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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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雅满意看着总算不那么惨不忍睹的财务状况,微微笑了笑,“还行,这阵子辛苦你们了,到月底应该能凑足还李太太的钱了。不过,云开,你真的要支持你爸帮人还债?这笔钱毕竟不是你们欠的,就算诉诸法律,你们也没有必要承担这么多的,而且我们还可以采取司法通缉的手段,很快就能找到你爸那位朋友。”
不过还好,大刀阔斧的修理了一个月,濒临关门的高氏诊所总算有了起色,按照这样下去,不出半年,诊所应该能转亏为盈了。
按照高云开的说法,反正已经快完蛋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死马当活马医。
她被救了回来,也因为身体虚弱被过度烂好心的高医生强留下来休养,眼睁睁的看了几日高医生让人崩溃的管理能力与烂好心以及分明有很好的资源能力却总是入不敷出眼看就要关门大吉的高家诊所,实在忍无可忍插手诊所的管理,高医生也诡异,居然就乖乖交了管理权,也不怕她这个外人携款潜逃。
高医生一看脸色惨白的她,也顾不上跳楼了,干脆利落的爬下楼梯推开稍有些手忙脚乱的实习医生高云开跟实习护士乔恩心同学,向她展示了下中医的博大精深。
开头惨烈的像是寻常悲情剧,结尾却滑稽的像是温馨剧。
一个月前,她离开苏连衣后,身上也没有带一分钱,也不想回容家,漫无目的的一直走到沈晏出事的附近街区,过马路时被莽莽撞撞的小乔撞倒差点又动了胎气,紧接着毫无意外的被闻讯赶过来的高云开接回高家诊所,正巧遇见因为好心为人担保却被连累背了一屁股债的高父试图靠自杀来赚保险钱好救回自家祖传的诊所,小乔莽撞撞倒她也是因为收到这个消息后慌不择路。
“对了,这个月的账务,你看下。”高云开想起自己过来的正事,赶紧将最近一个月收支账目表递过去,顺手接过樊雅手上的产检报告单,低头严肃看起来,倒也真的有几分大医生的架势。
他们又不是什么恩爱情侣……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
樊雅看着理直气壮的大男孩,突然微微怔忪,恍惚想起记忆里那个人那一天,亲昵自然的理直气壮,似乎欺负起她来也十分理直气壮。
他揉了揉眼睛,有些孩子气也有些理直气壮的嘟囔,“我以后六十年的人生跟爱情都托付到她身上了,小小的欺负一下有什么关系,而且这叫情趣,不叫欺负,ok?”
事实上,她确实有能力让人臣服,短短一个月时间,愣是让他爸这个面临倒闭的家庭诊所有了起色,虽然暂时还没有盈利,但看着现在一路飘红的收入表,盈利也是迟早的事情。
高云开脸上微微一红,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樊雅只比他大一个月,他总感觉对方理智成熟的大他好几岁,沉凝安静的气质让人不得不臣服。
“小孩子。”樊雅轻笑点评。
“她不会的。”高云开毫不在意,啪的一声合上日记本,年轻充满斗志的眼里全是信心,“就算走了再抓回来就是了,她这辈子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樊雅啼笑皆非,忍不住轻笑,“你也别老是这么挤兑小乔,小心哪一天真的把人挤兑走了,你就得哭了。”
高云开摇摇头,低头在工作簿上刷刷记上一笔,“导致医疗用品无故损耗,扣三百。”
“要……要你管!”小乔胀红了脸瞪着那张几乎要跟行贴面礼的俊秀容颜,一把推开高云开,推着医疗用品车低着头就往内室冲,途中又是叮叮当当掉了好几盒针剂,煞是热闹。
高云开眼疾手快动作熟练的一手捞人一手捞架子,顺便手一拢把快要坠落的药品盒子拢回原地,戏谑低头,看向怀里惊魂甫定的小乔,“嗯,就你这样还想找高富帅?高富帅的档次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哐啷一声响!
充满气势的撞上医疗用品车!
啪!
充满气势的转身!
充满气势的一哼!
“高云开!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怎么了怎么了啊!”小乔一张俏丽的苹果脸胀的通红,大眼里几乎要喷出火,“你狗眼不识金镶玉别以为全天下的人跟你一样是瞎子,我非要找个高富帅给你看看!哼!”
“没人看你就赶紧去帮忙,一出来就看见你在这里偷懒,这个月工资不想要了是不是?”清朗斯文的穿着医生袍的年轻男人用文件夹毫不怜香惜玉的砸了小乔一脑门,“就你这样还想找个高富帅,现在忙的很,没空给你做梦!”
