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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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耳的手机铃声同时响起！
“叮铃……”
手术室门被轻轻推开！
咚！
光影交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候室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墙上钟摆敲击的轻响，嗒，嗒，嗒，一声接着一声，几乎形成一个密闭凝滞的时空，无法用外力打破。
樊心怔怔看着他的背影，目光痴痴，他就站在那里，却仿佛自成一个世界，离的她这么近，却又离她那么远，可是现在，她却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厚重的云层低低压在天空，昏暗的清晨里，颀长男人站在光影照不到地方，凝重如山，一动不动。
妈妈能撑的过去，她也能撑过去的，他相信她有那样的韧性，就算是为了孩子……
“……没什么。”容浔眸光恢复冷静，掩下一瞬而过的无奈，站起身走到窗边专注凝视窗外，眼神深邃而冷静。
樊心嗔看他一眼，“这么看我做什么？”
容浔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紧，薄唇微抿，抬眼看了樊心一眼，眸里微微挣扎。
“宝宝是延续她血脉的人，芊姨怎么可能会不开心？”樊心唇角带笑，弧度柔软温柔，“隔辈人最会宠小孩了，希望别宠出一个小霸王来。”
容浔凌厉冰冷的目光落在樊心的腹部，微微一软，缓了声音，“妈最喜欢小孩子，一定会开心的。”
也要坐到容浔身边的樊心身体微微一僵，眼底闪过一抹惊疑，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柔声浅笑，“这样就最好了。”瞥了眼身边的男人，左手轻轻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妈一定想好好抱一抱宝宝，宝宝也会开心多一个人疼他的。”
容浔抓着手机在沙发上坐下，揉了揉酸涩的太阳穴，“应该不会有生命安全，这次撞击阴差阳错的让她隐藏在脑血管里的淤血暴露出来了，如果处理得当，或许有可能让她恢复意识。”
“……没有。”樊心无意识捏紧指尖，指尖都泛着白，连忙岔开话题，“芊姨手术怎么样了？”
容浔突然想起，低头看了眼毫无动静的手机，“对了，刚才除了他之外，有没有别人电话过来？”
“我明白的。”樊心答的柔顺。
容浔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樊心，“这件事别告诉我妈，我会想办法让他过来看看的。”
“容浔……”
“她现在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了，还在意这个么？”容浔冷笑，“不对，我说错了，她这一辈就是为了一个不爱她甚至已经忘记了她的男人而活，未婚生子，抛家舍业，甚至连最后的清明都因为痴等了一辈子而丢的干干净净，连我这个儿子都被排到了他的后面，怎么可能会不在意他。”
“容浔……芊姨听到会伤心的。”
略带几分惶然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容浔回过神，看了眼身边掩不住担心的樊心，脸上所有情绪全部敛下去，自嘲一笑，“我是不是很蠢，居然还奢望他居然真的会在意她的生死，其实他根本都已经忘了她这个傻女人了，我居然被她感染了，还想着他能够偶尔回头看看。”
“容浔？”
“你去关心你可怜的女儿吧，这边不劳您费心。”容浔冷笑，也不等容闳的回应，干净利落的直接挂断电话，眸光里是敛不尽的嘲讽悲凉。
“容浔……”容闳哑然失语，自觉有几分愧疚，“等容恬这边的事情一了，我会尽快赶过去。”
“有我在，她肯定不会有事。”
容闳一窒，顿了顿，看了眼那边的妻子，压低了声音，“你妈现在……”
“现在手术室里待着的生死未卜的是我的母亲，是一个替你生了儿子的傻女人。”
“容浔，小恬也是你妹妹！”
容浔微愣，他一回来就忙着赶赴a市，之后也根本联系不上邱昱亨，容恬小产的事情他一无所知。不过也只是一愣而已，神情随即恢复平静，淡淡的道，“一个失去孩子的女儿总比一个即将死去的拖累重要，人之常情，不需要解释。”
“……小恬突然小产大失血，还在医院里急救，医生说……”容闳接连遭受变故，早已没有了平常的冷静模样，他本来就不是有急智的人，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好几岁，“医生说就算救回一条命，她这辈子，可能也不会再有小孩了。”
