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璐璐耳边忽然闪过北堂烨当初对她说过的话。
林浠渭最后消失的地方就是允亲王府……
“若林姑娘还不信,那么我再问林姑娘一句,当时在竹林小屋中见到林将军之时,可是有中蛊的迹象?”塔兰勾唇一笑,“若当真是我信口开河,我岂会知道这些?”
“不可能的,允哥哥他为何要杀害我爹爹,他根本就没有要害我爹的理由!”璐璐红了眼睛,朝着塔兰咆哮道,又像是在欺骗自己。
塔兰看向她的眼神开始有了些怜悯。
若非不是攸允的心思全在这个女子身上,她也不会多此一举。
现在凉州城已经保不住了,其实她心底是有些暗喜的,这样一来,她便能同王爷远离这些是非了。
而若想要攸允离开,这个林丹璐是必须要解决的。
她不能动手杀她,因为这样会惹怒攸允,所以,她只能让这个女子主动的远离他。
让她知道当年的真相,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了。
“因为林将军身上有王爷想要得到的东西,想必林姑娘也清楚,林夫人不是卫国人,身上负有神秘的使命。林将军至死不肯将秘密说出来,当时王爷被先帝一道圣旨远离京城,而林姑娘却想留下,王爷才出此计策将谋害林将军一事诬陷给了北堂将军,是想绝了姑娘继续留在王城的心思。”
塔兰看着她,又道:“那一夜便是我亲自将林将军送至北堂府竹林的,也是我引来了北堂将军。”
“王爷才是姑娘真正的杀父仇人。”
“这才是真相。”
杀父仇人……
璐璐已觉脑中一片空白,只充斥着塔兰的声音。
现如今,种种她当初想不通的地方全部都对上了……
而所有的证据和疑点无一不是指向攸允!
现在,她再也找不到继续相信他的理由了……
“怎么……会这样……”
一个时辰过去,派去修德堂的侍卫迟迟未归。
攸允不由心中疑动。
正想差人去探看一番,便见那几名侍卫神色慌张的行了进来。
几人朝着他见礼。
“人呢!”攸允见状便知不好,厉声质问道。
“回,回王爷,北堂丞相他人……人不见了!”
“什么!?”
攸允闻言噌然站起了身来,周身升起一股强烈的杀气。
“属下到修德堂暗室中便发现没了人,四处都找过了,完全不见北堂丞相的踪迹!”
攸允眸光忽然变得猩红,疾步朝着外殿而去。
※※※
“奴婢好久没见主子这样打扮过了。”灵茜笑着说道,边将手中一只金簪递给了明水浣。
明水浣弯唇一笑,妩媚顿生。
她一身海棠红笼纱罩衣,衣襟袖口处绣着金线游走的花卉,显得华贵而隆重,施过脂粉的一张脸越发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不知怎地,灵茜见她这么一笑,忽然生出了几丝不安。
“小姐今日,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指她这一身精心的装扮。
明水浣既没点头也未摇头,只道:“灵茜,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主子,你自小跟在我身边应当知道这一点。”
外人只当她是那个完美无瑕的明水浣,却不曾看到她的缺点。
“奴婢只知道,奴婢这一生都是小姐的丫鬟。”
“话是这么说——”明水浣叹了口气,“但我却是亏欠你良多,最不该的便是将你带来凉州。”
灵茜垂首不语。
“我这一生做错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伤害过很多人,曾经宁死不悔过,也曾恩将仇报过。”明水浣的口气带有几分自嘲和后悔,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似在忏悔一般。
“而这一切都源于我不该有的执念。最后还因为可笑的报复心而错嫁到此,现在才恍然发觉,我谁也没有报复到,唯独报复到了自己——这应当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她说着,转过了身来,看向灵茜道:“只怕这次还会牵连到你,欠你的。我来生还。”
灵茜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这些话根本不像是高高在上的明水浣能说出来的。
“小姐……是在担心凉州城即将不保吗?”
明水浣摇着头,朝她展开了一个动人心魄的笑容来。眼中却显现出了泪光,她缓声道:“一切,都要结束了。”
再也不必活在无休无止的怨念和痛苦之中了。
这是好事,是解脱。
她端起肘边梳妆台上已经凉透的茶水,一口气饮完。
灵茜还想再问,却听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她没由来的一慌,忙推开了厢房的门朝外看去。
攸允带着十多个侍卫已来到了祠堂之中,不知是想做什么,四处翻找着。
“给我仔细的搜!”
