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围场狩猎起风波
自那日之后,钟离珏未再派人来寻过双玉,她与叶君灏和青霜便这样在王府住下来,不愁吃穿用度,还有丫鬟下人伺候,倒是安逸舒服得很。双玉却是没有闲着,每日亲自煎了药汤药膳让丫鬟给送过去,好在钟离珏没有拒绝,日日的药都让致远送进了琼华居,却不知喝是没喝。双玉又是担心他的情况,又是犹豫该不该去看他,一时很是悒郁。
而这日,钟离珏并不在府中,一早就带着致远和擎苍出了门,说是随着皇上往南郊围场狩猎去了。双玉一人坐着,被丫鬟送回来的药汤摆在桌上,冒着腾腾的热气,她却不知为何失了神,一声不自觉的叹息在空气中化开,淡淡惆怅。
再说南郊青山绿水,北坡平缓,南坡陡峭,山上古柏森森,泉水淙淙,确是个狩猎的好去处。围场里已架起大帐,帐外有侍卫持兵守着,衣甲闪耀,长枪如林。钟离政还有一众宫妃、皇子公主和王公大臣在帐内把酒言欢。
原本狩猎都在秋季,但钟离政近日兴致大好,又见这几日天气也算凉爽,遂领着人气势浩大地来了南郊。御辇威仪,遮云蔽日,蜿蜒数里,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又成了好一阵子百姓们议论说话的谈资。
围场中猎手们身姿矫健,骑术了得,叫好声鼓掌声显得好是热闹。这时,茜雅举着酒杯走到钟离政身边,依偎到他的身上,将一杯酒喂进了钟离政口中,撒娇说:“皇上,这狩猎看着实在让臣妾心里痒,让臣妾为您表演一番骑术可好?”
钟离政朗声笑道:“早闻西冥国人极善骑射,朕也想一睹爱妃马上风姿。朕立刻命人为你准备骑装,下去更衣吧。”
“是,多谢皇上!”茜雅欣喜地答应一声,转过身退出了大帐。
皇后见到这番模样,忍不住皱眉,似乎对茜雅的不知礼数十分不快。文妃更是轻哼了一声,透着满满的鄙夷与轻视。淑妃只默然喝茶,表情平静无波。
“珏儿,鞍马弓箭之术是你所长,今日怎不去驰骋一番?”瞥见位上漠然的钟离珏,钟离政微微心疼,对他说话透着满满的慈爱和关切。
“是啊,七弟的骑射之术难逢对手,不妨让大家开一开眼界吧。”这次找茬儿的不是钟离珩,却是安宁。她上下打量了钟离珏两眼,语罢略带嘲讽地笑了笑。她与皇后是一路的心思,皇后厌恶钟离珏的母妃,她对钟离珏自然也看不顺眼。
钟离珏并未开口,就有人替他说了话:“哟,皇妹倒是不知大皇姐对骑射狩猎的事儿也感兴趣,还以为皇姐只喜欢和书生才子饮酒赋诗呢。”嘉仪素爱与安宁作对,加上母妃让她帮着钟离琰多亲近钟离珏,是以忙不迭地开口了。
安宁听嘉仪这话说得露骨,面上一臊,怒道:“胡说八道什么!本公主与驸马一同接待贤士,有何不妥吗!”
“自是没有不妥的,只不过皇姐这般生气,倒显得有些不妥了。”嘉仪讽刺一笑,瞟了眼愠怒的安宁,表情畅快得很。
“你!”
“好了!堂堂公主,金枝玉叶,在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皇后冷声喝住安宁的话,见她停声又对钟离政道:“是臣妾管教无方,皇上恕罪。”
“罢了,”钟离政摆了摆手,随即对安宁和嘉仪道,“也是朕将你们宠坏了。安宁,你是大姐,应当宽宏包容;嘉仪,你是妹妹,对长姐说话不可无礼。”
钟离政并未厉声苛责,但声音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安宁和嘉仪不敢回嘴,只能低声称是。而就在这说话间,茜雅已经换好骑装进了大帐来。
茜雅挽着一个单髻,穿着一身石榴红的及膝丝锦裙袍,脚上套着一双同色长靴,腰间挂着铃铃作响的配饰,衬得她愈发绚丽活泼、热情奔放。
“哈哈,朕已经等不及一瞧爱妃的英姿了!”大楚极少有擅长骑射的女子,自然穿骑装的是少之又少了。茜雅的装扮令他眼前一亮,钟离政朗声赞道。
“谢皇上,臣妾献丑了。”茜雅一礼,转身往帐外走去。一匹骏马通体雪白,立在那处不耐烦地抖动着鬃毛。茜雅接过马鞭,翻身一跃上了马去,俯下身在马儿耳边似乎说了什么,轻轻摸了它的脖子,一紧缰绳,扬起马鞭一策,疾驰而去。
郊外清爽的风呼啸而过,茜雅一身红衣在草地上恣意奔驰。只见她扬起马鞭旋转几圈,又往下一挥,马儿加快速度奔跑起来。时而侧骑,时而立起身挥鞭策马,好不快活。钟离政见了,忍不住大声说妙,皇后等人也只能附和地鼓掌,心中却是不服气得很。
突然,茜雅胯下的白马好似受了惊一般,以飞快的速度往大帐冲了过来。茜雅大惊,被马颠得头昏脑涨,想要拉紧缰绳却也力不从心,哀叫一声猛地摔下马去。眨眼功夫,那匹马就奔至大帐前,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听许安大喊“护驾”,侍卫们一股脑地全冲出来挡在帐前。
一众侍卫拦着,那马儿却似发了狂一般,本是百里挑一的好马,眼前更是像有无穷之力一般横冲直撞,一时间帐外哀嚎连连。眼见侍卫拦马不住,又不能贸然攻击,情况万分危急。大帐内的女眷们已是吓得花容失色,争相躲避着。有人紧张不已,惊得说不出话来,却也有人安定自若地坐着,泰然不动。
这时,忽见一黑色身影飞身而出敏捷果断地跃上马背,双手紧紧拉住缰绳,往帐外奔去。钟离政见状,着急道:“珏儿小心!来人,驯马师呢,还不快找来!”
