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难开金口(1)
宋律伟说的没错,保温桶里装的确实是猪肝粥。热热的,还很香。
可不知为什么,延年只吃了几口,眉头就拧了起来。
“怎、怎么了?”巫捷婕问的小心,生怕惹得她不快。
“捷婕,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精神不济说话吞吞吐吐就算了,从进门到现在眼皮子竟然一次都没有大大方方抬起过。偶尔目光对上了,也是稍纵即逝。这很不像她。“有心事?”
“瞧你说的……不过是昨晚值班没休息好罢了。常有的事,不至于让你担心成这样吧?”巫捷婕故作轻松地干笑了两声。都说怀孕的女人会变敏感,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可这么快就被看穿,真不知道究竟该说她掩饰的功夫太差还是延年今日的眼光太毒。
“那,可以换我问一个问题么?”
反客为主?好快。但也由不得巫捷婕不接招。
“这粥……是你买的么?在哪买的?”
“为什么这么问?难道这粥不合你的胃口吗?还是哪里……?”
“是他做的对不对?”延年没有指名道姓地说出宋律伟的名字,但这并不难猜。“别瞒我,自第一口就知道了。”在她小产的那段日子,宋律伟也曾给她煲过这样的粥。因为她本人并不喜欢猪肝,觉得太腥膻了。可想要补血恢复元气,又不能不吃。为了便于她入口,宋律伟于是就想办法将葱姜切成易入味的细丝帮助去腥,等粥煲成之后不知用什么法子再把那些细碎的佐料给挑出来。既不影响进食,又改善了口感。外卖的粥品怎么可能做得细致到此种地步?而且那样独特的口味,延年的味蕾比大脑记得更清楚。
“是吗?这我还真不清楚。”巫捷.婕的干笑变成了苦笑。不过是宋律伟给了她一桶粥,她哪里会知道煲粥的人是谁?不过如果延年说的是真的,那还真是稀奇了。“如果不想吃,我去给你买点别的?”
“不用麻烦了。”延年接下来说的一.句话,不禁让巫捷婕有种想要夺门而逃的冲动。她说:“捷婕,我一直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你会站在我一边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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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说了么?结果?”
宋律伟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巫.捷婕却是闭口不答。只将他带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张口反问:“粥是你煲的?”
没想到她乍一开口会这么问,宋律伟还愣了一下。
“别这么看我,我既不是半仙也不会掐指算卦。要怪.就怪你老婆猫儿似的舌头太刁钻。”巫捷婕叹了口气,像是看出了宋律伟的担心,接着道:“不过总算还是很给面子,吃了小半碗。剩下的说是待会儿饿了再吃,我就没给捧出来了。满意啦?”
宋律伟随便应承了两声,问有没有“一鼓作气”?
“说实话,宋律伟。我今儿个才算真正佩服你,说佩服.得五体投地都不为过。”巫捷婕半是感叹半是无奈。“你怎么就能恨得下心……反正我是不行。试过了,横竖说不出口。你都不知道,她最后握着我的手跟我讲一直把我当最好的朋友,要我站在她一边的时候……那眼神,活拖拖的小鹿斑比。你让我怎么说?说什么?而且我还是她肚里那孩子的干妈,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直打鼓,难过得不像话。”干妈尚且如此,亲爹就更甭提了吧?对象还是正怀着身子的亲妈,难怪巫捷婕没办法坦然开口。
“巫捷婕,这个时候,延年要活命。你必须首先是个.对病人负责的医生,其次才是朋友。这些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有数吗?用得着我来提点你?”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我不信,我不信。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是不是?”巫捷婕现在倒宁愿自己跟昨天晚上之前一样,什么内情都不知道。那样或许还能轻轻松松不管不顾,大声笑骂然后帮着准妈妈延年一起描绘对幸福未来的无限憧憬。但现在,她知道,不可能了。琉璃做的乌托邦被生生敲碎了,剩下冰冷麻木的现实是专门留给醒着的人去面对的。
宋律伟没答话。那样的希望……几乎可以用奢望来替代。得知延年怀孕后,他已跟林荫翳通过电话了。挺和善的一老太太在电话里当场就把持不住狠狠教训起他来。最主要还是责怪他“太不小心”。“又不是没交代过你,当时也答应得很好。怎么这会儿还是出纰漏了呢?!”
