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前奏
“下午三点,能马上开始不?”
文静兰一本正经的对海洋说,害对方一口水呛个半死。
“咳咳……给你急得,外公可算是把你逼上绝路了。”
“能不能啊?”
“能你也收拾一下啊,长得漂亮了是了不起。不过我们不能打没胜算之仗不是。”海洋说完就把文静兰推进了卧室。
文静兰抿嘴在衣柜前挑衣服,神思就跑到昨天,外公差点就翻脸的场景里。
其实文至诚和宋越起意到新安来看文静兰是一时兴起,两老人家也不是冲着准外孙女婿来的,料不到新安火车站广场迎面而来这么份大礼,文老爷子就差没气得马上蹬腿升天。
文静兰是在中心医院急诊部见着两老人的。老爷子火气太盛,瞬间气短。这会儿已经缓过来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生闷气。可文静兰还是几近虚脱,就像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在鼎沸人声中醒来,看相隔不过二十米的政治干校大食堂在火光中渐渐变为灰烬。
她不记得当时是怎么跑出房间的,也不记得对采访她的话筒说了什么。她只记得外公外婆把她揽在怀里说,没事的静静,没事。然后她只会哭,哭得几近虚脱。
怎么会没事。爸爸妈妈再也没有回来,变成了挂在墙头的黑白照片。
文静兰的爸妈是独生,爸爸家里人不承认这门婚事,她只在十年前父母意外过世后见过爷爷奶奶一面,之后就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两位老人是文静兰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
而文静兰连哄带骗瞒了他们三年她始终单身的事实。现在,她还救了其家的女儿。
“你还打算瞒多久?”问话的是外婆宋越。
“外婆我不是故意的。”文静兰低着头,说话声音也很低。
“不是故意?当我们老糊涂吗?”始终不看文静兰的文至诚愤然坐起身,“跟我回去!”
“外公!”文静兰闻之一惊,猛然抬头。
“再在外面待下去就是个毁。马上走!”
“外公,我不回去!”
“由不得你!”
文至诚一把拔掉手上的输液针头,抓住文静兰的胳膊就走,宋越紧跟其后。
拖走了一路,到中心医院大门外,人少了地方宽敞了,文静兰可怎么都不依了。
“说了我不回去!就不能听我解释几句吗?我不是您的兵,什么都要对您言听计从!”
文至诚顿在半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的外孙女翅膀硬了,不需要他的保护了。
“老婆子,那我们走吧。”
“老头子,这……”
“外公,您别这样成吗!”文静兰大声说道,夹带哭腔。
“别叫错了,我们文家可教不出谎话连篇不知悔改的人。”
文静兰愣在原地说不出话,眼泪一滴滴往下掉。她偶尔也会想谎言被识破后的情形,她总觉得老人家哄一哄就会没事。文静兰忽略了,文至诚并不是普通老人家,他曾经是大军区的司令员,他是个视正直忠诚如骨血的军人。
宋越左看文静兰梨花带雨,右看文至诚纹丝不动,知道自己善后的时刻又到了。
“要走也天亮了再说,我可累了。”宋越丢句话给文至诚表明态度便对外孙女说,“静静,我们走吧。”
“外婆……”文静兰握紧宋越的手,又看看文至诚,对方依旧没什么反应。
“骨头真是越老越硬!”宋越上前拉文至诚,“犯人也要审了才能判。不满意就乱棍打死,你的公正无私就这种程度?”
“明摆着的,有什么可审。”文至诚嘴上不依不饶。步子倒是迈向前去。
文静兰还没从外公的狠话里缓过来,不知要作何反应。
“还愣着干吗,带路啊。”宋越轻拍文静兰的背脊,笑容慈爱。
一场家庭分裂大风波就此停下加剧的脚步。而当文至诚吃完文静兰做的荷包蛋面后,紧张气氛更是进一步缓解下来。中国人的饭桌生意经,看来是有大智慧的。
“静静的手艺,越发好了呢。”宋越甚是欣慰,“屋子也收拾得井井有条的。”
“外婆,这是没材料,静静做菜那可是酒店大厨的水平呢。”海洋附和不望添柴加火。
“你不是明天有公开课吗,好好备课哈。”文静兰使眼色要海洋回避。
“是是,那我先回房准备,外公外婆你们跟静静慢聊。”海洋立刻会意遁人。
不大的客厅祖孙仨坐着,文静兰首先打破沉默,从实招来。
“外公外婆,对不起。”文静兰说,“其实二十那会儿我确实有男朋友,只是没多久就分手了,后来一直遇不上合适的就单着过。我看你们知道我脱单那会儿那高兴劲,是真不忍心三个月后就让你们失望才扯的谎。谁知就……一扯三年了。”
“你就想说是我们把你逼急了你才撒谎的。”文至诚下结论。
“不,绝对不是!外公您这是断章取义!”文静兰反驳。
“哎哟我说你俩,事情永远说不到点子上。”看不下去的老太太宋越适时插话。
在外婆的劝解下,文静兰深呼吸几次恢复了些冷静,她起身倒了两杯清茶给两位老人。
“事已至此,静静,你告诉外婆接下来想怎样做?”宋越喝一口茶问外孙女。
“我马上相亲认真找对象,今年年底一定带个好对象回去拜见您二老!”文静兰笃定说。
“半年这久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接着忽悠。”文至诚不接受。
“半年还久呀?”文静兰面露难色,“外公,这是找可以一起躺床上生孩子的枕边人啊。”
“三个月。”文至诚也不管文静兰说什么。
“四个月成不?”文静兰妄图讲条件。
“三个月。”文至诚下决定从来没有他人可左右的份,“三个月找不着,辞掉工作回家。不回以后就永远别回。”
文静兰知道文至诚不是在开玩笑,这是外公要她立的军立状。不成功便回家已算仁慈。
“好。”文静兰虽没正式受过部队熏陶,但十三岁起耳濡目染,加上天性干脆爽朗,雷厉风行是她的一贯作派。
“还有。”文至诚继续说道。
“我真的不知道救的是其诚的女儿。”文静兰马上心领神会。
“孽缘。”文至诚深深叹口气说,“下不为例。”
“是的首长!”文静兰回应得十分响亮。
“你就贫吧。正经事没见你这劲头。”文至诚还在责怪,语气已经软下来。
外婆宋越在一旁舒心的笑,年度超级月亮透过半开的窗户丢进点点月光。恬静美好的时刻,文静兰打消了追问其家和文家有什么狗血恩怨的念头。
长征二万五千里始于1934年的一个清晨,相亲作战自然也就交待于天亮之后的今天啦。
“这位女神,战衣到底是挑定了没啊?”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海洋打了个响指。
“志在必得。”文静兰握紧拳头,信心满满。
“答非所问。”海洋内心感叹,食尽人间烟火的女神,也是天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