容浔目光骤冷，拳头微拳，“你找我有什么事？”
“什么？”电话那边容闳声音微微错愕，“你妈怎么了？”
容浔唇角抿的平直，沉吟片刻，直接接过电话迅速拨通，不待那边人开口就淡声道，“我妈现在在动手术，还没脱离危险期，如果只是问候，就免了。”
樊心小心看了他一眼，柔声说，“我觉得芊姨……如果芊姨醒来知道容先生打电话过来，一定会很开心的。”
容浔没想到会是容闳的电话，长眉挑起，暗海似的长眸里翻涌出一点复杂情绪，“他的电话挂断也无所谓。”
手术室外樊心抓着手机守在外面，一见容浔出来立刻将手机递过去，小心觑看了他一眼，“我一时慌张按断了，是容先生的电话。”
容浔好不容易与主刀大夫确定好手术方案，签好协议，助理医生走过来说了句，他心口一跳，歉然朝主刀大夫示意了下，大步走出手术室。
她心惊胆战的抓起手机，发狠就要继续删掉电话记录，手指才要碰上删除键，定睛一看，手指受惊似的弹起！
手机铃声骤然断掉。
悦耳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尖锐的几乎要将樊心的心惊跳出来，柔美脸上毫不掩饰的恐惧，怎么会又有电话！几乎是本能的，她看也不看直接按下挂断键！
“叮铃……”
不用怕了……
现在好了，她不在了，她也用不着怕了。
只要她还在，所有人眼底都只有她那个太阳，永远看不到她的存在！
就是她，就是她！
那个女人，抢走了爸爸，害死了妈妈，一手毁掉了她幸福美满的家，让她成为寄人篱下的孤女，要委屈自己，要处处要看人的脸色，甚至连跟最爱的人在一起都做不到！
一颗心突然落到实处，没有想象中的难熬，反而有种解脱似的快感。樊心紧紧盯着手机，唇角慢慢浮上一点笑容，一只手轻轻抚上自己隆起的小腹，“宝宝，不怕了，妈妈再也不用怕了……”
仿佛，那通电话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低头看向手机，那通电话的所有记录已经被完全删除。
只是……一个护士。
然后，远去。
然后，那人与她擦身而过。
她心口一颤，鬼使神差的飞快动作。
身后突然咚的一声响，似乎是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过来。
她死死盯着掌心里的手机，手指微微颤抖，连身体都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唇角咬出一条明显的血痕。
如果她不说，谁也不知道她接了个什么样的电话……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接了个什么样惊心动魄的电话。
四周寂静无声，连一个过往的人都没有。
樊心听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喉咙，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也跟着尖叫的冲动，慌不迭的将手机挂断，下意识惶然看向四周。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突然传来轰隆巨响，仿佛雷电霹雳，又像是山流滑坡，几乎是在同时，电话那头的人低低说了声不好，急促又说了一句。
心口没来由的一松，她迅速接起，“您好……”听着电话那头急促的叙述，尖锐的手指刺进掌心，刺的她眼皮不受控制的跳，她深吸了口气，镇定的说，“他现在有急事要处理，等他回来，我会转告他的。”
几乎是手术室关闭的瞬间，樊心手上握着的手机猛地亮起，她受惊一震，下意识转过身疾走两步，才像是烫手山芋的似松开紧握在掌间的手机，上面跳跃着一个没有姓名的陌生号码。
容浔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手术室。
樊心抿住唇，急声打断他的话，“快进去吧，芊姨手术要紧，就算你现在想跟跟我好好谈一谈，现在也不是时候。”脸上浮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快进去吧。”
“樊心……”
即使一切重来一遍，他想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有些事情，本身就不受控制。
容浔看着樊心温婉却苍白的脸，视线微微下移，落到她已经隆起的小腹上，心里突然生出一抹极淡的愧疚，却没有多少后悔。
“我明白的。”樊心柔柔婉婉的应了声。
容浔深深看了她一眼，只犹豫了一瞬，将手机放进樊心手里，“不管谁打电话过来，你立刻叫我。”
樊心柔声道，“我帮你收着，有什么紧急电话我进去找你。再重要的事也不能影响芊姨的手术。”
容浔脸色一变，下意识握紧手机。
容浔大步走过去，走到门口被医生拦住，瞪了眼他手上的手机，“这里面全部要求真菌防辐射，你带这东西进去，想害死病人吗？”
