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迈特里蒙话音刚落,一直没出声的阿肯娜媚突然猛地站了起来,大家不禁狐疑地都看向她,阿肯娜媚紧张得舌头都要抽筋了。纳菲尔提提拍拍怀里的巴凯特蒙,让年纪最小的公主充当起调和气氛的角色:“去,过去你姐姐那儿!”
阿肯娜媚搂着巴凯特蒙坐下,给她剥无花果吃,依然能够感觉迈特里蒙紧盯着自己,涅弗尔拉和赛泰普恩没有大公主那样大胆,却也仍时不时偷看过来,阿肯娜媚干脆就抛开了顾忌,露出一个生涩的笑容道:“姐姐说的,不会是那位战争女神吧?”
迈特里蒙显然不知道这位一向沉默的皇妃消息也能这样灵通,她怔楞了一下,然后立刻换上了笑脸:“就是她,那位伊修塔尔。原本霍姆海布觉得西台的三皇子在玩什么把戏,在愚蠢的民众面前提高自己侧室的身份,不过他如今说出这样的大话来,看来这位侧室很不简单嘛。”
这番话其实把涅弗尔拉和赛泰普恩也算进去了,当年她们俩人还待字闺中,法老夫妇刚刚成年,埃及朝廷内外也动过联姻的念头。西台是一个有野心的对手,苏皮卢利乌玛一世与他的皇子们都是杰出的男子,当时阿伊就提议联姻的对象是三皇子凯鲁。
这是一个有继承人之名却没有继承人之实的对象,毕竟谁都不知道他那位无能的太子长兄阿尔华达能活多久,可以显得埃及的意图没有那么露骨。如果与其联姻的公主最后成功成为皇后,掌握了塔瓦娜安娜的权柄,那埃及就做了一桩十分成功的买卖。
当然对方没令他们如意,西台皇帝派来使者传递来了凯鲁皇子本人的意愿,据说他还在寻找资质出众的女子,成为他的唯一正妃,恕他不能接受联姻的要求。
因为这件事是皇家的私事,议事的地方选择在了皇太后宫殿的大厅,只有少数重臣列席,他们至今还记得皇太后难得形于外的怒火,以后便再没有提起联姻的事。
“看来是我的女儿们资质驽钝了,”皇太后冷笑着,让人把那位特使抓起来,塞进了装满男性滋补药材的木箱里,打包送回给西台:“告诉西台皇帝,我祝愿凯鲁皇子将元老院成员家的女儿们采撷遍了之后,能够找到自己心中的人选。”
苏皮卢利乌玛一世也没有料到凯鲁会选择这么一个任意大胆的理由,虽然是对方主动要求的,但觉得己方毕竟理亏,因此没有抗议埃及的粗鲁行径,加之本来两国关系也就只是冷淡而已,因此来往愈少。
纳菲尔提提听了迈特里蒙说着那位战争女神的来历,脸色很不好看。不过是一个不知来历的贱民,竟然也可以得到这样的重视,她暗地里搜集的消息也显示凯鲁皇子一个春天已经拒绝了三桩婚事,大约也是为了那个贱民。这是时隔数年,又把巴掌挥到埃及脸上了。
皇太后非常气愤,早早表示要散席。
姐妹们都被轿子接到宫外的住处,阿肯娜媚则选择带着安普苏步行回法老殿。夜色清凉如水,先前因为成功举办祭典的沾沾自喜此刻平静了下来,是的,因为提起了那位战争女神。阿肯娜媚清楚地知道,也就那么两三年的时间,在固有的命运里,战争女神从一个贱民走向了一个女人的辉煌,阿肯娜媚死时她已经是近卫长官,离皇妃之位仅一步之遥。而她,埃及皇室里至尊贵重的人物,却像一个贱民般悲惨死去。
有人走上坡路,就会有人走下坡路,阿肯娜媚反省自己,她为什么要走下坡路?
