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医家怪杰
鲁家是在城西,与城东的孔府摇摇相对,两家的画栋楼阁,是鲁城的最高处,鲁家现在的家主正是鲁正南一母同胞的兄长,姓鲁名思,鲁思没有入仕途,是个大财主,家有良田万顷,在曲阜富甲一方,这次鲁城出现瘟疫,他一次就捐出了五百万钱,后来更是捐了粮米无数,为鲁城的豪绅氏族作了很好的表率,鲁思出手这么大方,不单是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还是为了拉孔璲之一把,因为他的长子娶的就是孔璲之的小女儿,两家是儿女亲家,这已经是千百年来的传统,鲁家与孔家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休戚与共,孔璲之遇到难题,这个亲家公当然要出手相助,鲁家也有自己的好处,俗话说,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鲁家的好,孔家当然会记住,孔家有孔老夫子这样一位能荫庇后世的好祖宗,即使衰落了也容易重新振作起来,鲁家因此可以沾沾光。
鲁紫苏随着正南回到了鲁府上,她一路上都是忐忑不安的,生怕父亲问起李恪的事情,不管是问李恪的病情,还是问那幅画的由来,她都不好回答,李恪的病史她用药不当引起的,鲁正南深通药理,看了她开的药方,心里肯定有数,至于那幅画,就是李恪画的那副美人图,鲁紫苏从来没见过素描,见李恪能把自己画的这般像,心里很是喜欢,只是羞于承认,现在好了,她把手绢硬塞到李恪手中,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拿走那幅画,礼尚往来,扯了个平,谁也不欠谁,可是不巧的是,她没有收好画卷,被鲁正南看了个正着,这幅画出现在李恪的房间里,一猜就知道是谁画的,鲁正南感到奇怪的同时,心里也泛起了一丝忧愁,这也是转瞬即逝的功夫,因为李恪的病已经够他头痛的了。
这几天鲁紫苏都是住在孔府上,衣不解体的照顾李恪,幸苦是自然的,形容已经有些憔悴,回到了鲁府,她就沐了浴,换了一身鹅黄色衣裳,听说父亲又到孔府去了,她也想跟去,被她堂嫂拦住了,说是鲁正南吩咐了,她不能离开鲁府,鲁紫苏只好委屈的嘟着嘴,回了自己的房间,整个下午她都死心神不定的,心里老是牵挂李恪,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李恪的病是她害的,她心里有些内疚,但问题是她现在感觉的不仅是内疚,还有一点心痛。
直到晚上,鲁正南才回来,听下人说正在书房里查阅医书,鲁紫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她还从来没见过父亲特意去看医书的,难道父亲也没办法救李恪?鲁紫苏心急如焚,迫不及待的赶到书房去。
鲁正南手中拿着一本书,正接着烛光在看,鲁紫苏进来他几乎没有发现,当他看到女儿乖巧的端着一杯茶站在身边,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示意女儿把茶盏放在书桌上,鲁紫苏小心翼翼的问道:“爹爹,你可有了办法救殿下?”
鲁正南没有回答,反而问道:“苏儿,你可知道,殿下的病因而而起?”
鲁紫苏低下头,蚊声细语的老实承认道:“女儿知道,是女儿开的药太重了!”鲁紫苏为了让李恪快些好起来,用药有些霸道,终于引起了李恪身体里被压制的内火上涌,这件事鲁紫苏没有说,鲁正南也没有说,所以裴皓等人只知道李恪是旧伤复发,却不知为何复发。
这也怪不得鲁紫苏,李恪身体里隐藏内火,通过脉象是可以诊断出来的,可当时情况是,她一开始就诊断出李恪染了风寒,已经没有打算继续诊断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与医术高明与否无关,但她是大夫,一个疏忽就铸成了大错。
鲁正南叹道:“苏儿啊,为父告诉你多少次,为医者要慎之再慎,不许出任何差错,你年纪好小,经验不足,一定要谨记,唉,纸上谈兵还是不行啊,要不是师父极力的劝说,为父也不会让你独当一面的!”
鲁紫苏眼圈略红,她委屈的说道:“爹爹,都是女儿的错,给爹爹添麻烦了,女儿一人做事一人当,女儿一定会治好她的!”
鲁正南只是摇头,李恪的病实在太怪,内火不是内生的,药石没有用处,只能用针灸来疏导内气,但现在内火已经攻心,积蓄在心肺之间,施针的时候非常冒险,不小心内火走了岔道,李恪就可能窒息而死,他今天下午给李恪诊治,终究没有下这个决心,他行医救人,一直求的就是一个“稳”字,没有八成的把握,他是不敢试的,何况李恪的身份还非同一般。
鲁紫苏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她扬起小脸,问道:“爹爹,师伯当初怎么不治愈了殿下?要不是师伯留下的病根,女儿也不会——”她没有说下去,因为鲁正南已经在狠狠的瞪着她了,她这时候才想起来爹爹最是敬重袁师伯了,自己怎么能在背后说他坏话呢?
鲁正南伸手爱怜的摸着女儿的秀发,语气温和道:“苏儿啊,你不了解你师伯这个人,师兄他精通卜术,肯定是算到了殿下这几日会染上风寒,殿下身体里本来就藏有内火,如果沿着经脉疏导,使寒气和内火相济,殿下自然可以不药而愈!”
鲁紫苏瞪大了眼看着父亲,眼神里写满了不相信,也难怪,治一个病何必这么麻烦?
鲁正南与袁天罡一起长大的,两人跟着孙思邈学艺,如亲兄弟一般,由于鲁正南只对医术感兴趣,他学成之后就到洛阳,奉了父母之命,娶了洛阳王家的一个小姐,生了三子一女,以后就很少回终南山了。
孙思邈将袁天罡逐出师门的时候,他回去过一次,也大概知道了师父和师兄反目的原因,孙思邈和袁天罡在易理上的分歧鲁正南不明白,他只知道师兄这个人想法很奇怪,袁天罡自称有通天彻地的医术,能将半只脚迈进鬼门关的人拉回人世间,但这样是逆天而行,是万万行不得的,因为一个人生死有命,该死的人终究是要死的,自己能够救他一次,不能救他下一次,又何必白忙活一场呢?
孙思邈的想法正好相反,他认为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能够遇到自己,自己又能够治好这个病人,这个病人就是命不该绝,这大概也是所以医家的想法,反着鲁正南是赞同师父说的话的,也以为师兄是误入了魔道,要不然精神上出了问题、
袁天罡毕竟是医家,医家就是要悬壶济世,难道学了一身医术没有任何作为?难道袁天罡就不出手救人?不!他救人的,但他救人的法子都很奇怪,一点也不直接,都是拐弯抹角的,比如说,他治病的时候经常用到置之死地而后生,以毒攻毒,寒热相济等等方法,鲁正南最有印象的是,袁天罡经常是化重疹为小恙,偏不根治了这病,而是让病人自己痊愈,这样他才认为是不违天道。
当今世上,医家之中,有这样奇怪想法的只有袁天罡一人,鲁正南是再了解不过了,倘若鲁紫苏不说袁天罡给李恪治过病,他也能猜个**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