方才不是已经来过一回了吗?
灵茜不解地看向攸允,恰巧攸允一个冷冷的目光扫到她的身上。猩红而嗜血,灵茜不由打了个大大的冷战。
攸允蓦然抽出身侧侍卫腰间的一把利剑,大步的朝着厢房行来。
灵茜脸色一变,慌张地看向明水浣,“小姐……”
却发现明水浣涂过胭脂的一张脸已经变得青白不堪。双肩不住的轻颤着。
灵茜惊呼了一声,几步朝着明水浣扑了过来。
“小姐您怎么了!”
说着,她看向一侧的茶盏,眼中闪过巨大的惊惶。
这茶是明水浣坚持要亲手泡的,难道说,有毒吗……
明水浣的眉头紧紧皱着,似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攸允一脚踹开了半掩着的房门,拿剑指着明水浣诘问道:“是不是你,放走了北堂天漠!”
灵茜被他的吼声吓得瘫坐在地,伸出双臂拦在明水浣。
明水浣苍然一笑,“没错,是我放走了他。怎么样?被一个你从不放在眼里的人坏了大事,滋味如何啊?”
毒性迅速的蔓延,使得她的声音听起来偶有几分破碎。
“贱人!”攸允咬着牙蹦出了这两个字来,上前一剑刺穿了想要阻拦的灵茜的喉咙。
灵茜的身形重重的砸在明水浣的脚边。
腥热的鲜血飞溅在明水浣如纸的脸庞上,显得触目惊心。
她垂眸望了灵茜一眼。
也好。
这样没有痛苦的死去……
“快说!你把人藏到了何处!”
攸允嘶声力竭的大吼着,已经疯狂到了极致,真气在体内胡乱的游走着,不单单是瞳孔,整双眼睛都被血红所覆盖,一丝眼白也看不到,显是已经暴走到了极点。
明水浣望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嘴角溢出了乌黑的血来。
“我不妨……不妨告诉你。”她扶着梳妆台才能勉强的稳住身形,眼中含着浓烈的嘲讽,“人……已经被我送出府去了,现在……只怕已经到了……”
话到一半,她蓦地吐出了一大口血来,却还是坚持着道:“已经到北堂家军营了!你想用来翻转棋局的棋子……已经没了!你——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哈哈哈……”话罢,她便仰头大笑了起来,配合着她此刻的模样,显得格外的诡异。
攸允再也忍不了,挥剑划过她的脖颈。
鲜血随着剑刃划开的弧度喷涌而出,血滴落地有声。
明水浣的身子朝着后后方的椅背倾去,脸上凝固着的仍旧是未泯的笑意,双目空洞着,满含讥讽。
“贱人,贱人!”
“嘭!”
“都给本王去死!去死!”
攸允发了疯一般,一掌击碎了她身下的梨木椅。
挥剑在房中乱砍着,剑气所经之处,一片狼藉。
“王爷,王爷!”
此刻有身着盔甲的士兵疾奔而来,声音带着莫大的惊惶,“王爷不好了!北堂家军倾巢出动。已经攻打到了城门前!”
攸允仅仅残留的一丝神识立马爆炸了开来。
这么快……
“王爷,凉州城只怕要不保了,王爷不妨先撤离此地,属下愿护送王爷离去,再晚些大军进了城只怕想走也来不及了!留的青山——”那士兵劝告的话还未有说话,便被一件刺穿了胸膛。
攸允抽出剑来。
“贪生怕死的杂种!本王留你何用!”
“传令下去,让王府里所有人都随本王前去迎战!反抗者。杀无赦!!”
