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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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翼间的栀子花香若有若无,淡淡清香令人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了下来。
源生桔子的体香是栀子花香,这与她那女王般的个性极为不符,但也因为这一点,才让她看起来稍像孩子。
“你没睡好?”桔子从后视镜里看着我。
我揉揉眼睛,坐正,点了点头。说实话,昨天晚上自己确实没有怎么睡着,桔子的爷爷是个老狐狸,虽然看上去和蔼,但这一次他回来一定会对自己有所戒备,毕竟自己可是‘可疑人士’呢。
源生桔子显然很不满我没有亲口回答她的话,微嘟起嘴,瞪了我一眼,转头看向窗外。
我也没刻意去理她,与其现在去跟她说话让自己累到,还不如自己休息够了,到那时估计她的气儿也消了。
到校后,源生桔子连看也不看我一眼,独自走回班里,坐在辺里唯世的旁边。
我挑了挑眉,看向坐在辺里唯世另一边的十二藤美子。
我说怎么没看到她,原来是先走了。
我在心中嘀咕着,走到位子上撂下书包。
坐在前位的日奈森亚梦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犹豫了一下,冲自己笑了笑:“早安,遥酱。”
我愣了愣,狐疑着自己何时跟他们那么熟了,却也还是打了招呼:“早,日奈森。”
“昨天很抱歉,因为一时激动,所以言辞有些过于激烈了。顾同学,真的很抱歉。”不知何时,辺里唯世站在我的旁边说出这段话来。
我吓了一跳,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开心。
本身自己也不怎么会因为一些小事而生气难过。
“没事。”原本想不理他们,但辺里唯世身边的人可一直在瞪着自己。当然不会是十二藤美子,她是一名合格的淑女,所以除去她,那么可想而知——源生桔子连带着早上的气,一起冲了自己。
我扫了他们一眼,一脸若有所思。
现在,该考虑考虑怎么躲这位大小姐了,我竟然让她心爱的‘王子’冲自己道歉,真的很大胆呢。
这么想着,我不禁勾了勾唇,心情愉悦了很多。
上课的时候,紫龙从书包里飞了出来,安静的坐在我的肩头。我则认真的听着课,即使知道紫龙若自己主动出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但为了考试的时候能考个看着顺眼的数,我也忍着好奇心,乖乖做了一节课的好学生。
下课,我把书放回包里,拿下一节课的书。我不习惯把书或者什么东西放桌洞里,所以整个班里,属我的桌洞从来没用过。
当我翻书包的时候,紫龙突然飞进书包,我自然不能再乱动了,不然容易压到她。
她飞入书包底部,我把一部分书往旁边推了推,直到我看见了里面那颗蛋的纯白金色的蛋时才停住。
我看向她,正巧,她也看着我。紫色的眸子犹如两颗珍贵的紫宝石,幽深却纯净。
第一次,我在她的眼中没有看到参杂着各样情绪,这一次,反而是纯粹的喜悦,虽然不太真切,却被我看到了。
“它。”她顿了顿,眼神转到那颗蛋上,“似乎要出来了。”
我对这颗蛋没什么兴趣,但新的蛋要诞生,当然是好事。于是我笑了起来,“今天带它去见守护者?”
“可以。”紫龙耸肩表示她没意见。
我拿出那只蛋,看了一眼,不禁有些惊讶。
那是一只纯白金色的蛋,比其他甜心看起来稍小一点,大多是白色,掺杂着点点金光。并不像铂金那么优雅高贵,在它身上显出一种柔和与朦胧所交融而产生的感觉。蛋上镌着一条龙,几乎缠绕了整个蛋身。龙的身子同是金色,不过比白金相对来说稍深一些。但这条龙却是真正的镌刻——用手抚摸,可以清楚的摸到凹进去的部位,凹凸不平,却又让人不禁感叹起镌刻者的手法之高超。
我重新把蛋放了回去,心中隐隐期待起这么奇妙的蛋诞生出来的甜心会是怎么样的。
放学了,对于要去皇家花园的这个决定,其实我挺愉快的。但是,紫龙似乎不怎么高兴。
“怎么了?”紫龙抱着蛋跟着我,自从她跟我说完这颗蛋要诞生之后,甚至连我都不怎么让碰了,完全是她一个甜心抱着。虽然有些不方便,毕竟对于我来说一个手掌的蛋,对于她来说,确是她身体的三分之二。
“没事。”我看着她,即使疑惑,也没有问出声。紫龙很少对某件事感兴趣,这次对这颗蛋大概是真的极为爱护了。我想着,默许了她对自己生的蛋的霸占。
我们到了的时候,人已经齐了。除了源生桔子非常不满的瞪着自己,其余人都是笑笑的样子。
“这是什么?”