既生瑜何生亮,此恨大过天!
柔和平静的声音突然响起,小护士小乔一个激灵回过神,擦了擦自己臆想中的口水,羡慕嫉妒恨的嘟嘴,“樊姐,你不要坐在这里啦,人家还想着趁实习期找到个高富帅男友,你在这里一坐,谁还看我啊!”
“小乔?”
初冬时节,阳光从窗口投射进来落在窗边安静的女人身上,她只着一身简单的羊毛裙,一只手习惯性的拢住微微隆起的腹部,侧着脸专注看着窗外,浅浅的光晕下,她的唇角微微勾起,眼神专注而宁静,娇美的侧脸光洁到毫无瑕疵的地步,长长的眼睫突然微微一颤,竟让人想起展翅飞起的蝴蝶,柔美到令人不忍打扰。
“樊姐,你的孕检报告……樊姐?”年轻活泼的小护士诧异抬头看向不知为什么望着窗外发怔的年轻女人,随即口水滴答,好美……
*
放纵了你这么久,也该回家了。
冷厉笑容渐渐软化,仿佛春风拂过冰山,刹那间草木四生,温柔的像是落叶漾开平静无波的水面,一圈一圈潋滟开来,让人不由自主的心安。
随即低头,目光落在自己食指上的戒指,莹白的戒圈大气利落,他结婚之后就从来没有戴过的戒指,没想到会在她离开之后,重新戴上。
他冷冷一笑,有些惋惜。
又如屋子里的至尊高贵的王,自以为可以翻云覆雨,其实早就被时光消磨了意识与锋利的利爪,偶尔惊鸿一瞥,依旧挽不回流逝的时光。
容浔走出容老爷子的书房,走出巨大巍峨的建筑群,回过身,青山绿水间暗黑白金的建筑巍峨大气,不尽风流富贵,只有住在屋子里的人才知道,它已经渐渐显露出老态。
他已逐渐老去,力不从心。
难得一见的尊称却让容老爷子心口一颤,忍不住疑心自己是不是已经跳入什么陷阱中,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
“既然这样,如您所愿。”
他站起身,颀长的身影遮住窗口照射进来的光线,房间微暗,带着些诡谲淡冷的气息。
容浔深深看了容老爷子一眼,唇角突然微微一勾,弧度隐约,却没来由的让人心惊。
如果放任他离开容氏企业体,不亚于放虎入山林,纵虎容易擒虎难,他日想让他乖乖进入容氏企业效力,不亚于痴人说梦。容氏百年基业,他不能允许自己放走了容家最有出息的男儿,以至大厦倾颓。
“不行!”容老爷子脱口而出,迎上次孙冰冷淡漠的眼神,心脏不由微微一抽,有丝惶恐蔓延开来。他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你提别的要求都可以,这个不能。”
“我会退出容氏企业。”庞大累赘的企业,他真心厌恶。
容老爷子微微一顿,苍老眼底滑过一瞬冰凉,仿佛看到了百年家族分崩离析的前景,“可以。”
“等她回来,我会带她搬出去。”乌烟瘴气的环境,不适合养胎,也不适合他们孩子的成长。
如今容家变成这个样子,跟他的放任不管绝对脱不了关系,自作孽不可活,自然不用浪费别人同情可怜的时间。
容浔冷沉脸色一瞬而收,直起身,漠然看着面露无奈的老者,暗海似的眼眸里翻滚着各式各样的情绪,唯独没有一点怜悯。
“我可以跟你保证,如果这件事能够告一段落,我绝对会保证她的安全,何华跟……何华之前确实做了些糊涂事,我会让她收手。”容老爷子看着气势森冷的次孙,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养不教父母之过,有些事情,何华也该承担。
“如果我的家里每天都有这么的牛鬼蛇神还有阴谋诡计,我想我也不会愿意回来。”容浔冷冰冰的道。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也不否认,而且,据我所知,樊雅似乎并不想回来。”
容浔脸色更加冷沉,“你要挟我?”
“我只是完成她的心愿而已。而且不管怎么说,她肚子里的也是我容家的骨血,我这样,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容老爷子没有否定,也没有在意容浔并不亲近的称呼,微微叹了口气,“而且就算你真的拒绝了我的要求,我也不会伤害她的。只不过如果她不想回来,我也不会强求。”
容浔脸上一直无动于衷的漠然表情陡然出现一丝几不可见的龟裂,他抬起眼,定定看向主座前略带无奈的老者,冷冰冰的笑了笑,“我就说,凭樊家的能力,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找不到一个人,原来这其中还有容董事长的功劳。”
“我就知道会这样……”容老爷子叹了口气,“如果我说,我知道樊雅的下落呢?”
