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优景成了城隍爷（2）
顾优景摸摸鼻子，转头趴在桌上，有些讪然，“我没看……”是他告诉小瑞，一旦看见身边有断了命线的或者夭折之兆的，就不要再去看第二眼，不过，每次，他都自己会忍不住再去看第二眼。
姬景瑞抬眼看了身侧的顾优景，低头继续看书，但身子一侧，恰好就挡住里头的视线。
小学四年级的课程对顾优景来说很陌生但又太简单，一个上午的课，顾优景昏昏沉沉的就听过去了，放学了，顾优景趴在桌上，等着去办公室给老师交作业的姬景瑞。
“顾优景同学……”细细绵绵的声音响起，顾优景抬头，梳着羊角辫的白白嫩嫩的小妹妹站在他的跟前，扭扭捏捏的，很害羞的样子。
顾优景习惯性的咧嘴，慈祥一笑，对可爱的小朋友，老人家是最喜欢的啦。
“有事吗？温小洁同学。”顾优景问着，笑眯眯的看着，哎呀呀，这可是这班里最可爱的小女生了呢。
“你……帮我把这信给班长好吗？”小妹妹羞羞答答的说着，将信一扔，就转身跑了出去，却不想门口已经站了姬景瑞，姬景瑞深幽黑黑的眼盯了小妹妹一眼，小妹妹就吓了一跳，几乎是慌不择路的跑走了。
顾优景拿起小妹妹扔给他的信，晃了晃，一脸欣慰的看着朝他走来的姬景瑞，不愧是他养大的（？）笨小孩，这才几岁，就已经开始招惹小姑娘了！
“小瑞，猜猜这是什么？”顾优景晃着信，笑得一脸得瑟。
姬景瑞默默的看着顾优景，不语。
顾优景僵了僵，这笨小孩真不配合！
“诺，给！”顾优景摸摸鼻子，将信递了过去。
姬景瑞接过，低头一看，那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的是他的名字，给他的？
“开心吧，高兴吧，得瑟吧？”顾优景凑了过去，戳戳姬景瑞，嘿嘿笑问。
姬景瑞跳抬头，那脸还是平静无波的，“景，该回家了。”
顾优景一愣，顿觉无趣，这笨小孩怎么这反应？
走出学校，中午的阳光懒懒的，有点热，顾优景拉了拉衣领，抹了抹汗，姬景瑞见了，便接过顾优景身上的书包，一边说道，“景，我给你买冰棒。”
顾优景胡乱点头，姬景瑞就拉着顾优景站到阴影的地方，转身快步跑去前头不远的小商店买冰棒了。
顾优景靠着墙，站在阴影里，看着姬景瑞跑去买冰棒，转头看着眼前的街道景象，在他的眼里，除了来往车辆，行走的路人，还有漂浮半空的黑色烟雾球体，时而穿过路人的白色浮影。
五年前，他和爸爸妈妈回家祭祖，就接过了《伏羲天书》，在接过《伏羲天书》的瞬间，顾家祖祠前的那棵种了几百年的铁树开花了，每逢祭祖就总是阴雨连绵的天空也在瞬间放晴了，顾家当时的长辈们都激动不已。
这意味着，往后祭祖他们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将自己的顾姓拾起，在族谱上重新加上他们的名字。
为了保存顾家的血脉，顾家有很多直系旁系的后人都改名换姓的离开了，但说来，也是奇怪，在现今这个社会，已经很少会有人重视宗族祖先，但顾家的这些不得不改名换姓离开的子孙们，却是念念不忘要回顾家……
顾优景觉得，这也是顾家能够结束天罚的重要原因之一——顾家后人敬重先祖，秉持孝道。
而当他接过了《伏羲天书》，在顾家直系的几位重要宗亲瞪大的眼睛下，那《伏羲天书》本来一卷竹简直直的没入他的身体里，随后，他的眼前世界就彻底不一样了。
——他接受了《伏羲天书》的传承，他开启了天眼和灵眼。
天眼看三界，灵眼透虚无。
顾优景打了呵欠，无聊的踢踢脚上从刚刚就一直跟着他的一颗黑乎乎的球。
这种形态的是最低级的怪，是意识怪，人的起心动念有好有坏，有爱有怜悯有憎恨有嫉妒有恶意有善意……譬如说看到身材好看的姑娘有的人会赞赏有的人会猥琐的想些不干净的东西……这些起心动念会凝聚起一个个意识怪，在城市街头，街头巷尾，但意识怪只会无意识的漂浮，一旦过了七天，他们就会慢慢的消散。
