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陆以笙,把我的画册还给我。”
黎漪站在我面前,身后是明媚的阳光,一刹那的万丈光芒几乎让我睁不开眼。
她依旧是不足一米六的身高,依旧是一头利落的短发,依旧是只露出一只凌厉的眼,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却好似隔了万重山的距离。
“陆以笙?”她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一晃,口气里透着明显的不耐烦。
“你怎么知道画册在我这儿?”
“庶民,这可不是你该管的。你要做的只有一样,”她双手抱在胸前,仰着头一脸高傲,“那就是把画册乖乖还给我!”
“要我还你可以,”看着想要回重要的画册却又一脸无所谓的黎漪,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我能从黎漪口中了解关于她和小鹿以及画中男生的事,“只要你告诉我里面的画像是谁我就还你。”
“卧槽陆以笙你要干嘛!我都说了以后我会告诉你的你怎么可以这样?”一旁正靠在我腿上睡觉的小鹿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事一样跳起来,愤怒地小眼神简直可以直接烧穿我的脸。
“画像?”黎漪好像根本看不到小鹿一样并没理会,她刚开始露出疑惑的表情,好像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画过画像这回事,但很快,她的瞳孔猛地收缩,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你私自翻看了我画上画的东西?”
言语神情里竟带着几分阴狠,和平时最多只是严厉警告的神情截然不同。
看这表情就知道,那画里的人绝对是对她来说特别重要的人,甚至重要到不想和别人分享他的存在。
“我捡起来的时候它就是翻开的,这应该不能算私自翻看吧?不过,我总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曾经见过画里的人。”
我这么说可并不是单纯的想套取黎漪的话,当时在翻到那一页的画像时,我的脑海里曾的的确确真真切切的闪过一张模糊的人脸,我看不清那张脸是谁,但我知道那张脸我绝对见过而且认识。
“你见过?”她的脸上虽有三分诧异,但同时又带着四分可笑三分不可信,“要是你这庶民见过七弦,又怎么会露出这么一副迷茫不解的表情?你就别诓我了。”
“七弦?他叫七弦?”说到七弦时,我清楚的看到小鹿来不及隐藏的情绪。
那是一种我完全形容不出来的复杂情绪,好像是欣慰,又好像是不安,更多的却像是哀伤。
“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你也好意思说你见过他,”她就像看一只愚蠢的动物一样看着我,眸里竟是嘲弄,“劝你明天中午之前把画册交还到我手上,不然我不介意一剑削掉你这庶民的脑袋。”
末了她以极度威胁的目光盯了我一眼,犀利得像已经拿起剑在我脸上挥霍了千万刀一样,盯得我生疼。
她背过身,似要离开。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你跟他的事?难道你们就这么见不得光?”
我突然有种再这样拖拉下去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的预感。那个七弦根本就没出现过,小鹿支支吾吾不肯说,黎漪又一副说起这事就要她命的神情,也许再这样下去,我就一辈子只能被蒙在鼓里,一辈子被自己无法解决的疑问困惑死。
“我不想跟别人分享他,哪怕只是我和他曾经的故事,哪怕只是毫无意义的枝末细节。”
那是一瞬间,她迎着刺眼的阳光而侧对着我的身影,竟透出仿佛能包容天地苍生的迷惘悲凉。我第一次发现,原来霸气如她,原来骄傲如她,这时竟也连悲伤都是清晰透明的。
她和踏歌不同,她没有人保护没有人爱惜,是被逼着独立被逼着长大的女孩子。
她被逼着历练强大的本领,被逼着摆出冷硬的外表,被逼着封闭少女的娇柔。她被逼着承担,被逼着接受,被逼着做她不想做的事,被逼着成为她不想成为的人——因为她一旦拒绝,她就是任人揉捏的娃娃。她不是踏歌,所以她的梦永远不会有人保护,她的心永远不会有干净的世界,她的怯弱永远不会有展现在人前的机会。
“所以请你,不要逼我把他从只有我才拥有的回忆里带走。他已经永远离开了,我只剩和他的回忆了。”
听到黎漪这句话时,小鹿的神情哀伤到了极点。他望着黎漪那映不出他身影的碧眸,望着黎漪那转身而去的背影,望着黎漪渐行渐远,望着黎漪消失不见。
却只是望着。
她的声音淡淡的,她的身影长长的,她的回忆重重的。
她一定是爱惨了七弦吧。
第二天中午我还是将画册还给了黎漪。
她好像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随手翻了翻画册,朝我点点头便离开了。
而清爽的秋天也在这不咸不淡无波无澜中悄然离去,冬日的寒冷也开始慢慢侵入我的日常,使我本来就缓慢的生活节奏变得更加缓慢。
每年的冬季体检也如期而至。
因为春夏换季和秋冬换季最容易爆发大面积的流行性感冒等疾病,不只是镇上连城里很多学校都选择这两个时间段进行全校性的身体各项体检,我们学校自然也不会例外。
去年因为很多学生在入冬一个多月后身体不适请假没有来学校,所以学校并没有对所有学生进行全面体检。这次大概是吸取了教训,刚刚立冬便发布了过几天要进行师生全面体检不允许任何人请假的消息。
让我想不到的是,这件事竟然成了我了解黎漪和七弦之间的故事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