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九 皓月当空,群星辟易乾坤转(35)
蓦地里身子一震,乌应元身形一个踉跄,莆一站稳身形,便忙不迭的调运内息,但觉真气所到之处,畅通无阻,除了一处穴道外,另外两处中了“生死符”的穴道,半点也不因真气运行而赶到丝毫异样。如此情形,乌应元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身上所中的四道“生死符”,已然被钟万仇拔去两道,多年的煎熬,此刻终于见了一丝解脱的希望,当下满脸喜色,跨前一步,来到钟万仇身前,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说道:“属下乌应元,悉听尊主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钟万仇微微点头,笑道:“你二人忠心为我办事,拔除那最后一道‘生死符’,也不是甚么难事!”顿了一下,打量了二人一眼,又道:“若是能立下大功,本尊主也不吝惜传下那灵鹫宫的绝世武学!”乌桑二人闻言心中又是欢喜,又是警觉,忙道:“属下忠心耿耿,不敢奢求,只求尊主能为我等除去那‘生死符’,属下等便感激不尽了!”钟万仇闻言微微一晒,自是只道他二人心思,当下倒也不揭破。
回首忘了那不平道人一眼,道:“你既然参与谋划对付我灵鹫宫,想来也是与我那师伯大有仇隙,如今你等已落在我手上,还有何话要说?”不平道人脸色变了几变,看了地上兀自翻滚呼号的青衫男子一眼,忽地长长的叹息一声,道:“阁下的武功出神入化,咱们不如你,栽在你手上,那也无话可说,阁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钟万仇闻言微笑,正要说话,却见阁子外面早有掌柜伙计以及酒楼的七八个客人聚在一处,脸上神色惊惶,不住向地上的青衫男子指指点点。
钟万仇虽是无所忌惮,却也颇嫌麻烦,当下冲阿紫使了个眼色,让她将这些人驱散开来。这些人不过是普通之人,不会武功,阿紫虚言恫吓几句,有略微显示了些手脚,那些人便吓的面如土色,仓皇而去。钟万仇待那些闲人去得远了,这才道:“原本你们与我那师伯有仇,我不应就此放过你们,只是我那师伯素来行事偏激,你们恨她,倒也怪不得你们!”
不平道人原本只道此番必死无疑,不曾想到钟万仇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是人皆有偷生之念,他虽是道士,却也没有那慷慨赴死的决心,是以听得钟万仇这般说,虽是心中犹疑,却不禁面显喜色。刚想说几句场面话,却听钟万仇又道:“我那师伯虽是行事偏激,却始终是我师伯,你等图谋不轨,暗中算计我灵鹫宫,这笔帐倒是不好就这般算了!”不平道人本就对钟万仇如此大度颇觉怀疑,此时听得钟万仇如此说,心中登时一顿,寻思道:我就知道此人绝无好心,现下看来,果然是另有所图!
想到此处,不平道人索性将心一横,不卑不亢,道:“阁下肯高抬贵手,我三人感激不尽,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钟万仇嘿嘿一笑,点了点头,道:“道长倒是个聪明人,如此本尊主便不与你废话了!”说到此处,钟万仇神情肃穆,一脸寒意,道:“你三人既是与我师伯有仇,也便是与我灵鹫宫有仇,如此简单便放过你等,那却是万万不能!我为三位各种下三枚‘生死符’,三位也如同三十六岛七十二洞的诸人一般,每立下一功,本尊便为你等解去一道‘生死符’,待得三枚‘生死符’尽数解去,本尊便还你三人自由,如何?”