明水浣隐约听到凉州城不保几个字,嘴角的笑意越盛。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终于,得以解脱了。
※※※※
待攸允带着不足千人赶至城门前之时,情形与他想象中的差之甚远。
没有攻城之战该有的血腥惨烈。
没有猛攻,没有斩杀。
除了城门前躺着的十几具尸体之外,这甚至不像是两军交战。
被数十位大将拥护着的北堂烨端坐在一匹黑骑之上,越发深邃的一双眸子噙着冷冽的光芒。
兵临城下之时,北堂烨放出了一句不杀降者,众人便纷纷缴械投降,个别不愿降的被抹了脖子以儆效尤。
他们对攸允的‘忠心程度’是比北堂烨先前想象中的更甚。
这些时日下来,攸允的做派已经深入人心。早就已经军心涣散,仅剩的不到十万大军不过是一盘散沙,一经风吹便四处分散了。
攸允错愕了半晌,便知大势已去。
身后的士兵们个个也面面相觑,犹豫不定。
北堂烨望向攸允。冷声道:“将我父亲交出来,留你一条全尸。”
攸允一听他这么说便知北堂烨还不知道北堂天漠已经被明水浣放走的事情。
他狰狞的笑了几声,“你休想!”
“大胆逆贼!死到临到还大言不惭!”北堂烨身边的一名中年副将沉声喝道,“速速将北堂丞相交出来,否则我陆某便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攸允仰天大笑,以剑指天,诘声道:“贼老天!你既执意不肯成全于我,我攸允今日纵然是死,也绝不对你低头!”
说话间,利剑破空之音顿起。
“啊!”
剑气凌冽而又充满怨气,数十名受到波及的士兵,皆被无形的剑风划出了可怖的伤痕来。
攸允束发的冠笄同被剑气扫落,一时间,披头散发红眸狰狞的模样让众人看的心惊不已。
这显然是已经入魔的模样!
眨眼间,攸允飞身而起,朝着北堂烨掠去。
“将军小心!”
北堂烨自马上提身而去,足尖轻点马背,挥剑朝着紧逼而来的攸允刺去。
剑气相击,在空中激荡起了一圈磅礴的银色光芒。
二人皆被这强大的剑气击退了数十丈之外的距离。
一侧的副将见状朝着身后的弓弩手指挥着道:“放箭!”
早就蓄势待发的弓弩手们闻言立即拉开了手中的弓弦。
万箭齐发,各处不同而来的利箭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一时间,空中形成了一层层密密的箭雨。
忽而,一道黑色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了视线中。
黑纱轻动,那个身影朝着浮在半空中的攸允而去。
“王爷……”她轻动了朱唇,护在了攸允的身前,似无惧于身后近在咫尺的利箭,笑道:“塔兰想同您一起离开,好不好?”
然而,她却注定听不到攸允的回答。
劲力十足的箭穿过她的身体似像穿过一层薄纱一般轻松。
二人的身形几乎是一瞬间便自空中跌落。
万箭穿身而过,惨烈至极。
然而在场的每一个人,却丝毫没有怜悯之意。
这种死法,对于罪大恶极的攸允来说,他们甚至觉得太便宜他了。
余下的那些热门,纷纷丢落兵器,跪地伏降。
北堂烨定定的望着攸允的尸体,道:“即刻带人去允亲王府搜查!一寸土地也不许放过!”
若北堂天漠真有什么不测,纵然是将攸允的尸身拿去喂狗,他也绝不能消恨!
“报——”
北堂烨扬鞭刚欲驱马,便听身后有急报的声音响起。
北堂烨回头望去,见一个身着厚甲的士兵策马而来,在十丈外翻身下马,屈膝行礼。
“何事?”
“启禀将军,后城门有一女子称北堂丞相人在城南龙王庙中,属下已让人过去查看,特来通禀将军!”
北堂烨闻言瞳孔一缩,下一刻便调转了马头。
数百名侍卫见状齐齐策马跟行了上去。
一行人马迅速地朝着西城门疾驰而去。
北堂烨心急如焚,将后面跟来的侍卫远远地甩开,待他到了西城门之时,瞧见远远被护着的那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头发花白。
几乎是一刹那的功夫,北堂烨便红透了眼眶。
“爹!”
