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2
“你眼花了?”杀阡陌回头朝窗外望了望,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哪里有什么赤红色的蝴蝶。”
“可是我明明看到了啊……是真的……很漂亮很漂亮的一只……透明的红色的蝴……蝶……”愈到最后,音节都是模模糊糊、勉勉强强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话音刚落,头便“扑通”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杀阡陌愣了愣,葱茏玉指轻轻抚过琉璃玉杯,唇边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啧,这是喝了多少,还权当是消遣饮品,恐怕能睡上许久了。小心翼翼地将花千骨挪开桌上,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果然,还是轻得跟片小羽毛似的。
轻轻和缓地将花千骨放在榻上,尽量不发出一点噪音。花千骨的面颊绯红,似是染上了一层霞光,煞是好看,只是一直在喘着气。会不会……热了点?
要不要……帮小不点把衣服……额,脱……了?
咳咳,他真的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是看着小不点浑身出汗一定很热,才脱的,对,就是这样……不过,他俩都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了,就算是坦诚相见,也……没什么吧?
这里,是哪里?
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刺鼻腥甜的气味充斥着鼻腔,刺激着身体的每一个神经。漫天的红色,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般阴森可怖。瞳孔骤然收缩,双手紧紧捂着嘴,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浑身都抽搐着,被恐惧围绕,无法脱身。
好冷,好冷……
锋利坚韧的黑色荆棘密布缠绕着身躯,划破了肌肤,殷红的血珠“滴滴嗒嗒”地滑落,倾洒了一地。她在走,往前走,不停地拖动着脚步。她只知道她不能停下,哪怕是遍体伤痕、挫骨扬灰。
“谁来救救我,救救我……”凄惨绝望的哀号声响彻整片天空。
没有人回答……
只有一片寂静……
死亡般的寂静……
“谁都可以,谁都可以啊……”泪水争先恐后地从眼眶中脱离而出,与鲜血交融为一,下唇同样被贝齿咬得鲜血淋漓,“救……救我……”
蓦然之间,仿佛被拉扯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方才的寒冷荡然无存,鼻间萦绕的是淡淡诱人的芳香。舒适地依偎在那永远也不会倒下的依靠里,贪婪的吸取着从未有过的安宁。片刻,却有什么东西贴在了她的唇上。
冰冰的,凉凉的,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任凭那东西在唇齿辗转,想要说话,却像是被掏空了嗓子,一丝呢喃都发不出,却让那趁势深入。很温柔,一点一点地在她唇上柔柔吮吸着,似是要抚平她身躯以及心上的所有伤疤。
她没有去反抗,也没有去推。
就这样一直一直,沉沦下去吧……
“你醒了?”温柔之至的声音缓缓响在耳畔,花千骨模模糊糊地揉着眼睛朝着身侧望去,淡紫色的柔顺长发倾泻而下,绯红的眼瞳早已化作一池春水,红唇边勾起一抹怡人的微笑。
“唔……”花千骨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本想撑塌坐起,只是提前被杀阡陌搀住,也没有拒绝,任他将自己扶着坐起来。
花千骨低头瞥了瞥自己身上的衣物,啧,她好像记得,她昨晚喝多了,然后就不省人事了,怎么会,换了件素衣……陡然抬眸,紧紧盯着杀阡陌,瞳中腥红乍现,半晌,吐出几个字:“你帮我换的衣服?”
“啊……”杀阡陌见花千骨果真提及此事,笑笑,耸了耸肩,将折叠地整整齐齐的衣服递给花千骨,不羁笑道,“是啊,是我帮你换的,顺便还打了盆水帮你擦了擦身。不过你也应该感激我才对,你看看啊,你竟然误把桃花酿当成饮品,结果喝得烂醉,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在桌子上过了一夜,那还不得着凉?至于名节这个问题,你本来就是我的人嘛……”
看花千骨似要将自己碎尸万段、凶狠至极的眼神,杀阡陌很有自知之明地及时闭了嘴,倾城一笑。“那,我先出去了。”微笑着转出了花千骨的寝室。玉指不自觉地抚上唇瓣,凤眼流转着盈盈笑意。
没几步走出去,杀阡陌脸上的笑容便销声匿迹。方才小不点生气时,眼眸……
再次变成了红色。
“你说,要带着小骨离开?”正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怡人天气,屋内却是有如寒气激荡,冰冷地让人无法呼吸。白子画依旧是手中执书,只是那深邃的黑瞳凌厉地望着杀阡陌,蓬勃的杀气越积越深,倒是一反常态。
“你,生气了?”杀阡陌唇边漾起一抹调侃的笑容,捋了捋披散在肩头的淡紫长发,说不出的妖娆与妩媚,血眸仿佛也在嘲笑白子画的举动,“就算按照辈分,小不点还是你的徒弟。但你可不要忘了,她现在可是和我比翼双飞的,你也只不过永远是她的师父罢了。我要将她带走,有什么不对的么?”