容浔看了她一眼，却没说话，紧闭的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助理医生模样的男人走出来，朝这边看过来，“病人家属在哪里？进来一下，有份报告需要签一下字。”
他忍不住骂了声脏话，克制着自己扔手机的冲动，樊心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在等谁的电话吗？”
想起那异乎寻常不祥的梦境，容浔脸色更冷，沉着脸翻出一点动静没有的手机，忍不住再次拨打邱昱亨的电话，电话依旧是长时间的无人接听。
容浔回头看了眼樊心，柔婉白皙的瓜子脸，相似的眼睛，不可抑制的又想起到现在还没有下落的樊雅，这个时候，樊雅又在哪里，苦苦挣扎？
“快六点了，伯母快进去两个小时了。”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你别担心，伯母一定会没事的。”
“现在几点了？”郁燥看着窗外依旧连绵不断的雨，虽然已经天亮，但因为下雨的关系，天空还是昏暗的让人不由自主的燥郁。
樊心已经伸在半空的手微微一僵，若无其事的落下，眼底飞快滑过一抹情绪。
但她的手还没碰到，男人突然往后一退，转过身将外套丢在沙发上。
樊心温婉摇头，“我不累，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我看你似乎很累的样子。”伸手去抚男人略显憔悴却依旧俊挺的眉眼，“又是飞机，又是开车，你一定是累坏了。这边我等着，有消息我通知你。”
眼角余光扫见樊心一手撑住腰一手费力去捡地上的外套，心里烦躁更甚，他大手一捞把衣服抓起来，“你先去休息室休息吧，没必要也在这里等的。”
仿佛觉得有人在跟他告别，可是他根本看不清楚，那个跟他告别的人，到底是谁？
容浔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手术室的灯，依旧是刺眼的红灯。他抹了把脸，这样紧要的关头，自己居然会睡着，还做了那样一个令人不安的梦。
樊心惊惶的站在他身后，“我……我只是想给你披件衣服。”
搭在他肩上的外套滑落在地。
容浔一个激灵站起。
*
小隽，不要让我后悔重生这一回，求你，撑住。
樊雅看了眼自己胸前的小小玉佛，手指颤了颤，轻轻抚上自己躁动不安的小腹。
说完，头也不回的，奔入漫天风雨。
樊雅吃了一惊，男人已经站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撑着点，我马上就回来。”
樊雅愕然迎向男人灰褐色眸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还没来得及挣扎，男人恍若蝶翼似的一吻已经收回，并且解下脖颈间的红绳坠子不容分说的戴上她的颈项，坠子是小小的玉佛，翠**滴，“这是我妈妈留下给未来孙子的，虽然有些迷信，但我想我妈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这个孩子的。”
沈晏的吻轻轻落在她的唇上，淡淡的纸墨香气扑入鼻间，不含丝毫**，却是让人安心的温暖。
唇瓣突然一热。
“我没关系……”樊雅丢开手，暗自苦笑自己难得一见的苦涩，竭力忍下一波又一波的痛楚，勉强笑了笑，“我可以撑到你回来，小隽也会撑到你回来。你……注意安全。”
衣袖一紧，沈晏低头迎上隐约水色弥漫的黑白分明的眼眸，沉声道，“你放心，如果二十分钟内找不到人，我会立刻赶回来的。”
“你先别说话，保持体力。”沈晏看了眼窗外磅礴的大雨，咬了咬牙，打横将怀里虚软的女人抱上床，转身将劈好的木柴丢进柴火堆里，将火升的更高，保证温度不会过低，“外面雨太大了，我现在不能带你出去，你在这里等我，我现在就出去找人，很快就回来。”
樊雅脑袋轰的一声，仿佛灵魂都要被这句话击散，咬着牙不可置信的低喃，“今天这件事，是……”
不知是不是错觉，屋子里的气氛倏地凛冽起来，她抬头，才发现沈晏面色沉凝似铁，身上充斥着令人觉得陌生的森冷凌厉的气势，目光猝利，似乎含着铁渣与火星，“他知道你怀孕还允许他朋友这么做！”
“……嗯。”
这个他不言而喻。
男人身体突然一僵，跳跃明亮的火光下，男人原本就偏于白皙的脸庞更加的白，显出几分凝重，“他也知道你怀孕了？”
刺眼的闪电划破天际，轰隆一声巨响，仿佛要炸裂天地！
“不知道，可能是我抿了一口果汁，情绪起伏过大，动了……”樊雅紧紧揪住沈晏衬衫，竭力不让自己的呻吟传出去，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动了胎气。”抬头看向震惊到怔在原地的沈晏，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我怀孕快两个月了。”
“怎么会突然肚子疼？”沈晏惊的脸色也变了。