他下马,嘶声喊了句。
护着北堂天漠的一众人等,闻声看向北堂烨,让开了一条道来。
北堂烨飞也似的扑了过去,跪在他跟前,想拿双手去扶他的肩,但触及他浑身的伤口,手在空中颤了几颤,最后还是落在了轮椅的两侧扶手上。
“爹……”
他声音哽咽着,望着苍老到了极致,半睁着眼睛的北堂天漠,只觉得像有人在他心上狠狠剜了一刀一般。
“孩儿不孝,让您受苦了……”
说着,他眼泪都掉了下来。
北堂天漠根本没有力气发声一般,只微微地一摇了头,像是将北堂烨的话听了进去。
周遭众人也一时都觉得鼻子酸极。
北堂烨沙哑着声音吩咐道:“速备马车回营,宣太医!”
“是!”
***
凉州城中换就了一副新景象,数万北堂家军驻守城池,传了捷报回京。
很快,消息便传到了北堂雪这里。
凉州城已经拿下,更重要的是……北堂天漠被救出来了!
北堂雪高兴的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陛下,我们何时动身。等办完了事情是要回汴州吗?”北堂雪激动的声音都带着颤意,她一脸急不可耐地看着慕冬。
她现在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凉州去才好!
但她心知慕冬有自己的打算,便没将自己想去凉州的话说出口。
“明日便启程。我们需要先去大漠一趟。”说着,他看向北堂雪。又道:“凉州既已平定,北堂烨便无需再多呆下去,凉州不宜养伤,我已让人传旨让北堂烨回京。等大漠事情一定,我便带你回去。”
北堂雪闻言欣悦的点着头,“多谢陛下!”
随即,她便意识到了不对。
慕冬方才谈到大漠的时候。好像极为肯定,用不了多久便能平定一般。
且,他们现在果真是要去大漠——
她虽不解,但她相信既然慕冬说了出来。那便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所有的事情和局势,似乎都在渐渐好转了。
“这里有一封信是传信之人一并送来的。”慕冬似刚记起来一般,取出了一封信笺来,递与北堂雪手中。
“给我的?”
慕冬“嗯。”了声,道:“在北堂丞相身上发现的。”
北堂雪闻言怀着疑惑的心思将心拆开了来看。
未看内容她先行看了信下的署名——明水浣三个字注在那里。隽秀飘逸。
“怎会是她……”北堂雪喃喃了一句,待看清信上所书,神色不由变得错愕。
“我爹,是明水浣救出来的?”
“应当是她。”慕冬喝了口茶,淡淡地说道。“大军去搜府之时,发现了她的尸身,身上有剑伤,但致命的缘故是服了砒霜。”
北堂雪心头一惊。
明水浣,竟然已经死了!
她不是不讨厌她的,但乍然听到她的死讯,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再低头去看信,这信上所说,似乎变得好理解了起来……
她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只为了跟她交换这个条件——
她想换得明家一条生路,用北堂天漠的性命。
北堂雪有些不解,她同明水浣的关系如此僵硬,她怎会这么相信她?相信她一定会帮她……
“纵然她不自尽,攸允兵败她也没有活路。”慕冬见她脸色,出言道。
北堂雪怔怔地点了下头。
明水浣这么做,或许并非因为有多么信任她,而是因为,没得选了吧?
“陛下……”北堂雪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明家父子,现在可还在狱中吗?”
“明尧之决不可姑息。”慕冬似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口气很没得商量。
“……”
北堂雪一时无言。
换做她,或许也会如此。
明尧之的确罪大恶极,如果不杀,只怕难以服众。
“那——”她犹豫了半晌,还是试探着开口道:“那明景山呢?”
似担心慕冬又斩钉截铁的拒绝,她又抢在前头道:“据我所知,明景山为人淡泊名利,虽处事偶有荒诞但并非恶人,更无造反之心,只是受其父明尧之的影响一时迷了心窍罢了——若能为陛下所用,应也不失为一个可造之材。”
她还想再悉数些明景山的优点来,却见慕冬转过了头来,看着她问道:“你觉得明景山……很好?”
北堂雪不假思索的点着头。
慕冬看她的眼神开始变得复杂了起来。
北堂雪一愣,忽然明白了过来。
这醋吃的,可真够突兀的啊——
“……我只是觉得他不会对陛下有什么威胁。”说到这里,她复杂的笑了声,道:“若是陛下真的觉得为难,那便算了吧,我只是说一说罢了。”
这话说的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好似若是慕冬不放人,便是坐实了他在吃醋的事实一样。
慕冬转过了头来,悠悠地饮了口茶,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
“查到了吗?”
