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抱着她 他竟然有些心疼
表姨妈突然得到一个消息,她在市区的一老姐妹在一个叫幸福家园的小区里曾见到过黄小坡。这个消息就似一把剑,舞出一团剑影,刺得李婉睁不开眼,挪不动步。她想找他,他竟自己出现了。曾经想过千万遍,当见到他时,自己的反应,或轻蔑或佯装不在意或笑眯眯地拉过他的手称他朋友,总之,是绝对不会掉泪的。可就只是个还未得到证实的消息,她竟乱了阵脚,盈盈泪下。
或许是负担太重,她已是无法承受,太需要一双有力的臂膀,这臂膀须是充满阳刚的。她想到了汤小白。她很想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可是究竟为何会扑到汤小白怀里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怀里,李婉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向他示弱?表明她之所以有今天的结局全是因为他造成的?或者是表明一个态度:她始终爱着他,如此又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汤小白,不过就是她的孽。而将自己藏在幸福花园小区里的黄小坡,是要以此表明他有多幸福吗?
为了他老娘,她早已偷偷地拨过他的电话号码了,没承想,成了空号,他已是不愿意再让她找到他。她觉得自己很贱,看轻了自己。可眼见她婆婆巴巴的眼神,她又狠不下心。这一次,瞒着表姨妈和她婆婆,她独自出了门,苦痛自己承担与面对,总好过大家一起揪心。想着自己是绝对不会掉泪的。无非只是见面,来个了断,再者是去是留的主动权在她手里,而不是他。以前的一切可以一笔勾销,他总该对自己的老娘负起责任。
坐了四十五分钟的出租车才到了表姨妈的老姐妹所说的幸福家园小区。小区不大,也有些旧,但几乎每家的窗台上都种有一盆三角梅,红艳艳地伸展着,煞是好看,大概幸福就源自于此吧。她站在小区铁门外一个角落,不声不响,面无表情。她不像别的女人总得闹出点啥动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获得同情,然后让舆论制裁他,逼得他无处遁形。这些日子,她够苦了,快支撑不下去。总得有个地方出口气。她这样做,世人们都理解,没有人会指责她。这是理所当然的。
然则她就只想站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看到他,问问他,究竟该何去何从,是去,是留,由得他。虽然觉得自己失了脸面,只是脸面而已,她的心不在他的身上,一如他的心不在她身上一般。
岗亭里那老保安一双利眼盯着她,盯得她心里直发毛。她假装没看见,抬头望天,终于,那忠于职守的人腰里别着一根警棍走了过来,嘿嘿干笑了两声,像是自以为是最精明的人,什么也没逃过他的眼睛,得意洋洋,“你干啥呢?”
“我,我没干啥。”大概他将她看成搞推销发传单的了。
“接下来你该说你在等人了吧?嘿嘿!”又是一声得意的笑。
“不,不,是,是,我在等人。”她有点语无伦次了,她是最见不得随身别有武器的人的,下意识地就感到害怕。
“你等的那户人家?几楼几号?叫啥名字?”
