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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思语出了车祸。

她在中途迷迷糊糊掀开眼皮,就看见满目的白色,白的墙,白的窗帘,白的被单,她所有的心理活动只化为一句话:以后再也不贪小便宜坐黑车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最终是昏迷了多久,等到完全清醒时,就看见一个男人坐在床边,他把衬衫袖口一直卷到手肘上方,正专心致志地削苹果。

如果说,小鸡在破壳而出所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把她当成妈妈,那么她现在应该把他当作什么?

赵思语艰难地挪动身体,她的一条腿还被抬高了吊在架子上,一眼看去像极了木乃伊的肢体。男人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一张胡子拉碴的、有些憔悴的脸,可还是英俊逼人。

这是一位成熟又富有男人味的大叔。

赵思语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谁?你是不是走错病房了?”

“……你不认识我?”

“呃,我应该认识你吗?”

他很平静地回答:“我是你丈夫。”

赵思语吞了口唾沫:“别、别开玩笑了,我才刚刚二十岁啊,怎么可能会有你这么老的丈夫?”

对方猛然盯着她,似乎在审视她是否在说谎或是开玩笑。赵思语瞪大眼睛跟他对视,保持住一种严肃又认真的表情,用实际行动表明,她决不是在开玩笑,她是很认真的。

那大叔忽然站起身,有点气急败坏地去喊人:“医生,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没有问题的吗?”

——

医生和护士赶到病房,又为她做了次身体检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也许是严重脑震荡,或者惊吓过度,她有失忆症状。

赵思语张大嘴巴,露出生吞了鸡蛋的惊讶表情:“等等,你说我失忆,可是我觉得我的记忆力没有问题,我记得我是来这里旅游的,出了车站,就坐了黑车,最后黑车出现问题,出了车祸就被送医院来了。这个过程是这样的没错吧?”

医生若有所思:“我不知道那你说的前半段是怎么回事,但的确是因为黑车出了车祸,你还属于受害者……”

“然后我醒来以后,这位大叔就对我说,他是我的丈夫。可是我才刚刚二十岁,还在读大学,连结婚的法定年龄都没到,你们就告诉我,我已婚?”她动了动尚且能够活动的那条腿,“你们真的不是在玩我?”

医生的表情顿时变得很纠结,为难地看着那个男人:“这……夏先生,现在病人情绪有点激动,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太过刺激她为妙。”

“什么情绪激动?我根本就很冷静好不好?”

赵思语只觉得莫名其妙,她要是可以自由行动,一定会从床上一跃而起,抓住那主治大夫的脖子,做某马姓男演员的咆哮之姿,死命摇晃:“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老天啊大地啊,你为什么也要捉弄我!”

结果没人理她。

“我会谨慎处理,真是麻烦你跑过来一趟。”

“哪里哪里,夏先生,这是我们为人医者最基本的医德。”

她现在才是这个事件的主角吧,怎么就没有人听她说一句话?赵思语眼巴巴地看着大叔和医生边说边走,又在走廊里说了好一阵话,只是大叔在踏出病房时把房门顺手带上了,她聚精会神偷听了很久,也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谈些什么。

隔了好一会儿,大叔又重新走进来,拖过一张椅子坐在离她两三米的地方——这个陌生人愿意跟她保持这样的安全距离,她还是很满意的。只听他说道:“我叫夏臻,是你在法律上的丈夫,如果你想看结婚证的话,我明天可以带来给你看。你现在暂时想不起来的话,没有关系,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赵思语问:“你的妻子叫什么?我的名字叫赵思语,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我知道你叫赵思语,你就是我的妻子。”

——

赵思语觉得这样的人生很扯淡。

她给自己留出了五个备选答案。答案一,她在出车祸的一瞬间,迅速穿越到另一个赵思语身上,占据了夏臻的妻子的身体。不过大叔虽然年纪大了点,长得这么英俊又有杀伤力,那个赵思语应该也长得很不错吧,俗话说俊男配美女,强强联合。

她急急招来护士,帮她提供小镜子一枚,只看了一眼立刻就把镜子抛到一边。答案一不成立,她还是原来那张脸。

答案二,她重生在七八年后的自己身上,因为一下子损失了很长一段青春年华,于是老天送给她一个英俊的丈夫。她激动地问了护士现在是哪年哪月,最后还是从备选中划去了第二个富有传奇色彩的答案。

