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好久没有去找方杰了,我想他可能在努力学习。我轻轻地推开方杰宿舍门,听见床上有人问道:“张b,你去过网吧没?”
“哥是好学生,网吧那种地方坚决不去!”
这位同学说的对!我心里默许着。
“胡说!你怎么能这样看待网络?网络的出现就是为人类服务的,我们可以上网查资料学习。”
张b不说话,看着床上那位同学的眼睛里产生出一种神秘。
我相信这位被叫做“张b”的同学肯定不叫这个名字,我开口问道:“方杰不在吗?”
不等张b回答,床上的同学抢答道:“方杰可能在教室上自习去了。”
我发自内心的感谢这位和我说话的这位同学,虽然他有点黑,并且戴着一副看似年久失修的眼镜。从肚中吐到嘴边的“谢谢”两字最终难以启齿,我只好用一种自然的微笑来进行表达。
方杰上自习的消息刺激了我,我承认我学习的自觉性远远比不上方杰。他和我一同光荣地踏进这所重点高中,自然也要光荣地从这走出。我们以不同的方式进行着自己的学习,但最终基本都得到了一样的效果。我有时觉得宁杰太勤奋了,在我看来这样不好。想完我又不得不鄙视自己,我想在方杰的眼里我的确是太散漫了。
在我心里我所有的代课老师都是全校最杰出的,特别是经常对我大加夸赞的语文老师。虽然金辉老师在别人看来有着一个永远也抹不去的缺陷,但是我敢对天发誓,他的精神永远鼓舞着我们所有人前进。
王一和潘俊每天向窗外望着这浩瀚的天空,想象着天上会有东西掉下来,正好砸中那个与林芳怡每天都形影不离的男生。后来王一突然改口道:“不!最好不要砸死,砸个半身不遂就够了。我就不信林妹妹还会跟他?”
“亏你想得出!”
潘俊呵斥着王一,透露出一些怜悯走开了。王一在后面不服气的想骂:“你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一回头,见潘俊已经走远,“你”字刚蹦出口,后面的骂声只好降低到最小分贝。
我坐在座位上观望,开始忍不住地笑。这笑生得过于短暂,因为我暂时还无法真正忘掉自己那段历史,我觉得我是耻辱的,根本比不上潘俊和王一,我有点羡慕他们这样光明正大的斗争,光明正大的表现,哪怕在别人看来他们有万般的无知。
新转来的那个叫金铭的同学坐在我的前面,她把自己作业本封皮上的名字写的很大,就这样在我经过的时候被逼着我知道了她。我看他的时候她正在认真地玩弄着自己手上我从来都没见过的东西,袖口向上卷了起来,一直拉到胳膊肘的后面,另外一只也是。我轻轻地瞥了一眼就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印象里她的胳膊似乎要比我的要粗一点。
我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旁边放着一个空桌子。我在北边,挨不上南边的阳光,与我对称的那位同学把头埋在怀里,不让阳光照上他的脸。我不羡慕他坐的地方,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被阳光刺伤明亮的双眼。教室里一片祥和,课间也没有人大声叫喊,有时感觉像是一个养老院。金辉经常会占用我们的自习时间,来补充自己化学方面自认为很重要的知识,就这点我想很多人和我一样反感。讲完课后金辉通知林芳怡去一趟自己的办公室,那一瞬间我有点明白金辉的用意,我想在这个班上同样能意会的唯一一个人就是田美。因为林芳怡被外班男生接送的事实,几乎作为一种新闻每天都往班上同学们的脑子里推送。
林芳怡的离开是短暂的,但是对王一和潘俊来说却是如隔三秋。林芳怡交换着双腿,以最大频率的小碎步把自己送回座位。她低着头,长发作为庇护的工具让人看不见她脸上一丁点的肌肤,这种气氛让王一突然喜悦起来,潘俊也是。接下来所有的人似乎都明白了金辉的用意,仿佛连金辉对林芳怡说的话都一清二楚。
我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注视了田美好久,我看到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此刻,林芳怡心中的感受也许只有田美和我才能体会得到,甚至愈加深刻。