美子的洞察力着实不弱,即使那颗蛋比普通的蛋要小,颜色还不是很显眼,即使是被紫龙抱在怀里相衬着,但紫龙却躲在我身后,只稍露半边而已。
“遥酱的新甜心吗?”弥耶好奇的凑了过来,仿佛昨天的隔阂已经完全消失了一样。
“嗯。”我微愣,确实,长这么大,除了一个人,弥耶这是第二个跟自己这么自来熟的,“昨天忘记带了,早上紫龙帮我放书包里的。”
我看向紫龙,紫龙皱着眉头尽量远离弥耶。
不同于我,她很讨厌不请自来的话唠。
我走到圆桌旁边,目光看向紫龙。她抱紧了怀里的蛋,往我这边飞来。
蛋被放在桌上。
放学不算晚,所以现在还有着阳光照射进来,洒在蛋上,一时有些炫目。
“这颗蛋出生多久了?”辺里唯世好奇的望着这颗蛋,问道。
我望向紫龙。她瞥了我一眼,说道:
“大约两个月了,跟我一起的。”她这么说,我惊讶她竟然记住了时间,而自惭于自己竟然忘记了这种事情。
“哇!这么久!”弥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喊道。
“确实是有些久了。”藤咲抚子也略有些惊讶。
我定定地看着她,也许是被注视着有些尴尬,她终于把目光转向了我。
我心中寻思着怎么开口能更礼貌一些,紫龙却先抢了我的话:
“蛋糕。”她指向我,“她要。”
我瞪了她一眼,而后点了点头,略思索后喃喃道,“也许你也要学习一下礼仪了。”
紫龙的嘴角微微抽搐,默默转身盯着身前的白蛋。
藤咲抚子轻笑两声,道,“那么遥酱先稍等一下,我去拿。”
“谢谢。”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这么说,话出口后,我猛地一愣,却也没有深究自己何时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紫龙抱着那颗蛋飞起来,我伸手接住,小巧的守护蛋安静的摆在手心,并不似刚诞生的守护蛋,此时的它有些温,虽不是暖暖的,却也不凉。
我沉吟片刻,打算把它放回包里。
既然还没破壳,那么就慢慢等吧。
“它要出来了。”紫龙看起来有些急了,我看了看她,改变了主意。
“那你抱着它。”这么说着,我伸开手,那枚蛋被紫龙接了过去。
藤咲抚子端着搞点过来,嘴角照旧是那抹和熙的笑,“遥酱,今天是草莓蛋糕。”
我眼睛一亮,就着身边的椅子毫不避违直接坐下,接过藤咲抚子递过来的蛋糕,慢慢品尝着。
我坐在椅子上吃着蛋糕,守护者们讨论着什么事,我一概不去理会。
紫龙抱着蛋离他们远远地。
很快,一碟蛋糕被吃光,我撂下刀叉,藤咲抚子递给我一张纸,我接过来,擦干净嘴角边无意中沾上的奶油。
望向紫龙,她还在抱着那枚蛋。
“你很紧张它。”紫龙的样子让人想要发笑,我看着她,勾起唇角,谁都不会想到一个甜心会对另一个甜心那么在乎,甚至于她自己的主人。
“她比你重要。”紫龙毫不客气的反驳。
“那就摔了它吧。”我认真的说道。
她挑眉,笑中带着讽刺,“你摔不破它。”
“你怎么知道?”我反问,她无端端的自信让我有点反感。
她突然向我飘来,那颗蛋被稳稳的放在桌子上。阳光斜撒过来,显出一抹神圣来。她细细的抚着蛋上的花纹。守护者似乎聊完了,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一时间,四周静语。
她突然抬头,看向我的目光里带着明显的挑衅。
不知是什么指使的,我的心中猛然冒出一嘬火苗,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愤怒抑或是恼怒的情绪让我的头脑一瞬间进入了空白。
“不要!”四周传来大声的惊呼声让我迅速回过神来。
