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与狼共舞

第二章 与狼共舞

当李棁怀里抱着金兵的议和条约、连滚带爬跌进大殿的时候,宋皇钦宗、太宰李邦彦、少宰张邦昌以及其他几位大臣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前面的消息。

大家见李棁满头大汗跑进来,连忙迎了过去,七手八脚把瘫倒在殿口的李棁扶将起来,职事太监拿过来一杯糖水,李棁接过水一饮而尽,然后从怀里掏出那束纸卷递给李邦彦。

李邦彦快速浏览了一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张邦昌抢过纸卷,递给了满脸怒色的宋皇钦宗。

钦宗看完金人的议和条款,一声不发,走到龙椅跟前慢慢坐了下来。

他把纸卷滩开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地说:“众卿家互相传了看看吧……”

那些大臣连忙聚拢过来,凑到近前看那纸卷。然后,都默不做声地离开,站在钦宗对面垂手而立。

那议和条款这样写着:

一、要输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牛马万头,表缎万匹,为犒赏费。

二、要割让中山、太原、河间三镇地。

三、宋帝当以伯父礼事金。

四、须以宰相及亲王各一人为质。

“众卿家以为如何?”钦宗依然面无表情地低声问那些噤若寒蝉的大臣们。

这时,太宰李邦彦出班鞠身回答:“官家,据为臣看来,金人的这些条款还是可以接受……”

他的话音刚落,其他大臣也相继随声附和起来。

“是么?”钦宗见李邦彦如此回答,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传李刚进殿议事……”

“传……李刚进殿议事……”

“传……李刚……进殿……”……

东方已经微露晨曦。

尚书右丞,兼东京留守李刚已经十几天没有睡觉了。他身上穿的战袍粘着斑斑血迹。

当李刚看完那些议和条款后,抬头看了看钦宗:“官家!这是金人的要索么?是金人的要索么?”

钦宗默默点了点头。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来人!把随同而来的金人斩首示众!”李刚被气得浑身颤抖,大声向殿下的金瓜武士吩咐着。

“慢着……李大人究竟要何为呀?”太宰李邦彦出班道:“金人兵临城下,宫庙震惊,如要退敌,只可勉从和议……”

李刚快步走到李邦彦面前:“如此苛刻条款,怎能答应!!!第一款,是要许多金银牛马,就是搜括全国,尚恐不敷,难道都城里面,能一时取得出么?”

大家见他说得有理,也都默不做声。

“第二款,是要割让三镇地,三镇是国家屏藩,屏藩已失,如何立国?”李刚用手抖动着那议和纸卷愤声大呼。

“第三款,更不值一辩,两国平等,如何有伯侄称呼?第四款,是要遣质,就使宰相当往,亲王不当往。”李刚回头看了看钦宗,把声调降了下来,“亲王不当往……”

钦宗叹着气,道:“据卿家说来,无一可从,倘若京城失陷,如何是好?”

李纲想了一下,答道:“为目前计,且遣辩士,与金人磋商,迁延数日,俟四方勤王之兵,齐集都下,不怕敌人不退。那时再与议和,自不至有种种要求了。”

李邦彦、张邦昌等闻听李刚说“宰相当往,亲王不当往”,心中老大的不舒服,齐声在心里骂道:这里哪轮得到你这个小人献媚,不知进退的东西!

李邦彦笑眯眯对着李刚说道:“李大人,怕不是你想代亲王金营一行了?”

李刚回头看了看邦彦:“相公明鉴,下官正有此意!”然后对着钦宗拜身说道,“官家!请遣为臣往金人处,相机行事,必不辱使命!”

张邦昌见李刚坚持前往,立即附和着说“李大人必不辱皇命”。于是,其他大臣也随声附和,赞同李刚前去金营。

钦宗见大家如此,犹豫了一下,低头仔细看了看那纸和约,心中暗想,如若李刚前去,以他的性情,恐怕预先就把性命留在金人那里了。

钦宗抬起头,看着李刚,说道:“卿且出治兵事,和议之事,朕自有主张。”

此时此刻,李刚也不便多说什么了,只是满怀希望,希望皇上不要答应金人的无理要求,尽快派遣一个能言善辩的大臣,到金营谈判,拖延时日,待四方勤王之兵到来。

待李刚走后,李邦彦环顾四周,轻蔑地说:“武夫不足以与论国事!金人狡诈,怎肯令我迁延?现在都城且不保,还论甚么三镇?至若金币牛马,更不足计较了。”

张邦昌又是随声附和,赞同和议,其他大臣俱都赞同。

钦宗无奈,又是仔细看了看那和约,然后叹着气,挥手说道:“众卿家按照条款一一准备去罢。”

李刚一边巡城,一边想着与金军议和之事。忽有兵士报告,沈晦沈大人与金国三使等在景阳门下,要出城前往金营议和。李刚连忙赶到景阳门,见到沈晦询问议和之事。

沈晦见着李刚,叹着气,摇着头。李刚感到事情不妙。

李刚把沈晦拉到一旁,悄声问:“议和之事,皇上如何安排?”