答案三,她失忆了,就连医生都说她严重脑震荡。她回想了下自己的身平事迹:性别女,爱好男,刚刚二十岁,在校大学生,成绩马马虎虎,长相马马虎虎,用功点就会多考十分,但拿不了奖学金,打扮得仔细了还能达到小美女的程度,但美的程度主要取决于零花钱的多少。总之,她忘记什么也不可能单单忘记自己有了丈夫这件事。

于是答案三也是不成立的。

答案四,夏臻认错人了。答案五,其他。

想来想去,还是第四种最有可能。

——

到了下午,有年轻的女警来给她做笔录。夏臻便很有绅士风度地出去了,临走时还对她说:“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赵思语特想告诉他:“你还是去好好找你的妻子吧,万一你妻子知道你随便就能把别人认成她,她也会心梗塞的吧。”可是这个句子不管用什么语气怎么委婉,都有点幸灾乐祸的心,他已经够憔悴了,还是不刺激他好了。

女警翻开记录本,又打开录音笔,问:“请简述一下你是如何上了黑车,并且从上黑车到发生意外事故的简单经过。”

赵思语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之前去附近的一个古镇上玩,回来的时候晚了,错过了末班车,我不想在古镇上过夜,只好坐黑车回来——打车的话,不但贵,师傅一般也都不愿意跑单程。谁知后来下了高速,那车子突然刹车不灵,直接冲撞向了护栏,我就不知道后面怎么了。”

估计后面发生的事也挺惨烈的,她当时是坐在最后一排正对驾驶座的最安全位置,结果还是一条腿和一只手打着石膏不能动十分凄凉就知道。

女警点点头:“我知道你现在才刚醒来不久,就要被问话十分辛苦,但这也是我们的例行公事,希望你能理解。”

“我理解,我理解,”赵思语忙不迭地点头,“请问,你们能帮我联系一下我的家人吗?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调换个病房,换成四人间的也没问题。”她看了看病房环境,茶几沙发书桌一样不少,估计一天的住院费用还挺高,她住着也不安心。

女警惊讶地说:“那位夏先生不就是你的家人吗?正因为夏先生报了警,我们才通知他来认人的。”

“……虽然,我跟那位大叔的妻子的名字一模一样,可是我这个名字真的是烂大街啊,你去网上搜一搜,随随便便就能搜出七八十个同名同姓的人来。”赵思语道,“我才二十岁啊,怎么可能结婚,你们警察一定能理解我遵守法律的心!”

女警看了她一会儿,似乎判断出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又翻开一本小记事本:“你把你的家庭住址、联系电话,还有父母情况告诉我。我们在现场证物中,还没有找到能到证明你身份的物件。”

“我父亲叫赵建国,是个公司小领导,我家住在b市,具体地址是——”赵思语顿了顿,一下子没想起来,她有点疑惑,她的家庭地址她可是向来都如数家珍,连思考的间隙都不必就能背出来的。她正仔细回想,只觉得一阵剧烈的抽痛从大脑皮层的神经之下蔓延开来,只得咬紧牙关,拼命地喘着粗气才能不让自己尖叫出来。

女警也被她的样子吓到了,站起身来关切地问:“赵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赵思语摇头,还是说不出话来。

倒是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夏臻去而复返,见她脸色惨白,想要缩成一团的样子,立刻大步跨到床边,小心地把她固定住:“怎么了?”

赵思语已经顾不得他是谁了,可怜兮兮地呜咽:“疼……头疼……”

夏臻伸手按了床头的按钮,低声安慰道:“我在这里,会没事的。”

可是她的鼻子和嘴角开始有鲜血淌下来,映衬着她惨白兮兮的面孔,显得又可怕又可怜。

急救的医生和护士很快就到了,一见她这个样子,立刻把她抬到移动床上送急救室。

——

夏臻转过身,面对被惊吓到的女警,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朝沙发示意了一下:“请坐。”他等到

女警坐下来了,才坐到她的对面,问道:“我太太开始还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女警道:“我只是找例行公事询问了她几个问题,结果她就忽然说头疼。”

夏臻有点疲倦地看着她,问:“当你问到什么问题时,她开始觉得不舒服了?”

“抱歉,这是受害人的**,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不能告诉你。”

“我是她的丈夫,我有权利知道,”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人,“你可以不说,不过我也可以控告你执行公务不当,让受害人进了抢救室,这事可大可小,我本身就是个律师,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的师父,一定听过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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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私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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