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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思语觉得自己的推测挺有道理的。
谁知夏臻微微沉下脸,然后又放松了,高深莫测地看着她,在她开始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跑出来的时候,他忽道:“你最近家庭伦理剧看多了吧?”
赵思语道:“怎么可能?”
“好,你说我的职业是什么?”
“听说你是个律师。”
“不错,我现在主要是给公司当法务,有时候朋友也会推荐一些案子给我。打官司就像吵架,你知道怎么样才能吵得赢对方?”
她想了又想,便试探地问:“卑鄙无耻?”
夏臻拍拍她的头:“你要是我带的学生,我一定让你过不了实习。你这个答案完全是错误的,并且是富有偏见性,标准答案应该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俯视对手。”他微微一笑道:“如果我婚内出轨,就丧失了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优势,今后要吵起架来也是理亏,我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别人?”
赵思语喃喃道:“……还是卑鄙无耻。”
夏臻又道:“不用太担心,我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在一起合作,你会越来越了解我的为人。”
夏臻离开,赵思语忙打开平板电脑,把里面所有的家庭伦理剧全部删掉,还清除了各种痕迹,毁尸灭迹。
——
她原本以为,虽然她暂时借用了夏太太的名头,但是很快就会摆脱这诡异的处境,谁知等她都能拆掉石膏的那一天,她父母那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渐渐也觉得事情不对劲。虽说她是独自离开家自助游,可是这么久了,她一直都没和父母联络,难道父母就不会觉得担心而去报警吗?她越想越不对,还打电话给受理她这个案子的女警,对方也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告诉她,已经帮她发布了信息,可惜这信息就跟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那条信息还上过b市的晚间新闻,照片上面的人面部表情僵硬,很有通缉犯的味道。她如今也算是上过新闻的人了。
面对这样的现实,赵思语开始对自己的记忆有了质疑。医生说她是失忆,她的脑海里还有许多记忆的片段,都是从小到大的一些回忆,零零碎碎,这些信息都无法证实她的身份,甚至到了后来,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那场交通意外事故里撞坏头了。
她拆了石膏,就可以回家静养。
出院那天是夏臻来接她的,她办完手续,又忍不住问:“你说,我父母把我遗忘了的原因是什么?”
她的行李少之又少,一些杂物全部都被夏臻顺手扔了。
两个人走在医院的小路上,赵思语拄着拐杖,慢腾腾地走着,边上有老人正在散步,大步生风地超过她走到前面去了。但是身边的男人依然陪着她走,还时不时停下来等她。
夏臻毫不客气地回答:“有些蠢问题,我不想回答。”
“那你觉得,我会不会真的是你的妻子?”她困扰地拍拍脑袋,“我明明觉得我很正常的,怎么会这样?就算失忆,也不该满脑子记着的都是别人的事,却唯独忘记了自己的?我真是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夏臻皱着眉,“但是我早就说过了,我认错人的机率非常渺茫。同时,这个世界上也几乎不可能会有两个长相和名字都一模一样的人。”
赵思语以一种蜗牛般的速度爬到夏臻车上,早已大汗淋漓。
夏臻转动车钥匙,忽然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我倒是有一个不算办法的验证方式。”
“是什么?”赵思语还没问完,就见夏臻忽然探过身来,以猛虎扑倒小羊羔的姿态把她按在副驾驶座上,她立刻吓得都结巴了,“你你你想干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此等有违社会公德之事简直毫无廉耻,禽兽至极!
赵思语拼死挣扎,就听夏臻啧了一声,一把抓住她的双手手腕,扣在椅背上方,彻底不能动了:“你敢再这样乱来,我就咬你——我的牙可好了,一定咬死你!”她一边威胁对方,一边扫视着可以攻击的脆弱部位:对,颈动脉,只要划破颈动脉,他就死定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颈动脉的准确位置到底在哪里啊?