“肚子……肚子疼。”樊雅死死拧着眉，克制着让自己的情绪尽快平稳下来。
沈晏一惊，丢开手上的铜勺，一个箭步，及时搂住脸上血色褪去大半的樊雅，“怎么了？”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话音未落，樊雅脸色骤变，条件反射似的抚住小腹，身体一软，直直往火堆上倒过去。
上辈子容恬苦心追逐沈晏，这辈子居然现在怀孕，还小产，还是因为沈拓……是她的记忆偏差太多，还是因为她的重生而让一切都偏离了正常轨道……沈拓只是个局外人，如果不是因为她今天过来，沈拓不会与容恬起争执……
樊雅震惊站起，“容恬？容恬怀孕了？”
沈晏没想到樊雅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一分意识，沉默一瞬，“是容恬，可能……可能是小拓与她争执过程中，她撞上了床柱，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他才多大，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会有多严重！就算他是受害者，如果被人报道了出去，他真的完了！”樊雅急急站起，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个流产的女人是谁？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谁小产了。”
“这是小拓的决定。”
“那个‘木乃伊’就是沈拓……”不可置信的瞪向沈晏，“那你为什么不带他出来？要真的被警察围住，聚众秽乱这种罪名，会毁了他一辈子！”
有人报了警，警察来了，为了避免损害她的名誉，沈晏就带着她走了山道，突然下雨，所以才会避到这个小木屋里。
樊雅呼吸微微急促，突然想起来她清醒以来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不对劲，明明有林道，为什么沈晏反而带着她到了这个僻静的小木屋。
报警……
昏昏迷迷间，许多嘈杂的声音汇诸在脑海间，似乎有人尖笑有人撞上床柱，有人尖锐惊叫什么小产，乱七八糟的声音最后变成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急促低叫——是谁报的警！
昏暗的床底，她被什么人劈刀打晕。
破碎昏暗的记忆里突然跳出一张年轻的脸，那张脸上缠满绷带，甚至连声音都耳熟。
沈晏沈拓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或许是因为沈拓的生母在沈拓出生时就已去世，他们两个人感情却比平常兄弟还要好上很多，如果可以，沈晏绝对不会不管沈拓的，除非是没办法管。
樊雅面色微变，蓦然领悟过来沈晏这句话里包含着许多含义。
沈晏握着铜勺的手微微一顿，淡声道，“他是男孩子，而且他外公会帮着他的。”
“只能出去再说了。”樊雅想了会，也宣告放弃，毕竟当时有太多人，动机就会变成无限可能，要想从无限可能中理出一条清晰的思路，实在是有些困难，“对了，你刚才说沈拓联系你的那他有没有……”
现在他们暂时还没办法出去，就让她保持一段平静吧。眸光微凝，凝出柔软的情绪，他随手拨弄了下烧的正旺的木柴，淡声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出去再说。”
容浔的朋友下药拍照，容恬小产，还有闻讯赶来的警察，现在风雨虽大，好歹还有一个小木屋避避风雨，外面恐怕早就闹翻天了吧。
沈晏眸光沉了沉，落在对面皱眉思索的女人身上，光影打在她的侧脸上，十分柔软宁静的弧度，只是不知道等他们出去，她还能不能这样平静。
最后，她叹了口气，总结陈词，“想法是很好的，可惜没想到会出岔子。我现在还是很奇怪，为什么有人会针对一场普通的化装舞会，看谁不顺眼？”
理智回笼，她不由轻笑了声，迎向沈晏疑惑的目光，老老实实的把自己准备创业的想法与今天来别墅只是为了接触心跳软体少东家罗少辰的打算说出来，这件事她唯一要瞒着的是容家，对沈晏，她从来没想要隐瞒过。
有时候樊雅其实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卑劣的女人，明知道没办法给他答案，却又总是沉溺在他的温柔里，如果换做严苛点的年代，和这么好的男人牵牵扯扯，她可能已经被沉猪笼了吧。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梦境里狞狠杀人的少年。
樊雅微楞，却也没楞太久，沈晏的回答出乎意料其实又在情理之中，他是那样一个知情知趣又不舍得人为难的一个人，总是春风细雨似的呵护在你的左右，让你知道他的好，却又不会因为他的好感到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