就算人人都知道自己温和柔顺,难道就会停止他人对自己的恶意吗?不,那只会让旁人的恶意更轻易地得逞罢了。即使没有那场流民暴动,自己退居在卢克索神庙里,就真能一辈子安全无虞吗?阿肯娜媚自己也不相信,她突然很想念法老,想念两人并肩时,他虽不宽厚但很温暖的肩膀。
法老没有令阿肯娜媚失望,他因为身体原因,极少巡视别的省份,即使因为责任的原因去了,也从来不会离开很久。
相比去时的隆重热烈,法老的回程很肆意简单,他自己驾着马车从高地一路回到宫殿,一路上惹来无数关注。法老的纳美斯头巾因为马车的飞驰,极尽飞扬,头巾上挂着的黄金眼镜蛇的缀饰,昭显了他高贵的身份。他的背挺得笔直,身上没有肌肉,但显得瘦削结实,腰上缠了古式裹布,在身前交叉出一个安库生命结,穿着松石鞋的双脚牢牢踩在踏板上。
阿肯娜媚是一定在大门处迎接他的,偏偏两人才照面还没有说上话,已经有宫人来禀报,如果法老已经回来了,皇太后请法老立刻前往朝政议事厅,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见是国事,阿肯娜媚自然想要告退,法老却一把拉住她一同往那边走,对她的劝说挣扎视而不见。还从腰间抽出给阿肯娜媚的礼物,是一把短刀,有铜制的刀刃,刀柄则由琉璃混合金银而成,并镶嵌着一些天青石与天河石材质的玫瑰花饰,天青石夺目而天河石发着星辰般细小的光芒,就像法老夫妇的组合一样。
阿肯娜媚欣然接受了下来,二人走到议事厅外,法老接过侍从递过来的象牙鹰首的权杖,感到阿肯娜媚就在他身后。这是阿肯娜媚第一次看到朝廷中所有的重要人物,宰相、大将军、门殿长老(**官)、财政长官、传令官、河务长官等等,最后阿肯娜媚看到,首座放了两把椅子,纳菲尔提提端坐在左侧的那一把,只剩下一把四脚垫着黄金狮爪的乌木椅。
在对外事务中,这位皇妃从来没有出现过在法老的身边,因为全由她能干的母亲代劳,因此此刻根本没有多余的位置。法老感觉到了阿肯娜媚的退缩,不需要回头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了自己的那张椅子边,阿肯娜媚红透着脸坐在了他的腿上,而且只敢坐实半个臀部。
重臣的目光全部扫过来,法老摸了摸阿肯娜媚的手臂,算是解释:“我和皇妃很久没见了。”
纳菲尔提提也看过来,却是落在法老凌乱的纳美斯头巾上,过来的路上阿肯娜媚想帮他整理,被法老拒绝了,现在他礼貌地朝皇太后笑了笑:“我是驾驶战车回来的,路上风沙太大。”
他一脸无所谓地抹下头巾扔到一边,不悦地发现阿伊正时不时地瞟向阿肯娜媚,他就偏偏挑他问话:“宰相,到底有什么急事?”
阿伊一下子回过神来,双手将一块粘土板送上:“西台皇帝来信。”
因为有皇太后坐镇,外部加盖皇帝印章的粘土壳已经敲开了,想必法老和皇妃是最后知道消息的,法老感叹了一声:“看来西台在米坦尼的战事有波折啊!”
“是的,瓦休甘尼的保卫战进行得相当惨烈,我方也不明白为何米坦尼抵抗如此英勇。”阿伊皱着眉小心说道:“想必西台皇帝也听到了传闻,以为我国真的要派兵增援米坦尼,因此赶紧前来示好。不过这个消息真是空穴来风,米坦尼人肯定也是上了当了。”
“哦?”法老表示很感兴趣,仿佛一切和他都没有关系:“双方伤亡多少啊?”
“西台方面损失了两千台战车,除了皇帝本人的禁卫军之外,其他部队折损过半。”阿伊看了看皇太后,发现她面色冷淡,才低声道:“至于米坦尼的战车队,已经全军覆没,现在被包围在孤城里。”
阿肯娜媚先时不明白北边的战事和埃及有什么关系,直到法老将那块薄薄的粘土板放进了她的手里。
语气虽冠冕堂皇,但阿肯娜媚一下子看到了重点,西台皇帝希望埃及不要搀和,因此愿意派遣一位特使携带一头牛那么重的神铁前来出使埃及。这是下了大手笔,要知道西台每年神铁的出口总共加起来也没有几头牛重,而这些还建立在各国探子奋不顾身地抛洒热血中。
但是阿肯娜媚没有心情想那么多,因为她的注意力全被特使的身份吸引过去了。
这回西台皇帝下了血本,不愿在战事进入最后的时刻节外生枝,因此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派遣了一位皇子做代表。当然不是作为远征军前锋的中流砥柱凯鲁,而是也薄有微名的四皇子赛那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