见白子画轻颤,杀阡陌渐渐收起了恍为天人的绝色之笑,叹气,严肃道:“你虽用长留禁术将小不点唤醒,却还是有许多疑点存在。光是我,也看不出究竟是木颜君搞得鬼,还是这禁术本身就有问题。所以,自是要将她带走的。”
听到个还算正经些的解释,白子画紧握着的手缓缓松开,凝视着杀阡陌的面容许久,终是起身,拂袖离去:“你们走罢。”
杀阡陌未言,目送白子画离去,半晌,淡淡微笑,轻启薄唇,声音微不可闻:“多谢。”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们为什么要离开长留山?待在那里不是很好么?”花千骨紧紧地攥着杀阡陌的手,一步也不敢离杀阡陌太远。他们此时行走在人间繁华的瑶歌城中,花千骨记忆消逝,在印象中自然是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人间景象的,虽然好奇无比,却又不敢离开杀阡陌。
杀阡陌见她就快将自己的衣袖拽的褶皱,不禁尴尬地咳咳两声,摸了摸花千骨的头,笑道:“不必那么紧张。有我在,难道这群人间的喽啰还敢把你怎么了不成?至于为什么要离开长留山……”杀阡陌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见杀阡陌没有告诉自己的意思,便也不再强求。杀阡陌太高,虽然这段时间内出乎她想象地长了许多,却还是只到他的腰出。无奈,只能仰头望他,问:“我们要去哪?”
杀阡陌淡淡抬头,目光直直凝视远方。花千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高耸入云的建筑物乍然映入眼帘,层层叠叠,磅礴大气。
“哇!那是什么地方?”花千骨激动不已,兴奋地问道。
“异·朽·阁。”
两人移至异朽阁前,花千骨四处张望,琢磨着这里看上去很眼熟好像来过,却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嘎吱……”沉重的金属大门缓缓移开,一位身着绿黑色衣裙的女子大步走出,几缕黑发在眼帘前垂下,很高,很壮实,腰间还别着把似十分沉重的刀刃。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浑身裹得没有一处透风的黑衣怪人。
“恭迎两位!阁主料到两位会来,特地让绿鞘前来迎接,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处,请恕罪。”女子微微弯腰行礼,却是十分有江湖气概的,跟平常娇羞女子委婉的礼数丝毫不同,干净又清爽利落。花千骨觉得这人虽然望着杀阡陌,可是好像真正一直在望着自己。
“绿鞘……”杀阡陌沉思片刻,蓦然笑了笑,言,“哦想起来了,听那个破书生提起过你,没想到你这么快便投胎转世,还年纪不小了。”
绿鞘愣了愣,继而回答道:“时光匆匆,逝于风中。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恐怕就连魔君殿下也记不清楚了吧。异朽阁的人死的快,生得也快,绿鞘也就自然离死亡一步步逼近了,哪里又算得上是投胎转世呢。人自出生开始,不就是在走向死亡么?”
“请吧。”绿鞘退于一侧,请杀阡陌与花千骨进去。花千骨拉着杀阡陌的手,望了一眼头微微低下的绿鞘,在她的眼中,有一丝神伤。
两人随着绿鞘在偌大的异朽阁中行走着,经过了无数个环绕长廊,左拐右绕,真是都快把她的头都给绕大了。不由得有些佩服异朽阁内的人,竟然能将路线记得这么清楚准确。
“杀姐姐,这个异朽阁是什么名堂?”花千骨小声地在杀阡陌身旁说着。
花千骨从来没有见过杀阡陌的面容如此严肃过。
“小不点,你和异朽阁的渊源早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只是因你失去了记忆,暂时想不起来罢了。这异朽阁号称天下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通晓过去与未来,就连神仙妖魔都对此颇为忌惮。看到那座最高的塔了么?相传,那里面悬挂着无数条舌头,从帝王到平民,要什么有什么,异朽阁也就是凭借它们,来搜集情报、获取信息的。但正因为如此,但凡是异朽阁的人,都无人能够活过25岁。死后带着记忆投胎转世,若是想继续便回到异朽阁中;若是不想……那便是在人间安安稳稳地度过此生。”
“哦……原来如此……”花千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想到了绿鞘,问,“那绿鞘姐姐呢?好像杀姐姐你和她还认识,她是怎么死的?”
“……比起我,她和你认识得才更深一点。”
花千骨愣了愣,转头望着前方绿鞘的背影,暗暗地握紧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