但这种懂得跟着他的意识怪就是奇葩了。
一出十三巷就偷偷摸摸跟在后头，进了学校，就在外头蹦跶着，他一出来，就又不远不近的跟着，而且，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小瑞不在，他就黏了过来？
意识怪的智商可是最低的。
“我说，你跟着我做什么？”顾优景踢踢脚上又黏过来的黑乎乎的小球。
小球蹦哒着，似乎很欢快。顾优景摸摸下巴，笑眯了眼睛，这倒是有趣了，好像听懂他的话啊？顾优景蹲下，捏捏黑乎乎的小球，这么一捏，顾优景更觉有趣了，这小球果真奇葩，意识怪都是烟雾体，一摸就散了，但这意识怪似乎是实体，捏着感觉软软的冷冷的，嗯，夏天可以当冰枕。
“小球啊，你要是听得懂，你就跳两下。”顾优景松开了捏着球的手，笑眯眯的说道。
小黑球，蹦跶了两下。
“你真的听懂了？再跳三下。”
小黑球欢快的蹦跶了三下。
“呵呵……真是稀奇呀，能听懂话的意识怪，来，小黑球，再跳五下！”
小黑球疑惑的蹦跶了五下。
“真听懂了？再跳十下！”
小黑球茫然的继续蹦跶了十下。
“再跳五下！”
小黑球委屈的蹦跶了五下。
拿着冰棒的姬景瑞回来的时候，就见那颗鬼鬼祟祟跟了他们一天的小黑球在顾优景跟前蹦跶个不停，姬景瑞看了笑呵呵逗弄着小黑球的顾优景一眼，见他笑着，便放下心，走到顾优景跟前，也蹲下，将手里的冰棒递给顾优景，一边从口袋里摸出那封信，递到小黑球跟前。
小黑球很畏惧姬景瑞，颤颤的抖个不停。
顾优景见了，拍拍小黑球，小瑞是天生阴脉，又很奇葩的天生气场强大，整个就跟冷冻机的，小黑球这么一丁点的意识怪，不怕才奇怪。
“别怕，小瑞不会伤害你。”顾优景笑眯眯的安抚着，转头就捏起小黑球将小黑球的圆乎乎的黑乎乎的分不清鼻子嘴巴的脸一拉，对姬景瑞呵呵说道，“小瑞，你看，大饼！”
姬景瑞盯着小黑球半晌，才点头，“嗯，大饼。”随后，信往小黑球一塞，准确无误的塞进了小黑球嘴里。
小黑球僵住，什么东西？
“吃了。”姬景瑞说着。
小黑球一抖，三下五除二的胡乱嚼嚼就吞了下去，速度之快，让顾优景都来不及反应。
顾优景瞪眼，“小瑞，你给它吃什么？”
“信。”姬景瑞说着，顿了顿，继续说道，一脸认真，“不可以乱扔垃圾。”
“……”敢情你是把人家小妹妹给你的信当成了垃圾？！
“……”原来它是垃圾桶吗？
小黑球顿时眼泪哗哗的流。
朝十三街走去，小黑球僵硬着的一蹦一蹦的使劲跟着顾优景，姬景瑞回头看它一眼，它就抖了抖，缩到一边，姬景瑞看向身侧的还在舔着冰棒的顾优景，顾优景还在碎碎念，“……小瑞，不可以这样子，你不喜欢人家小妹妹，你就要好好的跟人家说，你看都不看就扔掉了信，怎么可以呢？那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懂不？！……”
姬景瑞默默听着，下次，不要让景看见好了。
待终于顾优景碎碎念完了，姬景瑞开口，指着后头跟着的小黑球，“景，它还跟着。”
“没事，让它跟着。”顾优景转头看着缩了缩，抖了抖的小黑球，一笑，多有趣，还是第一次看见有魂灵竟然跑进意识怪的身体里出不来的。
姬景瑞看着顾优景笑得很是奸猾的模样，就不再多言。
在过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顾优景停下脚步，姬景瑞站定，顺着顾优景的目光看了过去，前方一身白衣的男子和一身黑衣的男子并肩而战，他们的手里还牵着一个茫然中的身体透明的小孩，那小孩身上穿着第三小学的校服。
“小优景，晚上见了。”白衣男子笑着，和那黑衣男子牵着小孩走了。
