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你有病吗?”

“没有。”

“你生病了吗?”

“有一点。”

“哪里不舒服?”

“感冒了。”

“不用吃药吗?”

我将攥在手心那些五颜六色的药丸亮出来给她看。金铭刚瞅了一眼,我就将药往嘴里送。

金铭忙制止道:“你吃药不喝水吗?”

我先是一愣,突然想起在记忆中自己从未有过吃药喝水的先例,所以笑道:“没水呀!”

她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启发,灵机一动发现了一种几乎与水形态相似的东西。金铭拿下叼在自己嘴里喝的剩下一半的奶说:“用这个喝吧!”

我双目一瞪,灵魂受到了惊吓,几秒钟后才渐渐有了反应。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竟然会不做任何推辞地从她手中接过这半袋尚存温热的奶。

金铭直勾勾地盯着我,生怕我不喝一样。他的目光中闪耀出一种来自于母体的慈爱与呵护,我的体温开始上升,不知如何才消化得了这猝不及防的温柔。

我的双颊通红,不敢再从正面触碰她的目光。我很快地旋转了一下,身体产生了一个120度的位置变化,这样我才能完全看不见她的脸。我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差点被我压到脚底,接着将整把的药丸一下子都送进了口中,跟上去的正是金铭递给我的温奶,我嘴上含着不久之前刚从金铭口中拿出来的包装袋的一角,用力吸吮,手上也疯狂挤压。奶液如同雨天下水道边的积水,从喉咙壁上迅速下窜,仿佛一群顽皮的小孩在滑滑梯。这奶很快到了胃里,接着很久没有被滋润过肠道也得到了五星级待遇。药物和奶液在胃中尽情地交流与反应,将产生的正能量快马加鞭的送往身体各个器官,整个鼻子很快就露出了纯真的笑脸。

我嘴上毫不懈怠地搜刮着袋子里的液体,直到身体从那里再也得不到一个分子,我才恋恋不舍得将奶袋从口中取出,眼睛去检阅的时候我发现,被含在我嘴里的那块包装袋的表皮已经全部失去了颜色。

我转正了身体,金铭手上正捧着一个吃过一大半的菜馍,她刚一看见我,就又吧举着菜馍的手伸到我面前。

“给你!”

这一次我将迟疑与接受同时进行,她一放手就得到了莫大的欢喜。我看着她傻笑,然后毫无忌惮地用狂妄的牙齿撕咬这份珍贵的礼物。从金铭的神情里,我有幸欣赏到了这世间最古典最久远最纯洁的快乐。

我突然开始发现自己的一天变短了。

放学铃声一响,金铭背起提前收拾好的背包和小彘连走带跳的离开了。望着她贴在背上粉红色的马甲,还有她自由舞动着的渐渐远去的橙色双臂,这都会激起我心中的兴奋,这样的节凑很是欢快,轻易就能将我彻底麻醉。

金铭不在的时候我很会看着她的桌子发愣,很久之后才会清醒,嘴角挂着一丝的笑。我想去外面转悠,虽然夜空满是黑暗,没有明亮的月光和微弱的星光。操场跑道上似乎永远都有转圈的行人,他们时不时会从我身边经过,在那短暂的时间里我仿佛能听得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你儿子现在在哪里上学?”

“武汉大学。”

“。。。。。。”

从这些话语中我判断的出聊天的人很可能是学校的老师。

我脚下也开始沿着跑到转圈,抬头仰望夜空,天上竟然多出了几颗明亮的正在移动的星星,它们一闪一闪的从天边飘来,仿佛就要撞上地球了。我捏着一把汗静静地观察着,那颜色亮得发红。

“看!天灯!”

我顺着这股熟悉的声音寻去,不远处的空地上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夜色黑的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脸,但是我认得出她的轮廓,这个轮廓对我来说太熟悉,太难忘。能被作为标志用来判断一个人的东西都可以称作脸。我回味着田美的那声甜美的声音,旁边的那人,请问你又是谁呢?

我在操场上徘回了一会又回到教室。一个人坐在最后,眼睛盯着地面,左手抚弄着后脑勺。不知过了多久,田美也进来了,跟在后面的人是雷二。

可以克制的冲动只能称作平静,可以做到沉默的惊讶只能用平凡来解释。雷二一如既往的腼腆与文气,走路时抬头与低头无规则交替着进行,在他坐下之前让凳子与地面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响,雷二用眼神给所有的人说着抱歉,轮到我时我也正好盯着他看,表情有种说不出的严肃。

你像风一样的扑来,又随着风的影子散去。就像你突然之间的出现,最后会在不经意间又从这消失。

我和金铭之间似乎不存在任何界限,除了不住在一个家里,不上同一个厕所。她当我只是一个小男孩,我却从她身上看出了一个小女孩的影子。

到了语文老师规定要交作文的时间了,一沓沓作业本在我桌子角上耸了起来。金铭看见问:“这是什么?”