许安急急应了几声“是”,快步地跑出帐外。钟离政大步流星地走到帐前,面前还有侍卫护着,身后跟了一众惊慌失措的人,瞪大了眼睛瞧着围场内的情况。
那马儿暴跳如雷,狂奔乱叫,钟离珏一个收力将茜雅丢下的马鞭隔空取来,以鞭策打,随着白马的跳动而不断改变姿势,变化骑法来应对。好一会子,那马儿似乎精疲力竭,动作缓了下来,钟离珏看准时机猛地勒住缰绳,马儿前腿高跃而起,一声长嘶之后,方才停住。
而钟离珏稳稳坐于马上,衣袂翻飞,挺拔如松的身姿迎风而立,神情冷漠高洁,周身透着睥睨天下的傲气和雍雅风华。那样的画面,落在众人的眼里,只怕是各有心思吧。
钟离珏骑马行至帐前,翻身下来,向钟离政欠身拱手道:“让父皇受惊了。”
“无妨无妨,珏儿可有受伤?”钟离政走上一步扶起钟离珏,一手按着他的肩,关心问道。
钟离珏微笑,回道:“儿臣无碍,这马意外发狂,好在有惊无险,定是父皇天威庇佑,儿臣……噗!”
钟离政见到钟离珏突然吐血,急忙扶住他倾倒的身体,嘴里喊道:“珏儿,珏儿,你怎么了?快醒醒!”
众人因眼前的景况大惊,这一日受的惊吓实在不少。皇后连忙命人唤来随行太医,钟离政怀抱着钟离珏,见他面色发白,印堂已有青色,顿时怒不可遏,吼道:“珏儿今日碰过的所有东西都给朕一件一件查清楚,给朕仔细地查!”
见钟离政发怒,底下的人都赶忙领命办事,生怕因怠慢而获了罪。随后,随行的太医脚步匆匆赶到帐前,诊脉之后,又是让人小心移动钟离珏,又是准备这准备那,一时间四处都是手忙脚乱的。
一趟狩猎之行就这样在惊吓忙慌中中断了,但不知是一场风波的结束,还是另一场风波的开始呢?
翌日,钟离珏被致远和擎苍,还有一队兵士护着先行赶回了王府。王府众人瞧得自家王爷昏迷不醒地被送回来,急得手足无措。擎苍将钟离珏送回房里,便让致远去将双玉请过来。谁知致远还未走两步,就见双玉神色焦急地赶过来了。
原来双玉一早起来正在照看挽心,却突然听到府里一阵嘈杂声和脚步声,接着千芙跑进来告诉她钟离珏受了伤被送了回来。她一听心就慌了,抬脚就走。到了琼华居也没人拦她,她紧跟着进了房。
“双玉姑娘,你来得正好,快瞧瞧我家王爷。”致远见了双玉,着急道。
双玉敷衍地点了点头,快步就到了床前,一张苍白如缟的俊颜让她的心猛地一顿,眼眶一下就热了。她克制住轻颤的身体,坐在床边,尽力让自己恢复平静,然后搭上了钟离珏的脉。
轻垂的眼帘倏然抬起,泪珠停不住地滑落下来。致远见了,立时慌了,忙问该如何是好。擎苍心中激愤,大步上前就想为钟离珏输功,却被一双手制止住了。擎苍不解地抬头,却见双玉带着痛苦的神色,久久才发出一声嘶哑的音节:“……叶,叶……”
擎苍思索片刻,旋即说:“姑娘是要我找叶琴师过来?”
双玉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擎苍少不得要犹豫的,但转而想起钟离珏与他说过的话,便只开口道:“好,我这就去!”说完,擎苍便似一阵疾风,脚步迅疾地出了房去。而双玉则温柔地用双手裹住钟离珏的大掌,满目的心疼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