“呵。”容浔冷笑一声,“还真是感天动地的一番言论,如果我再年轻个三十岁,我想我会感动的。”
“我今天将这件事翻出来,只是想证明一点,我需要你这个孙子,容家更需要你这个继承人。”
容浔漠然不语。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而且我也知道你也根本不在乎这件事被揭出来。”容老爷子轻轻唏嘘了声,“别说你在其中只起了穿针引线的作用,就算你真的做了什么,最后导致的结果也不过你离开容家。失去容家对你而言根本不足为虑,我相信凭你的能力照样可以打造一个百年帝国出来,但容家如果失去了你,容家这棵大树没有新鲜的根茎,只有枯萎一条路可以走。”
容浔沉默一瞬,没有丝毫动容,眸光更冷,“所以你现在告诉我,是想拿这件事要挟我?”
“容沣胆大妄为,居然买通交警妄想逃避罪行,害了人家两条人命,只坐三年牢已经是很便宜了事情了。”容老爷子淡淡的道,“我也想容家有个像样的继承人,容沣纨绔,你爸软弱,容氏企业交给他们只有覆灭一条路,所以你为了进入容家铲除容沣这个绊脚石,将容沣送进监狱,我没有阻止,也没有揭穿背后是你在操控。”
饶是容浔都眸光微变,看向容老爷子的眼神里掩不住几分惊疑,但随即就掩了下去,漠然道,“容沣是因为酒后肇事撞死了人,他坐牢难道不应该?”
“就谈……你设计陷害容沣的事情怎么样?”
“好吧,就算我想多了。”容老爷子淡淡一笑,“旧事不提,我们就提起一件事。”
容浔眸光幽沉,冷冷一嘲,“没人想抢那个位子,你想多了。”
容老爷子举起的手缓缓放下,好一会,长长苦叹一声,“我知道这些年你们母子过的并不好,也明白你妈妈受了些委屈,但有些事情并不是靠着感情就能主控一切的,你刚才应该也看的很明白,比起你妈妈,何华更适合做我们容家的媳妇。”
可偏偏,眼前这个神情倨傲的男人,是他容家所有的希望。
即使他依然认为自己像年轻时一样睿智精明,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岁月已经消磨,光是这一点,他就远远输给了容浔。
而眼前的男人,年轻,健壮,充满生命力。
容老爷子被容浔的桀骜不驯气的脸色变了变,怒极就要拍桌,眼角余光忽的扫见窗子中自己的倒影,拄着拐杖,苍老,疲惫,似乎可以看见生命力在消失。
“虽然我姓容,但不管三年前还是现在,我从来不认为我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容浔回答的毫不客气。
“你是容家人!”容老爷子语气倏地严厉。
容浔嗤笑了声,无视老人黑沉的面孔,“容家毁不毁,跟我有什么关系?”
“奉氏企业的洗钱案是你捅出去的,所以奉氏倒霉了。但化装舞会的事情却不是你的手笔,我这样说,你还不懂吗?”容老爷子眸光倏地犀利,“你可以把18%的股份看做补偿,也可以看成我的酬劳,既然你已经收了酬劳,或多或少难道不该帮我办些事情?你该明白,只要那个人还在继续,毁掉的就不仅仅是容恬一个,更是整个容家。”
容浔动作一顿,漠然抬眼,“我不懂你的意思。”
“容浔,我希望你可以收手。”容老爷子定定看着颀长的次孙,“我更希望你能找出那个在背后捣鬼的人。”
说着,他就要站起。
容浔精光四射的眸光微敛,淡淡的道,“如果你坚持要这么认为,我也无所谓。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个,那我就先出去了。”
“看来是樊雅的功劳。”容老爷子无视自己孙子微微变了的脸色,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微微笑了笑,“我以前总是担心你冷傲易折,当然你已经很好了,可以说是我们容家子弟里最出众的一个,不过如果换做以前,你可能根本不屑接受这些股份吧。”
容浔淡淡一笑,丝毫不畏惧的抬眼直视容家的当家人,身体舒展,为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那可是好大一笔钱,不要的人是傻子。而且就你说的,那是你给我们母子的补偿,不是吗?”
“我以为你会不要那些股份。”容老爷子眼皮微抬,射出犀利的光芒,“你不是一直不屑接管容家的生意。”
容浔起身的动作一顿,重新坐回沙发上,目送神色稍显复杂的夫妻俩离开,他才看向容老爷子,“您找我有事?”