瞳孔瞪圆,发散的目光凝聚,却终是晚了一步。那金色的蛋从手中脱落,从我的眼前划了过去。
而我诧异的不光是这个动作,而是——当蛋脱手而出时那一闪而过的扭曲的快感。
“喀磁——”
蛋壳破裂的声音传来,我颓废的垂下手,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残骸。
“怎么会…”
“…是空的?”接上弥耶的话,紫龙不紧不慢的回到我的身边。
“你见过这样的甜心蛋?”紫龙的反问让我们有些吃惊。
“这蛋你换了?”我眯起眸子。
“很遗憾,你连你自己的蛋都分辨不出来,我又怎么能帮助你判断?”紫龙笑了起来,我却感觉有些古怪。
良久的无言,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四周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
我望向地上的蛋,蛋被摔裂成两半,里面去什么都没有。上面的金龙断开,再也映照不出那美丽的阳光。
“…收起来吧。”冷淡的话语让众人回过神来,我挑起眉梢,扫视了他们一眼,“还有什么事么?”
“遥酱…”看着似乎还没醒过神来的众人,我轻叹了口气。
“明天我再来。”低头看着紫龙吧蛋壳收拾进书包里后才再次抬头,这次目光却直接停在了藤咲抚子,“藤咲…糕点很好吃,谢谢款待。”
不待他们回答,我拎起座位上的书包,走出了皇室花园。
我自己回的家。
原因很简单,源生桔子比我出来的晚。
那碎裂的蛋正摆在我的桌子上,一眼望去就可看见蛋上刺目的裂痕,即使那已被重新粘好。
我躺在床上,压制住自己的呼吸,流动的空气被阻绝在鼻腔周围。少时,一口浑浊的气体被呼了出来,我大口喘息着,闭上眼睛。
紫龙就在我的旁边。没有原因,我固执的这么认为。
“为什么我会摔了它?”轻语呢喃出口,空间的寂静被打破,细若游丝般的语调却意外的清楚。
“不为什么。”紫龙回答的很快,她没有特意压低声音,空灵的声音翻不起一丝波澜。
“你控制的我。”
“你这么认为?”
我想说‘是’,张嘴却怎么也出不了口,紧抿了唇,再次张口话却换了一番。
“我相信你。”
“……值得吗。”她的声音有些无奈,却还是回了话。
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不愿多想什么,于是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为什么不值得?你是我的甜心,若不信你,我还能信谁?”
“你很肯定我是你唯一能信任的人。”
“你是我的甜心。”
“跟这没关系。”
“但你是我的甜心。”
房间安静下来,紫龙开始沉默,而我则有些困倦。
“甜心并不是一定忠于你。”
“你是我的甜心。紫龙。”
话语就这么说出了口,包含着满满的信任与固执。
“任性。”我可以感觉的到她有了笑意,但现在我真的很困。
“晚安……”嘟囔一声后,我转了个身,把头埋在枕头里。
“晚安。”她也这么说。
在灯关上的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然后是她给我的回答——
“那颗蛋,是我控制你摔碎的。”
其实我有很多话想问,例如问她为什么说蛋快要出来了,为什么她护着那颗蛋那么久。但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价值了不是吗。既然蛋已经碎了,那么这些问题也不用她回答了吧。我这么想着,只要我信任她,她忠于我就够了。
肯回答我就好?我突然想笑,但意识已经模糊,睡着前的一刻,不知原因,一个奇怪的念头在脑中形成雏形。