北堂烨见派去查探的侍卫回来,忙开口询问道。
侍卫行礼罢,答道:“回禀将军,属下已带人在城中四处寻找过。并未有人见过符合其相貌的女子。”
北堂烨闻言眼中闪过失落之色。
“知道了。”他对那侍卫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是。”
北堂烨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那个在西城门前给他们报信告知北堂天漠所在的女子……定然是她没错!
可允亲王府上上下下也都搜过了,唯独不见她的踪迹。
再问下人。都说不曾见过她。
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失神间。随军的太医从内帐行了出来。
“如何了!”北堂烨见人出来,忙转身问道。
太医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令北堂烨眉头突跳,忙又问道:“我爹的伤究竟如何了!”
“回将军,丞相的伤势不容乐观啊……”太医重重地叹了口气,眉间忧虑重重地道:“伤势因过久没能及时料理的缘故,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医治时间,双腿尤其严重……想要恢复实属不易。”
北堂烨闻言脸色蓦然大变。“你的意思是……不能行走了吗?”
太医点了点头,眼底一派悲色,对一个这样骁勇善战的盖世英雄来说,废了双腿……他实在不忍再想象下去。
北堂烨如遭雷劈。惊惶地后退了一步。
太医见他如此,有些犹豫要不要再将话说下去。
可也心知此事耽搁不得也瞒不住,便道:“而且,还伴有中毒的迹象,据我所观毒性已浸入血脉。若再不解的话,会有性命之忧。”
“中毒那便赶紧解啊!”北堂烨即刻道:“需要什么解药药材你尽管开口,我这便让人去找!”
将攸允碎尸万段都无法解恨!
他已经不敢想象,在此期间,北堂天漠究竟经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此毒极其罕见。”那太医眉间的愁色越发深刻。“需要一味极其珍贵的药物……名叫仙人草。”
“仙人草……哪里可以寻得着!”
太医摇了摇头。
“此药我也只是在医经中得见过一次,书中记载甚少,我也无缘得见真物,若要去寻,只怕……”太医顿了顿,如实道:“只怕难如登天啊!”
“难找也要找!”北堂烨斩钉截铁道:“你这便去凭借印象将这仙人草大致的草图描绘出来,我传令到各地设下重赏来寻此药!”
他就不信找不出这一味药来!
太医闻言忙点头。
这也是唯一可行的法子了。
“对了将军,还有一事。”太医正准备折身进帐,忽又回头说道。
“何事?”
“北堂丞相现如今的状况不适宜长途奔波,回京一事,将军切莫操之过急——”
北堂烨想也没想,便点头应下。
现在大局已定,北堂雪也已经平安的从西宁被救出,对他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北堂天漠了。
***
北堂雪是还不知北堂天漠身重奇毒一事,翌日一早动身前往大漠,心情格外的舒畅。
慕冬和辰三骑马行在前面,她和堆心带着小小花乘坐马车,一路上笑语不曾间断。
听着从马车里传出的断断续续的笑音,慕冬也弯了弯嘴角。
辰三看他一眼,忍住要打趣他的冲动。
只因他还有事有求于他,切不能将这位爷给惹急了。
好一会儿,他才似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过了大漠,我回北辰之后,将事情一一办妥,你便可高枕无忧的回你的王城了。”
慕冬不置可否,视线胶在前方巍峨的大山上。
过了这座山,便入了大漠的境内了。
同时,也离巫谷越发的近了。
辰三见他无意搭理自己,也不介意,自顾自地道:“说来这回我也前前后后帮了你这么多忙,鞍前马后不辞辛劳,这丫头也是我拼了命了潜入西宁皇宫给你救出来的,咱们师兄弟就不谈什么报酬了,免得伤了感情。”
辰三夸大其词的叙述着自己伟岸的“功绩”。
慕冬无感地转回了头来,淡淡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既然如此,那你还说个屁。
辰三心中现出了挫败之感。
他怎忘了这人就是个典型的白眼狼呢?要他知恩图报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啊。
心里是将人骂了一通,但面上还是带着笑,死乞白赖地说道:“正所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之间也委实用不着客气,你既同我不客气,那我也不好意思对你客气……等事情都办妥,呃,你把这丫头借我一段时间,如何?”
