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永远的敌人(下)

第十七章 永远的敌人(下)

世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敌人。

友爱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逐渐消亡殆尽,但是仇恨却会因为岁月的积累而更加刻骨铭心······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人世间最可怕的莫过于我们体内奔流着一样的血,你却苦寻一切机会要吃光我的肉。亲情是你的护身符,也是我的致命伤。因为亲情,我淡化了父辈的恩怨情仇;因为亲情,你加深了子孙的你死我活。在我强壮的时候,你将仇恨埋在心底,生根发芽;当我虚弱的时候,你把毁灭尽情发泄,落井下石;对于亲情的眷顾让我隐忍不发,对于权势的渴望让你痛下杀手。亲情是我心中永远的伤痛,仇恨是你眼中不灭的火焰;我想做你避风的港湾,一生一世,你想做我生命的死神,不眠不休······

就在英明忘却世间一切纷争,陶醉于风雨丽人纯净而深沉的美丽时,那光芒却从他脸上消失了;西施玉润如脂的手指轻抚这夫差的脸,动人心魄的声音直击人的魂灵,缓慢响起:“大王,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的白发好像更多了······”

就像春风心田,夫差一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无限柔情地看着爱人的眼睛:“没什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看着这一幕,英明突然觉得有种东西梗在喉间,泪水夺眶而出。在这对恋人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平静、美好的;但是很快,世俗的仇恨便会将他们无情的拉扯、撕裂。在卿卿我我、缠绵悱恻之际想到生离死别、万劫不复,这两种情感突然交织在一起,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动?

“好了,爱姬,你进去休息吧,我和雒儿说几句话·······”夫差微微一笑。

“好的,大王!不要太累了······这几天你都瘦了!”醉人的芬芳渐渐消散,西施回到了卧室;于是花香再次浓郁,沁人心脾。

“雒儿,坐!”爱人的身影刚才眼中消失,忧愁便在脸上聚集,终于阴云密布。

坐在温暖的椅子上,英明却怎么也感受不到舒适的享受;是啊,在这与世无争的小小爱巢之外,疯狂的杀戮已经蓄势完毕。

在夫差沉默的间隙,英明突然有个怪诞的念头冒出来——就像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在卧室里有说有笑,而客厅里双方的父母亲朋却已经恶语相向,进而大打出手,终于上房揭瓦;婚姻并没有泯灭仇恨,只是把他们积累起来,于是,喷涌而出的时刻便到来了;就像现在的吴国和越国,爱情跨越了国界,却跨不过人心——

“雒儿、雒儿!你怎么了?”夫差看到了英明眼中的迷离,开口问道。

“没、没什么,我、我在想明天,不知道鹿死谁手······”英明猛然回过神来。

“不,我们的胜败不取决于这一战;因为最大的敌人并不是晋国,甚至不是越国,而是自己人。”夫差长叹一声,低声说道。

就像惊雷炸响在耳边,一种莫名的眩晕感猛然袭来。

“什么?!”英明咆哮道。

但是,夫差把食指竖在嘴巴上,朝着西施的卧房看了看,又摇了摇头:“别吓着她!为了她一笑,我宁愿去死;要是她受到伤害,我会心碎的!但是,现在伤害真的到来了······明天我们决胜沙场,死神的翅膀便会飞到这里。”

“但是大王,这怎么可能!”

“不是可能,而是可怕的伤害!花朵摇曳在风中,但是阴风会让她提前枯萎······”

“大王,您是说——”一股凉气从后背直贯前胸,英明猛然想起刚才的情景。

“雒儿,你太年轻了!参天大树的每一根枝条都在渴望着阳光,我们这一枝一直占据着巅峰,别的枝条早就想取而代之,现在机会终于来了。我吴国从太伯到先王寿梦,一直是长子为君,父子相传,所以国家平安无事,历经数百年。但是,随着一个圣人出现在我们家族,祸乱便开始了!这以后发生了太多离奇的变故,把我们的血都变冷了!为了四儿子季札能够即位,寿梦王定下了兄弟相传的新规;于是诸樊王死而余祭王立,从这一刻起,奇怪的运势一直纠缠着我们的家族,就像梦魇缠身,挥之不去。先是余祭王观看巨舟,血染越囚之刀;然后是余昧王军阵护卫,命陨匹夫之箭;再就是王僚自立,父王阖闾气愤不过,痛下杀手,登上王位。这样,我们家族内部的仇恨便产生了;虽然先王放过他们,让他们参与国政,但是仇恨却从此种下了。雒儿,你太年轻,看不出其中的端倪;但是,余祭族、余昧族甚至季札族都对王位虎视眈眈;想必,刚才他们的表现你也看到了,正是这一幕促使我下定决心,把你领到这里来。他们积蓄力量,就是为了这一天!雒儿,我们身上都流淌着诸樊王的血,而且只剩下我们两个;寡人的儿子、孙儿都已经死去,我只能把这个重任交给你,我的好孩子!”

“重任?”余昧英明心里‘咯噔’一下。

“雒儿,西施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我请求你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要是她有任何不测,就算明天我战死沙场,在地下也不会安心的。雒儿,今晚三更,你保护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会把精锐力量全部都交给你,他们都是心腹之中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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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醉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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