“我,我,我不知道他住几号。”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嘿嘿。”又是一声得意的笑。
“不是,我知道他叫,叫黄小坡。”像是被人揪住了尾巴,她赶紧解释,陡然想起了上学时因为晚回翻宿舍院墙被宿管阿姨抓住的事,那宿管阿姨当时就是这样一副表情,任她如何辩解就是咬定了她是因为私会男友才迟回,罚了她50块钱,才免了记过。
“黄小坡?新搬来的?老住户里没这个人。”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
“对,对,新搬来的。”
“你又不知他住几楼几号,我看这样,你就呆在这里,等等看。”又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补充了一句:“我们这里是有监控的。”
“我知道,我知道。”她连声回答。他的意思最明显不过了,这是在警告她呢。
厦门的天气这会儿有点热,阳光照得她不敢睁眼,全身汗渍渍的有点难受,风一吹,脊背就发凉,女人过了三十五身体似乎就不如从前了。从上午一直站到现在,她的腿也发麻了,而黄小坡却连半个鬼影也不见。表姨妈打电话来,说家里那位老太太在嚷着要回去。她心里有些恼火,凭什么她就该过这样的日子,而他黄小坡就该逍遥自在?这妈就是他黄小坡的,凭啥她就该管她?既然他撂下了。“要走就走吧。”她嘴里咕哝了一句。
“姑娘,我看你还是回去吧,你留个电话,如果真有这么个人,我打电话给你。”老保安又走过来冲她道,这次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大概是觉得她可怜吧。
她果真留下了电话,临走,那保安说了句:“找不着就别找了,找着了也不好。”这样的姑娘他见多了,一副傻样,被人骗了,连住哪里都不知道,说不定名字都是假的,还在痴等。
她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又能说什么呢?难道告诉他,他是自己的丈夫,带着别的女子抛家离开了?她太要面子,他就是抓住了她这一点,吃准了她不敢闹,才会如此狂妄,抬脚走人。她又想起了汤小白,即便是要离开也是清清楚楚,这些日子,她总想起他的好,一想起他的好,她就想哭。
从出租车上下来,她不想回家,她知道表姨妈一定有办法将黄小坡他娘留住。
独自走在繁华的街道,耳旁是无尽的喧嚣。人类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在自己的世界里吟唱。
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踩着匆匆的脚步,挂着麻木的表情,热闹了别人的眼。
灵魂游离,心的牢笼,布满荆棘,生的孤独,死的惶惑,怅然不尽,在天地之间,挣扎混沌。
李婉觉得自己就是如此,这辈子注定了只能孤独。脑子像一团浆糊,搅不动,散不开,只是往前走着,至少腿还是她自己的,虽然只是漫无目的的朝前。此时天空飘起了细雨,灰蒙一片。她还是不想回去,在一片树荫下,她停住了,她也不得不停住,黄色平跟鞋鞋头裂开了一条缝,现出了脚趾。“得找个修鞋的地方修一修。”她想。四下里望了望,眼前的景象似乎是熟悉的,迷离了一会儿,恍若回到了大学校园,她和汤小白还牵着手行走在一条条林荫小道上。“我这是怎么啦?”一种无法言述的悲凉从心底升起,泪,滴在胸口。是太思念他了吗?还是因为太难过冥冥中有谁的指引?
喘了一口气,眼泪还是止不住,心疼得无法自已,她背对着树荫下的小道蹲下身,以手不断拭泪。“你怎么啦?”有人问。她不想回答,也不想让人瞧见自己的脸,头在手掌里,埋得更低,过了几秒钟,又有人拉她的衣服,被她甩开了。
她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眼泪像是忽然决了堤,任啥都挡不住。或许是因为憋得太久,因为缺少释放的勇气,究竟是一颗残缺的心。
“你怎么啦?李婉。”这一次,被人叫出了名字,受到惊吓,她的泪终于被强迫止住了。她不想知道是谁,只想着快些逃离。有谁愿意被熟识的人瞧见甚至咀嚼自己的伤心呢?除非是那个心上的人。她猛地站起身要跑,被那人从后面一把拽住了,那人手劲很大,她甩了几次都没甩开。
“你干什么?”她愈发着急了。
“是我,汤小白。”声音不大,但很有力,想来他也有些急了。
似乎是经历了几世纪的轮回,她找寻了几世纪,忽然在某个时刻那人猛地出现在面前,那三个字将她的每一根神经都烙痛,全身的细胞轰的一声膨胀,像是要逃出这副躯壳,浑身失了力气,摇摇欲坠。她愈发不肯转过身去,脚趾头下意识往里缩了缩,又挣扎着要跑。究竟她还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境地。突然,他猛地抱住了她。感觉到她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他竟然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