“作文!”

“呀!我忘写了。”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也没写,但是我却不告诉她。她着急的样子让人感觉既心疼又迷人,如同从天庭里拜求来的一样。

我告诉她:“你现在写还来得及。”

“可是我连作文本都没有。”

我只感觉既惊讶又想笑,看着他手腕上浓密的汗毛,那甚至要比我腿上的都要壮观的多。我心想:她是从火星来的吗?

不等我有所防备,她又七手八脚的将我往外拉。走到教室门口又停下来问:“我要干嘛?”

“你要干嘛?”我问她。

“我去买作文本。”

金铭向前跑了两步就被我拉停。

“我的给你。”

“不早说。”

我将书桌里的作文本抽了出来,放在大腿上将纸角用指头碾平,谁知却在洁净的封皮上留下了几个黑色的指印,我责怪自己总是懒得洗手。金铭转过来从我手上将这个作文本接走,写着脑袋趴在桌子上谢了一阵,忽然转过来问:“要写什么?”

她明亮的双眸如珍珠一样在我面前闪耀,那种最雍容朴实的华贵,会在某一刻让所有东西都静止下来为之所动。

“我记的是以‘和平’为话题的。”

金铭从我这得到想到的讯息后迅速转身,趴在前面一动不动,偶尔活动一下四肢,仿佛成了一只沉默的乌龟。

接着这一天后面的所有课似乎都与作文脱离不了关系。金铭将这篇作文的战线拉的老长,终于到了快放学时,她长出一口气,猛地一转身将那作文本在我的桌面上拍出一声响亮,纸尖呼啸着从我面颊上掠过,给了我一场毫无征兆的惊吓。我一抬头,金铭笑道:“写完了!”

“写的挺快!”

“那当然!我可是作文高手,几分钟就搞定。”

金铭学的最好的最认真的科目是数学。我曾经仰天长叹道:“老天你为何如此捉弄人,偏偏让我对最烦人的数学毫不感兴趣。”以致每次的成绩绝对不会超过英语。我也有过不服输的想法,我以为数学对我来说就好比一笔宝藏,我得自己寻得它进而才能得到它,我开始了自己的寻宝计划,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痴迷的研究风水学,最后在走火入魔的边缘悬崖勒马,浪子回头后不得不承认上帝在造我之时便早早剔除了我身上与数学有关的神经。既然如此,我也只好从此放弃,遵从着命运的安排与折磨。

她会给我讲数学。说实话,无论怎么讲我依然不懂,考试时我凭借着自己胡蒙的能力竟然都会得到意外的收获。最让我头疼的是后面那几个大题,辽阔的答题纸上我简直不知从何落笔,最后东拼西凑地写上几个扯淡的答案,其目的明确至极,不为得分,只想在交卷时不会换来别人刮目相看,或者旁人携带着诸如“连这都不会!”,这种对我来说含有剧毒的气味。

数学成了我的软肋,即使其他科目再好,但是这个因素将直接决定了我的档次。我做梦都在发誓:要是以后数学成绩超不过英语我就罚自己不睡觉,但是当这些誓言一一被违背后我才会想起发誓的地点在梦里,不具任何真实性与权威性。

我将几乎交齐的作业本抱进了语文老师的办公室,她在我离开时对我这样负责人的工作给了一个满足的点头。我一转身就向学校商店跑,心里早已经为自己打了如意算盘,万一老师问起我的作业,且只能说自己放在抽屉深处所以忘记交了。

带着刚买的作文本先回到了宿舍,待我正要开工,才发现宿舍连桌子都没有,这样不但会影响发挥,更重要的是要很快地完成这个十万火急的任务。

和平!和平!和平!

怎么写?怎么写!

我问自己:“你不是传说中的作文小王子吗,只有等到交作文的最后一天才能写出文章。怪癖!”

我带着本子和笔又将阵地转移到了教室,坐稳下来。屁股指导着

大脑快速运转与思考,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我得到了《世界想发展,我们要和平》这样一个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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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墙里的那片青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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