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踏秋而行

秋行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风吹的越来越大了，北面的乌云也大堆大堆地向这边聚集过来，看来再过一会儿真的会下雨，还是早些收摊吧。他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有别的什么，一个包，里面放的是笔和油彩，把旅行椅折叠起来，放进袋子里，把画架合上，背在肩上，便向最近的公车站走了过去。

路上的人也都行色匆匆，没有人会驻足观看一下江面的景色，淡漠和冰冷的城市也把这淡漠和冰冷传染给了生活在她里面的人们。因为不是上下班的时间，所以，公车上的人并不拥挤，秋行随着人群一起跟着车的节奏一起晃动着，他淡淡地望着窗外，嘴角似乎又尝到了奶奶走后他眼睛里流出眼泪的苦涩。

命运于人，是有因果的。这是秋行师傅说给他的第一句话，有果当有因，在人间现世的一切困厄必有前因。秋行当时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只知道这个看起来尖嘴猴腮的老头找了他很久，这是也是师傅告诉他的“我已经找了你很久了”，然后就带着他离开了那个生活了十二年的老屋子，他对这个老头并没有什么安全感，但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没有反抗就跟着他连头都没回地走了。这让多年以后的他以为师傅给当时给他下了什么咒了，但师傅却一口否认了他的这个问题，只说他们之间的缘分是天定的。

事实上虽然这个老头虽然不能给他什么安全感，但秋行还是感谢师傅把他带出了山沟，至少他不会饿肚子了。也许真像师傅说的那样，人的命天注定？在师傅走进他那间光线阴暗、散发着霉味的屋子里的时候，他马上就要断粮了，如果不去借点粮食的话，第二天就得饿着肚子去上学，他太喜欢学校了，因为知道自己在学校里也呆不太久，自己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可交得上上学所需要的费用的，所以就分外的珍惜在学校里的每分钟。

师傅住的地方离秋行的家很远很远，连秋行都不记得在火车上坐了几天的时间，他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个问题，离开了学校让他对于时间已经没有什么概念了，几天和几点的事情不在他脑子计算之内，真的很累，小小的心里压抑了太多的痛苦与无奈。而他的师傅却时常地坐在他的一边，两只眼睛贼亮贼亮地看着他，咂着嘴嘟囔“这孩子不好看。。推起来应该比较漂亮才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而秋行对于师傅的这种态度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除了吃的饱，几天的时间里他也只和这个尖嘴猴腮的师傅说了一句话两个字而已，那便是他的名字：秋叶。

“呸呸呸~~谁给你起的名字？真是不吉利，和你的命还真是合运。这个名字不行，以后跟着我的话，这个名字必须要改一改才行，秋叶，秋叶，秋天的落叶，没有了生气所以才要落在地上，化做尘土。。。”

“你以后的日子是要在行走中度过的，你的命中注定你你安定不下来，除非能够解决掉那个大事。。。。”他师傅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听不见，而眼睛却不再盯着秋行，痴痴地望向了外面飞速倒退的树影。在那以后的几天里，沉默占据了两个人的绝大部分时间，除了必要的问题以外，两个人谁都不说一句话。秋行只要吃饱了就行，别的事情他从不操心，也用不着他操心，而他的师傅也不知什么原因，只是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出来。只是在两个在某个车站下车的时候对他说了一句话“以后你的名字就叫秋行吧，踏秋而行。”

看来，师傅说的话还真对。自从他与师傅一起生活以后，除了睡觉从来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甚至于在睡觉的时候还要练习和背诵那些个符咒。自己以后的道路还真的是从来就没有停下来过，哪怕是现在。

踏秋而行。。踏秋而行。。，秋行站在那里轻轻地在嘴里叨念着，耳边响起了公交车里报站名的喇叭声，“海日医院到了，有下车的乘客请依次从后门下车~~”他慢慢地随着人群向后面走去，这人群像他和师傅下车时候一样的多，不同的是终点的变化和心境的不同，物是人非呀。

秋行的住处在一个老式的陈旧的住宅里，外形有点欧式，是二三十年代外国人留下的建筑之一，经过了将近一个世纪的社会动荡，这房子也不似以前般华丽，在现代化的大都市里又有些格格不入，风雨飘摇了几十年，它也像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一样，摇摇欲坠了。

轰隆隆的雷声把刚刚还在屋子外面聊天的几个老头老太太赶回了屋里，这里显得比往常要安静了许多，而这份安静更衬托出了秋行那沉重的脚步声，他手里拿了个刚刚在胡同口买的包子，一天没有吃东西的他，在买包子的时候还是踌躇了一下，他要考虑到这个月的房租问题，但还是忍不住多买了两个，毕竟自己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而且，明天早晨的也还是要吃点东西的。