“不行。”慕冬几乎是想也没想便拒绝道。
他甚至问都没问辰三将人“借去”是作何。
慕冬拒绝人的时候自带一种不言而喻的气势,总是让人无法再开口问第二次,然而,辰三显然不能被归纳进普通人和正常人的类别。
所以,他仍旧不死心也比较好让人接受了。在他身上永不放弃越败越战和到了黄河心仍不死的大好精神得以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你先别急着说不行啊,你难道就不想问问她的意见?”
“我替她做主了。”
辰三嘿嘿一笑,摇着头道:“只怕这回你还真没法儿替她做主了——因为我已经事先同她达成了一致,我此番同你说不过是跟你打个招呼罢了,若你当真不愿意,我也只好带她私逃了。”
说到这儿,他转头看了一眼慕冬的脸色,才又道:“那丫头的性子你也知道,一旦决定的事情便很难改变,你拦也没用,即使你拦住了她也少不了被记恨一顿,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应当不会做吧。”
在这方面,慕冬显然深有体会。
是也不知他有没有被辰三说动,只淡淡地道了句:“以后再说。”
这模棱两可的话听在辰三耳中却信心倍增。
有戏了!
他方才说的轻松。就算慕冬不点头他也能带北堂雪“私逃”,但他同时也清楚。若真过不了慕冬这一关,要带人私逃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一行人在天色暗下之前过了山,抵达了土祁城。
现下诸国交战,在此关头,北堂雪认定他们进城必是要经过一番严查的,且他们这一副异国的装扮,分明就是在明示土祁城守卫“来盘查我们吧”。
然而慕冬和辰三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听得周围渐渐有了人声。北堂雪撩开了车帘一看,原来是已经到了土祁城城门前。
他们这一行人在于周遭出入城门的百姓中显得格外惹眼。
辰三冲着那头裹红色布巾的城门守卫一拱手。
北堂雪见那二人对视了一眼,后再望向慕冬和辰三的眼神明显有异,不由提起了心来。
“敢问二位高姓?”其中一名士兵开口询问道。
北堂雪闻言有些不解。怎地盘查人不问从何处来,进城所谓何事,而是张口便问姓氏?难不成知道了姓氏便能判别他们是否可疑不成?
还是说,这便是大漠国盘查人的方式么……
“免贵姓陈,我这位同伴姓木。”辰三笑着答道。“想必西元帅应与二位打过招呼了吧?”
二人一听当即换作了一副笑脸。
“为了谨慎起见卑职才多问了两句。”先前开口问话的那位忙道,“天色不早了,几位不妨早些进城歇息吧——”
辰三冲二人一抱拳,适才驱马缓缓入了城去。
马车再次驶动,北堂雪放下了车帘。一脸的疑惑。
土祁城是座略显破败的边城,跟繁华二字委实搭不上什么干系。
天色暗下之际,几人找到了一座落脚的客栈。
看好了房间之后,小二便引着几人在堂中落了座。
辰三随手点了几样菜,又要了一壶酒,那长相粗狂的小二便下去了。
虽是边城,但大致是因为地处偏僻再加上战乱的缘故,此处食客也并不多,加上北堂雪他们这桌,统共也就三桌客人。
北堂雪见四周无人注意他们,才开口问道:“西元帅,是谁?”
她本怀疑是西廷玉来的,毕竟她识得的大漠人中也就西廷玉自己姓西……
但西廷玉只是个少府而已,故她便排除了这个可能。
却听辰三说道:“就是西廷玉啊,你认得的。”
“啊?”北堂雪不免惊愕,“他何时升为元帅了?”
“他手握他父亲留下的亲兵,又有大漠第一富商作为靠山,还有两个好盟友……升个官有甚奇怪的?”辰三半真半假地笑道:“就是这大漠的大汗,他也做得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并未刻意放低,便引了那其余两桌的人举目朝着他们看来。
而令北堂雪意外的是,他们看过来的目光竟然平静的出奇,只看了一眼,便各自收回了视线,各吃各的去了。
且他们看得那一眼,还是用来看卧坐在桌边的小小花的……
北堂雪不由喟叹这大漠的国风真真开放,不止是男女风防极为宽松,就连言论也这样自由。
简简单单的几道菜很快被端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