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是有缘人
陈不凡离开了豪华客栈,怀里只剩下了二钱银子,这还是老板可怜他,给他留下的。
风,还是不紧不慢的吹着,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落到了地上。几片雪花无声的落在他的脸上,他竟然没有感觉到。
此刻,他想起了温暖的家,及家中老父亲的唠叨,那时觉得是那么的刺耳,而现在,他又是多么想听到啊。哪怕是老父亲的责骂也好。
百无聊赖的陈不凡毫无目的的走到了沙岭堡西门外。
他的眼前忽的开阔起来,一望无际的湖水展现在他的面前。这就是有名的沙岭堡的大泡子,本无名,不知是那个文人在湖边立了块石碑,竟然写了两个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虫二”。一时间,人们纷纷推测这是什么意思,但无人能解。后来,来了一个老和尚,见了这个石碑后,一言不发,只是伸出了中指在石碑的两个字上划了几下,之后,飘然而去。
好事的人在他走了后,发现石碑上的二个字被老和尚改成了“风月”,人们又是一阵猜测,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最后,人们找到了本镇的教书先生,他一步三摇的踱到了石碑前,捋着山羊胡,看了半天,慢条斯理的说出了“风月无边”四个字也走了。有读过点书的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在说这个水泡子的风景好。人们不禁哑然失笑,真是读书人,说风景好就直接说呗,干嘛打了这样一个哑迷,这不是忽悠大家吗?再说了,这个水泡子到底有什么好的,竟然说是风月无边?不就是一个泡子吗?于是,这个水泡子被当地人称为“风月湖”。本地的耆老听到这个湖的名字后,有的摇头,有的不以为然。
这之后,人们再也没有注意过这个石碑。但石碑上,被老和尚改过的字却被人们一传十,十传百的传了开来。倒不是老和尚的字写的好,而是他竟然用手指头在石碑上划上的。武林中人纷纷传言,这就是少林的大力金刚指法。于是,经过此地的江湖豪客无不到此碑前观摩这几笔,好想从这几笔中悟出点高超的武功来。而那位教书先生也因此而名声大噪,到他的私塾中求学的人是络绎不绝。此时,陈不凡就站在这个石碑前。他当然是不了解这个石碑的故事,但眼前的风景确实让他心中一阵舒畅。粼粼的波光似层层碎玉,在秋风中轻轻的摇曳。他有些陶醉了。
石碑上的字吸引了他,不由得伸出了手指,下意识的描画着。一边画,一边不解的嘟嚷着。石碑后,忽然有人打了个哈欠,“是谁呀,不让我睡觉?”
陈不凡吃了一惊,天儿这么凉,是谁在野外睡觉?
他转到石碑后面一看,乐了。
石碑后躺着的是在“久春盛”中见到的方巾少年。
少年见到他,也乐了。“陈不凡?陈少侠?缘份啊。”
“唉,你又开玩笑了。你怎么在这儿睡觉?”
“我在看这无边的风月,再不看,就看不着了。”方巾少年不无遗憾,“听说,这个地方要卖给城里的金大财主,建别墅,造花园,盖商铺,听说还要把什么造纸厂从城里搬过来。”
“这不挺好的吗?”陈不凡不解的问。
“好什么好?造纸厂成天的排黑水,时间一长,百姓可就遭殃了,水不能喝,阳光也看不见,好好的一个湖就要变成公用的便池了。这本来自然的沙岭也要真的变成少人住的‘沙’岭啦。”
陈不凡多少有些明白一点了。
“那,官府就不管一管啊”
“官府?他们哪里会管啊!成天吃了睡,睡了玩,只知自己快乐,哪会理睬百姓的死活。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方巾少年仰天叹道。
见他这样,陈不凡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哈哈,陈少侠,你这是要去哪?”
“我,我,没地方去了。我的钱都让拍花子的拍去了……”
“拍花子?”少年的嘴张得圆圆的,“这堡子什么时候有拍花子了?我怎么不知道啊。”少年喃喃着。
“你说说他长得什么样啊?”
“尖嘴猴腮,一说话,有点破锣声。长得什么样就不记得了。”
少年听到这,又是咯咯的乐了出来,一双亮亮的眼中闪着狡黠而又好笑的光芒。
“你……”陈不凡看着他的神情怪怪的,有点吃惊,心中多少有点不高兴。
方巾少年赶忙正了正脸色,“那你现在要去哪?回家吗?”
“我也不知道。但家是不能回的。”
“要不,你跟我一块走吧。”少年诚恳的说。
陈不凡想了想,点了点头。
少年笑了笑,转过身对着远处的芦苇荡高叫道:“周大哥,周三皮,你大解完了吗?出来吧!”芦苇荡中响起了一个破锣似的声音,“小祖宗,你说话能不能不掉酸啊,什么大解大妹的,不就拉个屎吗?”一个中年汉子拨开芦苇,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
陈不凡一见,火往上撞,“原来是你!”
这周三皮一见陈不凡,也乐了,“小兄弟,又遇见你了。怎么还没回家啊?”
“你,还我钱来!”陈不凡说着就要往上冲。
周三皮连连摆手,“别过来,别过来,我是为你好啊。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你才是狗呢!”陈不凡忿忿道,“你把我的钱拍走了,还是为了我好?”
“那当然。”周三皮一本正经道,“你听我说,你带那么多的钱出门,一不是做生意,二不是窜亲戚,肯定是背着家是里人偷偷摸摸的跑出来。是不是想和谁私奔啊?”说罢,他哈哈大笑。
方巾少年也忍不住笑了。
陈不凡的脸腾的红了。“你,你才想和别人私奔呢!”
“哪也得有人想让我和她私奔啊!”周三皮又笑道。
“废话少说,你拿了我的钱,怎么是为我好?你要不说明白,不把钱还我,我就告官!”陈不凡狠狠的道。
“哈哈,好。我就让你明白明白。”周三皮正了正身体,摇了摇双肩,面容一正,“小兄弟,你偷偷摸摸的离家出走,你家里人担心不?万一你我个三长两短,他们伤心不?你拿走了那么多的钱,你家里人愁不?家里没钱了,家里人怎么过?”
周三皮每问一句,陈不凡就点一下头。是啊,自己为么一走,家里人肯定是要担心死了,家里的积蓄都让自己拿了出来,生意的本钱可就没了。他不由得有了些悔意。
见陈不凡的表情,周三皮微微一笑,“现在你没钱了,不能和别人私奔了……”
“我没有私奔……”
“别急,听我说完。你没钱了,对不?不能走远道了,对不?是不是想回家了?对不?”
陈不凡又是不住的点头。
“你一回家,家里人也就不担心你了,对不?”
陈不凡又是点了点头。
“着啊,家里人不担心你了,你也回家了,一天的乌云都散了?对不?这样一来,也就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了,对不?”
“对,是对。”陈不凡低声说着。
“对就好。这么看来,你还是一个明理的人。那你应该要谢谢我,对不?”
“谢……不对,你在逗我!”陈不凡猛然回过味来,“还我钱!”说罢,他扑到周三皮身上,死死的抓住他。
任由陈不凡吊在自己的身上,周三皮朗声大笑,笑声在芦苇荡上空回荡。方巾少年也放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