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个悲伤的故事
南宫家的房子挤在市中心体育山公园的山脚下,对面不远处即是仙人渡最繁华的夜神商业街,房子的一楼是南宫妈妈经营的花店,前院还有一片不大不小的花圃,二楼和三楼住着南宫一家人,房子的后院,是南宫家祖传的天井院子老屋,也是载满了南宫美好童年记忆的地方。
南宫妈妈是一名出色的花店主,她很善于经营,花店的名字就是她们家的姓,叫作“南宫花坊”,附近十里八街的,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南宫爸爸继承了南宫爷爷的职业,是仙人渡二中的地理教师,南宫在二中上学时,他还差点成了南宫的班主任。南宫子然是南宫唯一的妹妹,比南宫小四岁,她刚上高一,不过成绩比南宫好多了,她考上了仙人渡一中,本地最好的高中,韩诺和李赐他们毕业的那所高中。
这就是南宫的家,有爱而且温馨。南宫爷爷去东京的这几年,她们家是四口之家,现在老头子回来了,她们家就是五个人。
晚饭的时候,南宫抱怨自己的头发太短了,在学校被同学说是假小子。
听她这么一说,南宫爷爷的暴脾气瞬间上来了,自己的宝贝孙女开学第一天就被人取外号,这还了得!
“哪个没礼貌的家伙敢说我孙女是假小子!?简直岂有此理!她要是再说你,你就带爷爷去学校给她上上礼仪课,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南宫呲着牙嘿嘿一笑:“这不太好吧?人家可是校董的女儿哦。”
南宫爷爷听了更不服气:“校董的女儿怎么了?校董的女儿就可以随便给人取外号?校董再大有我的年纪大吗?要是校董的女儿,我就更得去找你们的校董了,连自己的子女都教育不好,他还办什么学校?”
老头子的这股倔牛脾气一上来,那真是没人拦得住。
“我看也就是咱家言言这大南瓜脸才能剪出这么帅的发型,她想剪还剪不上呢,她那是嫉妒,咱别听她的就行。”南宫爸爸也紧跟着义愤填膺地表达了对唐米拉对南宫出言不逊的愤慨。
一听南宫爸爸竟然用大南瓜来形容自己女儿的脸,正埋头吃得津津有味的南宫小叔不禁抿起嘴强忍笑意,他忍得很辛苦,嘴里正往下咽的食物一不小心噎住了喉咙,呛得他止不住好一阵咳嗽。
南宫妈妈不乐意地白了南宫爸爸一眼:“大南瓜脸?怎么感觉比假小子还难听!你这是夸还是损啊?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南宫爸爸很快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只好摸着额头讪讪笑道:“嘿嘿……这个……这个嘛,我当然是站在咱们言言这边的啊,我的意思是,咱们言言的脸型配她这个发型很好看,独一无二,别人模仿不了,嗯,我就是这个意思。”
“早就叫你升学了要把头发留长,你偏不听,一个女生整天留着个短发,人家不叫你假小子才怪!”
一直只顾着吃饭不说话的南宫子然,突然冷冷地横插了一句,字里行间听起来貌似倒是很认同唐米拉对自己姐姐的形容。
一听这话,南宫爸爸就开始不满地数落起了自己的这个小女儿:“我说你这个家伙真是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跟你姐姐的矛盾,属于咱们家的家庭内部矛盾,在大是大非面前,全家的‘枪口’必须是一致对外的,在外人给你姐姐取外号这么重大的原则问题上,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替外人说话呢?”
南宫子然习以为常,丝毫没把自己父亲的话当回事,漫不经心地和他针锋相对:“是,‘您’说得没错,无论什么时候,全家都必须站在大女儿这边,谁让大女儿是你们的心肝宝贝呢……”
南宫爸爸被反驳得直瞪眼却又无话可说,南宫妈妈见状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然后夹给他一颗烧鱼丸,让他多吃饭少说话。
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南宫爸爸和南宫子然拌嘴掐架,是南宫家常有的一道风景。
从小到大,南宫子然的心里,一直都对南宫存有不满,因为她觉得父母偏爱姐姐。
其实,并不是父母偏爱南宫,而是她已经时日无多。
南宫的病是先天性心脏病,属于动脉导管未闭型,三岁被发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手术的时机,无法再进行手术了。医生解释,因为先天动脉血管没有闭合,她的心脏的成长速度明显快于常人,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承受的压力也会越来越重。
医生说,二十岁之前,南宫应该是安全的,度过了二十岁,她的每一个明天,都可能是上帝额外的恩赐。
因而南宫父母又生下了南宫子然,她是属于超生的,因为南宫父母没有申报南宫的病情,他们不想让南宫成为别人眼中的怪孩子,不忍让她忍受异样的目光,他们希望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着,并且长大。
因此知道南宫病情的人很少,除了南宫父母和南宫自己,还有就是南宫的主治医师林医生,总共四个人,连南宫爷爷也不知道,更没有告诉南宫子然。
南宫在十二岁那年得知自己的病情,那时候年纪还小,并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随着年龄的渐渐长大,明白了现实的残酷后,南宫曾经抱着妈妈大哭了一场:“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二十岁,正是人生本该大放青春光彩的时候,却成为了我走向死亡的临界点,命运真是太混蛋了!”
许许多多对于未来的美好憧憬,一夜之间全部崩塌变成了奢望,命运之神的无情和残忍,令南宫痛苦到快要窒息。
十八生日的那天晚上,南宫紧紧抱着妈妈哭得非常伤心,南宫妈妈红红的眼眶里也噙满了泪水,只能不停地拍着她的背说:“对不起,对不起言言,妈妈不能代替你得病……”
对于那个梦想和未来轰然崩塌的夜晚,南宫永生难忘,那天晚上,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南宫母女,南宫爸爸也哭了,整个房间里飘满了悲伤的气息。
因为南宫的病,她无法做任何太激烈的运动,也必须尽量避免感冒,因为医生警告说,哪怕是一场感冒,也有引发心衰提前的风险,那样的话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从小到大,南宫是家里真正的掌上明珠,父母无微不至地呵护着她,小心翼翼地为她营造着家庭的幸福。在南宫的记忆里,父母是从不在她面前吵架的,稍微重一点的家务活,她也从来没有做过。
还有就是她得以如愿以偿进入国风艺院上学。
国风是一所私立艺术学院,每年入学的费用不菲,虽然离真正意义上的贵族学校还有一定的差距,但和其他公立的普通院校比起来,学费贵得也不是一星半点。南宫家并非什么富贵之家,为了完成她的美术梦想,她很清楚家里已然是尽了全力。
但这些并不代表南宫父母偏爱南宫胜过爱她的妹妹,而是因为他们害怕,害怕有一天南宫可能会突然地离去,然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