不平道人闻言脸色登时一变,看了地上兀自哀嚎翻滚的的青衫男子一眼,脸上尽是惊惧之色,好一会儿都不曾说话。钟万仇见他沉默无语,脸上神色不住变化,眼中不时闪过狠戾阴毒的神色,显然是内心挣扎已极,正想在恫吓几句,蓦地里那不平道人忽地沉声道:“便依尊主所言,还望尊主信守承诺,不要失信于我等才好!”钟万仇不曾想到他竟然如此痛快便应下,登时为之一愕,打量了他一眼,却见他面色如常,半点忿忿不平之色也不见。
当下钟万仇双眼微眯,点了点头,道:“好,道长果然痛快!既是如此,本尊便不客气了!”说着,钟万仇瞥了地上一眼,足尖微微一踏,地上那半倾的酒碗登时跳了起来,钟万仇右手一抹,登时将那飞扬的酒液抄在手中,掌心中暗运内功,逆转北冥真气,呼吸之间便将掌中酒水化作八根冰针,右掌飕飕飕连拍三掌。不平道人和芙蓉仙子只寒风袭体,随即“缺盆穴”、“天枢穴”、“伏兔穴”各自一凉,好似雪花飘落,又仿佛那牛毛细针攒刺一般,没等二人醒觉过来,忽地觉得周身一阵,全身真气登时游走自如,随心所控。
二人知道钟万仇武功修为了得,却不曾想到竟然高深莫测到如此地步,他二人原本俱是胸口膻中穴被点,此时三处穴道透入劲力,明明与那膻中穴无关,但膻中穴却被解开,如此精巧奥妙的解穴之法,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等他二人稳住心神,蓦地里只觉三处穴道上奇痒难当,偏生又抓挠不着,当下情不自禁的“啊哟”一声,叫了出来。奇痒一起,霎时之间,二人但觉三处穴道中直如千千万万只蚂蚁同时在咬啮一般,任凭二人如何运气调息,凝神以抗,穴道中的麻痒却只有越加厉害,半点也不能延缓。
但见二人有如喝醉了酒一般,脸上全是晕红,面容狰狞,低声呻吟,除了尚不曾哀嚎抓挠,情状与那青衫男子已然无异!钟万仇微微一笑,道:“这‘生死符’的厉害,二位若是有什么不解之处,不妨多问问乌先生和桑先生,免得一时不慎,坏了性命,倒是本尊的罪过了!”微微一顿,从怀中取出那装有止痒丸的瓷瓶,倒出三颗,又道:“这止痒丸可解一年痛痒,一年之后,本尊自会重新赐下,二位这边服下了吧!”
此时不平道人和芙蓉仙子已然支撑不住,见钟万仇取出解药,当下哪里还顾得许多,忙不迭的踉踉跄跄行上前去,接过解药,分别服下。至于那青衫男子,此时哀嚎凄厉,身上鲜血迸流,血肉模糊,一如疯魔模样,不平道人将药丸扣在指尖,看准青衫男子张口哀嚎之际,手指轻弹,那药丸登时落入青衫男子喉中。药力一时未能行到,不平道人和芙蓉仙子固然是痒痛难熬,那青衫男子也是依旧满地打滚,过了一顿饭时分,奇痒稍戢,不平道人和芙蓉仙子这才上前将那青衫男子扶起。
青衫男子虽是如疯似狂,好似野兽一般,却终究是神智未失,眼下情形,他心中实在是清楚不过,事已至此,自身性命已然落在别人手中,哪里还敢有半点不敬,当下拱了拱手,嘶哑着声音道:“卓不凡见过尊主!”钟万仇虽是见惯了江湖风浪,此时也不免心中得意,当下端着尊主的架子,细细吩咐了一番,便命五人退下,五人哪里敢不遵从,连连应是,恭声告退不提。
待得五人去了,阿紫又唤过小二,将阁内狼籍收拾停当,重新整饬酒菜,二人用享用了一番,当晚便在这酒楼中歇息。次日一早,二人用过早饭,钟万仇挂念曼陀山庄,当下也不再任由阿紫游玩,径直领着阿紫往姑苏城行去。无锡与姑苏不过一日水路,二人雇了小舟,一路行来,倒也风平浪静,路上遇上不少江湖中人,男女僧俗,南腔北调,竟是各地的江湖人物都有,钟万仇略一探听,便知是那三十六岛七十二洞的诸人,当下也不放在心上。