“林荫翳老师的电话多少?我想和她谈。”恢复镇定的巫捷婕如是说道。既然宋律伟希望她以一个医生的立场来看这件事,那她就先抛开一切试着从病情了解起吧。虽然自己不是妇科方面的专家,但沟通起来应该还是会比一般人来得稍微轻松点。
“不用了。她老人家现在八成在飞机上,说是今天下午到。”
如此……甚好。
只是接下来还有半日时光,叫她怎么打发?巫捷婕不禁犯了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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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延年也非常矛盾。她恼恨自己的味觉太过敏锐,心中想着那些过往之事,以至于糯香满溢的粥里也像是浸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
爱是什么?不过食髓知味。如同有些东西,尝过之后没办法说忘记便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举个例子来说,虽然宋律伟自那晚丢下重磅炸弹后就再未现身,但只要是和他沾上一星半点关系的事物都足以搅乱她的心。这就是力证。
没有兴师问罪也没有揪着过去的种种不放,只吩咐说“把孩子打掉”。究竟该说温柔还是残忍?延年不想去做判别。因为只要一想到那句话,万箭穿心的感觉紧跟着就来了。都说母子连心,肚子里的宝宝听到应该也会觉得伤心难过吧?
“不要紧。因为这一次不止妈妈会保护你,你还有一个干妈,她也会站在我们一边呢。”延年将手搭在腹部轻轻抚摸道。昨晚她做了一个梦,谁也没有告诉。梦里,她看到一个小小的孩子被一位妇人从怀里放回到地上,然后迈着蹒跚的步子半是走半是爬地朝着自己脚下的方向而来。只可惜隔着一层薄雾,没办法看清容貌。会不会是上一次那个被神召唤走的孩子又重新回来了呢?如果可以,她宁愿告诉自己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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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延年看外面阳光不错便想下床走走。结果刚xian开被子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位风尘仆仆的老太太正瞪着自己。
“您是……”
“大半年不见就不认得我了么?丫头。”按照约定,每六个月林荫翳就要为陆延年进行一次全面的健康体检。上次因为意外错过了,算起来确实有大半年没见。
“林……大夫,快请坐。”
“林大夫?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吧?听着怪别扭的,还是跟小伟一样叫我林妈妈好了。”宋律伟当年出生的时候就是林荫翳给接生的,所以习惯称呼她为“林妈妈”。
“是……宋律伟请您过来的?”
“是啊。那还用说吗?”要不是听了宋律伟的拜托,她也不会放着暖暖的三亚不呆,硬是打飞的迎着呼啸的西北风而上。“要我说你们啊,真是两个让人操心不已的孩子!”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行,快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跟我讲讲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荫翳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医生,进入状态极其神速。
“除了有时候会想吐,没什么劲。其他都还好吧。”延年答得老实。
“孩子,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事到如今,有些你必须要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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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可以行得通么?我怀疑……”巫捷婕垮着一张脸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在她旁边立着的是同样不安的宋律伟。但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要比她的镇定多了。
果然,宋律伟递了一个“要不放心你进去看看”的眼神,巫捷婕就打住了疑问。在林荫翳进去之前,她们简短地谈过一次。不是宋律伟危言耸听,他说的那些情况都是真的。
“话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男人也真能扛,一个人把持这样的秘密直至今日,肯定特不容易。
“延年那一次小产后才晓得。”所以说,那个不幸胎死腹中的孩子并不是个偶然。这也是他一直不愿意透lou给延年知道的原因之一。
“辛苦你瞒了这么久。心理压力非常大吧?”是啊。巫捷婕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愚蠢,她应该可以猜到的。宋律伟不告诉延年也是有理由的。延年那样的性子,如果得知自己是不适宜怀孕生子的体质,那她还能放任自己安然呆在他身边么?不用等到今天,早几年说不定就闹腾得心力交瘁了。“没有早一点说清楚,害你被误会,后悔么?”
“后悔?”宋律伟坐到巫捷婕身边,仰头望向惨白的过道顶灯。“我说过,只要她活得好好的。就这么简单。如果非要说后悔的话……是我没照顾好,让她离开了我。”
面对如此深情而自责的男人,她巫捷婕还能说什么?
偏偏有人不识趣,此时横cha一杠,搅得两个人本来就够紧张不安的心绪更加烦躁。
倪虹也不解。怎么他方才一出现,还没吼上两嗓子,就被四只眼睛瞪得死死的?!