秋行慢慢地走进这个复式的建筑里面，这个三层楼楼上楼下一共住了八户人家，而他只有一间不足十平的屋子，是原来的杂物间，踩着咯吱咯吱响的楼板，穿过阴暗的走廊他轻轻地开开自己的屋门，这门很久没有上过油了，发出吱吱的响声。秋行把东西放在地上，把包子放在那张小小的桌子上面，然后脱下外套躺在了那张还算是温暖的床上。手垫在头的下面，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师傅给他准备的床就要大了许多，但铺的并不软，没有现在的舒服。

师傅的家，很古朴，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堆满了一些不知名的草根木块等杂物，在架子上面的大圆簸箕里面还晾晒着一些不知名的虫子什么的。师傅告诉他，这个家除了他以外，如今秋行是第二个活人。这话让秋行的汗毛直竖起来。

秋行的话还是很少，而师傅只是每天叫做去做什么，教他怎么做，他也习惯了这个捡他来的师傅对他的教导和使唤。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秋行的话才渐渐多了起来，而他也知道了师傅的名字叫布天涯，也是独身一人，教给他的技艺除了玄易还有中医药，大半年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把大部分的药都认全了，自己画一些简单的符咒也不会遭到师傅的批评了。

小秋子，这是师傅叫他的方式，在大半年后也向师傅提出了第一个要求，他想上学。

布天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给他准备好的书包拿给他，并在第二天带着他到他的新学校去了一趟，见了见他的新老师。这样，秋行的新学期也开始了。秋行还是和以往一样，很用心的学习，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他不用再为了生活而分散一部分注意力，除了学习文化知识，还有五行八卦、阴阳风水等师傅留给他的特别作业。

布天涯看着这个聪敏好学的孩子，压在心头的大石也似乎没有那么重了，心情也变的格外好起来，毕竟还有二十年呢，二十年的时间，自己完全能够把他培养成为一个合格的接班人，能不能应付将要到来的困厄他不知道，那也要看这孩子命中的变数是否能够承受。尽管小秋子没有对他说过什么感激的话，但他从这孩子对自己的说话和做事的态度也看的出来，小小的心灵对他还是充满了感激。

秋行泡了一碗方便面，吃了两个包子以后，总算是感觉身上的暖意又渐渐回来了，他拿出前几天买的中医500方又看了起来，他对于中医药的兴趣要比玄易风水大的多，这也和他过早地失去亲人有着绝对的关系，他总觉得如果他能够早些学习到这些中医药的知识的话，他的奶奶也不会在他那么小的时候就离他而去了，尽管现在他知道自己之所以失去所有的亲人，并不仅仅是因为病魔的侵袭，还有命数的安排。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着，而秋行也迎来了他新学期的第一个暑假，上学的孩子总是喜欢放假的，秋行也不例外，在他高兴地出去给师傅打了一壶酒回来后，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师傅。布天涯笑着告诉秋行，把锅里的菜盛出来就吃饭。他这阵子比较忙，一直在准备着一些东西，如中药材、桃木钉和一些出行需要带的东西，法铃、朱砂、符纸这些东西自不必说。他在秋行慢慢吃饭的过程中告诉他，要一起出门。秋行问他做什么，他只是告诉他到时候就知道了。

秋行第一次让师傅给他的眼皮上面抹了一点牛眼泪，当看着鬼魂像一缕轻烟一样从葫芦口里面飘出来时，吓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尽管那个鬼魂长的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的可怕，但发青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还是让秋行的脸色发白，脚底发软，那虚幻轻飘的感觉让他冷汗淋漓，而师傅则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与那个鬼魂交流着，秋行的脑子乱极了，他听不到师傅和鬼魂在说些什么，耳朵里嗡嗡直响。

直到半天后那东西回到了葫芦里后，他还在那里发呆，师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以后这种事和东西你会经常的遇到，不要害怕，你将来的任务要比这个危险和重要的多，人从一生出来，就要面对命数的安排，但很多人并不知道，活着所做的事情会给自己的命理带来多大的变数，因为不明白，不知道，所以在肆意地挥霍着，要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总要为自己做过的负上责任，没有谁都不知道的事情。”

这一次的事对于秋行的震憾是无以言表的，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真的在现实中存在，师傅告诉他“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我们这一脉是太乙真人传下来的正宗玄门，但到我上面三代已是单传了，这里面的学问也是博大精深的，自己学了几十年，用了几十年也只是只得皮毛，未及筋骨，你要好好的学，我们太乙玄宗的门楣还是需要在你这一代传人手里发杨光大。”

想到这里，秋行的脑子里已经不是手里拿着的中医500方了，他的嘴角慢慢向上翘了苏翘，也为自己第一次深入接触到灵异世界的的表现而感到好笑，和自己以后与师傅一起见到的东西比起来，这什么也不算。

师傅准备的东西很多，自己背了一个箱子，给秋行也准备了一个箱子，里面装着做事需要的小东西，另外给秋行准备了一套黄色的内衣，上面画满了符咒。他自己觉得很难看，好在是穿在里面的，也不觉得太难受，师傅告诉他，那是因为他年龄还小，阳气不足，容易受到阴邪侵扰，给他护身用的。

布天涯告诉秋行，他的命数要从现在开始变化了，而他就是他命中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