到了姑苏城,依然是黄昏时分,钟万仇虽是心中挂念,倒也不急于一时,当晚便在城内寻了家客栈住下。一夜无话,清晨起来,钟万仇二人用过早饭,便径直出了姑苏城,一路往城西而去。不等他二人到得码头,早有参合庄的大船迎了上来,却原来是慕容复得知钟万仇继任灵鹫宫宫主之事,每日派船在此迎候。那船上俱是参合庄的庄客,倒也见过钟万仇,当下忙不迭的恭声问好,迎着二人上船。钟万仇二人上得大船,早有那庄客将休息的船舱备好,茶点酒水,一应俱全。
阿紫从未见过如此大船,当下也不去舱内休息,在甲板上东张西望,好不好奇,钟万仇站在船头,仰望天上碧空如洗,除了桨声以及菱叶和船身相擦的沙沙轻声,四下里一片寂静,湖上清风,夹着淡淡的花香,心中不由得一片清宁:若是将来万事由心,尽得自在,这曼陀山庄倒也是个安享余生的好去处!他正自浮想联翩,大船转过一排垂柳,远远看见水边一丛花树映水而红,灿若云霞。阿紫从未见过如此胜景,当下忍不住“啊”的一声低呼。
待得大船到得岸边,一眼望将出去,都是红白缤纷的茶花,不见房屋,当真好似那花海一般,阿紫自幼长在域外,哪里见过这般情景,当下忍不住拉着钟万仇,便要上岸去玩耍。没等大船停稳,忽听得花海中人声响起,钟万仇打眼望去,却见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头前那女子一身火云黑袍,容颜俏丽,双眸神光熠熠,正是那薛红玉,后面跟着那男子,也是一身火云黑袍,容貌平常,神情拘谨,脸上尽是羞红之色,不是那游坦之又是何人?
二人正自说话,见到大船靠岸,正自奇怪,薛红玉刚想问那正在绑缚缆绳的汉子,蓦地里见到船头上站着一人,登时满脸错愕,眼圈一红,竟流下泪来。钟万仇见她如此激动,心中也是一暖,当下领着阿紫下得船来。薛红玉见钟万仇下得船来,满脸俱是欢喜之色,正想迎上前去,忽地一眼瞥见钟万仇身后的阿紫,当下脸色一变,止住身形,眉宇间闪过一丝怨毒之色。
一旁的游坦之见钟万仇下得船来,当即跪下行礼,见薛红玉兀自愣在哪里,连忙扯了扯薛红玉的衣袖。薛红玉微微一怔,随即讪讪一笑,迎上前去,道:“师傅,您怎地才回来,徒儿可想念的紧了!”说着,有意无意的瞥了阿紫一眼,又道:“这个小妹妹是谁,怎地从没见过?”钟万仇见她虽是满脸笑意,但眼角眉梢颇有不渝之色,分明便是冲着阿紫去得,当下倒也不曾多想,笑道:“你这丫头,怎地如此无礼!这是你小师妹阿紫,快来见过!”
薛红玉听得此言,眼中登时闪过一丝喜色,上前拉住阿紫的手,娇笑道:“妹妹生的好俊俏,怪不得师傅喜欢你,将你带在身边呢!”阿紫见薛红玉先是颇有戒意,随后又满脸堆笑,好生亲近,心中陡然一震,瞥了钟万仇一眼,有看了看薛红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笑道:“师姐才是真的俊俏呢,阿紫不过是个小丫头,哪里能和师姐相提并论!”
钟万仇见她二人亲亲热热,竟将自己和游坦之抛在一旁,当下摇头苦笑,探手一拂,游坦之只觉一股柔和至极的劲力一托,当即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钟万仇打量了游坦之一眼,却见他眼中光华莹莹,分明是内力初成的征兆,想起自己逼迫他背诵那扫地僧传下的易筋经注解,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慨。当下点了点头,招呼了薛红玉二人一声,便领着游坦之往庄内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