“你们先出去吧。”容老爷子顿了顿,“容浔,你留下。”
“谢谢爸。”
容老爷子定定看了眼一脸笃定的儿媳,沉吟了下,“行吧,就这样吧。这件事交给你处理。”
容浔脸色微变,想起什么,随即淡然一讪,重新又懒洋洋的坐了回去,暗海似的眸里滑过一抹莫测光芒。
“就算柯老不愿意,如果小辈乐意他也只能选择祝福,”奉何华轻轻笑了笑,“如果爸不反对的话,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毕竟容恬不比往日,只要柯家用心一打探,自然知道容恬的现况。
容老爷子踌躇了下,“柯老会愿意吗?”
容浔眼角余光扫了眼凝眉沉思的容老爷子,知道容老爷子也动心了,但是……
与柯家联姻,从大局上来说,确实是一本万利的好主意。
再者,柯家次女三女虽然是女儿家,一个是出版文化界的名人,与丈夫共同创办朝阳日报是国内最有影响力的报刊,一个虽然本身没有什么名气,但她嫁的夫家是商业巨鳄,大本营就是在r国,资产之庞大据说可以轻而易举的买下一个小国家,更据说和山口组有些脱不了的干系,而容氏集团最近触角正扩展到r国,与地头蛇打好关系并不是坏事。
两家如果真的结成了姻亲,即使柯家老大不会手下留情,多少也有缓和的余地。
柯老是清贵文人,一手创立青藤学院,从事法学研究一辈子,门下桃李满天下,且不说如今活跃在法律界的好几个大鳄级人物都是他的亲传弟子,他的长子,就是如今检查司法机构的一把手,又是奉氏集团洗钱案的主要负责人。柯家长子不知为了什么原因一直不曾结婚,膝下更是无子,幼妹留下的唯一骨血自然而然被他视如己出。
姑且不论她这种以毒攻毒的想法会不会有用,嫌疑中的加害者与受害者在一起,再加上两家家世,或许真的可能打消一拨人的疑惑,但这件事幅源范围远远不止这些。
容浔眸光微转,稍稍困惑后便明白过来奉何华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我想过了,不管是要嫁给谁,总会引起闲话,还不如跟柯家议亲,这样反而能打消别人的疑惑,”她顿了顿,“只有反其道而行,或许才能把那些脏水洗干净。而且对容家,对柯家都是有利的。我想柯老也不会有什么异议才对。”
奉何华指甲刺进掌心,深深刺痛,面上却还是带笑,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的涵养。
“但他最近也惹上了官司,似乎也跟化装舞会有关。”容浔淡声接口,“两家要是结亲,到时候被人联想到别的上面去就不好了。”
奉何华婉然低道,“柯家是书香门第,柯老更是一手创办了青藤学院,门风自然是不用担心的,柯家第三代那个孩子我是见过的,虽然父亲只是个普通人,母亲早逝,但他从小就是由柯老一手带大,学识素养肯定不差的。”
容浔眸光骤厉。
“我觉得柯家的孩子不错。”
容老爷子睐眼,“你说。”
容浔不得不承认,相比较自己柔婉温顺的母亲,奉何华更适合做一个大家主母,运筹帷幄,不输男儿。
冷静的头脑,狠辣的手段,温婉的表象,是她一直站在最高处的筹码,就算现在诸事繁琐各种敌意,她居然也能迅速阵脚。历经风雨,早就将闺阁贵女培养成了进退得宜的贵妇,而她对事情风向的把握,甚至比身为丈夫的容闳更加敏锐。
相比较才进屋时的憔悴,此时奉何华脸上带笑,虽然容颜依旧憔悴,但神色端庄,气势已经回来了。
一直保持漠然的容浔眸光微动,淡淡看了眼奉何华。
“爸……”她坐直了身体,柔声说,“其实,我有个想法。”
奉何华看了丈夫一眼,抿了抿唇,深深吸了口气,毅然将所有情绪掩进心底最深处,已经恢复了冷静,至少面上已经恢复了冷静。
如今,已经是两难。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事关女孩子一辈子的幸福,他们也不能草率。
事情越闹越大,谣言也越传越厉害,以前如果说容恬是千金贵女,现在,门当户对的人家绝对不会接受有污点的女孩子,但就算他们放低要求,但凡正经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而那些想借机攀附容家的人,他们也看不上。
容闳闷了会,低低的道,“爸,需要这么急吗?现在这个时候,恐怕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好人选。”
今天的晴天霹雳已经太多,奉何华震惊到麻木,张了张口,却还是一句话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