沈晦苦着脸,答道:“金国所列条款,皇上俱以应允,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李刚直气得浑身颤抖,大骂奸佞误国。但皇命已下,事以至此,断不可挽回了,只自愤懑满胸,嗟叹不已。

王汭携宋使沈晦回转金军大营后,安顿沈晦先去歇息,旋即来到中军大帐回令。

王汭待亲兵通报后,走进中军大帐,扑面一阵浓烈的酒气,呛得他打了个老大的喷嚏。

只见大帅坐在帅椅之上,满脸赤红,醉眼迷离。

“启禀二太子!宋皇已经答应诸项条款,随来宋使就在馆邑歇息,唤他前来答话否?”

完颜斡离不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二儿子,金朝右副元帅,人称二太子。

斡离不经昨夜的一场豪饮,大感为平生一大快事,心情大好,又闻诸般苛刻条款宋人竟然一一应允,更是踌躇满志,起身走下帅椅,踉跄着走到王汭身边:“你等办事有功,赏金十两,让那宋使回去吩咐宋皇小心准备去吧!对了,先把那三镇的地图取过来我看!”

王汭见大帅赏金竟然有十两之多,大感意外,连忙单膝跪倒行礼,慢慢退出帐外,找那沈晦索要三镇地图去了。

斡离不见事情尽遂自己所愿,不禁心情超爽,连头盔也没带就信步走出大帐。

和风旭日,天空万里无云。

远处的汴梁城不见了杀伐之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偶尔的哨马奔驰惊起大群的麻雀,旋即又回落原地觅食。

这是个不高的山梁。中军大帐就设在山梁的悬崖之上,站在悬崖之上,诺大的汴梁城则尽收眼底。城中已经冒起袅袅炊烟,偶尔的鸡鸣狗叫,说明那里还有人在居住。想必那里的百姓都在生火做饭吧。

斡离不静静站在那里,出神地望着被四处升起的炊烟所笼罩的城市。

三年前的今天,真的是难以想象,自己能够站在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边,看着即将被征服的土地,而悠闲地等待着里面的统治者忙碌地搜刮百姓,以便满足自己这个侵略者无边的**。

这一切,都预示着什么呢?

如果,自己是城中的那个人,会答应如此苛刻的条件吗?

斡离不轻轻摇了摇头:决不!决不!

他眼前浮现出被儿郎们肆意砍杀而抱头鼠窜的宋军、跪在地上爬行出大帐的李棁——所谓的宋朝最高军事指挥机构枢秘院的副长官、绝望地答应割地赔款的宋皇……

他们……他们都是怎么了?他们……

斡离不眼前突然闪现出了两个字:恐惧!

对了!就是恐惧!

那些宋军的眼神是恐惧的!

李棁的眼神也是恐惧的!

宋皇的眼神……想必……也是恐惧的!

是的!金军已经彻底摧垮了大宋王朝的意志,他们,已经变成了没有抵抗意志的行尸走肉,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想到这里,斡离不大声狂笑了起来,他笑得那么舒心那么的惬意,他想到了喝酒,他还想喝得烂醉,他的眼前出现了那个小和尚的身影!

“虚竹!小和尚!虚竹!小和尚!”斡离不反复念叨着。

那个……虚竹……眼神永远是那么的安详,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看不出浮躁,看不出隐忍,看不出……总之,看不出丝毫的破绽,有的只是安详,这样的平和,与他的年龄简直是不相配啊!

为什么会这样?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来人!把那个小和尚请到这里来!”斡离不不得不这样客气地说,他的内心涌起一丝钦佩,尽管他极力否认自己会去钦佩一个小和尚。

张越先悄声站在斡离不的背后,没有吱声。昨天晚上的一切,让他十分的后悔,后悔自己那么的冲动,那么的争强好胜,他恨自己,怎么会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为什么要与这个魔鬼去争长夺短呢!

