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儿
这是五月的一个清晨。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群山环绕中的方家村还沉浸在睡梦中。
“嘎吱”一声，村子东边一户人家后院草棚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满脸睡意地走出来。挨着草棚的是一个猪圈，里头养着一头老母猪和几只小猪仔。见小男孩出现，几头猪兴奋地爬起来，凑到围拦前，冲着小男孩“哼哼”叫着。
小男孩揉揉眼睛，打了几个呵欠，然后走到猪圈旁的一个大锅前，用糠和泔水拌起猪食。拌好后，又吃力地用木勺子把猪食从大锅里一勺一勺地移到猪食槽子中。几头猪争先恐后地把头从围栏后伸向槽子，“咕噜咕噜”地吃起来。
喂过猪，小男孩又拾起扫帚，把前后院打扫干净，洒上清水。
做完这些后，小男孩抹了抹头上的汗，坐在后院门槛上望着东方的鱼肚白出神。
当鱼肚白出现红晕的时候，庄子开始醒来，饮烟从家家户户的屋顶袅袅升起。
小男孩依旧坐在那里对着东方发呆，好像那片朝霞中有什么令他着迷的东西。
“嘎吱”一声，小男孩身后正房的门被推开，一个矮粗胖的中年女人出现在门口。女人冷冷地盯视小男孩一会儿后，去院前院后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女人“哼”了一声，又返回屋子。
自从女人出现后，小男孩就紧张地竖起耳朵，直到女人进了屋才轻轻舒了口气，放松下来。“看来今天不会挨打了！”小男孩用手抚摸着背部，那里遍布着鞭子留下的伤痕。
小男孩名叫方达，小名达子，今年九岁，是个孤儿。三年前，达子的父母在一场异外事故中丧生，达子便成为一个孤儿。达子父亲的大哥，也就是达子的伯父收留了他。达子的伯父家是伯母当家，达子的伯母就是刚才出来的矮粗胖女人，这是个心肠狠辣的婆娘，把达子当成奴隶一样看待。达子自从来到伯父家后，每日天刚放亮就得起来喂猪、打扫院落，白天要去砍柴、打猪草，晚上接着喂猪。达子如此辛苦，他伯父倒是于心不忍，可一见到老婆布满横丝肉的脸，就不敢说什么话了。
坐在门槛上，望着东方渐渐红亮起来的朝霞，达子又想起了父母。
达子的父亲名叫方文儒，是本村的私塾先生，母亲叫文秀秀，出身于书香门弟。一家三口，虽然并不富裕，却也是衣食不愁，其乐融融。然而三年前的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彻底毁灭了这个幸福的家庭。
达子还清楚地记得三年前的那天发生的事情。那天他睡得正熟的时候，突然被妈妈叫醒，睁开眼睛便看到村里的铁匠亩猴子浑身是血地坐在床边，达子甚是惊惧，张口要喊，妈妈掩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出声，然后抱着他来到后院的枯井处，将他缒了下去。在缒他下去之前，妈妈把一个项链挂在他的脖子上，嘱咐他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声，然后就匆匆离去。后来他听到一个陌生声音大叫道：“快快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声音尖利邪性，达子永生不忘。再后来便听到父母和亩猴子的惨叫声，再后来便是雷声降降，火光冲天。等到达子被村人从枯井中救出时，发现房子已被烧成废墟，父母尸骨无存。
三年来，达子一直在思索这个惨案是如何发生的。虽然一直没有想出个眉目来，但却朦胧地感觉到这个惨案与亩猴子有关。
亩猴子是几年前流浪到方家村的外地人，据说是来自蛮夷，因其长得尖嘴猴腮，人们便称其为亩猴子。亩猴子打铁的手艺非常高超，他打出的刀具犁具等各种铁具不仅锐利且经久耐用，靠着这门手艺，亩猴子在方家村立了足。
亩猴子自从在方家村入户后，向来独来独往，很少与村民接触，要说亩猴子在方家村有一个朋友的话，那恐怕就是达子的父亲方文儒了。亩猴子隔四叉五便提了一只烧鸡和一壶酒来达子家，与方文儒把酒聊天。两人谈的大多的经文义旨之类的东西，达子根本听不懂。
一天夜间达子起夜，发现父母的房间里发出奇怪的光，那是五彩之光，空灵而迷幻。达子非常好奇，便推门进去探视，只见屋中父母和亩猴子三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光晕，原来光晕中飘飞着无数的古怪文字。这一幕令达子目瞪口呆。
妈妈赶紧把达子抱回屋，神情郑重地告诉他，今天看到的事绝不可以向外人泄露。见妈妈如此郑重，达子便知此事事关重大，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什么东西发出那五彩之光？文字又怎么会飘在空中？那天晚上那尖利邪性的声音要求交出的东西是不是那个能发光能令文字在空中飘游的东西呢？达子不得而知。
摘下脖子上挂着的项链，放在手心里轻轻地抚摸。每次想念父母的时候，达子都会不自觉地把项链摘下来放在手里抚摸，这是父母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了。这项链非金非玉，古朴拙雅，象是某种不知名的石头雕琢而成。天长日久的抚摸，项链上的每一个圆珠都呈现出圆润晶亮之色。
“嗨，臭小子，在那发什么呆？”正在达子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时候，身后传来尖声尖气的叫声。达子知道这是他的堂哥方胖儿。方胖儿比达子大三岁，是达子伯父的独生子。虽然名叫胖儿，实际上长得却是又瘦又长，象个痨病鬼，此子甚是奸诈刻薄，堪比其母。
达子没有理会，依旧坐在那里。
“你耳聋么？没听到我在问你话么？”方胖儿来到达子身边，厉声喝道。
达子仍然无动无衷，自顾自地把玩项链。
方胖儿脸上挂不住了，一把抢过达子的项链，狠狠地向墙上摔打，一边道：“真是个穷小子，一个破石头项链居然也如此珍视，看我不把它摔碎的。”
父母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被人摔打，达子自然是又气又急，大叫一声：“还给我！”便扑上去抢夺。一个抢，一个不放手，两人便扭打在一起。方胖儿没有达子强壮，一会儿功夫，项链便被达子抢了回来，还吃了几下打。
方胖儿吃了亏，便在地上打滚嚎叫：“妈妈快来呀，臭小子打死人了！”
达子的伯母快步从屋中跑出，见儿子满身泥土，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甚是心疼，也不问青红皂白，返回屋里取出一条马鞭，狠狠地向达子打来。
一鞭，两鞭，三鞭……达子咬紧牙关，坚持不肯发出一声呻吟和哭叫。
“打呀，打呀，狠狠地打！”方胖儿坐在地上，拍手叫着。
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鞭子，达子眼前一黑，晕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