“那个,陆延年好点了没啊?为什么一个个……”
“倪虹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巫捷婕被问得烦了,索性站起身来将不明就里的他拽到一边。
“我说,你干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我冤枉一通?我不也是出于好意吗?关心延年有错啊?!”
“你——”是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啊!巫捷婕在心中啐道。真不知他往日那股子机灵劲儿此刻怎么就烟消云散了!想到林荫翳与延年的谈话还在里面继续,现在放倪虹进去显然是不智之举。“有些话要跟你说,给我死到办公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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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捷婕把倪虹拖走不久后,林荫翳就从延年的病房里走了出来。她瞄了宋律伟一眼,然后开始不住地摇头。
“该说的我都说到位了。只是……你们两个倔强极了的孩子还真是天生一对。”
“她还是不肯答应么?”
“我把利害关系都摆出来了,好说歹说总算让她答应再考虑考虑。”林荫翳常常叹了口气。“你老实告诉我,这件事她先前真的半点不知情么?”
“应该是不知道的罢,我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地瞒着她的。怎么了?”
“没什么。”其实,林荫翳心里很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因为当她跟延年说起怀孕生子极有可能造成的恶果后,延年表现出短暂的震惊后竟是出奇的平静。脸上甚至浮现出一种可以叫做“恍然大悟”的神情。“再多给两天时间吧,逼得太紧我怕她会受不了。本来这种事……也难怪。”
“好。”
“没事可以进去看看她,务必记得要好生安抚才是。”
“林妈妈,你大概还不知道,她见了我就跟见了索命鬼一样。我怕进去只会适得其反。”宋律伟不无后怕道。延年气急的模样实在是过激得叫人心痛,就算只看一眼也足够刻骨铭心。
“唉……傻孩子,难道你还不明白么?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啊……”
不等林荫翳说完,宋律伟早已低下头接道:“她恨我是有理由的。这一点我完全能够理解,不怪她。”
“不,要我说,你根本不理解。”林荫翳伸手朝延年病房的门指了指。“女人啊,或许会迫于种种无奈跟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但我相信没有哪个女人会心甘情愿地给自己不爱的男人生孩子,况且还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你觉得呢?”
“您的意思是说……延年她……”宋律伟仿佛是被一语惊醒的梦中人!这样的逻辑推理真的不算复杂,但他就是没有想过。或者说根本不敢去想。他满心记挂的全都是延年的安危,仅此而已。
“好好想想便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了是不是?”林荫翳难得暂且抛却凝重的神色冲着眼前微怔的男子lou出温婉而慈善的笑意。“放心吧,这段时间我都会呆在北京。有什么事找起来也方便得很。无论如何,都别再折磨自己了。当然,里面的那位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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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在悔恨自责,如果文珞不坚持生下你的话,大概就不会……”继母邓翠雯当日所说的话终于得到了印证。大概也正是这样一句话使得延年的震惊程度有了些许降低。
面对几乎如出一辙的境况,延年不禁想,小小的身体里究竟可以蕴含多大的决心?母亲当年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坚持诞下自己的呢?
不必问了,答案其实早已写在心中。
就算只是一命换一命,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巫捷婕进来替她收拾碗筷的时候,忐忑不安地瞅了她一眼,似是有话要说。
“捷婕,现在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延年淡淡道,她现在的头脑已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这里是巫捷婕的地盘,林荫翳到访的事巫捷婕不可能完全不知情。再联想到先前略有失态的表现,一切似乎都是明摆着的了。
巫捷婕本来还想反问她“你怎么知道?说来听听”,结果看延年那样认真不像在跟自己开玩笑,也就硬生生把调笑的话咽了下去。“这么说……你改变主意啦?”
延年没有直接回答她,不过投射而来的眼神表示得很清楚。那个眼神如果翻译成白话,应该可以被叫做“怎么可能”?!
巫捷婕不意外地回了一个“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眼神过去。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有其母必有其女?谁叫她是妈妈的女儿呢……延年笑得有点勉强。
“喂,你……还好吧?”巫捷婕大骇。看样子是完全把她的反应视作受了精神刺激后面部神经不能自已的表现了。
“一点都不好。”
“呃?!”巫捷婕愣住了。没想到隐忍惯了的延年竟然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那还真是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