他现在只有等待,等待着这个魔鬼如何处置自己。

时间慢慢地流过,按现在的记时,足足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斡离不依然背对着他,眼望着远处的汴梁城,一言不发。

开始时候,张越先眼睛不眨地看着斡离不那宽厚结实的背,看着在不断升起的太阳照耀下熠熠发光的金索甲。

看了一会,他的目光移开了,也去看那朦朦胧胧的城市。

他想起了几年前去西安旅游时,看到了雄伟的西安古城,那时激动的心情,那时的激动是浪漫悠闲之下的激动,是无忧无虑的感慨,是行走在历史痕迹下的追思!

而现在,脚下的汴梁城!活生生的汴梁城!随时都有可能被征服者化为灰烬的汴梁城!就在眼前!这不是历史遗迹,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张越先感到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的脸由于痛苦而扭曲着,冷汗从额头滴叭滴叭掉在冻土上,他同见了自己冬冬的心跳声。

“你后悔了吗?”斡离不慢慢转过身体,他看到,眼前的小和尚表情有些怪异,浑然不似昨晚那个豪情万丈的酒中大侠。

“是后悔了吗?后悔成为击败军中统帅的勇士了?你不想成为勇士吗?”斡离不笑了,他看到小和尚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也是恐惧!

斡离不的心情平静了,因为他看到了那个一直想看到的情形。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啊,没有什么能够在如此强大的压力下,还能表现的神情自若,还能摆脱恐惧的阴影。

只要有了恐惧,就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他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小和尚的肩头:“虚竹啊,你已经出名了,成为了军中的偶像,你想要什么奖赏呢?官职?财宝?还是女人?”

他突然搂住张越先的腰,一个背跨把他摔倒在地上,地面的浮土被张越先的身体砸得泛起一片土雾。

张越先仰面躺在地上,痛得呲牙咧嘴,他被斡离不的举动给闹楞了。

斡离不哈哈大笑着,走上前伸手想拉他起来。

张越先猛然伸手抓住斡离不的手腕,伸左腿顺势蹬起他的身体,斡离不身体被抛向天空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也重重摔在张越先的身旁,他们的脑袋距离不过一尺。

斡离不卒不及防,腰咯到了一块突起的岩石上。他被摔得半天没缓过气来!

周围的亲兵被张越先的举动吓坏了,急冲过来,几把弯刀抵住张越先的喉咙。斡离不赶忙挥了挥手,让那些亲兵退下。

他们慢慢坐起身,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好!痛快!走!我们继续喝酒!”斡离不伸手搭在张越先的肩膀上,“你的性格!我喜欢!”

郭药师开始嫉妒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和尚了。

不久之前,自己曾经满脑空白地,双手捧着燕山府的大印和象征军人荣誉的佩剑,低着头,跪在金军统帅斡离不的马前,也就是这个斡离不,大笑着跳下战马,看了自己一会,假惺惺扶起了自己,然后扬长而去。

失败者的羞辱顿时让自己热血上涌,但……那时……自己的鲜血还是热的吗?

郭药师怀疑了。

当他听说一个小和尚竟然与斡离不拼酒拼到胜利,他不得不佩服那个小和尚的勇气了。

现在,当他看到斡离不与小和尚亲密无间走进大帐时,他的心里说不出有什么滋味了。

“郭大人,你的酒量如何呀?要不要与我们一同喝点?”斡离不高声说着,并没有正眼看他,而是拉着小和尚径直走到帅椅旁,“来人!给虚竹先生看坐!”

亲兵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帅椅旁边,斡离不招呼张越先坐下,然后笑眯眯看着郭药师,“怎么样?郭大人?”

“卑职……卑职……”郭药师诺诺着。

“哈哈哈!看来啊,这里没有谁能比得过虚竹老弟了!对了!”斡离不突然想起了什么,“虚竹老弟!我们结拜为兄弟如何?为兄这辈子还没有佩服过谁呢,你老弟是我佩服的第一人!好不好?我们结拜为兄弟如何?”

张越先笑了。他笑的很开心,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你笑了!哈哈!你笑了!你这是同意了啊?哈哈!”斡离不高兴得手舞足蹈。

张越先快步走到下面,双膝跪倒,朗声说道:“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斡离不更是高兴得不得了:“痛快啊!痛快!老弟真是个痛快的人啊!来人,摆香案!我要与虚竹老弟结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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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龙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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