顾优景皱眉，抬手摸了摸下巴，小白小黑两人都是地府的公务员，忙得很，哪有那个时间来找他啊，这摆明了就是有事！
——至于什么事……顾优景有些苦恼，不会是让他做上辈子的那苦差事吧？
“景？”姬景瑞偏头看着顾优景。景在担心什么？
“啊？”顾优景回过神，叹了口气，拉拉姬景瑞的手，“小瑞啊，晚上咱不用睡了。”
“嗯。”姬景瑞点头，他们晚上很少有好好睡觉的，十三街是个特殊地方，晚上异常热闹，景又是个爱凑热闹的，每晚都会偷偷跑去，虽然被大伯责罚过，还是会偷偷跑去。
——所以，晚上有访客什么的，很正常。
******
十三街在夜色的笼罩下，仿佛潜伏的怪兽，在灯一盏一盏的暗下去后，影子开始扭曲起来，空中开始漂浮起一盏一盏青白色的灯，地上的扭曲的影子就突然拉长，随后，影子裂开，无数影子趁机窜了出来，紧接着，尖啸声和飕飕的阴笑声开始疯狂响起——
但很快，就突然戛然而止，在一声懒懒的打呵欠声响后。
一个懒懒的有些糯糯的声音响起，“不要忘记了十三街的规矩。不准偷窥不准偷吃东西不准偷拿内裤不准偷怕！！明白吗？”
青白色的影子们五官模糊，漂浮半空，乖乖的听着那小孩，没错，就是顾家门槛上坐着的小孩还有那站着的小孩。
坐着的小孩一手托腮，眼睛半眯半闭，站着的小孩神情阴冷平静。
这就是十三街的顾家小孩——顾优景和姬景瑞。
很快，有个影子飘了过去，在靠近小孩时，影子开始渐渐凝聚起来，一张谄媚笑着的胖脸出现，随后是胖乎乎的体型。
他搓着双手，笑嘻嘻的蹲下，讨好的看着那顾优景，“小少爷，我们今儿个想搞个拍卖会，你看行不？”
顾优景歪头看着胖飘飘，“你三我七，还是你七我三？”
胖飘飘一僵，敢情这位小爷要分成？
“这样吧，我看你也挺不容易的，嗯，今天晚上呢，就你五我五好了，改明儿个，我弄个章程出来，就我七你三好了。”顾优景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我也不占你便宜。”
胖飘飘缩了缩，脸上差点就垮下来了，这个还不叫占便宜？？
这位爷是《伏羲天书》的传承人，杀伤值什么的，在整掉了几个挑食的鬼，顺手将几只飘着飘着被十三街勾引过来的恶鬼扔进了地府后，就没人敢置疑这位小爷了。
“怎么？有意见？”顾优景托腮，眨眼看着眼前的胖飘飘——未来蜗居地府的第一财爷啊，他老人家一辈子加起来赚的钱还不够人家胖飘飘在地府的一处房子，怎么着现在能多赚钱就得多赚钱，想他未来可能要做的事情……那可是无养老无医保无公积金的真正三无，还没有薪水的纯属义工的工作啊。最惨的是，他这工作还得要求无限投资！
——已经为了钱财烦恼了一辈子的老人家决定了，赚钱，还得从娃娃抓起！
“小瑞呀……”顾优景一脸和蔼可亲的侧头，对着身侧刚刚坐下的姬景瑞咧嘴一笑，笑容分外慈祥（？）。
姬景瑞默默的瞅着顾优景。
“钱，虽然不是好东西，但是，我们离不了钱。懂不？”顾优景淳淳善诱着，摸摸姬景瑞的头，呵呵一笑，“所以，咱得攒钱。”
地府的钱？姬景瑞瞅着远处拿着地府特有的票子胖飘飘，心里疑惑，那钱？地府的钱？又不能买冰棒，景要它干嘛？
见姬景瑞一脸疑惑，顾优景呵呵神秘一笑，“你不懂，小瑞，不管是地府的钱，还是这里的钱，咱都要攒！”顾优景挥手，一派气势豪迈的模样。
姬景瑞点头，“知道了。”
“那这个十三街拍卖会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你要努力，知道不？”顾优景一脸严肃的拍着姬景瑞的肩膀。
姬景瑞沉默，所以，这才是景的目的？
说话间，那胖飘飘蹭蹭蹭的飘了过来，讨好的一笑，“那个……小少爷，可以开始了吗？”