正当她苦苦研究着颈动脉的正确位置,夏臻已经撩开她的衣服,松开手:“我太太后背位置有块胎记,你也有。”
赵思语一下子安静了。
名字吻合,长相吻合,现在连胎记都一样,似乎她完全逃不掉夏太太这个身份了。
——
夏臻从车后座拿过电脑,打开照片给她看。那个文件夹里是他们的婚纱照,那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女人光看脸,的的确确就是她自己。只是她不记得是何时拍过这样的照片了,看的时候就像看路人的婚纱照。
夏臻找到一张全露背的礼服照,指着那画了蝴蝶图案的背部道:“因为这里有块胎记,所以当时的化妆师就在这里画了只蝴蝶。”
赵思语默默地翻看着照片。照片上的夏臻英俊而儒雅,穿着银灰色的礼服,身材高挑又很挺拔。他们站在一起,都没有笑容,似乎像是敷衍,一点都不像是准备携手进入婚姻殿堂的情侣。
她恹恹道:“信息量太大,我还要消化消化。给我点时间吧。”
她从发生车祸后苏醒到之前,一直都抱着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夏臻的妻子的想法,可是随着时间的推进,她开始对这个想法动摇了。她存在着的记忆告诉她,她并不是那个人;可是现在事实又告诉她,她似乎除了是夏臻的妻子以为,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就好比做多项选择,前面有三个选项,每一个选项都很有道理,她还能洋洋洒洒分析出一大片来,最后一个选项却是以上都不是,最后的正确答案还是最后一个。
夏臻合上电脑,安静地开车。他知道明示暗示到这一步已经足够,她需要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下,最后慢慢地接受全部事实。
夏臻把她送回家,又带她熟悉地下停车库和电梯间的位置,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口:“你自己先熟悉一下环境吧,我的手机号在这里,有事可以打给我。”他没有多说什么,就直接掉头走了,把所有的空间和时间都留给她一个人。
赵思语在心里对他还是感激的,在她刚从车祸中醒过来时,一直陪在床边照看她的人是夏臻,而现在她最需要一个人独自安静和思考的时候,他又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不管这是刻意的体贴还是对他所想表达出来的一种特殊的关怀反方式,她都觉得他实在是挑不出毛病来。
她住着拐杖在屋子里绕了一圈,这一百五十平方的空间竟然只住了一个人,如果她真的是那一个“赵思语”,难道从前的她,真的一点都不怕冷清和寂寞?
她走进衣帽间,伸手打开了衣柜,衣柜里清一色的职业套装,就连一条颜色明亮的裙子都没有。鞋柜里摆着的鞋子全都是黑白灰的色调,每一双都在十公分左右,她不禁为“从前的自己”的平衡能力赞叹。
她回到主卧,把梳妆台的抽屉也都打开来看了,想以此找回一点熟悉的感觉,可是什么都没有。她对着抽屉里的首饰盒,只有一阵阵残念。那些首饰的确都很值钱,可是根本戴不出去,戴在身上根本就是在向全世界昭告:我是头肥羊,大家快来光顾我。
待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时,终于找到了也许对她会有一点帮助的东西——日记本。那本子鼓鼓囊囊的,她翻开本子,就听见咣当一声,一个银镯子落在地板上。她捡起那只镯子,只见银镯的表面打着tiffany的1ogo,1ogo边上还有一串数字。
她的记忆中,她也是有这么一只镯子,是她记忆中的父母送给她的,大小样式都和眼前这只一样,只是1ogo边上的数字不同。眼前那只镯子上的数字是六位的,而一般专柜里出售的那些都是四位数字。她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确定那真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银饰,便把它放一边了。
她快速地翻看了一下日记本,里面的字迹很潦草,隔一句话就会出现她无法辨认的字体。如果这些日记真的是她自己写的,那么写下这些字的时候,她才刚读大学,日记里翻来覆去不停地出现一个男人的名字——燕尧。比如,他们今天去烧烤摊上吃小龙虾,燕尧吃坏肚子;又比如,他们一起逃课,可是最后被老师点名抓出来的那个人只有燕尧。
她看了不知道多少个“燕尧”后,日记突然中断了一段时间,再接上时,只有简单的一行字“明天是我结婚的日子,我希望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也能够顺利”。赵思语又往后翻了几页,全部都是空白,她耐下心来,硬是一页页地找过去,终于在中间某一页找到一句话:“我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他的话。”
这句话写得很用力,底下还划着下划线,边上还画了好几个惊叹号。
赵思语喃喃道:“我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他的话……相信他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前面的日记语气都很轻快,记录了很多那个叫燕尧的人的事情,虽然没有一句话涉及感情,她还是觉得,如果说,她之前有过喜欢的人的话,那个人一定是燕尧。没有人会把讨厌的人每一件事都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
但是最后一篇日记却又变成“希望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顺利”,这里的婚姻显然说的就是她跟夏臻的那段婚姻了。她想起夏臻给她看过的婚纱照,照片里的两个人都没有笑容,动作僵硬,根本不像情侣。
在这段婚姻里,似乎有出轨动机和可能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赵思语只觉得这答案实在太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