放学铃声响了起来,我等田美走后才默默起身。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的双腿根本不是我指挥着往外移动,只觉得走了好久,才到了教室门口。头皮木木地,我举起左手去抚摸,脚下囫囵吞枣地往外走。弯曲的肘部是天然的硬物,一种奇怪地感觉沿着我的毛细血管冲遍全身,这种感觉是我人生第一次享受,但是给予了我一阵奇珍异宝般的曼妙。我不清楚墨绿色坚硬的门框今天为何如此绵软,我迷醉于这种感觉几秒钟后很快清醒,我看见自己的左胳膊肘从一位女生高耸的胸部敏感位置一划而过,顿时我如被上百只蝎子蜇伤一样跳着后退了好几步,我不知道那个女生是谁,我疯狂地跑开数米,只觉全身血液沸腾,脸色烫红,面皮皲裂,疼痛难忍,如被翻滚着的熟油泼了一样。我站在原地不敢回头,我不怕回头接到一个响亮的耳光,而羞于无法面对女孩难以启齿的泪水。不行!我一定要去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一个君子,我不是色狼!我鼓起回头的勇气,转身之前看见自己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的泪花。隔了十几米的距离,我清晰地看到那个被我接触过的女孩正是坐在我前面的金铭同学,她一动不动地靠在门框上,仿佛被无数根长钉固定住了一样,表情呆滞,她让我想起了《天龙八部》里那个漂亮的“神仙姐姐”玉像。我又一次地去注视她的**,还好,在鲜艳的粉红色羽绒服的包裹下它依旧丰满,我心里庆幸着,多亏我没有将它撞坏,若是它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我真不知如何进行赔偿。我脚下挪了几步又立刻止住,我想走近去说声“对不起!”,但是我更害怕她原本平静的面孔在听到我的道歉后会变得波涛汹涌。我认真地看着她,她似乎也在看着我,我用紧张有力的嘴唇结巴着做了一个“对。。。不。。。起!”的口型,然后不等她眼睛湿润之前,很快转身逃走了。
等小彘出了教室门才发现金铭挥动着双腿从教室旁边正疯狂的跑着离开,左手从腰间伸到背部,压着塞满了各种书籍和藏着每一个女孩子心中那些小秘密的私人小背包,可是金铭的背包却是那样的大那样的臃肿。沉重的背包被压的不甘心,左右摇摆地拍打着金铭的臀部。金铭拼命地逃离,她背上的包在小彘的眼里犹如风铃一般飘轻,或许只有她知道金铭是一个没有秘密的女孩子,此刻却笼罩了一种说不清的诡异。
小彘停了几秒后追了上去,两只小短臂配合着短腿奔跑了一阵突然又停了下来,然后掉头又朝另外一个地方奔去,她知道金铭会去那个指定的地方。她到自行车库寻找金铭,这里的人不是很多,小彘在车库里转了几遍之后心中莫名地紧张起来,车库的出口是一个与水平面约成45度的斜坡,并且有很长一段,小彘曾推着自行车从这里进出了几次,她瞬时就明白了“兔子上山容易,下山难”的道理。虽然在体力与精神上,都让人感受到从这里出要比从这里进困难,但是从一个女生的角度出发,金铭在短时间内从这里离开至少有一万个不可能的存在。小彘从车库里钻了出来,亮光让刚从地下室被解救出来的眼睛感到刺痛,她用右手食指的第三关节将双眼揉搓着,泪水作为最晶莹的润滑剂帮她赶走了藏匿在眼球上的干涩,接着她又用左手手背将眼眶垫了几下,脚下飞速向操场跑去。
金铭一个人出了学校,等想起来回头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行走过了两条街道。她想起了小彘。小彘是她在这个刚来的二十班里唯一熟识的朋友,她知道纵使她不去二十班,小彘依然是她成长中最亲密的伙伴——还有那个结实乖巧的如同孩子般的黄色自行车。那是爸爸在她小学六年级毕业的时候送给让她的,唯一至今让她都觉得钟意的礼物,不过如今想起来连自己都要嘲笑自己很傻。有一天金铭突然就冷落了所有曾经陪伴过自己的玩具,然而这个自行车有很长一段时间即使晚上睡觉也要被她放在自己床头,虽然那时候的初中和家只有一墙之隔,但是让金铭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每天骑着自行车上学。此刻金铭想起了陪伴自己很久的黄色自行车,拥有它的时候她是一个调皮活泼的少女,它是一个健壮青年;现在她长成了一个调皮活泼的女青年,三年后它依然闪闪发亮,光彩夺目,永远都是那副青年的模样。今天是金铭第一次步行回家,自己也不知为何,转身看了一看背后,她有种倒回去取自行车的冲动,脚下还在行走着,刚一转头差点撞上对面匆匆的行人,金铭心里吓了一跳,来不及欣赏对面人的表情两人就一晃而过了,她加快步伐,其实是不敢回头。几十步之后心中的惊怕丝毫没有了踪影,她决定不去取车子了。脚下飘散着零散的树叶,金铭时不时会踢动树叶像某种球体一样向前滚动,她也会让整个脚掌都从黄叶上踩过,秋天的树叶没有完全干尽的,就像秋天自身一样带着一股柔劲,落叶缤纷满地,夹杂了秋天的柔,金铭的双脚把树叶踩的“吱咛吱咛”、“哔哔啵啵”乱叫,脚一离开,叶子上面就会留下各种奇形怪状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