文纪先生是一位谦谦长者,平时寡言少语,办事却从不出纰漏,此人大才,不知为何屈尊做王府的属官。
“文纪先生,不知宇文大人有何事?”李恪试探着问道,还装起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他实在讨厌那些政务琐事,索性装病糊弄过去,反正那个宇文绪能够全权处理,自己不如落个清净。
裴皓拜了一拜,眼光扫过李恪的脸颊,马上躬身回道:“恭喜殿下大病得愈!”李恪一接触他的眼神就感觉浑身痒痒,脸上不由一红,感觉被看穿了一样,于是他正起身体,算是有了些王子的气派,说道:“多谢先生挂怀,这几日劳烦先生和宇文大人了!宇文大人可是有急事?”
裴皓还是一贯的风格,侍立一旁不急着回答,给人一种成竹在胸的感觉,杨伯这时却发起了牢骚:“还有什么急事,宇文呆子就是要让殿下不得安生,殿下不用担心,老奴把他打发走!”说完就要离开,李恪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道:“不可,不可!”由于一口汤药没有喝尽,忙于说话,竟然呛了一下,然后就是剧烈的咳嗽,吓得杨伯急忙过来抚胸拍背,自责个不停。
宇文绪这个人是死脑筋,他看不惯李恪整日无所事事,可是他做事一向公私分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也眼不见为净,很少来找麻烦,今天闹出这么大动静,肯定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李恪不想参与这些琐事,可现在没不能用生病的理由搪塞了,他思索了一会终于做出决定:“杨伯,快为我更衣,我要去见见宇文大人!”说完就要下床起身,杨伯上前伺候,又千般数落宇文呆子,李恪只是无奈的笑了笑,他先让裴皓出去招待,自己随后就到,裴皓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更衣完毕,李恪来到议事大厅,见厅中已有四人,裴皓矩坐在左边上首,右边上首坐着一中年人,三十多岁,着峨冠长袖,留长须美髯,端的是风度翩翩,神采奕奕,这人正是宇文绪,他是武德年间的进士,还在门下省做过官,李世民有个规矩,就是自己下的诏书要经过门下省的审查才能颁布,宇文绪性子太拗,经常与李世民较真,最后被贬到外地来为官,他做李恪的长史实属偶然。左右两边下首还坐着两个大汉,一个叫罗隐,一个叫魏全,他们都是都督府的司马,为裴矩办事,应该是跟着他来的。
宇文绪见到李恪,也不起身施礼,只是没有好气的一拱手道:“殿下安好?”
“仲始,怎可对殿下无礼?”说话的是坐在裴皓下首那人,就是魏全,他本是逢迎之人,没有什么武艺,之所以能够做到军司马,听说是凭着与秘书监魏征大人有亲戚关系,他对面的罗隐可是有真本事,齐州的军马多数由他节制。
“无妨!无妨!”这种事情李恪已经见怪不怪了,何况现在李恪的气度已不比当年,他来到主位坐下,换上一副笑脸道:“小王大病初愈,宇文大人来访,多有怠慢之处,小王实在过意不去!”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宇文绪也没好意思发火,但教训的话语还是没有剩下的:“蜀王殿下,你身为一州都督,整日以游猎为乐,成何体统?陛下将一州百姓的福祉托付于殿下,殿下可对得起陛下的一片苦心?”这种话李恪已经听过千百遍了,李恪就不明白,自己不就是一个幌子都督,无所事事就是自己的工作,游猎就游猎嘛,关百姓屁事,整天唠叨个不停,如果是原来那个李恪,这时已经没有了好脸色,虽然不会当面顶撞,可之后一定会大呼:“宇文老儿欺我!”
李恪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那个魏全马上左顾右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裴皓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罗隐平时与李恪的关系不错,就要为他说话,李恪马上摆摆手止住他,转而站起身来,对宇文绪深深一揖道:“宇文大人教训的是!”
众人都有些意外,不约而同的看向李恪,奇怪这个三殿下什么时候转性了,连宇文绪都愣了一会。
李恪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继续说道:“宇文大人放心,本王过去游猎过度,甚是荒唐,今后一定节制,一定节制!”
宇文绪没想到有这样的回答,一时无话反驳,心里还在奇怪,这个蜀王也算块硬骨头,今天怎么会说软话?
裴皓这时看向李恪的眼神比较怪异,不知怎的,李恪感觉他的眼神像针一样,能够洞穿自己。
李恪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宇文呆子说什么天气干旱,有蝗灾之险,让李恪上奏朝廷预加防备,数月来齐州境内确实是旱情严重,马上要到小麦收获季节,着实让人担心,可是原来的李恪心思都在打猎上,哪里理会这个?
“宇文大人,现在旱情如何?”李恪说话已经尽量的谦恭,没想到宇文老儿理都不理他,李恪这才想起来数日前不是下了一场大雨,今日再问旱情,实在有些弱智。
“前日那场大雨,实在是百姓之大幸,可谓殿下之不幸!”宇文绪说话老带刺,李恪怎么会不明白,宇文呆子是笑话他围猎时候遭遇雷雨天气,最后被雷所击。
李恪深吸一口气,咬牙忍住火气,开玩笑道:“若是如此,本王受些苦处又有何妨,百姓安乐就好!”
宇文绪紧接着回答道:“但愿如此!”
李恪眉头一皱,站起身来,对宇文绪拱手一揖道:“本王突感身体不适,大人还是先回府吧!杨伯,送客!”马上就朝内院走,顺脚还将一个花瓶踢倒,这个宇文绪太没规矩了,这般气谁能受的了。
罗隐和魏全是看李恪出了议事大厅,一时不知所措,裴皓来到宇文绪的身边,说道:“仲始,惹恼了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本官只是实话实说,问心无愧!”宇文绪一点不示弱,就是这样的执拗性子,他做官才不能在一个地方呆长久,政绩当然出不来,可惜了一个相才。
“仲始兄风骨,小弟实在佩服,只是可惜了!”裴皓欲言又止,忽然呵呵笑了起来。
“可惜什么?”
“仲始兄今日为何来此?”
宇文绪猛地一抬头,低声沉吟道:“刚才只为了赌气,竟忘了正事!”他抓住裴皓的衣袖说道:“文纪,看在全州百姓的份上,麻烦你再跑一趟!”
“难咯,不过,今晚小弟想到盈月楼去小酌,仲始兄可赏脸?”
宇文绪忙不迭的答应:“当然,当然,为兄请了!”
裴皓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仲始兄且回去,这事就包在小弟身上!”
宇文绪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这才回去,而裴皓则进了后院,径直向书房走去,他相信李恪就在那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