顾优景从脚边的袋子里摸出十张黄纸和十个短短的铅笔，递给胖飘飘，笑眯眯道，“那，这是我特殊处理过的，可以给生者看的信，谁要是想给生者送信，就把地址先写给我，信写好了，就直接放到那街头的破邮筒里。”
胖飘飘眼睛一亮，哎呀，这可是好东西！
“这个小少爷，您看，这拍卖的价格？”胖飘飘搓着手，哎呀，这么好的东西，不愁没市场！怎么着都得要一百冥币！
顾优景摇头，“这个就赠送好了。”
胖飘飘一僵，哈？赠送？
顾优景眼睛瞥到了不远处闪现的黑白影子，抬手对胖飘飘挥手，“就这样了。”随后，顾优景就拉着姬景瑞朝不远处奔去。
胖飘飘眼尖的瞥见这顾家的小少爷是朝地府的黑大人和白大人奔去的，摸摸双层下巴，喃喃道，“看来……瘦条儿卖给我的消息是真的了……这小少爷要做大老爷了……”
*******
快步奔到了黑白无常跟前，顾优景仰头一笑，“小黑，小白！晚上好啊。”
黑白无常却是看了眼在顾优景脚边团团转的小黑球，白无常摸着下巴，挑眉笑道，“哟，小优景，你哪里整来的小东西，怪有趣的。”
顾优景嘿嘿一笑，“路上捡的。”事实上，这小黑球自己要跟着他的，他也没辙。
黑无常盯着那小黑球半晌，皱眉，看向顾优景，“你看出它里头是什么吗？”
顾优景一愣，随即瞅了瞅小黑球，习惯性的侧头问身侧安安静静的姬景瑞，“小瑞，你说，它里头是什么？”
“一个魂灵。”姬景瑞低声说着，顿了顿，补充到，“白色的，很厚。”
顾优景咧嘴一笑，满意点头，不错，不错，小瑞没有灵眼，但他天生阴脉，似乎什么都看得到。
黑无常和白无常却是一愣，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姬景瑞半晌，又转头看向顾优景，“你也看到是这样的？”
——顾优景看得见，那是因为顾优景天生天眼，再加上后天有了《伏羲天书》的传承，开了灵眼，万物万灵在顾优景跟前，那就是不批马甲的真身！
但这姬景瑞——是天生阴脉，还是神脉的关系？
“啊，就是这样的啊。”顾优景点头，随即笑道，“不过，那魂灵是莹润的白色，是初生的魂灵。”
黑无常伸手，揪起小黑球，看了看，点头，放下小黑球，小黑球立即转到顾优景后头去，颤颤发抖，“的确是，我会上报阎罗殿。”
“哦，那就顺便给它整个户口。”
“景，你要养它？”姬景瑞立即发问，看了小黑球，这个球真碍眼。
“才不，很麻烦的，我想着交给阎罗殿的孟婆婆。”顾优景说着，揪起小黑球，笑眯眯拉了拉，“哪，去跟孟婆婆，她老人家很老了，整天在那里熬汤挺无聊的，你去陪她吧。”
小黑球似懂非懂的蹦了一下。
“好，它同意了。”顾优景笑着，将小黑球塞给白无常。
见顾优景将小黑球塞给白无常，姬景瑞才默默安静了下来。
白无常捏捏小黑球，有些无语，话说，这人怎么看出这黑不溜秋的小黑球是同意的？
闲杂事情说完了，该正事了。
黑无常伸手从身上的袍子里摸出一个黄布抱着的小盒子的东西，递给了顾优景，“即日起，你就是这木棉镇的城隍爷了。”
刚想伸手接过东西的顾优景，闻言，一僵。
哈？
白无常见状，抢过黑无常手里的东西就往顾优景手里一塞，一边急急道，“就这样了！小优景，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啊！”
说罢，拉着黑无常就是一闪，瞬间消失了。
而在顾优景接过小黄布的瞬间，咣当一声，天上打了一个响雷。
姬景瑞抬头看看天，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手里抱着小黄布的一脸呆滞状的顾优景，“景？”
“……小瑞，我想吃黑白配。”顾优景一脸欲哭无泪。
“……好，我去卖给你吃。”姬景瑞点头，摸摸顾优景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